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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蜜月

在飞机上,贺兰静霆满意地抚摸着结婚证上凹凸的钢印,破例喝了两杯威士忌。

在他醉醺醺的时候,皮皮趁机问道:“喂,贺兰,宋贻是谁?”

“你怎么知道宋贻?”他立即清醒了,“谁告诉你的?”

“打听出来的。”

这话触到了他的心思,他有十来分钟没说话,也不理她。

“哎,我问你,”她推了推他,“宋贻还活着吗?现在也该有六十多岁了吧?你不去看她吗?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你们结过婚吗?”

“她去世了。”他说。

“是生病吗?”她记得苏湄说过宋贻的身体不好。

“和同学出去游泳,溺水。”

“对不起,”她小声说,“你一定很难过吧?”

他点点头,将手中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哪一年的事?”

“二十二年前。”

“你看,如果她及时投胎的话,也就跟我一样大了。”她笑了笑,笑到一半,面容僵住了,口里好像吞进了一只苍蝇,“我的天啊!”

直到下了飞机,她的心情还是阴沉的,走路都不禁要回头看一眼,生怕身后多了一道影子。贺兰静霆搂了搂她的肩,笑道:“干吗这么绷着脸?别想太多了。这些人都和你没关系。你根本不认识她们。”

“她们都是我的前世吗?”

“是的。”他半笑不笑地说,“如果你相信有前世这么一回事的话。”

“你没和我的任何一任前世结婚?”

他摇头。

这个答案简直是令人大跌眼镜:“为什么?”

“皮皮,你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吗?”

“再大也不过是个地球。我总不会跑到冥王星上去吧?”

“总之,我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找到你。每次找到你时都晚了一步,你已经爱上了别人。”

“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办法吗?”

“皮皮,你是一个意志坚定的女人。”

“我不是,我真的不是。帝王将相才意志坚定,”皮皮举手反对,“我特容易转弯,真的。”

“那就是我的魅力不够。”

“你?魅力不够?”皮皮怀疑地看着他,“怎么可能?”

皮皮暗暗地想,祭司大人仪表出众风度翩翩,居然还有人看不上他,难道就因为他是狐狸吗?转念一想就更郁闷了。为什么大家都没看上,偏偏自己就看上了呢?难道她就是传说中的冤大头?

“或者说你越变越傻,终于傻到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到手了。”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光头,“我要好好地谢谢陶家麟,一定是他把你变成这样子的。”

下了出租,进了贺兰静霆订的一家宾馆。他说他对陕西的很多县市都熟,西安也来过很多次。皮皮则完全没到过西安。她家里穷,从小到大没怎么旅游,心里很是兴奋。

因为一直有皮皮牵着手,贺兰静霆没用盲杖。到了宾馆的前台,皮皮交出身份证,正准备定房间,贺兰静霆忽然说:“请问这里有蜜月套房吗?”

皮皮暗地里拧了一下他的手,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贺兰静霆不理她,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当然有。”女服务员说,“不过,我们要看结婚证。”

红本子递过去,鲜红的大印,崭新的日期,墨迹尚未干透。皮皮窘了窘,见那服务员扫来怀疑的目光,又镇定地笑了笑,还故意将身子往贺兰静霆的身上靠了一下,做亲密状。

宾馆从进门到前台要经过好几处台阶,长短高低各不相同。皮皮牵着贺兰静霆,走路不能太快,上台阶时还要先停下来提醒他一下,告诉他台阶的数目、栏杆的位置。大厅的客人不算多,见这对情侣中居然有一位盲人,不免纷纷侧目,打量皮皮的目光里多出了一分同情。皮皮暗暗地想,今后的白天便是这样过了,出门在外贺兰便要这样依赖她,心底顿时生出了一种庄严的使命感。是啊,她喜欢这种感觉,胜过家麟扔了她远走高飞。

她听见服务员笑道:“哎呀,两位今天刚刚结婚,恭喜恭喜。”

拿了钥匙正要离开,服务员忽又附耳说道:“浴室的镜橱里备有新婚用品。进口的牌子,放心用吧。”

她愣了一下,不知所指何物,见服务员一脸暧昧的笑,回头看贺兰静霆,脸上没有笑,顿时明白了。

“电梯间往右走。”服务员说。

“不用,我们走楼梯。”贺兰说。

皮皮只好带他去了楼梯间。她依稀记得贺兰静霆喜欢走楼梯,还以为他有幽闭恐惧症。唉,皮皮望着茫茫的楼梯,对自己说,既然嫁给了祭司大人,就要习惯祭司大人……

套房在六楼,早有人将他们的行李送了进去,爬到三楼时,皮皮终于忍不住说:“明明有电梯,干吗不用?有人追杀你吗?”

“节约电。”

“这是宾馆,又不用我们付电费。”

“那还是要节约。”他依然抓着她的一只手,跟着她,保持着半步的距离,“爱护环境,人人有责。”

好吧,爱护环境。皮皮只好带着他往上爬,终于,她喘着气道:“六楼到了,这是最后一步台阶,前面没有台阶了。”

他轻盈地走上来,忽然将她堵在墙边:“皮皮,今天的洞房怎么过呢?”

“什么怎么过?我们是不能那个的,对吧?”皮皮说。

他的手滞了滞,脸靠上来,顶着她的额头:“可是,皮皮,我等这一天很久了呢。几百年了呢。”

“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皮皮虽然年纪不大,在报社跟着记者们混,也算见多识广,“用双层的,可不可以?”

“我没试过,不过一定管用。”他吻她的脸,找到她的嘴唇,舌尖挑进去,凶猛地吻她。她怕人看见,用力地挣扎,他按住了她的手,身子绞到她身上。

她不由自主地推他。

“别担心,我预先吃了药,现在我的功力很弱,不会伤害到你的。”

“你吃了什么药——”

“别问。”

“贺兰,我喘不过气——”

他不肯放过她,牢牢地将她揽在怀里,仿佛将一只蚕塞进了蚕蛹,口吐丝线将她层层封住。她企图抓他的头发,他的头发很硬,而且很短,她只好用力拧他的耳朵。

“轻点啦——”她叫道。

“好吧。”

他放开了她的嘴,又去吻她的胸膛,用力地吸吮,她的全身都开始滴水……

打开门,他们直奔卧室。

卧室的当中是个心字形的水床。他将她横抱起来,抱进浴室,在她的指点下,四下摸索着找到那盒保险套。

然后她倒在床上,隔着薄薄的床罩,温暖的水波在身下荡漾着。她的眼亮晶晶的,腮若桃花。他喂了她一杯水,却仍然饥渴,而且全身都干涸了。

“你怕不怕?”他问。

“会很痛吗?”

“我尽量小心。”

“那我……会不会死?”

“不会的,我保证。”他微笑,“你不是要你的头发吗?这样是最快的办法了。这叫内丹。通常情况下我们在一起你是人丹,今晚就让我做你的人丹吧。”

他的指尖带着一股寒意,如一枚棋子轻轻抚过她光滑的脊背。她背对着他,看见床裙上镶着的闪钻在灯光下五颜六色地闪烁着,地板上有一道长长的身影。

他进来得很快,痛得她抽了一口气,身子随即僵硬了,几乎不能动弹了。他双手握住她的腰,似乎要帮她站起来。可是她不但起不来,胸腔都似被一股森冷的锐气充盈着,呼吸一下都痛。她大口地喘气,胸口被他抚弄得坚硬起来。修长的手指抚到她的唇间,按进去,她轻轻地叼住,然后她吃了痛,用力地咬了一下。

一定很痛,他却没有缩手,一直让她咬着,仿佛这样所有的疼痛都有了着落。

她只觉整个身子都跟着他下坠,无边无际的深渊,不知何时是底。然后,他一下子将她顶到高处,火热地撞击着。她顿时失去了重力,全身被他举起来,像一道彩虹升到半空,所有的肌肉都被他拉扯得近乎强直。他们一直紧绷着,他从各个角度挤压她,没完没了地要着她。然后她便喜欢了,换了姿势,角力般纠缠上去。

她流了很多汗,开始只是呻吟,叫着“贺兰”。后来渐渐气短,连名字也叫不出了,只是双眼惺忪地看着前方,没有思考,没有顾忌,只有最原始的快乐。

他们配合默契,像一对野兽在丛林间跋涉,没有目标,只是不停地向前走,向前走。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他终于停下来,她已累得没有半分气力。踉踉跄跄地到浴室洗澡。水有点冷,她还是不清醒,猫在他身上叫痛。他轻轻地抚慰她,帮她清洗,帮她擦净身子,温存体贴、深情款款。

她忽然想,《聊斋志异》不就是这样的吗?一见钟情,日日缠绵,狐狸精一点一点蚕食着人的元气,直至干涸。也许她也是这个结局吧?

他将她送到床边坐下,披上睡袍,从行李中找出盲杖,问她冰箱和饮水机的方向。她又迷茫了,觉得这一切不过是生活中最普通的一幕,新婚燕尔,乏累了,丈夫给妻子倒杯水,如此而已。

在陌生的屋子里他完全找不到方位,只能沿着墙走。倒了水,一只手摸索着送到床边。她一饮而尽,喝得太快,几乎呛住,他轻轻替她拍背。

“还要喝吗?”他问。

“不要啦。”

“好点没?”他说。

“挺好的。”皮皮觉得,在祭司大人面前也不能失掉了气度。自己刚才的表现太哀怨了,明明想要,到最后都是自己缠着他,却摆出一副受虐的样子。

“这么说……”他坐到她身边,“你很享受?”

“那个……”皮皮想说,当然不是啦。又怕祭司大人自责技术不好,要改进。技术还是挺好的,就是很折腾,颠来倒去,反反复复地折腾。贺兰解释说,若不是为了她的头发,其实也不必用这么长时间。皮皮左思右想,没想出合适的回答,一抬头,黑影又压了下来。

半夜,皮皮愤愤地说:“那一盒是不是被你全用光了?”

“还剩两个吧?”

“那你是不是吸了我很多的元气?”想着自己的头发,皮皮欲哭无泪。

“你吸了我的还差不多。”他说。

“为什么我的腰很痛呢?”

“我给你按摩。”

他用手指在她周身的穴位按压。她原本已累得昏昏欲睡,经他一按,就像点了火一般,身体又开始发热。他像瑜伽师那样用手扳动她身上的每一个关节,过了一个小时,她已完全清醒了,不知不觉满脸通红,犹如喝醉了酒一般。

“看你,脸色多好。”他幽幽地笑道。

他轻轻地将她的身子一拨,让她面对着自己。将牡丹的花瓣撒在她身上。

“我饿了,要吃夜宵了。”

他用蜂蜜洒满了她的全身,然后用嘴衔着花瓣递到她口中:“要不要尝尝牡丹的味道?”

这回他是缓缓地进来的,态度很温柔,动作很节制。他一面慢慢地深入,一面俯下身去,用嘴一点一点地咬掉她身上的花瓣。

“我要这样吃掉你。”他说,“伴着蜂蜜和花瓣。”

她轻轻地喘气,瞪大眼睛,看着他像一只趴在树上的树獭,来来回回地舔掉了她身上的每一处蜂蜜。

“喜欢这样吗?”他问,眼中带着一丝顽皮的笑。

祭司大人很喜欢游戏哦。皮皮轻轻地抚着他的头,悄悄地说:“喜欢的,贺兰。”

什么是故事?

故事就是这座宾馆,四平八稳的建筑,年深月久地立在那里,风雨无阻地等着你进来,进来扮演一个角色。

你进入了角色,心灵千变万化,你倾泻了欲望,忘了承载这个故事的房间。

你走进不同的房间,你走进不同的故事。

皮皮和家麟之间是不需要故事的。他们曾经如此亲密,他们拥有共同的童年、记忆和伙伴。可是,从一开始,皮皮与贺兰之间就有一个巨大的空隙,靠着强大的故事来支撑,强大到你只能相信,无法置疑它的真相,强大到你不自觉地陷入其中,扮演了一个角色。

可是,自从家麟离开了皮皮,在皮皮的心中,另一样东西同时也垮掉了。

信任。

每当一个人企图靠近她的时候,她变得非常疑心。

天亮的时候外面开始下雨。雨声很大,夹杂着雷声。

皮皮听见自己包里手机不停地在振动,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贺兰静霆。他还在熟睡,头压着枕头,长长的睫毛偶尔闪动一下。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打开手机。

“皮皮!”

“啊,奶奶?”

“你妈说你去西安了?”

“是啊,您没看见我写的条子吗?”

“皮皮,别怪奶奶迷信,你能赶紧回家吗?”

“怎么啦?”

“今天早上我到金福寺门口给你算了一卦。师父说,你这几天有大灾。”

皮皮奶奶每天早上都去金福寺晨练,有段时间和门口算命的老头子混得很熟,经常可以免费咨询包括股票、健康、婚姻、子孙乃至如何找到丢失的钥匙之类的信息。

“唉,奶奶,您知道我不信这个的啦。我还有事,挂电话啦。”

“喂喂,你等等。我们关家就你这一根独苗,万一出了什么事,你让你奶奶怎么活呀!”

“您又来啦。上次不就是您听信哪位大仙的话硬让爸买了个什么股,结果把全家的钱都套进去了?您还信哪?亏还没吃够吗?”

“这不是上次那位师父。这是一位新来的师父,人人都说他算得准。皮皮,人家说‘纯阴不生,纯阳不长’,你八字纯阳,命硬克夫。今年是阳年,这个月是阳月,你是金命,今年土旺,土旺埋金……”

“好啦好啦,”皮皮打断奶奶的话,“我这几天过马路小心点,总可以了吧?”

“好好的你干吗突然要去旅游?是学习太紧张了吗?”

“是啊,奶奶。”

“那你万事小心,天天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吧,奶奶惦记着呢。”

“好。”皮皮挂了电话,心头一动,鬼使神差地拿起手机,按了几个从来不用的功能键。

手机上有万年历,她查出了这一周的天干地支。电脑就在手边,皮皮立即上网查询。

今天是“戊戌”日,纯阳,到了黄昏就是“丙戌”,再次纯阳。

她的脑中乌云密布。

多米诺骨牌忽然间倒向另一个方向。疑心发动,细节开始了新的组合。

天天接触新闻的人都知道故事的背后还有故事。同一个故事从不同的嘴里说出来,会有不同的版本。

那个和她只有一面之缘的苏湄,为什么会碰巧出现在舞厅?那个九百年前的故事她为什么知道那么多的细节?是偶然相遇,还是刻意安排?

祭司大人和她结婚,是为了更快地拥有她吗?昨夜他那么卖力地“调动”她的情绪,是为了让自己想要的东西到达最佳状态吗?

还有,还有……

慧颜的故事是真的吗?

起码第一次听时,皮皮很感动,因为那是个煽情的故事。皮皮在这方面缺乏免疫力,她是那种看动画片都能感动得涕泗滂沱的女人。如果是佩佩,她可能会说这不过是某个玄幻小说的知音版。如果是小菊更会嗤之以鼻。

想到这里,皮皮从心底打了一个寒噤,全身不自觉地哆嗦起来。

难道今天就是她的末日?

她进入百度,敲了一句:如何杀死一只狐精。

百度里跳出几万个相关链接。

狐精最怕三样东西:雄黄、狗血和死掉的喜鹊。

她关掉了电脑。

冰凉的硬木地板,令她觉得脚很冷。她到衣橱找来袜子正要穿上,一抬头蓦地在墙镜里看见了自己的脸。

那是她吗?

苍白的脸,泛青的额,眉间一道笔直的黑气。瞳孔发暗,眼白冒着血丝。双眼上各有一个可怕的眼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画了烟熏妆。

她木然地看着镜中人。

一双手轻轻地按住了她的头。她身子猛地一抖。

“吓到你了?”身后传来贺兰静霆的声音。

心咚咚乱跳,她强自镇定:“没,没有。”

他的个头并不小,为什么总也听不见动静。他从身后揽住了她,将脸贴在她的肩上,轻轻地摩挲着。胸前满是他的呼吸,甜美中荡漾着情欲。她感到一阵恐惧,想避开,却被他搂得更紧。

帘外雨潺潺,秋意阑珊。水珠滑过树叶,点点滴滴,发出清脆枯燥的响声。那不是雨,是生命的钟摆。

她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镜子,幽微朦胧的光线肆意地切割着镜中纤弱的魅影。身后的贺兰犹自不停地吻着她的后颈,手从背后伸过来,解开衣带的花结。她被挑逗得轻哼了一声,身子一倒,扑到镜上,仿佛扑进了一潭深渊。镜中的人影像拼图般地被拆碎了,道道呼吸腾起一团薄雾,顷刻间又被汗水化去。她像一道雨刮器被他推来推去,镜中人被揉搓得变了形,身子绞着汗,如一道暖风掠过冰凉的湖面。他的身子有一种无法形容的舒适,她一次又一次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他们像孩子般嬉戏玩耍,在镜中消磨了短促的晨光。

是啊,一切都可能是假的,但此时彼此的欢乐却是那么的真实,令她贪恋不舍。她一次一次的索要他都无私地给予。

他们紧紧拥抱,静静等待呼吸的平静。

过了一会儿,他问:“外面下雨了?”

“是啊,很大的雨。”

“我去洗个澡。”他松开手,拾起地上的睡衣,给她披了回去。

“我去看看外面的花店里有什么花卖。”她飞快地换了衣服,佯装镇定地向门外走去。

他突然一把抓住她:“别走,就在这里陪着我。”他的语气很轻,孩子般地乞求着。

“我会怀孕吗?”她忽然问。

“当然不会,”他能轻易嗅出她身上荷尔蒙的含量,“今天不是日子。”

“你去洗澡吧。”她说。

“浴室在哪个方向?我记不起来了。”他伸出手,摸了摸门沿。

贺兰静霆白天什么也看不见。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刚才太紧张,忘了这一点。

“在这边。”她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到浴室的门边。

“你知道吗?皮皮,”他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供应热水会耗掉家庭用电的百分之二十五。”

“不,不知道。你是指……你想洗冷水澡吗?”

“不是。我是指将来我们的生活要有环保意识。”他笑了笑,说,“如果我们一起洗,就会节约很多水,就对保护环境做出了贡献,对不对?”

“不,你自己洗。”皮皮面无人色地说,觉察到自己的口吻太冷漠,怕他起疑心,又呵呵地笑了两声。

他果然有点尴尬,顿了顿,又问:“皮皮,今天是几号来着?”

“三十号。”

“哦。”

“为什么要问这个?”

“约了人谈生意,怕误了时间。”

水声一响,皮皮拿着随身的小包就往外跑。

外面大雨倾盆,她到对街的小店里买了一把伞,叫了个出租向火车站开去。

这个月是旅游旺季,火车站人山人海,人多气杂,贺兰静霆很难找到她。

她去了售票厅,排了半个小时的队才知道三天之内开往C城的火车票已全部售空。正在着急,手机忽然响起来。她一个哆嗦,差点把手机掉到地上。

果然是贺兰静霆的号码,她不敢接。手机一遍又一遍地响着,眼看着电池就要被耗光了,她只得接了。

“皮皮,你在哪里?花店吗?”

“我……我……贺兰静霆你别来找我啦!”

那声音立即警惕起来:“出了什么事?”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他瞬间明白了,沉默了一下,镇定地说:“皮皮,不要相信那些。我不会伤害你的。”

“只要你别来找我,你就不会伤害到我。”

“皮皮,我正在找你。”他的声音很冷,夹着一丝怒火,“这是个陌生的城市,到处都有危险。无论你在哪里,待在原地不动,我很快就能找到你。”

她蓦地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

回答很自信:“我知道。”

她的心猛地一沉,随即瞥见手腕上那颗贺兰送给她的魅珠,一阵慌张地掏出钥匙扣上的瑞士军刀,用力一割,拔腿向邮局跑去。她将魅珠塞进一个结实的纸袋,写上贺兰静霆的住址,寄了特快专递。

然后她关掉手机,站到候车大厅的正中央,看着旋涡般的人群在自己的周围缓缓移动,仿佛她是银河系中某颗不知名的小行星。

她慢慢地吁出一口气。

贺兰静霆,现在你找不到我了吧?

一个小时之后,皮皮从车站后门去了南街,那里有几排密密麻麻的小吃店。她找了好几圈才找到一家声称卖狗肉的火锅馆。她花了十块钱向师傅要了一瓶狗血,又去药店称了半斤雄黄,将这两样护身符放到随身的小包里。

长途汽车站离火车站不远,买不到火车票,皮皮打算坐汽车回家。出了街口,她在大雨中等绿灯。

大风将她的伞吹翻了过来。雨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来,将她淋了个六神无主。旁边有个行人好心帮她将伞翻过来,她道了谢,再回头时,就发现了街对面的贺兰静霆。

他穿着件纯黑的风衣,戴着墨镜举着黑伞,领子竖起来,遮住了半边脸。

他的右手拿着一根盲杖。可是他的样子不像个盲人,更像一个杀手。

隔着马路都能感觉到汹涌而来的杀气,皮皮紧张地在雨中凝视,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

魅珠不是寄走了吗?怎么贺兰静霆还是能找到她呢?她的身上不会被安装了电子跟踪器吧?或者他其实并没有找到她,只是路过这里?

红灯在闪,秒表一点一点地变化:

7-6-5-4-3-2-1 -0。

这条街是去客运站的必经之路。她是过,还是不过?

正在这当儿,贺兰静霆的头忽然朝她的方向偏了偏。虽然大雨冲刷了一切痕迹,他还是迅速觉察到了她。皮皮本来打算装作陌生人和他擦肩而过,又担心被他种下的香气会暴露自己。就在红灯变绿之际,她果断转过头,疾步向另一条街走去。

一阵猛然刮来的大风将她的伞吹到几米之外,仓皇中她顾不得去捡,顶着大雨,快步向前走,像一只猎物逃离猎手的射程。

在途中她数次回头,都看得见贺兰静霆以同样的速度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保持着十来米的距离。他的盲杖偶尔在路面上轻敲几下,可是他走路的样子令她觉得这只不过是为了让行人让路的一种伪装。

这时迎面走来一大群人,皮皮迅速从人群中穿梭而过。可是贺兰静霆却被他们挡住了,不得不停下来让路。他们的距离迅速拉开。抢在红灯之前皮皮又过了一条街,那个红灯却正好将贺兰静霆拦住。皮皮终于将他远远地甩在了另一条街上。

她折进一个商场,坐在洗手间里喘气,吓得忘记了冷也忘记了哭。她不敢逗留太久,商场里充足的暖气会令她的气味迅速散发。她果断地出了门,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发现贺兰静霆,便沿着一条小街向前走。没多久,她发现自己折入了一条小巷。小巷又深又长,还有众多的岔道。她在里面转了几圈,立即迷失了方向,不得不向行人问路。有人指着一个街口,说从那里再向西走五百米就是长途汽车站了。

她像一个亡命之徒在风雨中奔逃,全身湿透。北方的深秋,冻得她牙齿咯咯地打战。

拐过一户人家,眼看出了小巷,忽然不知从哪里闪出一道人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猛然止步,只觉浑身的血都涌到了头顶。

人影慢慢向她走近。

她连退几步,忽然举起那瓶狗血,大声道:“你别过来!”

他站住了。

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又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他是怕那东西的。

“听见了吗?贺兰静霆!请你立即在我面前消失!”她挥舞着那个瓶子向他尖叫。

她说些什么,他根本没有听见。眨眼间他就已如鬼魅般地来到了她的面前。他本可以在一秒之内夺走那个瓶子,可是他一只手举着伞,一只手拿着盲杖,根本没有碰她。

他究竟是怕,还是不怕?

她恐惧地盯着他,紧张得大声喘气,见他的脸上一片漠然,她大声叫道:“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别过来!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动手!”

他缓缓地取下眼镜,用一双空洞的眸子看着她:“皮皮,听我说——”

“我不听!我什么也不听!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骗我!你,还有家麟,全是骗子!”

“慧颜——”

她立即打断他:“贺兰静霆你听好,我是关皮皮,不是沈慧颜。我既不认得她,也不想跟她有任何瓜葛。无论你想要我的什么,我现在都不能给你。我在这世上有太多未了的事,我不能因为一个故事相信你,把自己最珍贵的生命送给你。你没有资格要求我这么做,我暂时也没有那么高尚。我只是个小人物,是你漫长人生中的一个匆匆过客,你放了我。”她哭着说,“求你放了我!”

他默默地“看”着她,过了很久,说:“对不起皮皮,我不能放你走。请相信我,我想和你在一起,只有好意没有恶意,我只想尽量多给你一些……幸福。”

“不,我不相信你!我不要你的幸福!”皮皮断然拒绝。

他的表情很奇怪,但他的眼中并没有恐惧。

“既然你这么想,也许你是对的。我的存在对你来说没有半点好处。”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过,想要杀掉我,一瓶血远远不够。如果你想看一看狗血洒在我身上是什么效果,现在就动手吧——”

他将盲杖一扔,向前走了一步。

她打开了玻璃瓶盖,眯起眼睛,如豹子般看着他:“听着,我不想伤害你!请你不要逼我!我知道你很需要我的……那样东西,我真的不能给你!”

他停住了。手一松,伞立即被风刮走。

“我不要你的什么,皮皮。”他说,“我只想找一个地方,在那里躺下来,休息。”

“告诉我,那地方在哪里?我帮你找!”

他沉默,没有说话。

“告诉我!”

“皮皮,你就是那个地方。除了你,我无处可去。”他垂下头,“我会到你想要我去的任何地方——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