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在眼里不由得糊涂了,究竟眼前这老道和昨晚我看到的那个鬼魂之间有什么关系?而且听他刚才那话里意思,李云涛之所以会变成类似植物人的状态,是他擅自请那个什么七星灵官罡的原因,于是便把自己的想法问了出来。
凌空子点点头说,正是如此,所以贫道才要问起云涛孩儿究竟是如何脱阵而出的,是否有高人从旁相助啊?
我见他说中要害,脸上登时一红,不由自主的便低下头去,但潜意识却告诉自己,哪怕对方已经猜到了,可关于老O的事情也绝对不能向外人透露半个字,因为这不仅可能关系到事情未来的发展,更是朋友之间最起码的忠诚。
可是不说出来,关于李云涛的事情就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该怎么搪塞过去呢?
越急越想不出办法,只急得我额头见汗,好在凌空子似乎也并没有打算让我回答,跟着又说道,伊小友,你不用瞒我,贫道虽说疏于降妖捉鬼之术,但于寻仙问卜一门还是有些小成的,寻常事须瞒不过我的眼睛。罢了,既然你抵死不说,贫道也不便相强,只是既然现在要救云涛孩儿的性命,有些话便须得说个明白。假如贫道所料不错的话,当时那个助你们脱困的人仍是在“七星阵”上作文章,才救出的云涛孩儿,而且还要你从旁协助,可是这般么?
我听他虽然没把细节说出来,但大致情形却说得分毫不差,不禁吃了一惊,暗想如果这老道当时不是躲在旁边偷看的话,单凭这一手就比普通的降妖捉鬼之术牛X多了,说不定我昨晚遇到的事情他也已经了如指掌了,那我还把衣服衬里上的殄文藏着掖着岂不是等于掩耳盗铃?
不过,我可没笨到不管不顾自己和盘托出的地步,当下干脆低着头不作声,权当是默认了。
凌空子见我不说话,当下又叹了口气继续问了句,依贫道算来,你们作法之时还出了岔子,是也不是?
我听到“岔子”两个字,心中登时一凛,猛然间想起老O让我往那七盏油灯里滴血的情景,当时的确有件十分奇怪的事情发生,那就是我的血不知怎么的,莫名其妙就滴不下来了,紧接着就被老O叫停,最后一盏油灯里用的是他的血。
这件事让人完全无法理解,只是后来又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我才淡忘了它,现在突然提起来,我仍然是一头雾水,实在闹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抬起头来,冲口问道,道长,您是说……您是说云涛之所以会昏迷不醒,是因为那时候……
凌空子看着我摇头苦笑了一下,那副表情像是在说“小子,你总算承认了”,但口中却说,伊小友,我知你心中有难言的苦衷,就定然不会相强,但有件事请你务须明白,贫道只是想搭救云涛孩儿,这心思与你一般无二,既然如此,便是自家人,何苦瞒来瞒去。
我被他这番话说得满脸通红,但还是忍住没有吭声。
只听凌空子继续说道,你方才所言不错,云涛孩儿的怪症恰与此事有关。贫道并非无所不知的神仙,但却能从卦相中猜到,你们当时出得岔子便在那最后一步天枢命宫上!凡三界轮回中,不论人神妖畜,皆有魂魄,三魂又有“天魂”、“地魂”、“人魂”之分,民间常说人有三魂,其实不然,通常将来,得道成仙者可开“天魂”,得天地间灵气的而为妖者可开“地魂”,而凡人则只有“人魂”罢了。当时那个相助你们的人必是想用这逆行阵法,送回灵官罡,救出云涛孩儿,这本是不错的,唉……只可惜最后失了一招,这北斗七星中的“勺头”天枢位正是“人魂”所在!既失了“人魂”,却不是个叫唤不醒的空肉身又是什么?
他说到这里便连声哀叹起来,我却惊得张口结舌,仔细回想一下当时的情景,以及老O的反应,我隐隐觉得这老道刚才所说的话真实性相当高,十有八九当时正是由于最后那盏油灯里没有我的血,所以才会发生这种事情,可问题是老O不是把自己的血补在里面了吗?两个都是人,这血还有什么不同的吗?
眼看又一个谜题出现,我的脑袋顿时就大了起来,急躁起来真恨不得抄起手边的东西就砸。
这时,只听凌空子又说道,你且莫急,贫道开头说过,昨夜苦思之后已有了计较,可是这法子究竟行得通否,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云涛孩儿此刻已然如此,便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一听,慌忙问他现在到底该怎么办,这次完全是出于真心,绝对没有任何敷衍的意思。
凌空子当下便问我上次临走时他送的那把小玉刀还在不在。
我赶忙把手伸进内兜里,把玉刀掏了出来递到他面前。
凌空子微笑着伸手推了回去,然后告诉我,他的意思不是要这刀,而是他的办法需要着落在这把刀上,并且必须由我来动手。
我一脸愕然的望着他,心想自己什么道法也不懂,而你这老家伙到现在也没告诉我该怎么用,让我怎么救人啊。
正在心里发着牢骚,就听凌空子又说道,伊小友,贫道这便将办法说与你,听仔细了,千万不可再出差错。从今日起,每晚子午时分,也即阴阳交替之时,你须将右手中指之血滴取一滴在云涛孩儿眉心印堂血上,而后以此玉刀轻轻刮拭,另其完全融入皮肉之中,连续以此法用上七日,其间不可中断,更不可错过时辰,否则无益反害!
我一听又要滴血,不禁有些为难,一来我还没有搞清楚这老道和昨晚那个鬼魂的关系,何况还关系到李云涛的生死存亡,我无论如何也不敢轻易冒险;二来由于上次滴血时发生那种事情,我实在有点儿怀疑自己的手指是不是还能滴下血来,这种事情显然是不正常的,可问题出在哪里我还不知道,更不能随便对人明言,既然如此,我又怎么敢随便用在李云涛身上呢?
凌空子似乎并没有看出我面露难色,又伸手到身后摸出一本古旧的线状书递了过来。
我下意识的接在手中一看,只见封皮上用篆书写着两个字的书名,但我却认不出来。随手翻看了一下,见里面写满了指甲大小的正楷字,但实际内容并没有多少,只是书页已经卷曲发黄,甚至有的已经破损不堪了,于是便抬起头来疑惑的望着那老道,不明白他给我这本书干什么?总不会是让我照着这个学道吧?
只听凌空子说道,方才只是其一,现在要说的也至为重要,这本《灵宝经》是我教创派祖师手书的真迹,又经历代掌教诵读,法力无边,聆者可渡厄解困。你记住,每晚滴血前后,须将此经诵读一遍,且不可马虎了事,虽然未必有用,但事在人为,结果如何就看云涛孩儿的造化吧。
第十一章 夜读
他这些话我虽然全听在耳朵里,但心里却仍是疑惑不解。凌空子那老道也没有再多言,只催促说事不宜迟,让我赶快回去,当下便叫来小道童送我下山。
我把玉刀和《灵宝经》收好,起身鞠了一躬,便起身跟着那道童走出静室,一路穿堂而过,很快就来到了外面的大堂。可这小子始终不发一语,只顾向前走,一直到九霄宫外,他才把手向殿外一指,说了句“请”,那样子就像在叫我快点儿滚出去似的。气得老子真想抽他两个嘴巴,不过眼下办正事要紧,也懒得和这种小屁孩一般见识。
我急匆匆的下山之后,先乘车返回句容,接着又在火车上折腾了将近一个白天,直到晚上天快黑的时候才终于回到了医院。
我顾不上一路旅途劳累,先跑到护士站问了一下李云涛这两天的近况病情如何,另外有没有人来看过他,得到答复是什么变化也没有,更没有什么人来过,原来啥样现在还啥样。
其实这多少也在我的预料之内,只要没出什么岔子就行,唯一想确知的就是老O究竟回来没有,现在显然只能失望了。
我叹了口气,转身回到病房,只见李云涛依旧平躺在床上,那护工大嫂还在旁边拾掇着。看得出我没在这两天,她的确很用心。
我赶紧上前道谢,她见到我也笑了笑,互相客气了几句,紧接着把手头的事情忙完就起身告辞而去了。
此时天色已晚,人家又忙了两天,我自然也不便相留,于是就把她送到门外,然后坐在一屁股坐倒在沙发上,眼望着昏迷不醒,而且更加消瘦的李云涛,我只觉得一阵难过,甚至绝望,同时又感到身心俱疲,混身像散了架似的,头痛难忍,没过一会儿,眼皮就越来越重,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迷迷糊糊还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又被困在了九宵宫后门的破院子里,无法脱身,而那个貌似凌空子的家伙就在我面前,泛着白色荧光的身体渐渐从一个变成两个,其中之一还是原来的样子,而另外一个竟然是凌空子!他们又从两个变成四个,最后竟然挤了满满一院子,甚至连那几棵树上也都是,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了!
而且无论那鬼魂和是凌空子,他们的表情全都一模一样,一个个瞪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那样子就像要把老子生吞活剥了似的,就在我不知所错的时候,他们猛然间同时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如同山呼海啸一般震耳欲聋,紧接着全都朝我冲了过来!
我大叫一声从梦中醒了过来,并且反身从沙发上滚到了地下,只觉得胸腹间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当下起身坐回到沙发上,过了好半天才喘匀这口气,尽管明知刚才那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结果,但我心里还忍不住怕得要命。
即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个白衣鬼魂不是凌空子老道弄出来的,因为这完全没有任何必要,但他们两个之间却必定存在着某种联系,或者说在他们身上隐藏着一个重大的秘密,这一点同样毋庸置疑。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让我不得不对这个曾经充满敬意的忠厚长者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而且对他所说的话已经不敢再有任何信任。
我伸手到怀里一掏,便拿出那本《灵宝经》来,接着又从衣服内兜里掏出小玉刀,然后低头凝望着这两样东西,耳边不禁开始回响起凌空子今早所说的话。
老实说,他当时的神态情真意切,丝毫没有作伪的痕迹,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绽,假如有人能把戏演到这个地步的话,那他绝对是影帝中的影帝,要不是我之前遇到那个鬼魂的话,也绝不会起任何疑心。
可现在就不同了,李云涛的性命只在呼吸之间,稍有差池就再也没有生还的机会,既然明知有问题,我怎么敢把那老道所说的方法用在他身上呢?
然而问题是现在老O迟迟不见人影,医院又指望不上,我已经一筹莫展,假如不按他的法子办,那又该如何救人呢?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唉声叹气,心头烦乱以及,恨不能拿脑袋去撞墙,突然间想到既然凌空子的话不能尽信,是不是可以采用一个相对折中的办法呢?
那老道让我把血滴在李云涛眉心的印堂穴上,还要用玉刀刮拭,先不管它有用没用,这一条是万万不能做的,问题恰恰出在我自己身上,血无缘无故的滴不出来,这也许是我的身体出现了变异,也许别的什么原因,总之是有问题的,这一点那晚在匣坑村我从老O的神情中就能读出来,既然如此,在事实未明之前,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李云涛以身试险。
而接下来的读经这件事则相对来说风险就要小得多了,首先这本经书一看就是上了年头的老物件,作假的可能性不大,况且印象中对待类似植物人这种昏迷不醒的病人,最好的治疗方法就是跟他多说话,假如我只是在他旁边读读这本《灵宝经》的话,怎么也比往他额头上滴血要安全多了吧,就算没有什么用,多让李云涛听听声音,应该是没有什么坏处的。
打定主意之后,我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见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离凌空子老道所说的“阴阳交替”之时原来我不知不觉竟睡了五个多小时,要不是从那个恶梦中惊醒说不定就一觉睡到大天亮了。
我当下不再迟疑,把玉刀重新收回衣兜里,然后起身走过去,打开病床前头的壁灯,然后搬了把椅子坐在李云涛旁边,摊开手里的《灵宝经》,先粗粗翻了一遍,见那本书果然没多少东西,前后加起来估计也就万把来字,但内容却十分艰深晦涩,有不少极生僻的字不认识,而且就算这句话里的字全认识也完全看不懂意思,很多地方甚至不知道该在哪里断句,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咱对道教一窍不通呢,况且这也不影响阅读。
我当下便从头开始读了起来,遇到不认识的字就跳过,而不知该在哪里断句的地方就索性不管对错,一口气便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