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慢慢的开始过去,只不过我没有想到的是,从这一次我妈突然上成都开始,很多事情就已经开始不一样了。如果我不是对祝家那么反感,能够像三叔说的那样再回祝家看看。说不定可以阻止很多事情的发生,以至于到后来我也不用陷入那无休止的梦魇。一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有那么一根线,一直连在我身上,牵着我朝前走。我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摆脱,原来一直都是在无力的徒劳。
之后我又开始回到自己的生活,一边上课混日子,一边和胖子出去卖罩子。我以为这狗日的已经忘了那事,没想到自从去祝家见了小婆娘之后,成天在我耳边唠叨,说什么我讨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他口水哗啦啦的就流。这天晚上,大半夜的这狗日的不睡觉在屋子里头干嚎。“小丁啊小丁不要离开,你知道永远是我的最爱……”
老子已经是吵醒三回,到这狗日的门开猛锤,“你发春啊,唱个锤子唱。”“老大,你都那样了,还不允许我触景生情?”一股浓烈的酒气从这狗日的屋里头传出来,我胖子肯定喝酒了,骂了两句又回去用被子捂着睡觉。
时间又是过去了一两个星期,老子也秉承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原则,有一天混一天,看起来爽得很,其实心头也不是那么好过。终于,在一个上午,我接到了三叔的电话,让我马上回去,说日子已经定下了,地方也已经选好。我甚至来不及当面给胖娃道别,直接甩了个电话过去就直奔火车站,然后上了回老家县城的车子。
坐在火车上头,轰隆轰隆的声音中,外头的景色不断朝着后面退,我手里捏着一张纸条,那是一张已经写好的假条,我低声骂了一句,然后直接把手里的纸拿起来撕了,朝着头一丢,一瞬间那些碎片就消失不见。
车子要开好几个小时,我索性就趴在座位上睡觉,别看是白天,火车这种地方的阴气就是比其他地方重。我敢肯定这车子上头绝对有板板,不过关我求事。迷迷糊糊间我就睡着了,也不知道多了多久,毫无征兆的,我猛的把头抬了起来,才发现自己依旧坐在火车上头,但是大冬天的居然里头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
周围没有丝毫的不对劲,我也根本没有心思看上一眼。刚才我明明在睡觉,但似乎就是一种预感,很奇怪的感觉,没有任何原因,也没有任何声音,纯粹是我身体的自然反应。似乎是与我有直接关系的一件什么事情正在发生一样,那种感觉不是来自于脑壳,恰恰是来自于胸口。醒来的时候胸口闷的不行。我低声的骂了一句,又是把窗户打开,外头的凉风一吹,喘了两口,才总算觉得气顺了,之后倒是再也没有心思睡觉,也没有再出现刚才的那种情况。就在刚才那么一瞬间,我只觉得身子虚的很,我只想着,看来我妈说的没错,平时多吃点不是什么坏事。
“狗日的狗,大冬天的还他娘的差点中暑。”
一直到下午,火车总算是到了县城,然后又转到吃水乡的中巴,总算是在天黑之前赶到了街村。
还在中巴上的时候,就又接到了三叔的电话,催我早点回去。此刻又走在吃水乡的马路上头,周围的场景一点没变,还他娘的是老样子。远远的街上一群小娃正在搞些什么名堂,狗日的几个小孩坐在地上正在跟唯一一个站着的小孩说着什么。“打板(一种游戏)还不坐下来,你硬是要装怪?”
“坐下来嘛,先搞几盘。”那小孩突然看到了什么,一个中年大妈气冲冲的朝着这边走过来,手里头还拿着个竹条,这刚要坐下的小瓜货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浑身和一个脸脏的只剩下两个眼珠子转,大声的叫了一声,“我才不坐地上,我妈说了地上有细菌。”然后直接对着那已经快走到了的大妈喊,“狗片他妈,你看哟,狗片都还坐在地上的咧。”
我穿个中山装走在街上,街边的人陆陆续续的都在看我,时不时的还在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这画面我很早以前就已经习以为常,在心头念了两句,直接就朝着店子里头走去。总算是到了我家门口,店门还开着,阵阵烟雾正从里头往外飘。
“哟,屁娃,回来了?”
大冬天的,三叔这货穿着个拖鞋,一边抽烟一边抠着脚丫子,看到我之后,这货连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直接骂了句,“屁娃,回来就打空手?”我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头,直接走了过去,从兜里掏出一包烟,然后甩在了这货的手里,“哟和,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回来好歹带两件换洗衣服咧。”这货嘴里虽然这么说,手头动作快的不行,早已经是把烟拆开,将就嘴巴上头的烟尾子点上。
“叔,我……我爸呢?”
听了我的话,三叔愣了一下,总算是把脚放了下来。“你爸上山了,晚上才回来。”上山?我心中一抖,上的什么山。“你爸去了虬龙岭,你奶奶的地方选好了,就在那山上。”我心中一惊,我原本以为会是在老家那村子里下葬,可没想到居然会是虬龙岭。提到这三个字,我到嘴边的话又是给憋了回去,抬脚就朝屋里头走,三叔这货瞟了我一眼。“你妈还在上课,屋头就我一个人。”
“我进去睡觉……”
就在我进屋之后,两个汉子从店门外头走了进来。三叔看着店子后头过道的位置,嘴里微微的也不知道在念着什么。两个汉子也跟着这货看着里头,三叔头也不转的说了一句,“辛苦了你们了,先抽根烟。”话随这么说,手头动作却一点没有,两个汉子笑眯眯的从自己兜里把烟掏出来点上。三叔叹了口气,直接站了起来,刚才我给的那包烟此时还只抽了一点,这货居然直接就丢了,然后从身上又是拿了一根出来,慢慢的点上,烟雾在一次的腾腾升起,弥漫在店子的周围,竟然有些还一点一点的朝着屋子里头飘着。
第198章
然后低声和两个汉子说了两句什么,两个汉子直接出了门。我不知道的是,就在三叔换了那一根烟的时候,在街村的外头,早已经等着的一群人悄悄的拿出了铃铛,就那么摇着。而这些人站的位置,正好从把我家从虬龙岭隔了开来。
我进了自己屋子,发现整个屋子像是才被收拾了一样,只不过地上还丢着两个烟头,我看了一眼就知道又是谁收拾的这屋子。然后慢慢的退了出来,走进了书房。
一副大字就那么挂在墙壁上头,墙壁的前头,一个香炉稳稳的摆在那里。我从桌上拿了一根香,然后点燃,恭恭敬敬的对着这幅字鞠了一躬。这是这些年我每次回家必然要做的事情。清香升起,微微的熏着那个字,我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着什么,就那么静静的站着,看着那幅字,看了半天,然后才慢慢的出了书房。
我来到家里的另外一处,推开了那扇古气的门,这屋里头依旧没怎么变,一张硬板床,床上一年四季都是那么个瓷枕头。一副老旧的桌椅孤零零的放在房间里头,东西都还是原来的东西,只是以前用这些东西的人,却一直就没有回来。
我坐在椅子上头,突然,我眼睛一瞪。看向了桌子上头,什么时候这上面已经是多了一块玻璃,我看了看玻璃下头的东西,一瞬间怔住了。偌大的玻璃只压着那么一张小小的玩意,那是一张已经泛黄的照片。就在店子里头,小的不行的我手里头拿着个冰糕使劲朝着嘴里塞,一个高大清瘦的身影就那么抱着我,还在用手擦着我嘴角的口水,眼睛根本就没看镜头,只是笑眯眯的盯着我。
我甚至没有管这张照片是谁拿来放在这里的,用手摸着玻璃,那股憋了好多年感觉似乎再也忍不住一般,这么大个人,我就直接埋头在了桌子上面,死死的咬住嘴巴。
终于到了傍晚,我妈回来之后,让我去守着店子,我妈拉着我,一个劲的问小婆娘怎么样了。我知道个求啊,只是应付了事。在问到小婆娘的时候,三叔直接站了起来,说是要进去洗菜。最后留我一个人在店子里头饱受折磨。
一桌子菜搞好之后,三个人坐在桌子上,谁都没动筷子,都知道在等谁。终于,我爸回了家,看神色有些疲倦。第一眼我差点没敢看他,叫了一声之后埋着个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说王文仲,你儿子回来了你没看到?叫你你也不搭理。一下午到底跑哪儿去了?”我爸争辩了几句,没有多说,拿起筷子让所有人开始动,三叔这货也一直闷着,似乎尽量要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终于,吃完饭之后,三叔直接来了一句,“狗日的,老子就说今晚这鱼不新鲜,老子找那徐老爪去,反了天了还。”说完走的比谁都快,出门的时候还回头看两眼。我心中纠结无比,慢慢的站起来,只觉得自己脚步重的不行,就要朝着自己房间走去。我爸沉沉的声音响了起来。“小澈,跟我进来吧。”
我愣了一下,然后慢慢的跟到了书房,找了把椅子坐下,气氛很是压抑。就在这时,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看到我爸居然拿了一根烟出来,慢慢抽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等了好一会儿,才说到,“你叔说你想和我说点事,说吧。”
在我印象中,他几乎从来没抽过烟。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憋了很久,然后终于开口了,“爹。我记得当年我和三叔去橙子林的那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是你在门口等我们。”
他点了点头,依旧是一副沉稳的样子。“当时我妈不让我出去,也是你同意我出去的。”我爸穿着一身和我没什么区别的中山服,高大的身材却远远超过了我,就是这么个在我印象中我从不敢违逆的人,点了第二下头。
我眼睛死死的盯着他手里的那根烟,然后终于问了出来,“当时在吃水乡的双九煞阵,是不是你布的?”问完之后,我只觉得心头的一块石头总算被吐了出来,两个手紧紧的抓住自己衣角。
“不是我。”就这么简单的三个字,我下意识的就松了口气,一着急正想说什么,突然,这次他先开口了,“你的手罡成了吧。”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我老汉依旧抽着烟,“千鬼噬身,污秽之气凝成手罡,苦了你了。可惜我没有这个福分。”我心中一怔。微微的抬起了头,他把右手的烟已经是换到了左手上头,然后就那么看着自己的手。“练了一辈子的字,最后还是写不全一个道。”
这句话我没有听懂,我爸看着自己的手,烟雾中就那么入了神一般,过了好一会儿,“你是我儿子,你想什么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当年三娃撒出那把道粉,我没有在该断的地方给断掉,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你会到我面前问我。”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没什么头绪,但我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一个念头在心中闪过,果然是他,果然是他,就是我面前的这个人,在道生灵韵发挥作用的最后关头,把那后面的东西给生生抹掉。这些年我反复的想,道生灵韵只存在于王家,到底是谁能够把我从那些画面中硬生生的扯出来,不让我看到那后面的东西。
我只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粗重,就在这时候,我老汉突然站了起来,拿着烟,就那么说了一句话,“你知道你爷爷还有我。这些年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我还在想着事情,顿时心头一惊,抬起头来就那么看着他,我爸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就是集我南截道所有收藏和手段,都弄不死那么一个女孩。”这一个死字咬的特别的重,我根本不彻底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这话一出,我浑身如坠冰窖。
“你要知道的,无非是那女孩是不是死在我手头,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当时我就在场,那衣服也是我给她穿上去的。断她阳寿的,是煞阵,我的目的,是要让她魂飞魄散。”
说完,我老汉把烟一丢,抬脚就朝着书房外头走去,到门口的时候,高大的身影转了过来,低低的声音再次响起,“给老子别忘了,你是我下的崽。现在你手上已经有了手罡。”然后直接走了出去。书房彻底的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淡淡的烟味,我不知道自己心头是什么想法,看似是终于得到了我要的答案。那魂飞魄散四个字,就像是一颗钉子,钉在我的胸口,让我痛的不行,但却又浑身无力。
“断她阳寿的,是煞阵,我的目的,是要让她魂飞魄散。”我呆呆的念着这么一句话,两眼无神,默默的拿起我的右手手腕,我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那上头依旧有着那么一个牙印,还在淡淡的痛……
我也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我妈端着碗熬汤进来让我喝,我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心思,只是随便的嗯了两声。不一会儿外头就传来了我爹妈的吵架声,“王文仲,我们娘两上辈子欠你的?儿子才刚回来,你刚才在里头说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外头甚至传来摔碗的声音。最后门开了,我依旧低着个头,一个人端着个碗走了进来,我以为是我妈,随口说了一句,“妈,别和老汉吵了,我真喝不下。”
“屁娃,你喝不下老子帮你喝。”
我抬头一看,三叔正一脸贱笑的看着我。看到三叔,我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这货肯定早就知道一些事情,只不过一直都没有跟我说。
“出来待一会?”
我点了点头,跟着这货到了后门的门口,以前晚上没事,就经常和他在这里瞎扯,只不过那时候我还小,基本上全是不知不觉就被这货唬的一愣一愣的。
我家的后门,就正对沱江河的位置,夜色之下,阵阵冷风吹起,三叔眯起个眼睛,手里的烟变得更亮了。“其实,那女娃子死在谁手里并不重要。”
一直低头的我猛地看向了他。
“屁娃,很多东西都是有原因的,我以前就跟你说过,那女娃的八字摆在面上就克你,后来我才知道,因为你在吃水乡,所以她也生在了吃水乡。这事儿你真怪不得你爹。你爹是这里的干部,最早发现那女娃的就是他。只不过他一直没有说出来,没有下手,留了她一条命。如果你爷爷知道了这事儿,哪里还等得到什么双九煞阵,那女娃早就活不了了。”
三叔抽了口烟,还在继续说着,“等到后来,那女娃死在了阵里头,你爹才下手,二哥让她活了那么多年,已经是仁至义尽……”
三叔说完就没有再说话,其实这里头的道道我到现在都不是很明白,但心头已经被为了南雨的那股不甘心完全占据,我已经想不了那么多,死死的盯着三叔,硬生生的挤出了几个字,“叔……她也是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