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灿烂长街,车流喧嚣、人潮匆匆。
简瑶盯着那条巷子入口,只静了一瞬,推门、下车,也追了过去。
纵然危险,小心点就好。薄靳言那么个清逸学术男人,去对付个杀红了眼精神病,她如何放心得下?
穿梭人群里时,一个念头掠过脑海——
每次,他都是冷傲说,自己只干高智商脑力活,体力活留给警察。可每次,当他们与嫌疑犯正面对上时,抑或是有人遇到危险时,他都会果断挺身而出。杀人机器案他一棒子揍晕了孙勇,霍小璐案他见到被囚禁男孩立刻飞奔过去。现也是这样。
傲慢,但是坚定。
靳言,千万不要有事。
眼看到巷子口,正前方跑过来几名警察。简瑶心稍稍一松,其中一个高大年轻警察,将她往身后一拦:“你呆这里。”就跟其他三人一齐跑进了巷子里。
简瑶焦急翘首以望,她身后也围了不少路人。可视线被警察们拦住,隐隐只见巷子里人影闪动,一些东西“哐当”倒地。
“别动!”“别动!”“放下刀!”警察们厉声喝道,一拥而上。
简瑶心一紧——她看到薄靳言脸众人间一闪而过,然后多警察从她身后涌进巷子里,彻底挡住了视线。
“抓到了抓到了!”有人喊道。
“趴下!老实点!”
“有人受伤了,立刻派救护车过来。”有人又喊了一句。
简瑶拨开身前警察,就挤了进去:“让开,我是薄教授助手。”
“教授也受伤了!”有人应了声。
这绝不是什么好消息,简瑶走得了。这时前方人也都分开,让出了路。只见四五名警察,死死按着一个神色狰狞、拼命挣扎削瘦男人,往巷子口推过来。
简瑶连忙侧身往边上一让,跟其他警察一道,看着他们走出去。那男人双目赤红空洞,不是章诚是谁?
许多人都跟出了巷子,简瑶一转头,就看到地上躺了个警察,腹部一片血肉模糊,但还睁着眼、脸色惨白。而薄靳言就站他身旁,俊脸神色极冷,一侧脸颊上还有血污。他西装看起来也被染成一片片深颜色。还有几个警察,簇拥他们身旁。
简瑶心倏一疼——因为看到薄靳言垂身侧手,正有血沿着手背,一滴滴落地上。
“你们怎么样?”简瑶焦急问,想握他手,又不敢握怕碰到伤口,只飞检视着他身体。这才看到右肩至胸口西装,都被刀割出条口子,隐隐可以看到鲜红血迹。她又转头看向地上警察,伤势严重。
“我没事,皮肉伤。”薄靳言答。
原来薄靳言跟进巷子时,对面也有名警察,注意到章诚异样,从另一头围堵进来。两人一起拦住了他,但警察就比较倒霉了,被章诚捅了一刀,薄靳言也被砍伤。好救兵立刻赶到。
很担架到了,薄靳言和简瑶一起注视着那警察被抬了出去。医护人员问:“你需要担架吗?”薄靳言瞥人家一眼:“当然不用。”
简瑶即使没看到,想象之前情形,一定是凶险无比。她又盯着他伤口,声音变得柔和无比:“疼吗?”
薄靳言看一眼她发白脸色,淡淡转身走向巷子口:“没什么感觉。还不走?”
简瑶狐疑跟上去,就见他手背还滴着血。这说明他虽然行动自如,但伤口肯定也算不上浅。
这家伙……
她轻轻挽住他胳膊,低声说:“你表现得太好了。”
薄靳言眸光浅淡扫她一眼,答:“当然。”
简瑶忍不住笑了,悄声他耳边说:“那到底疼不疼?”
薄靳言微微一滞,没说话。
这时两名医护人员迎上来,他们身后停着救护车。薄靳言跟他们走到车旁,忽然转头看着简瑶:“你不用去。”
简瑶一愣:“为什么?”
薄靳言语气很淡:“这还用问。章诚是我们抓到国内第一个无组织能力连环杀手,还是活,非常典型。我要你继续跟进案子后续心理分析。”
——
简瑶站路旁,看着救护车远去。身旁一个警察为她拉开警车门:“上车吧。”
她点点头,想了想,上车之后又给傅子遇打了个电话:“子遇,靳言他刚才受伤了。对,已经送去医院。好,我忙完案子就过来找你们。”
有傅子遇,没什么放心不下了。
而救护车之上——
薄靳言躺担架上,高大笔直,眸色轻敛。
她看到他旧伤,都会掉眼泪。现又怎么会让她一起去医院?跟去用眼泪把他淹死么?
正略有些愉悦想着,旁边医护人员已经动作轻柔脱下他西装。
“伤得不轻!”医师吃了一惊,“你刚刚怎么说不用担架?”
薄靳言淡淡扫他们一眼,没说话。
“你必须平躺,不能再动了。”医师嘱咐道,同时缓缓解开他衬衣。衬衣粘着血贴身上,掀开时候,薄靳言不由得微蹙眉头——
噢……
简瑶,还真挺疼。
——
明亮审讯室里,被拷椅子上章诚,脸色却如同雾霾般阴沉呆滞。
两名警察坐他对面。简瑶跟其他人,以及几名精神病院医师,隔着面深色玻璃静静聆听。
“为什么要杀人?”警察问。
章诚有些迷惑抬头:“我为什么杀人?我要报仇。”
两名警察对看一眼:“报什么仇?”
章诚轻声说:“我哥哥。他被人暗杀了。”
“被谁暗杀了。”
“特工。那些人都是美国特工,假装成中国人。他们屋里放密码,声音很大,被我发现了。”
两个警察面面相觑,又问:“为什么要伤害女死者生~殖器官?”
章诚怔了一下,看着他们不说话。
慢慢,他脸越憋越红,猛“啊——”一声嚎叫,剧烈挣扎起来!两个警察都被他惊了一下,立刻出声喝止。可他瞪圆了眼,不管不顾,像是要拼命挣脱手铐,朝他们扑过来……
——
简瑶离开审讯室,就见对面房间里,一个四十余岁中年男人,低头坐着。他整个人像是已经颓丧,双手抓住脑袋上头发。
他身旁还坐着个三十几岁女人,脸色极为难看,一直低骂着:“终于闯祸了,杀人了!我就知道你这个弟弟是个祸害,你管他做什么?你管他做什么?让国家管他,你为什么要管!”
男人猛抬头,厉声吼道:“你闭嘴!要不是这几个月招呼你们,他病情怎么会加重!”
“你还骂我!”女人抬手就给他甩了个巴掌。
……
简瑶心里不太舒服。
他们故事其实很简单——
条件普通家庭,有了个患精神病孩子,经济慢慢变得窘迫。但前面一些年,还是过得去,父母、哥哥,都力照顾着他。
父母死后,变成了哥哥一个人责任。三十多岁男人,几乎所有积蓄都花弟弟身上,也找不到对象。
后来终于结婚了,但对方唯一条件是——不能让弟弟同住。操劳了多少年哥哥,终于也为自己考虑了一回。
可是怎么办呢?私立精神病院太贵,公立轮不到床位。而且哥哥私心里,舍不得弟弟进医院怕他受罪。嫂子也不愿意让他进——进去指不定还会花什么钱!那是一辈子累赘啊!
于是就一直拖拖拖。本来每个月,哥哥都偷偷去看弟弟几次。但近老婆要生孩子,死活缠着他脱不开身,已经两个月没过去了。而嫂子心里,也是有私心——巴不得丈夫从此不去,让那精神病爱去哪儿去哪儿,好走丢了不见踪影,再无联系……
而独守小屋里弟弟,久等哥哥不来,原本今年就见严重病情,于无人知晓一个人世界里,继续发酵膨胀,终于崩溃。
哥哥死了,他想,我要去报仇。
——
简瑶离开警局,已经是傍晚六七点钟。
夕阳斜斜映照着繁华喧嚣都市,每一幢高楼大厦都显得金碧辉煌。她内心却只有阵阵倦怠,也许是通宵未睡缘故,又也许是案子。
到楼下时候,透过种着碧植阳台,望进已经亮着灯客厅,她心情才渐渐暖起来。
下午她就接到傅子遇电话。
“医生要求他住院一周。”傅子遇当时这么说,“但是他完全不理,没人拦得住,只好送回来了。”
掏出钥匙开门前,简瑶微微一怔,拿出电话,打给刑警队长:“队长,两个凶案现场,还有章诚家里,出现异常情况了吗?”
刑警队长沉声答:“没有,你说血字、英文,或者其他异常状况,都没有发生。放心。”
挂了电话,简瑶心情彻底一松。
两宗案子过去了,“他”依然没有出现,应该确是死了。
太好了。
推门进去,就见客厅里霞光映照,寂静无人。主卧那边倒是传来说话声。
她脱鞋进去,走到主卧门口。里头两个男人同时转头朝她看过来。
薄靳言换上了黑色睡衣,直挺挺躺床上,脑袋下垫了好几个枕头,比平时高出了一截。他脸干净而苍白,黑眸幽深盯着她。
傅子遇站床侧,脸上噙着浅浅笑,问:“案子后续工作顺利吗?”
简瑶微笑点头:“顺利。”走到床边,看着薄靳言,话却是问傅子遇:“他怎么样?”
“小伤。”傅子遇干脆答,“就缝了二十多针。”
简瑶听得蹙眉。薄靳言也皱眉。
“感谢你多嘴,你可以走了。”他淡淡说,“随手关门,不要打扰我们,谢谢。”
简瑶瞪他一眼,对傅子遇道:“别听他,一起吃晚饭。”
被嫌弃傅子遇没有半点失落,反而微微一笑答:“我当然要走了,难道还留下当电灯泡吗?我对旁观你们热吻没兴趣。不过——”
他似笑非笑看着薄靳言:“你受伤之后乱动乱走,本来就加重了伤势。现请你务必严格谨遵医嘱。简瑶,你盯着他。”
薄靳言冷冷瞥他一眼,简瑶则立刻答:“好,当然。”
傅子遇潇洒而愉悦走掉后,简瑶问薄靳言:“医嘱是什么?”
薄靳言默了一瞬,淡淡答:“少吃鱼。还能有什么?”
简瑶噗哧笑了:“那真是幸苦你了。”
她顿悟了——鱼是发物,但又是高营养,刀伤后有人说能吃,有人说不能吃。傅子遇说不定是故意逗薄靳言。
薄靳言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盯着她脸:“坐过来。”
简瑶心头微微一荡,却摇头:“不行,我要去洗澡,浑身脏死了。”翻过章诚家垃圾堆,怎么能就这样坐到床上去?
薄靳言:“那亲一下。”
简瑶唇角微扬:“也不行。你躺着别乱动。”
看着自己女人,步伐轻走进了旁边浴室……
薄靳言修长眉头再次蹙了起来。
行动不便,不能随时随地亲她也就罢了。还要谨遵医嘱?
卧床一周,不能剧烈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