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却一直知道有你这样一个弟弟存在,因此自然不可能给你任何回应的。于是,你认为是自己有哪里做的还不够,你开始找人调查她,她的喜好,她的出身,她的一切。
原本你只是希望投其所好,结果却查到了许多惊人的内幕……当你的父亲还在伦敦学医的时候,曾经和一位女同学相恋,并且产下了一个私生女,但他那时还太年轻,还是一个落寞王孙的后裔,根本没有能力供养她们,因此,他很快就离开了伦敦,去了并不算太平的印度,在那里,一个来自英国本土的医生将比当地医生更有竞争力,也更快富裕起来。
他在印度确实打拼出了一番事业,即使是在一些最困难的岁月里,他也从不间断地给那对母女寄钱。就这样过了五年,当他已成为一个颇有家底的体面人时,一条突如其来的噩耗传到了他的耳中,他那位女同学去世了。
或许是命运使然,当时正有一门亲事摆在了你的父亲面前,他再三斟酌之后,便娶了你的母亲。由于你外公的死,加上你母亲也并不喜欢印度,一直想要回伦敦来,你的父亲就顺水推舟地处理完了所有在印度的事务,举家回到了伦敦。
多年以来,他和艾琳一直都有联系,他资助艾琳接受良好的教育,并使她能够过上宁静、富足的生活。可以说,他对你这个姐姐的爱,绝不会比你少。
可只有一点,他不能给这个女儿,那就是身份,如果他与她相认,那无疑就会被视为一个抛妻弃女,另觅新欢的负心汉,而艾琳的处境也会显得十分尴尬。
因此……接下来是重点,因此就有了你要我找的,这个信封……”猫爷说到这里,竟真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封来。
艾尔斯泰因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伸手就要来拿,可猫爷却把信封挪到了餐桌的蜡烛上,付之一炬。
“你这是干什么?!”艾尔斯泰因厉声喝道。
“这信封里,本来有他们父女互通的几封书信,还有几张合影,并不算多,当然了,你感兴趣的,只是艾琳·琼斯的出身证明而已。”猫爷高深莫测地笑着,看着黑色的灰烬片片落入烟灰缸中:“照片和书信,艾琳都取出来带走了,那是他们父女之间的一份回忆,而出身证明,正在我手中燃烧。”
艾尔斯泰因狐疑地看着猫爷:“即使你烧的是一张白纸,现在我也无从查证了……”
猫爷道:“艾尔斯泰因先生,请不要再说些无谓的话了,我并不讨厌您,但您如果一再地对我表示怀疑,无疑会让自己显得非常愚蠢,我可不喜欢笨得无可救药的人。”
艾尔斯泰因听了也不生气:“其实你也该明白,我做了这么多事情,只是想求一个心安。”
猫爷回道:“您已经可以放心了,艾琳今天早晨就已离开了伦敦,我想她是再也不会回来了,至于她究竟去了哪里,恕我无可奉告,总之很远就是了……
你并不是个坏人,你也不想伤害你的姐姐,所以先前你只是找人去行窃她的屋子,而不是直接去抢。其实你做的一切我都可以理解,为了继承这庞大的家业,你已经准备了二十多年,换做谁也不愿冒失去它的风险。”
艾尔斯泰因这时也只能承认道:“艾琳·琼斯,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名字,一个陌生的外人,但我不会否认亲情、血缘的存在,我不介意叫她姐姐,或与她相认,我也十分乐意继续让她过上富足的生活,可我绝对不能接受,她成为这份家业的主宰者。”
猫爷继续开始就餐,语气变得颇为轻松:“你的想法没错,可你太轻视你的姐姐了,我可以保证,如果不是她那份善良,以她的能力,你绝不可能斗得过她,只要她有心,连我都可能也会败在她的手下。”
艾尔斯泰因问道:“你的意思是……她从来就不曾想过,要分父亲的家产。”
猫爷笑道:“我只能说,有些人天生的追求就和别人不一样,这点,我想你是不会了解了。”
艾尔斯泰因沉默了许久:“好吧,我想今天,我解决了一个一直困扰我的问题,你确实干得很出色,洛根先生,我由衷地感谢您。”
“不必客气,只是不要忘记了……我们约定好的‘报酬’。”
艾尔斯泰因也很难得地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不带任何恶意的笑容:“放心,我当然会履行诺言的,服务员,请再为我的朋友们开一瓶波尔多葡萄酒。”他心里的石头落地,好似又变了一个人,变回了那个略显豪放的暴发户。
几杯酒下肚,艾尔斯泰因好像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抬头对猫爷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不明白。”
猫爷道:“请说。”
“我姐姐的追求者不计其数,见过她的男人们无一不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可我从未打听到她和某个人特别亲近的,而您……洛根先生,来自神秘东方的侦探,根据我的情报……您似乎已经俘获了她的芳心,我实在不知道,您是如何做到的?”
王诩此刻吃饱喝足了,他也回过头,想等着猫爷给出一个答案来,谁知他只是淡然地回道:“我想您喝醉了,艾尔斯泰因先生,我们也该走了,就此告别吧。”
……
两人就这样离开了,留下那位委托人先生给他们买单。
在马车上,王诩终于憋不住了,他问道:“最后那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答案,你究竟是怎么泡上那位‘绝代佳人’的?”
猫爷用略带敷衍的口吻道:“我说过了,我对艾琳,只是抱着欣赏的态度,而且,你也该知道,如果我愿意,随时可以成为一个很讨女士欢心的男人。”
王诩冷笑两声:“不用主宰之力我都知道,你在扯淡……”
猫爷自己也笑了,他知道,他已无法再用玩世不恭的态度掩饰自己的情感了,经过这一百年的岁月,跨越了两大洲的界限,他终于也初尝了一次失恋的滋味。
这次经历也让他得出了一个新的人生哲理——有些女人,你明知和她们是永远不可能的,却又忍不住要对其付出感情,当必然的悲哀结局降临时,千万不要悲伤,只需要在心中大声吼出四个字:是我犯贱!
那样……就会好过多了。
第十一章 消失的流浪汉
“信任,这件案子的关键之处其实就是这两个字。假设艾尔斯泰因完全相信他的姐姐,那就根本不会有整个事件了。同理,我第一次去见艾琳的时候就把我的来意,艾尔斯泰因的委托,一五一十地跟她说了,我认为去欺骗这样一位女士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可她却仍未完全信任我,这也使我花了更久才看清整件事的真相。”猫爷坐在窗前,盯着身边雾气升腾的玻璃说道。
王诩靠在火炉边喝着红茶:“你为什么不用‘灵魂触碰’直接去看她的记忆呢,只是握一下手,一切就都解决了,何必还要花时间取得其信任。”
猫爷回道:“十九世纪末,是一个真正属于侦探的时代,如果你对这个职业足够了解的话,就不会质疑我的举动了。”
“你的意思是,难得你回到了这个年代,不彻底玩一把角色扮演就不舒服,因此你非得以一个推理者的姿态解决所有事情。”
猫爷没有否认王诩的话,他接着说道:“你要明白,侦探不该是在我们那个年代的样子,跟踪偷拍别人出轨的照片、帮流着鼻涕小孩儿去找永远找不到的,甚至可能是他臆想出来的宠物等等。那些工作简直是在浪费生命。
不可否认,纯粹靠推理吃饭的类型,在未来已经不再受欢迎,因为我们有着最先进的科学侦缉技术,公共场合到处都有摄像头,在执法部门进一步侵犯个人隐私的同时,却不断地强调,私人执法的危险和对司法秩序的破坏。
如果说二十世纪进入了一个‘后侦探时代’,那么二十一世纪,就已经是个绝望时代了。就连好莱坞的编剧们,也很难在这样的年头去创作一些福尔摩斯式的作品。他们只能编出一些《犯罪现场调查》那样的推理剧,警察和侦探,其实是两种很不同的东西,官方人员能享受到的资源,私人侦探是无法与其相提并论的。至于最近那部《灵媒缉凶》,呵呵……也不能怪他们,他们只是把灵异当卖点,而我们是专业人士,恶意的批评我就不说了。”
王诩还是满不在乎的表情:“反正我将来肯定是不会干这个行当的,既然你如此痴迷于自己的个人推理秀,那就受着吧……”
他们正闲聊着,郝德森太太的脚步声从走廊里传来,她轻轻敲了敲门,在屋外道:“一位年轻的先生求见。”
“请让他上来吧,有劳您了,郝德森太太。”猫爷应道,他随即转头对王诩道:“如果来的人是个警察,那就证明了艾尔斯泰因切实履行了他的诺言。”
王诩道:“关于这点我一直想问你,你究竟凭什么确认艾尔斯泰因在警界有深厚的根基,那种情报,以你现在的身份很难查得到吧。”
“哈!这还用查吗?你别忘了,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说过了,他曾经派人两次去艾琳的家中行窃,那么我立刻就能得出两种假设,第一种,他与这座城市中的三教九流有很密切的关系,这点我马上就否定掉了,因为那样的话,他就不会尝试来找我们这样的侦探了,他可以在这个大染缸般的雾都中寻找到一个更合适的人才来,至少,比我更‘忠诚’。
而且,当我后来进一步接触这个事件时,也越发感觉到艾尔斯泰因派去盯梢的两个家伙是十分不专业的,他们根本就不擅长干这种事,其业务水平还不如那些在街上掏人腰包的流浪孩子。我想艾尔斯泰因的最后计划,就是让这两个家伙蒙上脸,直接冲进去向艾琳讨要那份出身证明了。”
王诩接道:“所以,只有你的第二种假设才能解释他为何能犯法而不被追究了……他和警界有来往,像那种入室行窃的小案子,是可以想办法压下去的。”
“没错,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要的报酬并非钱财,而是让他在警界里为我们大造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