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真的有这方面的顾虑,也该和我分头行动,一人去审嫌疑人,另一人密切关注其他动向和可疑风声,而不是在这儿干等着。”
“你还真懂我呢。”袁友冲笑两声,随后脸色又归于严肃,抬头看着他,说:“那如果,我把‘倘若’两个字去掉,会怎样?”
“嗯?”于辰愣了一愣,奇怪的问道:“把‘倘若’两个字给去掉?什么意思?”
“嘛,我刚刚说的话你就忘啦?那我重复一遍好了,他……”
于辰无奈的打断他,说道:“你明知道我要问什么的。”
“行吧,不瞒你了。”袁友冲耸肩,说:“这家伙,肯定会大泼脏水胡乱指正的,因为他根本不是什么内应。”
“哈?”于辰一脸莫名其妙:“他不是内应?开玩笑的吧?那他为什么要自首?嘿我说老袁,你是不是……”
“这是老赵和老成给的线索。”袁友冲说:“这个叫高意家伙,是方永安的人。”
于辰有些懵,只觉得自己跟不上袁友冲的思路,莫名其妙的问道:“他是方永安的人又怎么了?不是,老袁,你今晚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
袁友冲苦笑,抽了两口烟后,才说:“不是我要东一段西一段奇奇怪怪的说,实在是……太复杂了,不知道怎么解释。”
“这桩案子,你也看出来了,非比寻常,不是一般的案子,还涉及到某些人的争斗……哦不,应该说,现在已经足以确定,这桩案子,就是由他们的争斗所引起的,只是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上的一角缩影罢了。”
“但也正因如此,其实咱们不需要太过担心。那帮家伙,太懂分寸,也因此,作为战场一角,亦或者,作为他们博弈的棋子的嫌疑人,也相当克制。”
“对于他们而言,盗走黑火药,已经是底线了,接下来,他们或许会围绕着这桩案子,以此为局相互博弈,各展神通,但案子本身,已是到此为止,不会往更加恶劣不可控的方向进行下去的。”
于辰听了,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袁友冲接着说:“这里头的头头脑脑,其实我懂的,不比你多,这些事儿实际上都是老赵和老陈和我说的。嗯,那时候你正在关注俩嫌疑司机的缉捕行动,无暇他顾,所以他俩找到了我,我也没转告你。”
于辰又仔细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太通透,干脆摇摇头,说:“行了,你继续往下说。”
“嗯,”袁友冲颔首,再次组织了下语言,道:“还是刚刚那句话,既然是大佬们之间的博弈,那么,黑火药被盗——或者说指示人盗窃黑火药,就已经是最激进的行为了,不可能更进一步,闹得不可收拾。”
“毕竟,这批黑火药,如果真的出了点幺蛾子,那么,事态将彻底超出他们的掌控,他们指派的人所要面临的惩戒,将会比单纯盗窃要来的重上许多,甚至重到盗窃犯难以承受的地步。”
“要盗窃犯顶不住压力,亦或者面临的惩戒与所能获得的好处压根不对等的话,他们便会脱离上边大佬的掌控。那到时候,这场博弈,可就真没有胜利者了,不论博弈本身谁输谁赢,他们都会死的很惨。”
“这点,应该不难理解。”
于辰点点头。
袁友冲继续说:“所以啊,顺着这条思路,大佬们铁定会严格约束盗窃犯的行为,乃至于威逼利诱的手段全部用上,让他们不敢对黑火药起什么歹心,得手后,只能将它们好好的藏起来,不敢动用,短时间内也不敢转卖。”
“所以,咱们接受本案之初的忐忑、紧迫的心,可以放下了,不用急,慢慢调查就是。”
“那……”于辰皱着眉,最后嘬了一口烟,随后将手中的烟屁掐灭,同时说:“你——或者说老赵和老陈他们,又是怎么断定这桩案子是大佬们博弈的手段的?虽然咱们先前确实存在这种猜测,但并没有切实证据吧?”
“事关重大,咱们可不能仅凭借猜测来下结论啊,万一出错了呢?后果谁也承担不起不是?”
“这个得问老赵他们了,”袁友冲耸肩:“他俩言之凿凿,说有证据,但不方便向咱们透露。”
“嗯?”
“应该是,他们内部也针对这桩案子,自行立案成立了个调查组吧。”袁友冲说:“别忘了,老赵的案件协查处,隶属于检方反贪局,而老陈的渎职检查处是做什么的,也不用多说。”
“这类案子,本身就特别敏感,在侦查期间,保密工作也得相当重视,能看在中午达成的‘消息互通、情报共享’的协议的份上,给咱们透露点消息已经很了不得了,还想指望他们把证据都告诉咱不成?”
于辰皱眉,犹疑了好一会儿后,忍不住问:“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虽然,咱们早先就有这方面的猜测,这桩盗窃案是上边博弈的手段之一,但他们这么干,究竟能获得什么好处?”
“那我就不清楚了。”袁友冲耸肩说:“要这么简单就看出了大佬们的目的,那岂不就意味着,咱们实际上也能……嘿嘿!”
冷笑两声后,他又说:“不过,多少也有些猜测,或许是想以此为引子,某一方想以监管不力为由头,在案子结束后去攻击另一方人吧?反正他们屁股都不干净,左右需要的只是个打破平衡的引子罢了。”
“如果是这样……”于辰眉头锁的更紧了:“那这桩案子,其实就只是一方针对另一方的布局罢了,谈不上博弈吧?”
“因为另一方不会坐以待毙啊,”袁友冲说:“双方角力,自然就成了博弈了。”
第40章 应对
“角力?”于辰撇撇嘴:“还真没看出来。”
“现在不就提现出来了么?”袁友冲耸肩:“他们能从中获得什么具体的好处嘛,我看不出来,但博弈的形式与方向,还是能瞧出点端倪的。”
“简单来说嘞,便是一方布局,想以此为引子,以对方监管不力为借口,来打破平衡,并作为总攻的信号。”
“但这个监管不力,可不是对库房内货物的看管、监管不力,这事看着很大,但要说扣下去的锅,还真没多重,起不到什么效果,充其量只是专职保管员被记个过受点处分罢了。”
“噢?”于辰张了张嘴。他倒也不笨,袁友冲提醒到这个份上,他便也很快抓住了重点:“这个‘监管不力’,针对的是对手下的监管不力?”
“对。”袁友冲颔首,接着又说:“他们也未必是拿‘监管不力’来当由头,但针对的,肯定是对方手底下的人。而这个人,自然是本案‘内应’。”
“你想,工作失职导致货物被盗,算不上太大的问题。而监守自盗,和窃贼里应外合,偷走海关内的敏感货物,却是严重的职务犯罪行为,铁定会被革职坐牢的。”
“所以,他们博弈的关键,就集中在‘内应’身上,窃贼、黑客以及被盗的黑火药本身,都只是烟雾弹而已,他们也不会在这上边角力。”
“布局者买通,或者威逼利诱下绑他们上船后,实际上就不会再去搭理他们了。他们的任务就在于,犯事后,被咱们抓获,然后供出‘内应’身份。”
“当然,他们虽然收了好处,或者不得已而为之,但也不会心甘情愿的就这么被咱们抓获,所以俩嫌疑司机,在将黑火药安置好后,第一时间向工厂请假打算逃回老家去。”
“嗯,当然,他们潜逃,也可能是布局的一环,好让整个局做的真实一点儿,不过这些都旁枝末节了,不用管太多。”
“总之,布局者的重点,就在‘内应’身上,等窃贼被抓后,供出来的内应,肯定是他们敌对方的人。”
“但他们的敌对方,显然也不是傻子,很快就看出了这一局的关键,而很显然,他们也将注意力放在了内应身上,那他们要做的,实际上就是想办法帮助咱们,把真正的内应给揪出来。”
“或者,不管真正的内应到底是谁,只要能想办法把脏水给挡回去,泼回对方身上,就足够了。所以,你现在明白了么?他们之间的博弈、角力,就体现在‘内应’这两个字上边。”
“而且,他们接下来对于案件的干涉,其实也仅限于此了,不管到底谁输谁赢,只要咱们这便结案,他们就会立马收手。虽然,这样一来失败方会暂时落入下风,受点损失,但继续投入,损失反而可能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