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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节


  当然,光旅游不行,入考古队,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一门考古技术,为将来吃饭打基础。所以碰到有机会就询问,到了休整时期,别人都去外面胡逛,我却向专家们借了书,如饥似渴地学习。这帮考古队专家对我也特别满意,似乎有益栽培。当时文革结束不久,这方面的人才青黄不接,刚出来的大学生都是嫩蛋子,暂时不成气候。而如我一般,懂技术,年轻又好学,虽然不是科班出身,却是他们有意培养的对象。而诸如王二之流,不学无术,有次听专家在讲,西汉赏手下动辄百金,舔舔嘴唇,羡慕地说道:“想不到那个西汉一朝这么有钱,金子都是按百斤算了的!”
  叫人贻笑大方了,百金之金,铜也。
  王玟琳大姐是和我接触最多的一个人,其实她很很年轻,三十刚出头,据说丈夫在文革时候死了,迄今单身一人。她个子不高,一张娃娃脸很清秀,那双杏核眼颇是好看,原比实际年龄小了几岁。她是上海人,说着一口江浙口音的普通话。因为我当兵时驻地在杭州,能够听懂江浙话,这个原因使得她也比较愿意和我接触。
  事先说过,我的名字很怪,她听说了我的名字后,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反应:
  “什么?猪很坏?猪很好啊,肉可以吃、皮……”
  “你是回民?所以说猪坏!”
  不一而足……
  王玟琳则是单手撑着下巴,,问答:“你老家在甘肃?”
  我点点头回答:“后来迁到了安徽淮南。”
  王玟琳淡淡一笑:“原来如此。你其实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后裔。”
  “啥,我家还能和皇帝老子挂上关系,邪门了!”
  “明太祖朱元璋他们一家取名字很有规律,拟定了二十个字,每个字为一世。几世孙初生,由宗人府依据世次顺序取双名,双名中的前一个字即太祖所取,后一个字则必须是一个以五行做偏旁的字,五行则以‘火、土、金、水、木’为顺序,如‘火’为朱元璋孙子辈命名所用偏旁。朱元璋有个儿子封在甘肃。他的后代以‘瞻禄贡真弼,缙绅识烈忠,曦晖跻当运,凯谏处恒隆’为派字命名。我听说你的名字有恒字,又有水作偏旁,就知道你是朱元璋的肃王一脉了。”
  我恍然大悟,倒是冤枉了那个前清秀才,他是得知了我家的规律之后才这样替我取名字。他也在三年自然灾害中归天了,下次回乡好好拜祭一番。
  王二回来之后拍拍我的肩膀,暧昧地笑道:“老猪啊,原来你对老女人感兴趣!”
  “去你妈的!我把她当我姐姐一样!”
  老猪是我外号,来历自然不用说了。
  休整之后我们再次出发,这次进入内蒙古高原腹地的克什克腾旗,往东就是南北纵贯上千公里的大兴安岭。我本以为高原都是像青藏高原一般呼吸都很困难,其实内蒙古高原海拔低于青藏高原,对于我们这些体格健壮的家伙来说影响不大,但是考古队的老东西却倒霉了。
  忘了介绍一下,考古队成员有三人。带队的就是那招人的半秃老头,叫杨爱苏,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文革吃了不少苦。他自己说这苏是苏东坡的苏,不是苏联的苏,不过小将们可不管你!对了,说道苏东坡,我自从退伍以来,很久没有吃到东坡肉了。
  王玟琳是她助理,不多说了。还有一个是刚从大学毕业的学生,姓林的小丫头,叫林白水,我暗地里叫她小丫头,意思是嫩蛋的意思……这丫头唧唧喳喳,不过高原反应厉害,最近几天闭嘴。
  另外一个较年轻,约莫四十出头,整天沉默寡言,也不多说话,他叫老赵。有枪,说是保护专家,但我怀疑是为了监视他们。毕竟这里离蒙古很近,那时文革结束不久,人心尚待安宁,就说不定就叛逃到了苏联。
  我们乘坐两辆吉普车、两辆卡车穿行在内蒙古草原上。我看惯了浙西崎岖的丘陵,甘肃无际的沙漠,乍到草原上,真觉得新鲜。贡格尔草原天高地阔,曲折蜿蜒的河流画出最美的曲线。草原上长着半人高的野草,大风一吹,当真是风吹草低,唯独不见牛羊。其实这里是偏僻地区,不如包头、呼和浩特那边牧民众多,我们往往走两三天才能碰上一户牧民家。在数十万平方公里的地域上搜寻原始人类遗迹不啻于大海捞针,此刻就要发动人民战争。通过收集牧民们口口相传的故事,很多时候都会找到遗迹。譬如我们就有一次听说牧民在河里捞到瓷器碎片,循河流上走,发现了一处元朝行宫的旧址。由于我们并不在意古代历史的发掘,所以通知了当地政府之后就离开,叫人惋惜不已。我暗暗记下方位,日后趁人不备,同王二合伙来挖。

正文 三
更新时间:2007-4-18 8:52:00 本章字数:2737
  现在才七月份,高原到底是高原,气候干燥凉爽,甚是暇逸,受不了的是空气太干燥了,老是流鼻血。王玟琳叫我多吃蔬菜,说下次遇到牧民,让我再喝点牛羊血补补。正说着,我们就遇到了一户牧民。
  王玟琳身为女性,比较容易打交道,况且她精通蒙古、西藏等多种少数民族语言,上前热情打招呼。这是一户五人口的草原牧民,听说了我们是政府派来的考察队,草原人又好客,于是杀牛羊热情招待。我们下车搭建了帐篷,晚上一起篝火狂欢。我狠狠吃了半条羊腿,又吃了半斤煮羊血,把肚子填地饱饱。
  杨老头照例询问附近有什么奇怪的石斧、石针等奇怪物件被发掘。牧民家主人是一个年纪有八十左右的老汉,捋着胡子想想回答:“石头的东西我活了几十年没有见过,但是在达里诺尔往北约莫四里地远,有个砧子山,山上的石头刻了很多图画,有的是人骑马,有的是放牧。是不是你们要找的?”
  王玟琳、杨老头对视一眼,激动地微微发抖,正是他们需要寻找的东西,很显然,这是新石器时代古人类的岩画。国外在撒哈拉的峭壁上也发现过类似的痕迹。
  王玟琳急忙问道:“大爷,应该是我们要找的,你可以带我们过去嘛?”
  蒙古老汉一直坚实的胳膊猛然一震,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连连摇头,口中喃喃自语:“妖孽妖孽!”说着,竟不理会我们,转身离开这里。
  我们都是一愣,为何老汉会有如此反应?倒是老汉的儿子过来解释,他会说汉语:“真是抱歉,几十年前,我爹被日本鬼子逼着带去那边,虽然事后死里逃生,可是一直闭口不谈他是如何逃生,那些鬼子又怎么样了,好生奇怪。如果实在逼急了,只会念经求保佑。我虽然没有去过那里,到底比你们熟,我带你们去!”
  王玟琳表示感谢。
  这个蒙古大汉名叫巴特尔,据说蒙古语是钢铁的意思。他身材高大,浑身肌肉一块块当真如铁一般,高原特有的黑黝黝面色显出他刚毅的性格。虽然才三十多岁,蒙古人结婚早,他的大儿子都十五了。
  第二天,收拾完家么,巴特尔背上一只猎枪就和我们一起出发。他老爹虽然对砧子山畏惧如虎,终不阻拦儿子,和巴特尔的老婆、儿子、女儿在一边默默告别。我们乘车向北走了大约几十公里,中午吃饭时分终于到了达里诺尔。初听这个名字,我还以为是一座山,到了才晓得是一个大湖,一望无垠,湖水湛蓝湛蓝,我没有见过大海,估计海就是这般回事。
  眼见湖里点点滴滴,竟然有不少鱼儿在活动,这些天牛羊啊、馒头啊吃厌了胃口,存心改善一下伙食,跑到下面捉了几尾鱼。觉得口干舌燥,于是舀了一口,呸!怎么又咸又涩!
  巴特尔看到了我的举动哈哈大笑:“小子,你不知道,这是盐水湖。湖里面的水比海水还咸!”
  邪门啊,这种盐水,鱼居然还活得下去。
  王玟琳笑道:“数百万年前,这里本是一片平原,后来火山爆发导致地层下陷,积水成湖。眼前这达里诺尔看似够大了,其实远古时期规模更是数十倍。因水分蒸发,留下矿物质,于是就越来越咸了。”
  那姓林的黄毛丫头憋红了脸,啊地轻轻一叹,转身飞快地爬过一个小土坡,找隐蔽之处了。我和巴特尔对视一眼,暧昧地大笑,王玟琳倒是脸一红。这女人毕竟不如男人方便,随处即可,小丫头片子估计早上羊奶喝多了,此时急不可耐。
  倏地!小丫头发出一长串尖利的惨叫!
  我和巴特尔倏然吃了一惊,顿时绷紧神经。巴特尔为人小心谨慎,不论何时何地,随身都背着猎枪,此刻把枪握在手里,打开保险匣。我也拿着那把临时做的鱼叉,和他一起赶过土坡,正看见小丫头吓得浑身战栗,至少平安无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问道:“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
  小丫头颤颤悠悠地指着前面一个土包,那土包约莫半尺来高,周围高高低低,垒了几十个。初始我以为不过是蒙古人随意建筑的敖包,或者天然形成的土堆,也不在意。天长日久,土包塌陷,虽叫野草裹住,野风吹过,草低了头,竟然露出一个狰狞的脑袋!
  这是一个死人的头骨,因为内蒙古高原气候干燥,死尸很容易变成干尸,骷髅的皮毛尚未落下,张口凸眼,吐出了舌头,临死前的表情清晰留下,看似痛苦不已。单是一个干尸骷髅也罢了,离奇的是从眉骨起的天灵盖尽数削掉。
  我拉开小丫头,拿着鱼叉柄挑动骷髅,笑笑:“一个骷髅罢了,你居然怕成这副德行,以后还怎么干考古这行业!”
  蓦然我瞠目结舌,表情和动作顿时僵掉。当我鱼叉挑动那骷髅的时候,顿时滚了下来,后面又露出整整齐齐排列地数十个骷髅,干枯的皮肤留有死前的神情,原比光秃秃的骷髅更加恐怖。纵然此时正是正午,也叫人觉得阴气森森,不寒而栗。
  王玟琳也赶了过来,先问一句怎么回事,看到这些无顶干尸骷髅,顿时骇住。
  巴特尔背上猎枪,走过来用靴子踢开其他几个土包,哗啦啦,滚下一大堆骷髅,都是让削掉了头顶,表情痛苦。地上滚着一批骷髅似乎是巧合,他们的脸正面对着我们,好像在诉说无尽的幽怨!
  不一会儿,在附近的其他人听到了小丫头的惨叫也陆续赶来,看到这些情景震惊不已!大家啧啧惊叹,议论纷纷。杨老头捡起一个骷髅,翻转细细察看,说道:“骷髅头上还有白色的干皮,考虑到内蒙古的气候,看来这些骷髅死得时间不长,最多几十年!”
  然后对王玟琳问道:“小王,你看这些路口排成一个阵势,是不是宗教遗迹?”
  王玟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跟到我身边,身子微微颤动,说道:“不,绝对不是!我研究少数民族风俗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些习惯。何况连头盖骨都削掉了,邪门的紧!”
  杨老头问道:“会不会是把头盖骨锯下来,做法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