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便立即拍拍桌面,沉声喝道:“好了,我们不是叫你过来讲你心路历程的!给我说重点,老实交代罪责!”
黄栋华脖子一缩,舔了舔嘴唇,说:“好……我,我因为慌嘛,也就了解过我犯的是什么事儿,叫……好像叫‘伪造有价票证罪’还是什么,要罚款还要坐牢的,所以看到你们,我就觉得事发了,就想跑。”
谷研东啧一声,点上根烟。
黄栋华这套说辞,倒也算得上有理有据,能自圆其说——但问题也就出在这儿,他们现在的工作的根本不是调查他和牧家存伪造彩票的事儿,而是证明或证否这两家伙的杀人嫌疑。
可他把自己见到警察就跑的事儿给圆了,再想借此切入他涉嫌杀人的事,就容易被他直接顶回来,因此,接下来该怎么审,谷研东确实得再琢磨琢磨。正好也利用沉默,给黄栋华再施加点压力。
思虑了片刻后,他发现黄栋华似乎渐渐适应了审讯室内的氛围,有些急,赶紧看了雷怀鲁一眼,同时用胳膊肘碰碰他。
雷怀鲁轻轻点头,眼珠子一转,冷笑道:“恐怕,不仅仅是因为这事吧?老实交代,除了伪造彩票,还干啥了?”
他也看出了黄栋华此时的状态,试图直截了当的给黄栋华施加压力。
黄栋华干笑两声:“警……警官,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
“还想装傻充愣?”谷研东忽然坐直了身子,左手不自觉的摸摸挂在耳朵上的蓝牙耳机,紧跟着便拿定主意,用力将只抽了小半的香烟掐灭,同时一口烟直接喷到他脸上,冷冷的说道:“犯了什么事儿,你自己不知道?”
“我真不……”
“贺晓平一家子,知道吧?”
这一刹那,黄栋华小臂迅速浮现大片的鸡皮疙瘩,但仍旧强做镇定:“贺……贺晓平是谁?”
“一个彩民。”谷研东盯着他:“昨天夜里,被人在家中杀害,同时被杀的,还有他老婆祁红珊。”
“啊?”他喉结上下滚动一番,露出诧异的表情:“他……”
“再提醒你一点吧,他只买刮刮乐,而且,只在你兼职的那家网点购买,买到了不少假彩票。”
他呼吸粗重了许多,却仍旧勉力保持镇定:“警……警官……你们什么意思?该,该不会怀疑我杀了他们吧?”
“杀没杀,你心里最清楚。”雷怀鲁接话:“我们也不勉强你,说不说,说什么,你自己决定。”
“嗯,温馨提示下,两条人命,死刑、死缓、无期、十年以上有期,都有可能。要你真的杀了人,那,配合与否,认罪态度,都能影响你的量刑。”
第48章 调整策略
三十秒之前,范玉宏让技术警同时给主审的袁友冲和谷研东传达了一条消息——通过调查牧家存和黄栋华的手机,发现他俩昨天傍晚,在贺晓平及祁红珊遇害之前,通过一次微信电话,通话时长为七分钟。
当天与前一晚,他们还都聊过关于贺晓平的事儿,虽语焉不详,但大致也能判断出,应该是在商讨对策——贺晓平发现他们售卖假彩票的对策。
当然,黄栋华已经清空了与牧家存的微信聊天记录,这些信息,都是从牧家存的微信中发现的。
此外,通过微信聊天记录,技术警还挖掘出一条线索。
牧家存和黄栋华应该是都有贺晓平的微信的,且就在当天晚上,贺晓平的大排档打烊前后,还给他俩打过微信电话,但他俩的通讯录内却没找到贺晓平与祁红珊,很显然,是被他俩删了。
从逻辑上分析判断,他俩删掉贺晓平的时间,肯定在那通电话之后,否则根本无法收发消息,更别说通话了。而这个时间段,与贺晓平遇害时间高度吻合……
于是,几乎不分先后,袁友冲和谷研东便立马调整了审讯策略,直接抛出贺晓平夫妇。
一项足以批下拘留书、搜查书的证据,被警方掌握在手里,自然也就更加主动,心里的顾虑去了好几分。
审讯室内,一连串问题,再加上信息不对等产生的囚徒困境,牧家存的冷汗已经止不住了。
袁友冲有一句话问到他心坎里了——黄栋华鬼点子再多,毕竟也还只是个学生,连他都“未必”能承受的住的审讯压力,黄栋华能抗到什么时候?
啪嗒!
袁友冲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打火机,心中的不耐已经直接写到了脸上,甚至都懒得用正眼看牧家存。
半分钟后,他将打火机拍在审讯桌上,深吸口气:“我没多少时间陪你耗下去,我最后问你一遍,贺晓平夫妇遇害,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我……”牧家存也不知究竟是真没干这事所以不明所以,还是依旧心怀侥幸想装傻充愣,连连摇头,摆出一脸懵逼的表情说:“我不知道你在问什么。”
袁友冲用力抿抿嘴,伸手抓起打火机扔进上衣兜里,站起身指着他说道:“行啊,真以为装傻充愣我就拿你没辙了是吗?那成,咱走着瞧。记着,机会已经给你了,是你自己造没的!”
“我……”
“这边审讯结束,”袁友冲不鸟他,一面拉着于辰往外走,一面抓起对讲机说:“你们对接一下,把人送看守所去。”
“等……等等!”牧家存急了,但袁友冲根本不鸟他,自顾自的离开了。
走出审讯室,于辰才问道:“老袁,你是只想吓吓他给他施加压力,还是真想零口供定他罪?”
“真想。”袁友冲耸肩:“问题是,刑诉法虽然明确规定了,证据链完整的情况下,嫌疑人口供并非硬性要求,可规定是规定,执行起来哪有那么简单的?”
“现在刑事案件侦办、判决可都是终身责任制,没有嫌疑人口供,从立案侦查、逮捕核查、审判定罪这一环节上上下下的负责人心里怕都得犯嘀咕。”
“尤其是量刑的时候,没有口供,法官很可能为了规避风险,或者减小万一日后出问题自身所需要承担的责任,而在有限的自由裁量权所规定的尺度之内尽可能轻的定刑,这对于受害者而言,明显也是不公平的。”
“明白了。”于辰恍然大悟,说:“所以,归根结底,你还只是在给牧家存施加压力而已。”
“也不全是吧。”袁友冲说:“这家伙心理素质不怎么样,但又油的很,没有切实的证据,他就算招了,也肯定是把责任都推到黄栋华身上去。除非能彻底打垮他的心理防线,但那样一来要费的功夫和心思也太多了些。”
“所以啊,不如以黄栋华作为突破口,再搜集好相应的证据,最终拿着证据让他认罪,可能还省事一些。”
于辰倒也有同感,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说:“那,咱们现在去旁观黄栋华的审讯?”
“没必要了,交给老谷老雷吧,相信他们能搞定的。”袁友冲说:“先去把拘留书和搜查书给签了,让同事把牧家存扣到看守所去,接着,咱们带着老成上门,好好搜查搜查,看看能否有所发现。”
“也好。”
……
很快,两辆警车便驶出了新区公安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