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他看:“你租这间房子果然是有目的。马师傅没说错。”
李大民看看我,叹口气:“推我进去吧。”
我推着轮椅走进房间,李大民示意我往东面的房间去。这里能被用作澡堂子,面积是非常大的。能看出东面的房间以前被当做主浴,偌大的房间中央还有没拆干净的浴池。昔日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的大众澡堂,如今空无一人,遍地狼藉,光线很差,我和李大民的影子映在露出水泥的墙上,显得非常萧索。
看到那处塌陷的大坑就在这间房间的角落里,我推着李大民过去。这个大坑上铺设着厚厚的木板,上面抹着水泥,只是现在这些木板都已断裂,边缘岔口不齐,露出下面黑森森的洞。推想而知,这个坑出现之后,有人把它盖上封严,可不知为什么,木板断裂,水泥塌陷,又露了出来。
李大民幽幽说:“那口缸挖出来的时候,并不是空的,里面有东西。”
“什么?”我有些惊诧。
李大民淡淡地说:“死人。一共六具干尸,已经风化成黑色。发现的时候它们全身被浸过朱砂的布巾缠绕,头上贴着符,僵而不腐。”
我看着黑乎乎的大坑,心跳加速:“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场景太过惊骇,”李大民说:“在场的人全部要求封口,尸体也被相关部门拉走了。我没见过实物,就是手机里大缸的照片也是托了很多关系才拍到。据我的常识推测,这是一种很古老的宗门仪式,用来封印鬼门的。这口缸如果是宋朝的,那么这种仪式也能追溯到宋朝。最为古怪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已经听愣了,赶紧问:“什么?”
“这六具尸体全部为男性,而且都是……光头。”
“这说明什么?”我问。
李大民道:“不知道。有可能这种仪式里献身的人需要剃成光头的男性,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献身的这些人都是和尚。”
我“哦”了一声,忽然隐隐的想起什么,又抓不着实质。正想着,李大民说:“这口缸出土后,文物局要进行大规模的挖掘,但最终没有成行。两个原因,一是和澡堂老板以及房东大哥协商不成,这里毕竟是人家做买卖的地方,你要全刨开,必须能拿出赔偿。可是咱们这的文物局是清水衙门,上面领导又扯皮踢球,这件事一来二去就算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李大民划着轮椅来到浴池旁说:“文物局的领导无意中听一位高人劝说,说这里阴煞之气太重,而且有诡秘阵法,一旦破坏,贻害无穷。领导嘛,图个升官吉利,一团和气,便把这件事掐灭在苗子里了。”
我笑笑:“所以你就来了。”
李大民转过轮椅瞪我:“你以为我和那马丹龙一样,是捡便宜来了?”他幽幽说道:“自从这口缸挖出之后,澡堂里便怪事频出,最后闹出了人命。”
他简单讲了一下,澡堂子连续出现三件怪事,最后导致停业破产,至今老板还陷在官司里。
去过大众澡堂子洗澡的朋友都知道,只有男澡堂有浴池,而女澡堂是没有的。为什么会这样,取决于女性特殊的生理构造,这里就不做讨论了。第一件怪事就发生在男澡堂的浴池里。
李大民俯不下身,他腰椎还不行,让我从地上捡起一根木头。他拿着木头,指着扒得只剩框架的浴池讲解。
那天,几个老头正在浴池泡澡,正泡得无比舒坦的时候,忽然有人看见从池子底下慢慢升上来一片红色。一开始大家没注意,蒸的晕晕乎乎,还以为眼花了。等到那片红色慢慢浮在水上,这才看清。
这片红色居然是大红大红的衣服,在衣服里裹着一具被水泡得跟头肥猪一样的女尸,全身惨白,披头散发,眼珠子一动不动瞅着一个老头。给那老头吓得魂飞魄散,光着腚从水里跑出来,因为地下打滑,一屁股摔在地上,直接左臂骨折。
后来澡堂老板来了,警察也到了现场,这通乱。最后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女尸,而是一个充气娃娃穿着红衣服,因为蒸汽腾腾,又事发突然,当时谁也不会往细了看。就是一场误会。说是误会,但毕竟是你澡堂子的责任,导致人家受到惊吓还骨折了,没办法,老板掏出一笔不菲的赔偿金。
这事虽然就那么过去了,但不能深想啊,完全封闭的浴池,下面又没漏,怎么就平白无故从水里冒出这么个玩意,想想就瘆的慌。等晚上停业的时候,老板带着人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浴池,周周边边都敲打了一通,实在搞不明白那东西是从哪出来的。
自从这件事之后,就风言风语地说这里闹鬼。
真正坐实闹鬼传闻的,是女澡堂清洁阿姨的遭遇。那天晚上,澡堂里已经没多少人,她正在收拾卫生,用拖布把地面擦擦,就觉得地上有黑影晃,猛地一抬头,随即一声尖叫。据说那天晚上周边很多居民都听到了凄厉的女人叫声,毛骨悚然至极。
因为她看到一个女人吊死在澡堂的天棚上。
澡堂子为了保存热乎气,天棚设计的比较高,只在最高的地方开了一个小小的天窗也是通风管道。通风管道里的扇叶还在转着,黑黑的影子闪在那吊死鬼的身上,显出一种难以描述的诡秘气氛。可是等大家都进来的时候,却没发现什么吊死的人,完全就是这个阿姨出现了幻视。
那个阿姨说什么也要辞职,胆子都吓破了。老板也焦头烂额,好说歹说让她留下来继续干,还加了工资。这年头,五十来岁的老娘们找个活也不容易,只好委委屈屈又留下来。
要么说劫数呢,一个礼拜以后,老板早上开门要做生意,发现那位阿姨吊死在女澡堂里。死状和她生前描述的看见那个吊死鬼的情况一模一样。
这下出了人命官司,麻烦了。阿姨有个儿子正在念大学,学费还没着落,老头在厂子看大门,一个月几百块钱连饭都吃不饱。人家家属拿着花圈天天来闹,几经官司,老板几乎把这些年的积蓄都赔偿一空,最后孑然一身,灰溜溜关了大门走了。
我听得心惊肉跳:“你是说这里死过人?”
李大民语气很平淡:“不是男浴室,是在西面那个女浴室。你要是有兴趣,一会儿我带你过去看看。”
“那位阿姨为什么上吊?”我问。
“不知道。法医鉴定是自杀,可人家家属咬定了是他杀,非说让人害死的。也是,有丈夫有儿子的,平白无故为什么就会自杀呢?那只有一个可能了。”李大民说。
“什么?”
“鬼上身。”李大民呵呵笑:“吊死鬼附体。”
他说的看似笑谈,但我表情很严肃,因为我想起苹果屯的自杀事件。鬼门关阴气外泄,邪气侵体,无故自杀也在情理之中。
李大民道:“我盘下这个地方,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以一己之力重新封印鬼门。老刘,你别忘了我曾经修习过鬼修之术,有能力为老百姓做点事。如果再不严加控制,整座城市或许都能变成鬼城。”
我咽下口水:“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吗?”
李大民划着轮椅,转向门口:“我找你来,就是想让你帮忙。我现在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了。”
“其实你完全可以和马丹龙联手……”
李大民摇摇头:“马丹龙对我有成见,而且这人不是个好东西。曾经几次找过我,套我话,打听我在画里的经历。你以后也小心一点他,这人很贼很鬼。”
“可是,我又能干什么呢?”
李大民用手指指外面:“你知道花园小区的开发商是什么背景吗?”
“不知道。”我摇摇头。
他说:“这块地扒了之后,原来那家房地产公司突然遭遇经济打击破产了,资产被一家台湾的大型集团全面接收。现在负责花园小区地产改造项目的就是这家集团。这些台湾人,一来我就知道不对劲,狼子野心。他们根本不进行建设,而是用几乎大半年时间,只打了一口深井。”
我听得玄乎:“打井干什么?”
李大民看我:“他们要打通一条通向鬼门关的路!”
听他这一说,我头皮都炸了:“**,他们这是为啥啊?”
李大民摇摇头:“不知道。肯定不是好事!所以我们要抢在他们前面先进入鬼门关进行封印!老刘。”他划着轮椅走到我近前:“拜托你了!”
“我一个**丝,能干什么?”我莫名其妙。
李大民划着轮椅到一处墙角,拿起一把靠在墙上的铁锨,然后又划到我近前,像交接圣物一样,把铁锨递给我:“咱兄弟俩齐心协力,一起挖地道!”
“**!”我差点跳起来:“你没开玩笑吧?”我菊花都冒凉气,挖地道进鬼门关,这李大民脑子怎么想的,要么没事一来事就是个匪夷所思的大工程。他真不愧和李扬是哥俩,这俩人要生在乱世估计现在都称帝了,绝对枭雄的料。
我赶紧摆手:“大民,我说句不好听的,你是个废人帮不上忙。而我就一个人,拿着铁锨,一锨一锨的挖,得挖到什么时候?你真把我当成肖申克了。人家台湾人又是挖掘机又是打桩机的,我老哥一个能干过现代科技?”
李大民呵呵笑,脸上竟然呈现出一种奇异阴森的鬼气:“不知道了吧,鬼门关的门户通道都是现成的,人家宋朝人早就给你弄好了,只是时过境迁岁月沧桑,里面堵了些淤泥,只要稍微清理就完事了。我们绝对比他们快!”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手电筒递给我:“拿着,你现在就可以下去观摩一下。”
我回头看看那个黑森森的大坑,腿肚子都转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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