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李爷爷的事,梁厚载立刻变得有些激动,他扒着前排的车座椅,对着正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师父说:“我师父这些年到底是在躲什么人,那个人究竟是谁?”
我听得出来,梁厚载问出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中是带着怨气的。
想必自从他得知李爷爷是为躲避仇家而出走的那一刻开始,就对这个所谓的“仇家”,充满了怨恨吧。
这时候,我师父和开车的女人同时回了梁厚载一句:“一个女人。”
我依然看不到那个女人的表情,可我师父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脸上却是一种说不出的无奈。
大概是防止梁厚载再就这个问题继续问下去,开车的女人转移了话题:“你师父提到我们黄家的时候,告诉你我们家是干什么的了么?”
说真的,从师父提到东北黄家开始,我就一直好奇他们家是干什么的,梁厚载估计也和我一样好奇。
可梁厚载还挂着他师父的事,没有回应。
反倒是我有点憋不住了,问那个女人:“干什么的?”
她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我留意到她的眼睛映照在后视镜中的时候,几乎弯成了一道倒扣的月牙,我就知道她在笑。
可她脸上在笑,语气依然和之前一样,听起来有些慵懒:“我们家祖上其实不姓黄,而是姓苏,我也是听老太爷说,我们老黄家在元朝年间是在江浙一带买卖私盐的盐贩子。元末明初的时候,天下大乱,老祖宗弃了原来的买卖,举家迁至山东,做起了响马的勾当。你知道响马是什么吧?”
响马,不就是过去说的马贼吗。这些人拦路抢劫过路商旅的时候,常常以放响箭为号,响箭一响,马贼就会从埋伏的地方冲出来,杀人越货。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些马贼又被称作“响马”、“响马子”。
我点了点头,说知道,女人就继续说道:“后来到了明朝中期,山东治匪,我们混不下去了,就逃到了河北,又举家干起了偷盗的勾当。刚开始就是小偷小摸的,偷的东西也都是一些珠宝首饰类的东西。可在明朝末年的时候,天下又是一场大乱,清军入了山海关,我们老苏家又举家到了东北。临出关之前,苏家的先辈据说是从一个古董店里盗出了一本古书,起初谁也不知道这本书是干什么用的,也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
说到这,女人顿了顿,从车门上的储物盒里拿出两个长方形的牌子,看似随意地向后一扔,正好将那两个牌子扔到我和梁厚载怀里。
那是一种看不出原料来的金属牌子,十厘米长、五厘米宽,牌子有六个棱角,其中一个棱角上还缠了金丝线。而在牌子的正中央,还刻着一个“通”字。
我师父转过头来对我们说:“你们两个拿好这个六棱牌子,手里没这个牌子,是进不了祠堂大门的。”
一百三十九章 祠堂口
师父说完之后,女人又继续说道:“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家里的祖辈发现那本书上的内容,全都和寻龙点穴有关。就是借着这本书,我们老苏家又干起了寻龙穴、盗古墓的勾当。”
先是私盐贩子,然后是响马,再然后是盗贼,最后又盗墓,听她这么说,他们家自从元朝至今,就没干过什么正经行当啊。
可师父不是说,在明朝年间,老黄家就和我们守正一脉常有生意往来吗,按照时间推算,那时候的东北老黄家还是河北老苏家,那时候的苏家上下,还都是游迹于市井的盗贼。
问题是,我们守正一脉怎么会和这样的盗贼世家走到一块去呢?
女人还在继续说着:“整个满清年代,苏家就是游蹿在东北这片地上的一群土贼,一直到了……大概是光绪年间吧,老苏家在一片老林子里发现了一条龙脉。至于这条龙脉在哪,是什么样子的,如今只有家里的老太爷知道。我所知道的事,就是在龙脉出现之后,老苏家就变成了老黄家,当年的东北土贼也变成了靠山吃山的参商,一直到现在,我们老黄家,还是靠着山里的宝贝过活,只不过当年卖的是参子,现在卖的是别的东西。”
到这里,女人就算是说完了,之后就专心开车。
我心里就觉得奇怪,按她的说法,老黄家在清朝末年就已经把自己洗白了,成了正经生意人,而他们之后所做的生意,也和过去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那她为什么还要告诉我黄家从元代到清末的那段过往呢,虽然她也没有说得太细致,可我总觉得那些话非常多余,毕竟从盐贩到土贼的那段过往,似乎并不怎么光彩吧?
这时我师父却说话了:“咱们守正一脉的历代掌门,都是老黄家的监理人,从明朝年间就是了。对于老黄家的那段过往,你以后还要详细地了解。”
听到师父的话,我依然很纳闷:“监理人?什么是监理人啊?”
师父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对我说:“现在告诉你这些还太早了,到你接过我的摊子时,这些事情自然会知道的。不过现在可以告诉你,在咱们这个行当里有六大世家,老黄家是其中一个,每个世家都有一个监理人,黄家的现在是我,以后是你。”
我师父这边说完,正在开车的女人也接着说道:“其实我们这些所谓的世家,全都不是你们那个行当里的人。可我们这些世家和监理人之间,又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关系。我们少了你们不行,你们要是少了我们,一样不行啊。要是没有我们老黄家,存在门鼎脚行里的宝物,至少要比现在少一不说,在杂草之下,还有大量的碎石头。
要说这女人开的车也是够能扛的,这一路走下来竟然都没散架。
一路上的颠簸持续了大约一个小时左右,最后女人终于又将车开上了正常的马路。我看到马路的左侧是一个映着月光的水潭,而在马路右侧的不远处,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村落。
女人最终将车开到了村中央的一座祠堂门口。
我下车的时候,腿脚还有些发软,师父走到我身边,对我说:“把牌子拿出来。”
我从口袋里摸了一把,就摸出了女人扔给我的那个六棱牌子。
一直等我缓过劲来了,师父才带着我走向了祠堂大门。
可还没等我的脚迈过门槛,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喊:“柴师傅,柴师傅,等一下。”
我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看到一个道士打扮的人匆匆走了过来,天色太暗了,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出他的身材圆滚滚的,又矮又胖。
我师父笑呵呵地朝他抱了抱拳:“李道长。”
那人走到我师父面前的时候,将脸转向了我和梁厚载,不过他显然对我们两个不感兴趣,仅仅是短暂地看了我们一眼之后,就转过头对我师父说:“先别进去了,黄老太爷正和昌荣、昌盛他们议事呢。”
他说话的时候,车上的女人也过来了,她也朝着道士笑了笑,叫一声:“李道长。”
李道长点了点头:“哦,是玉莲啊,你也回来了?”
说完之后,他又转向了我师父,说:“老黄家这次的事,很是麻烦呐!”
我师父点了点头:“我知道,黄老太爷在信里都说过了。”
李道长“嗨”了一声,语气带着几分烦躁说道:“柴师傅,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就在昨天晚上,老黄家又出事了!”
我师父就问他:“出了什么事?”
李道长回应道:“第二只龙角也裂了,从里面又掉出了异骨。包有用过去看过了,说龙角是被火药炸开的。”
什么龙角,什么异骨,我原本也不知道黄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当然也听不懂李道长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但我听他提到了包师兄,既然包师兄真的来了,那刘尚昂是不是也……
我心里正这么想着,就有人从祠堂门口走了出来,朝着李道长喊:“李道长,黄老太爷请你进去。”
当时的月光正好落在祠堂门前,我一眼就能看清那个喊话的人,这人长得精瘦,穿着一身对他来说过于肥大的迷彩服,他理着一个平头,身子虽然站得笔直,可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很猥琐的气质,再加上那副尖嘴猴腮、长得像老鼠一样的面容,不是刘尚昂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