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章

    “人为什么会纵火？”
    “因为看到火焰吞噬一切时,可以体验到‘掌控’~感。初期是掌控火焰,后期他就会想要掌控生命，转而去杀人。”
    焦黑一片厂房里，薄靳言背着手，站满地灰烬中沉思。简瑶站他身后，仔细打量每一个角落。
    因为五起案件发生不同城市，也都分别结案。所以他们这次是秘密展开调查。
    一名公安部刑警他们身后解释道：“前三起案件，都发生夜间无人公园、个人住所等地，除了纵火者本人,没有其他受害者。但第四起、第五起，开始有无辜人员牺牲。尤其第五起，三名厂房值班工作人员，都被炸死。”
    “所以……”薄靳言转头看着他，“你们才注意到，五起案件相似之处？”
    刑警点点头。
    薄靳言唇畔浮现讥讽微笑：“我不相信五起案件凑巧相似鬼话。显而易见，背后操纵者中途改变策略，开始杀不相关人，只有两个原因：一、他胃口越来越大；二、他想引起大关注。下一步，他就应该制造类似公交爆炸这样大案了。”
    刑警一怔，问：“可他是怎么做到操纵其他人？”
    “那正是我们要找答案。”薄靳言淡淡答。
    他摘掉手套，转身看着简瑶：“走吧。”
    简瑶步跟上他：“几个现场都看过了，有什么发现？”
    “没有任何发现。典型纵火案现场，能够调查取证东西，警方都已经做了。”
    步出火场，外头停都是警车。
    薄靳言忽停步，转头微笑望着她：“告诉我，接下来做什么？”
    简瑶想了想，答：“既然现场没有线索，我认为应该去鉴定五个人遗书。”
    薄靳言忽然又转身，继续朝前走，淡淡声音传来：“看来前几天频繁性~交和强烈情~欲，并没有明显干扰你头脑、影响你正常智商。很好，请继续保持。”
    简瑶：“……”
    这家伙……一工作起来果然变了样，居然还这方面考验她，真是公私分明啊。
    ——
    当地警局。
    简瑶和薄靳言坐会议室里，桌上是第五名死者遗书，以及其他各地送来遗书影印本。
    薄靳言很就看完了，往椅子里一靠，抄手盯着前方，乌黑眼睛里似笑非笑，也不知道想什么。
    简瑶仔仔细细研读了每一个词句，越读，心头疑窦越大。
    “这些遗书……不对啊。”她抬头看着薄靳言。
    他勾唇一笑，嗓音低沉温和：“是啊，这些遗书简直太完美了。”
    简瑶很明白，他说“完美”，完全不是指捏造得完美，因而可以判定为假。而是……
    它们太真实可信了！
    笔迹流畅、偶有情绪激动潦草字迹；措辞口语化很自然；感情真实而愤慨。每一封都是控诉自己人生不公、对社会绝望，后决定用纵火形式，结束生命、“回报”社会。而且每一封都不短，完全没有刻意回避任何事，甚至充满了不同个人风格色彩。
    按照薄靳言之前教给她理论方法，这些遗书很可能是真实，并不是受胁迫情况下写。想必这也是各地警方迅速结案原因之一。
    可这又跟薄靳言之前推论违背了。真存幕后操纵者吗？如果存，就像之前刑警所问，他是怎么做到让他们心甘情愿写下遗书，然后去纵火？
    “瞧瞧你那困惑小脸。”低沉嗓音，打断了她思绪。薄靳言盯着她，目光锐利清透，他脸上可看不到半点困惑犹豫，唇畔甚至还挂着倨傲笑意。
    “我是思考！”简瑶反驳，“说吧，你是怎么想。”
    薄靳言站起来。今天他穿套深灰色西装，越发写得清逸笔挺。他走到会议室长桌前端白板前，弯腰拿起支笔，双手背身后，俊脸淡然望着她：“柯南道尔那句老套但是实用话是怎么说？”
    简瑶：“排除掉所有不可能因素，剩下即使再不可思议，也是真实答案。”
    薄靳言：“所以？你还有什么可困惑？一步步推导不就k了。”
    简瑶：“……别废话了！马上推。”这个人，专业和智商上，永远这么傲慢。哪怕他们都发展到这一步了，也没见他对她有多少怜香惜玉，该打击依旧打击……不过没关系，她也可以照旧不理会他幼稚自大。
    薄靳言这才淡淡开口：“首先，重申我之前结论——一定存某后策划者。
    很简单道理：即使这五个人都有纵火报复社会动机，也不可能这么巧，都挑相邻几天时间，选择相同工具手法作案，而且五宗案件还呈现出这么简洁清晰犯罪升级趋势。”
    “嗯。”简瑶接口，“这个概率微乎其微。”
    薄靳言又说：“这个前提下，遗书无懈可击，只有两个可能：
    一、他们本就心存死志，那个人只是稍作引导和组织，使这宗案件变得像系列案件。即使是这样，他也是个危险人物。”
    简瑶点头：“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还有第二个可能。”薄靳言说，“书写遗书时候，他采用心理控制术，影响了他们意志，具体手段包括药物、催眠、语言诱导等。使他们产生幻觉、情绪波动等等，从而写下‘真实遗书’。”
    简瑶愣住了。
    心理控制术？这种东西只文学作品里听过，可薄靳言却郑重其事提了出来。
    像是能察觉她所想，薄靳言淡淡一笑：“又困惑了？心理控制术本来就是心理学一个小分支。只不过，没有你看那些乱七八糟电影里那么不专业和夸张。”说完忽一顿，眸色变得有些深沉。
    简瑶：“怎么了？”
    薄靳言眼中划过极为淡漠笑意：“忽然想起，ty也曾妄想对我实施心理控制术。呵……”
    简瑶放腿上双手，悄无声息握紧。
    ty，迄今依然被关押美国监狱鲜花食人魔。
    那段过去，薄靳言从未与她深聊过。阴暗地窖，满身伤痕，还有刚才他所说，危险心理控制术。
    “那后来……怎样了？”她盯着他，轻声问。
    薄靳言怪异看她一眼：“后来？我送他进了鹈鹕湾监狱。你记忆力选择性丧失了吗？”
    简瑶看着他高大清冷容颜，忍不住微微一笑。
    是啊，他怎么可能输呢！
    “好好好，是我问废话了。继续推，我已经有豁然开朗感觉了。”
    看似趾高气昂主导一切薄靳言，听到她委婉赞许话后，果然“听话”继续推理下去：“当然，我个人倾向于，他使用了心理控制术。因为烧死是一种非常痛苦死法。你要同一时间，集齐五个无比坚定、想以这种痛苦方式死去报复社会者，并不是那么容易事。举个例子——如果让你选，服毒和烧死，你会选哪种？”
    简瑶：“……服毒。”
    薄靳言点头：“不错。”
    “下一个问题：五名纵火犯有哪些共同点？”他又问。
    这个问题简瑶确已经认真想过了，非常流利答道：
    “首先，年龄35-45周岁间；
    第二，他们经济状况都不太如意。有领低保，有从事非常低收入工作，还有两人失业；
    三、从他们亲友口供看，有性格极其沉默内向很少与人交流，有比较愤世嫉俗，经常抨击社会不公。无论哪一种，都可能存比较负向心态；
    四、我还注意到，他们都有过违法违规记录。有是偷盗公家财物，有是与邻里打架斗殴。但都不是特别严重，所以只接受过警方调解或教育，有登记案，但是没有坐牢。”
    讲完之后，她就眸光熠熠盯着薄靳言。而他唇畔浮现所有所思笑意。
    “没错。”他缓缓说，“这是多么生动一幅纵火犯犯罪心理画像。”
    简瑶一下子愣住了：“你意思是……”
    薄靳言淡淡点头：“‘他’也懂行为分析，他通过某种方式，挑选符合画像人，实施犯罪。这也验证了我之前结论——他很可能掌握心理控制术。”
    简瑶静默不语。如果是这样，这名罪犯不仅具有高智商，甚至还懂犯罪心理。通过策划一系列残忍纵火案，明目张胆挑衅警方……
    她轻声问：“‘他’会不会就是鲜花食人魔2号？”
    本来一直没往这方面想。江皓死，两起案件没有再出现“他”讯息，令她几乎认为“他”肯定是死了。
    可刚刚薄靳言提到ty也会心理控制术，实令她心生不祥预感。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作案风格，总让她感觉跟“他”有些说不出相似。
    薄靳言显然早就想到了这个可能，脸颊浮现一丝讥讽笑意：“如果是，那就有趣了。”扫她一眼：“紧张什么，有我。”
    简瑶原本凝重心情，还真被他搅得轻松了不少。想想也是，那个“他”虽然神出鬼没，但怎么可能是他对手？
    我只抓穷凶极恶罪犯，只有我能抓到——他当年嚣张朝她丢下这句话后，就从未食言过。
    ——
    午后。
    薄靳言和简瑶坐这个二级城市著名一间主题餐厅里。
    阳光清澈明媚、窗外湖水粼粼。薄靳言松了领带，惬意靠沙发雅座里，臂弯里还环着自己女人。
    简瑶已经适应了他高度劳逸结合破案模式——现阶段犯罪心理分析工作已经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需要刑警和鉴定人员，去从各个方面，广泛寻找五名纵火犯之间存“某种共性”，也即幕后策划者，到底是怎么找到他们、与他们建立联系。
    不过管午休，她可没他那么放松，拿出案件资料继续看着。
    这时薄靳言转头，盯着她安静清秀侧脸，忽然开口了：“你今天对纵火犯画像，超出了前期专业水平。”
    简瑶顿时抬头朝他笑了：“谢谢。”得他一句夸奖，还真是不容易啊！
    薄靳言微微一笑：“看来我之前对你判断不够准确。”
    简瑶微怔：“怎么了？”
    他慢条斯理答：“英国人认为，合适性~爱能够使人身体状况好，思维能力和反应能力敏捷。你验证了这条结论——有意思现象。”
    他说这话时，不带任何暧昧抑或蛊惑语气，面色淡然目光清澈。真只是“验证某条理论”。
    但简瑶难免脸颊一烫。
    他又淡淡说：“还不感谢我？”
    “去你！”
    ——
    两人吃完饭驱车赶回警局路上，终于有消息了。
    刑警们打来电话：“薄教授，我们发现了一条重要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