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不认为闻兆刚刚的问题只是无聊的假设,既然这么问了,自然不是无的放矢。
但他却没急着问,只是示意闻兆继续说。
“我这老板……怎么说呢,公司虽然注册过,但招人什么的,呵,他可没跟咱们签过所谓的就业协议跟劳动合同,五险一金啥的完全无从谈起,而且我辞职有好几年了。”
于辰嗯一声,没接话。
警方调查目标的工作经历或者工作单位,往往是通过社保着手,看看哪些公司给过或正在给目标缴纳社保。
当然也有其他的方法,比如许多大企业都会在员工正式入职后建立一份员工档案,这份档案当然有别于跟随自然人一生的人事档案,记录的仅仅是员工入职后的信息罢了,而通过这些档案,或者劳动手册等,也可以进行调查。
此外还有不少的方法,比如最直接的,访问亲友,亦或者其他一些麻烦点儿的手段。
至于体制内或事业单位编制内的,就更好确定了。
但像闻兆这样的情况,确实难以调查,至少于辰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闻兆有过这样的工作经历。
见于辰和袁友冲都没问话的意思,闻兆有些不得劲,只好掐灭了烟头继续讲下去:“公司本身也不干什么好事儿,说白了就是代办信用卡。”
“代办信用卡?”于辰说:“就是那种,在各个渠道发广告,然后有客户上门了,帮他包装下工作信息,然后报银行办大额信用卡么?”
“是,但没那么简单。”闻兆撇撇嘴,眉宇间体现出对这一工作的厌恶,补充道:“首先,公司老板有点儿‘人脉’,和个别公司、商铺、餐饮行业的老板有联系,银行里也有人。”
“接着,所谓的包装工作信息,其实就是跟那些有联系的地方合作,填一个假的工作信息和薪酬,留下公司电话并拍下那些单位公司的照骗‘取证’,最后再把这些信息扔给银行里的人,让他们操作并提交到信用卡中心。”
“因为都是把这些人包装的相当完美,收入稳定,薪酬较高,批下来的信用卡往往额度都比较大——这算是一个比较吸引某些人的地方吧。”
“最后,重头戏来了,这些人经我们公司包装,填地址的时候都只能填公司地址,那些公司收到卡,就立刻交到我们手里,然后我们通知那些冤大头过来取,再盯着他们开户……”
“开户后,就是在我们家,或者有合作的那几家公司、店面,用pos机刷掉20%的额度,充当所谓的手续费,或者说佣金。”
“想想吧,大多都是大额信用卡,少说也有七八千,万把两万块甚至更多的也有,20%得是多少?千把几千块呐!”
于辰嘴角抽了抽:“你们这家公司,还真狠。”
“不是我们,我辞职很久了。”闻兆纠正,说:“我去上班的第一天,就特别讨厌自己的这个工作。但没办法,我得生活,还是昧着良心在那儿干了快一年。”
对此,袁友冲不置可否,只问:“然后呢?为什么辞职?”
“两个原因,第一,我受不了了;第二,我发现了老板的一个秘密,怕被受牵连。”
于辰知道,他老板所谓的秘密,估摸着就是养小鬼了。但他没说出来,只佯装好奇的问道:“什么秘密?”
果不其然,闻兆沉默了两秒后,便压低声音说:“他养小鬼!”
接着,他又说:“你们应该也都猜到了吧?否则没理由为了一块灵牌,这么不依不饶的查到我身上。”
“不依不饶?呵。”于辰轻笑一声,摇摇头,接着又问:“我蛮好奇的,养小鬼这事儿,根本见不得光,你是怎么发现的?而且,不仅发现了,还能让你把灵牌给偷了出来。”
“不仅如此。”袁友冲接话:“你还把它放到了你姐夫家。我想,你姐应该也知道这事儿吧?她帮你放的?还帮你打掩护?”
“没有!”一提到闻晶,他立马有些激动:“是我悄悄放进去的,我说过了,这事儿我姐根本不知情!”
“我先前就告诉你们了吧?我和我姐、姐夫的关系都不错,去过他们家好多次,我就是在这时候找机会放进去的。”
袁友冲盯着他,看了良久,而他也毫不示弱,反瞪着袁友冲,似乎这样就能证明自己坦坦荡荡,没有撒谎似的。
“行,我知道了。”袁友冲不想在这事上多做纠缠,主动让步,点头道:“这事揭过。那你回答上一个问题吧,你怎么发现这个秘密的?”
第7章 原委
“这事就说来话长……”
“没关系,”于辰打断他:“慢慢说,我们有时间。”
“呃,好。”闻兆点点头,说:“可能是因为我的外表和性子比较容易欺骗人吧,干了一段时间活,他就蛮信任我的了来着,我就一边心里疯狂吐槽一边跟他虚与委蛇,一来二去的,也就在表面上走的蛮近的了。”
“他也时不时的会让我到他家里坐——我觉得并不是出于好心什么的,只是类似于一种炫富的心态吧,呃,也不全是。应该是想让我看到他条件多好多好,跟他干肯定有前途,从而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于辰哟一声,问:“你业务能力很强?”
闻兆抿抿嘴,说:“也还好,只不过我一个人的业绩,顶了整个公司的三分之二……”
“哦。”于辰应一声,轻轻点头,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有了个全新的、大概的了解。
这是个很善于伪装自己的男人,总是将自己扮演成自认为最好、最完美的一面表现给外人看,但实则……
能一个人占据全公司业绩的三分之二,一方面,说明了这家公司的规模实际上大不到哪去,可能全公司上下也就几个十几个人罢了;另一方面,他也绝不像自己说的那样,极端排斥这个工作,同时心里还过意不去。
否则,他仅仅是为了糊口而不得不捏着鼻子,忍着良心的谴责而干这种事儿的话,不说出工不出力,至少也不会太过积极。
不过于辰不想在这方面去太过刺激他,便将想法都压下,静静的听他继续讲述。
“再加上我表面上和老板关系也还可以,所以他当然就想拉拢我,也经常请我去他家吃饭什么的。”闻兆接着讲述:“慢慢的,他也会带我去参加一些应酬活动,好像是想借此告诉我,我是他的心腹什么什么的……”
“直到有一回,他带我去参加了他三叔的‘家宴’。嗯,说是家宴,其实就是一次变相的敛财饭局——他三叔是弘农市的一个副局,具体管什么的我不清楚了,反正权力还是蛮大的。”
“我事后想,他那次带我过去,主要应该有三个目的,第一是让我帮他挡酒,第二就跟以前一样,传递给我个我是他心腹的信息,第三估摸着就是想再敲打敲打我。”
“看,我三叔是个实权领导,你跟我混肯定没错,不和我混那就是你的损失。而且,虽然我干的事儿不合法,但我上头有人罩着,你可以放宽心……”
“我想就是这么个意思了,嗯,可能还有进一层的威胁,让我别有那些七七八八的小心思,否则有的是法子整我云云。”
“说实话,我心里敞亮着呢,也没被这家伙吓到——他三叔是领导又怎么滴?弘农离新安隔着两千公里,他三叔还弄得了我啊?”
“我留了个心思,帮他挡酒的时候也有点儿出工不出力的意思,再加上他三叔逮着他喝了好几杯,他也就醉了,我还勉强保持清醒,酒席完了就送他回家……”
“哦对了,那次所谓的‘家宴’,是在弘农开的,弘农也是我老板老家,有一栋四层的小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