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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不是你对飞行员误解太深?

著名影视剧《冲上云霄》似乎给大家带来了很深的误解,所以作为飞行员经常会碰到以下这些绕不开的问题:

1.你飞哪条线?

2.你们是不是对象都是空姐?

3.一个月工资几十万吧?

4.真羡慕你们每天到处玩儿,是不是飞一天休息一个星期?

5.你们是不是平时上班就是喝茶看报纸?

……

我确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真实飞行员的生活跟你们说的简直风马牛不相及。

自从开始飞了之后,我了解到一件事,飞行员每日三省己身,每天睁开双眼之后就会问自己三个问题:「我在哪儿?几点了?飞不飞?」之所以问自己在哪儿,是因为有的时候确实刚刚醒来想不起自己飞到哪儿了;然后问几点了,因为时间很重要,万一迟到了是要「扑街」的;最后问飞不飞,努力回忆一下如果要飞应该几点出门几点进场。

你要问飞哪条线,那不可能啊,除非你有特例,怎么会让你把一条航线往死里飞?又不是大巴司机,我要是把深圳到海口这条线承包了,那我不是天天只有哭,航线这么短,短就飞得快,飞得快就不出时间,不出时间就没钱,这道理很简单。

因为航班密集,所以要飞的时候压力还是会比较大,基本上不存在什么飞到一个城市去玩儿的情况,能有时间精力能出去吃个饭就已经算是好班了。

再说下我们跟空姐的关系,你们不要看我们天天一起上下飞机,实际上我们相处的时间也基本上就是拎包上下飞机那么一会儿,上了飞机后大部分时间里门一关就「老死不相往来」了,唯一有交集的是三号,就是负责头等舱和驾驶舱区域的乘务员。人家可能也就是每隔半个小时进来问问你要不要喝水啥的,其他也没什么话说了。再说了,你就算有那个心,驾驶舱里面少则两个,多则三个大男人,你说话不得注意一下尺度吗?

至于,上班时,能不能在驾驶舱睡觉?以前手册规定是可以的,只要有正常的交接程序,驾驶舱始终在监控状态下,在手册上是规定可以适度的休息的,不然有的时候航班量太大,怎么熬得住!毕竟又不是机器人。

飞行员的工作还是很辛苦的,一个 7 点起飞的航班往往 4 点就要起床,旅客到机场之后需要值机、安检、登机。我们不一样,我们要签到、领资料、开会、进场、安检,然后进行飞行的航前准备,加油、要资料、要天气、要放行、要时间、要舱单等等;乘务的做安全检查、航前准备、配餐,手续一样很复杂。起飞之后要监控仪表,听管制员指挥管理飞机(非关键阶段当然你也可以喝茶,但是也抽不出手干其他的了)。

落地之后需要交资料,整套程序做完,一个航段怎么也要多出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如果涉及过站,基本上也要消耗一个小时,所以往往,你作为旅客来看,一个航班可能只有 2 个多小时的航程,但是对于机组人员来说,一来一回外加中间过站,一天的时间就没了。

都说中国民航飞行员的标准是按照美国战斗机飞行员的标准在选;中国战斗机飞行员的标准是按照美国宇航员的标准在选。我觉得这种选择标准很明智,因为美国飞行员不可能有我们的飞行量,自然恢复得很快。

曾经胖虎给自己航校的教员写了一封邮件问候,对方很高兴,说现在自己在美国一个廉价航空当副驾驶,薪酬待遇什么的都挺好的,他们公司是属于想挣钱就多飞,想空闲就少飞的那种,他说他缺钱,每年拼了老命地飞,一年下来飞了多少小时?

880 个小时……

胖虎嘿嘿一笑,回了一个,他从进公司开始,没有哪年的时间少于 950 个小时。

可想而知,相比于其他同行,我们的飞行强度有多大。于是时间一长,身体上各种各样的毛病就逐渐凸显出来。

驾驶舱一关之后空勤人员就要承受高辐射、高噪音、高压差,再加上南北差异没事「50 度飞」的高温差,身体受不了很正常。

高辐射不说了,曾经有个科学上不太严谨的说法叫做「飞行员飞多了只能生女孩儿,要生男孩儿要刚开始飞就生」,当年好多人还听进去了。不过掉头发的确是很多人头疼的一点,越来越高的发际线简直成为一道别样的风景。有人专门研究过这个问题,正常人一年累积的辐射量是 1 msv(毫希伏),相当于在赤道万米高空,八百小时接受的辐射量,随着纬度和高度的增加辐射量会越来越大,在北纬 40 度的万米高空,一年一千小时的飞行量,「吃」了多少辐射大概就有数了。

高噪音主要来自发动机的嗡嗡声,其实不得不说,现在飞机已经把隔音做的很好了,如果你能有幸对比一下飞机的 APU 或者发动机启动时候在驾驶舱和在飞机外面听到的声音,就会知道噪音有多大,以及隔音做的有多好。但是再怎么隔音也不能做到静音,只能很大程度的减弱而已。很多国外飞行员,在飞行的过程中,会带一个软耳塞,或者套上一个降噪的耳机,因为他们那边也有研究,说这种持续的嗡嗡声对于耳朵的伤害有多大。国内没这方面的研究,大家也就凑合凑合得了。

在这里顺便说一句,机务人员对噪音的承受其实是最痛苦的,停机坪上的噪音一点没落下,平时风里来雨里去地接送飞机,所以很多飞行员在能不开刹车风扇的时候都尽量不开,主要还是考虑地面的工作人员。可是大多数时间没办法,该开还是得开。

高压差也是这样,因为在地面和高空的压力不一样,这个差异其实很大,而且很直观,比如你在高空中喝了一瓶矿泉水,不管这瓶水喝没喝完,你放在旁边落地之后再看,会发现矿泉水瓶子已经被大气压力挤扁了。最开始的时候我还觉得挺好玩儿的,后来有教员告诉我:「你看,我们每天内脏都在承受这种压差,只是我们自己不知道而已。」

再说说「50 度飞」这种航班,冬天的时候飞到北方,从电子仓上来的冷风对着腿吹,年轻人还好,稍微上点年龄的老同志腿脚就受不了,开始关节痛。后来几年新购置的飞机里面有加温系统,从某种程度上缓解了这种情况,可是后来公司考虑到成本问题,就把这个玩意儿从飞机上取掉了,飞机又重新成了乞丐版。于是,要是有这种南北航班,巡航的时候,你就可以看到老机长、老教员开始带秋裤的加秋裤,带羊毛护膝的加护膝。

最后就是时差。前面都说了,飞国内的航班也要倒时差,其实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正常一轮 4 天,第一天 4 点多起,最后一天 2 点多睡,很正常,有的时候要是最后一天落在外站,那第五天也全部搭进坐车里面去了。这种日夜颠倒的生活让人养成了一个习惯,即根据航班安排来计划睡眠。

说到底,飞行其实是个挺好的工作。美剧《生活大爆炸》里面谢耳朵有一句经典台词:「Gravity, you heartless bitch.」飞机代表了人类与重力之间的物理对抗,我们每天坐在驾驶舱,享受的其实都是人类最高科技的结晶,毫不夸张地说,在飞机上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口令,都是航空先驱们用血泪为我们铺的路,这几年有过并肩作战的袍泽之谊,也有过跟死神的擦肩而过,我这辈子算是没白活,至少这一点自豪我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