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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境被关「小黑屋」

经历了地震之后没几个月就到了毕业的时候,我补考通过了所有的课程,拿到了学士学位。如同所有的散伙饭一样,和同学抱头痛哭了一场,曾经有过节的相互道歉,关系好的含泪道别,我鼓起勇气和当年打过架的同学说了抱歉,然后喝到断片,从此,各奔前程。

我基本上从来没有出过四川,除了特别小的时候坐过一回飞机,更别说独自一人外出。所以可以想象,我收到政审加口试通知的时候,心情是多么紧张。

那天,我妈把我送到机场时,我碰见了大耀。

大耀跟我是一个批次的,年龄虽然跟我一样但是早就已经走南闯北了,是见过世面的人,我妈把我郑重地托付给了大耀,那个场面我感觉像在托孤。也多亏了有大耀,我知道了怎么坐飞机,去哪儿换登机牌、过安检。上了飞机,大耀很大方地把靠窗的座位让给了我,那天晚上我趴在飞机上看着窗外的景色,心里充满了憧憬。

一路无话到了深圳。

去公司报道时,先发了一套表格和一套试卷。表格上要求填写父母的各种信息,我跟我爸不熟,还专门发短信问了下出生年月日什么的;试卷感觉像是在测弱智,问你有没有危害过国家社会,有没有犯罪记录,有没有暴力倾向什么的,这用脚趾头也知道该怎么选啊,合着这政审,就是这么简单。

再说一下英语口试。给我们做口试的其实并不是航校派来的人,大部分航校也不会真的派人来中国专门审核学员(当然也有例外的,比如澳洲的 STATA)。给我们做口试的其实就是一个中介,台湾人,姓崔。跟之前口试的步骤差不多,把你带到一个房间跟你做口语对话。以我们当时的英语水平,都认为老崔的英语简直地道,有人直接就被吓傻了,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总之气氛十分压抑。

对话结束之后,没有人被告知结果。询问主管招飞的教员,他总是摇头叹气说,「你们这个英语水平不行啊!」搞得我们提心吊胆。

当然,担心归担心,一直到我们出国之前,都没有再刷过人了。

之后我回了家,等着公司安排出国培训的通知,我们有好几个可以选择的航校,加拿大的蒙顿,澳大利亚的 STATA,美国的 Air Safety,以及我后来去的 USAG。其中当时口碑最好的,就是 Air Safety,对当时的我来说,简直是梦寐以求。

但是这些航校不是由你来选的,而是公司给你安排。说是安排,其实也就是随机,跟你的英语水平无关,我自认为在我们那批次里,英语不算差的。但是陆续地,有人开始接到电话,有人去了美国的 Air Safety,有人去了加拿大的蒙顿,随着一拨又一拨人去了深圳做最后的出国前准备,我的心里焦虑不已。

一通电话,我又回到深圳。到了出发的时间,我们一行 32 人凌晨 4 点起床,一个个收拾好行李整装待发。公司先把我们送到香港机场,坐的是 UA 的航班,直飞美国旧金山,然后从旧金山转机到达拉斯,再由航校派车接我们到丹顿。

即便是坐飞机也有点故事,作为第一次走出国门的人,我们大多数都战战兢兢,很担心自己行差踏错搞出什么事情来。

一路各种睡,各种坐不住,终于屁颠颠地到了美国洛杉矶。

托尼君作为班长领头开路,我作为副班长压阵,看着同学们一个个正常通关,我想应该没问题了,偏偏总有一些神奇的事情会从我意料不到的地方杀出来给我一个惊喜。

我最后一个过关,前面所有同学都正常通过了,我想应该没有问题。结果海关的工作人员拿着我的护照各种看,我故作镇定地看着我的同学们一个个走远,心里其实也有点焦急,结果那个工作人员弄了好久,最后居然叫来一个警察,让我跟他走。

初来乍到,踏上美利坚的第一件事就是被关小黑屋。

我当时一直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护照发下来的时候,我仔细核对过自己的个人信息,绝对没有问题,但是却偏偏忽略了右上角的签证类型,我应该是学生签 F1,当时却给我发了一个 M1 的签证。两者都是学生签证,但是似乎又有一些区别。偏偏我所有的同学都是 F1,就只有我一个人是 M1 签证,所以我才莫名其妙地进了小黑屋。

我和一帮看起来都有点来历不明的人关在一个小黑屋里面,眼睁睁地看着时间流逝,我试探性地问了两次,海关却一点好的脸色都没有。我看着转机的航班快到时间了,自然就焦急起来,不断地催促。

最开始的时候那个女工作人员还回复我两句,到后来直接来了句:「Sir, if you want me end this faster, you need to be quite and let me do my job.」我一个人刚到一个陌生国家,人生地不熟,语言也不太流利,难免在旁边絮絮叨叨。我越来越激动,声音也不可避免地越来越大,这个时候走过来一个黑人警察,身高估计有一米九几,直接站在我面前,手扶在自己腰间的手枪上说:「Sir, I need you calm down.」

我看他那个要动手的架势,瞬间就怂了。

眼睁睁地看着过了起飞时间,想着没有人知道我在哪儿,我内心的沮丧可想而知。黑人警察看我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居然开始跟我聊天。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还会说点广东话,大概就是「大佬,恭喜发财」之类的句子,也算是内心有个调剂。我们聊了一会儿,黑人警察说,可以让我打个电话。我总算是有了一个对外联系的权利,于是我赶紧联系航校,航校这才知道,他们走丢了的一个学生到底在哪儿了。

几个小时后,海关就地重新给我办理了签证,帮我改签了航班,通知了航校,临走之前还给了我一瓶水和一包薯片。踏上美利坚的最初几个小时,我就是这样度过的。

终于,在当天的夜幕里,我到了达拉斯,我的同学和航校的校车已经在那儿等了好几个小时了,那个时候他们才知道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还记得当时还有人说了一句:「我就说看你一副聪明伶俐的样子,怎么能刚到美国就赶丢飞机。」听得我哭笑不得。

坐上校车,我看着窗外达拉斯的夜幕与美国宽阔的高速公路,两侧的灯火飞快划过视野,内心五味杂陈。

我的美国学飞生涯就在这飞速后退的万盏灯火中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