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振羽看到夏梦欢垂头丧气的样子,莫名地,身体里就憋着那么一股劲儿,一定要把这件事办成。
他和夏梦欢做了好几天调研,跑到材料系去问,跑去采访俱乐部负责制冰浇冰的主管,然后廖振羽就发现,不是所有冰层都是半透明的,有些重要比赛的赛事用冰,因为用水和做工都很讲究,制出来的冰透明度相当之高。
至于为什么老大坚持认为冰场的冰都是半透明的,那是因为……老大她没参加过什么重要赛事……
唉,老大真可怜。
廖振羽原谅了老大的无知,动手写了一个方案。虽然奥运会的冰很地道很漂亮,但是成本高得吓人,用水都是纯净水,制作过程也相当复杂,甚至还有人为了得到最完美的冰,给冰听音乐。廖振羽只要没得失心疯,就不会采用那些烧钱的方法。最后他权衡再三,大道至简,决定直接把水烧开,然后冷却,作为冰场制冰浇冰专用水。
至于听音乐这个方法,倒是可以采纳,反正开音响耗不了多少电,就算没效果也没关系,至少可以装逼。
解决完冰的透明度,开始着手做效果图。
这个环节让廖振羽有点为难,他不会做图,平常自拍连滤镜都不开,并且完全没有构图能力,一米八的个子,可以自拍出一米五的效果。
夏梦欢安静地看着他,“你怎么不问问我呀?”
可能是因为心态上还没从老鹰和小鸟的角色里转过来,廖振羽和她在一块做事,总是容易大包大揽。这会儿听到夏梦欢问,他才发现他确实把她忽略了。
然而他对她的能力持怀疑态度。毕竟在他眼里,ps是一门难度极高的技术。
廖振羽:“你会做图?”
夏梦欢点头:“会啊。”
“我说的做图,不是自拍美颜那种。”
“我知道。”
廖振羽说,“那你把你以前做的图片给我看看。”
“好啊。”
晚上,廖振羽为他的轻视付出了代价。夏梦欢给他发了一张照片,自称是她的“代表作”,廖振羽点开一看,那是一张裸贷照片。
照片里的男人光着膀子,身材臃肿,双手把身份证举在胸前。脸是他廖振羽的脸,身份证上的照片也是他的,甚至名字和生日民族都对,只有证监号那里是错乱的。
廖振羽正在宿舍和室友围在椅子旁蹲着吃火锅,这会儿一看到照片,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这特么……做得也太逼真了,吓死个人啊!
室友见廖振羽吃着吃着跪下了,莫名其妙地凑过脑袋看了一眼,一脸惊奇道:“呀,男的也能裸贷呀?……卧槽这不是你吗?廖振羽?!”
廖振羽尴尬摆手:“误会误会!”
室友们不信,笑嘻嘻道:“廖振羽,你去哪里搞的?介绍一下呗,咱们男的不用计较那么多,借我一百块我就拍。”
“真的是误会……”
“切,小气。还是不是兄弟了?”
廖振羽无奈之下,给夏梦欢发了条信息:在吗?
夏梦欢:在。
廖振羽:我室友们看了照片很喜欢,他们也想要。
夏梦欢:……
于是,三个室友在一毛钱都没贷到的情况下,各自收获了一张裸贷照片。
从此以后夏梦欢在他们寝室人的眼里就是巫婆一般的存在。
晚上,廖振羽躺在床上,想着那张毫无ps痕迹的照片。
他有些不开心。
——夏梦欢给他p的时候选材怎么那么不走心呀,他的身材比那个臃肿松弛的男人要好多了OK?o( ̄ヘ ̄o#)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感觉很别扭。最后摸过手机,打开夏梦欢的微信,在聊天框里打了一行字:
其实我的身材很好的。
廖振羽打完字,手指停在发送键上方,迟迟没有按下去。
大半夜给女孩子发这种信息,越看越猥琐啊……
他无力地一垂脑袋,赶紧把那句话删掉,关机睡觉。
夏梦欢做效果图的时候,提出一个新的问题:冰的密度和空气不一样,往冰层里放图片或者浮雕,这些东西进入人的视线时会发生折射,视觉效果产生偏差。
至于偏差多大,与两者的折射率有关。
廖振羽为此,又搞了一个矫正公式。
……
两人为这个创意做了许多前期工作。他们俩本身课业都不清闲,还要兼职,能抽出来的时间本就不多,这样搞来搞去,眼看着材料提交日期马上就到了,ppt还没做完。
无奈之下,他们带着电脑,去酒店开了个房间。
廖振羽万万没想到,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和女孩子开房,竟然是为了做ppt。
因为订房太晚,酒店没有标间,只剩下特价大床房了。按理说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还是这样的一室,那气氛本该有点暧昧的。但廖振羽和夏梦欢像行军打仗一样,满脑子都是ppt和ddl,谁也没觉得尴尬。进了房间,打开电脑就开工。
廖振羽在茶水台找到两包速溶咖啡,给他和夏梦欢一人冲了一包提神。
后来,他有点后悔冲咖啡。
凌晨三点半,ppt总算做完,夏梦欢这时候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指了指床:“我睡这边,你睡那边。”
廖振羽一阵不自在,“我在桌边趴一会儿就好了。”
“没关系,不要在乎这些细节,只要心是纯洁的就好。”
“唔,也对,”廖振羽点头,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你就不担心我对你怎么样吗?”
夏梦欢心想,我超期待的好吗!
自然,这种话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了。
俩人分据床的两端,夏梦欢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廖振羽却没什么睡意,一来是刚才喝了咖啡,二来,身边躺着个女孩子,让他的神经无法放松,全部注意力都在她身上。他的身体知觉变得异常敏锐,甚至能听到她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夏梦欢动了,翻了个身。廖振羽侧脸看向她,见她背对着他侧躺着,身体由于翻身,斜出一个角度,抱着被子睡得相当踏实,纤细的肩膀随着呼吸,有节奏地一起一伏,在柔和昏暗的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既脆弱,又充满生命力。
他看着她的背影,心内一片平静,好像,又不太平静。
然后,夏梦欢又动了,身体倾斜度更大了一些。
再过一会儿,又动了……
廖振羽睡意全无,亲眼目睹了夏梦欢的睡相——此人睡着时竟然会在床上沿顺时针做自转运动,她上辈子恐怕是个星球吧?
夏梦欢转着转着,头部转到了他的腿上,脑袋歪歪地枕着他的腿,睡得香甜。
廖振羽身体一紧,连忙去拨她的脑袋瓜。
拨开了,她又回来。如是再三。
廖振羽无奈了,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提起来,在床上摆正,虽然知道她听不到,还是忍不住说:“好好躺着。”
夏梦欢不知梦到了什么,突然一头扎进他怀里,反手抱住他,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
感受到她娇小柔软的肢体紧密地贴着他,廖振羽只觉得身体里有一股热血在呼呼地往上冲,他无法控制地心绪紊乱,呼吸渐渐急促。
罪魁祸首却无知无觉,变本加厉地抬腿勾住他的腰,廖振羽感觉自己快爆炸了,红着脸推她,“我警告你,放尊重一点啊!”
夏梦欢被他推得,脑袋微微向后仰了一下,导致她呼出的空气全喷在他的颈窝上。轻轻的,痒痒的,火热而无声的诱引……廖振羽感觉魂都快被她吹没了。
温香软玉在怀,廖振羽的身体渐渐有了些变化。他觉得有点羞耻,又有点无辜。他毕竟是个正常的、风华正茂的男人,怎么受得了这种撩拨呢……他错了,他不应该听夏梦欢的,说什么心纯洁就好,事实证明,男人到了这个时候,哪个心会是纯洁的啊!
那个传闻中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多半是个基佬。
廖振羽被夏梦欢折磨得不轻,无奈之下,只好用被子把她严严实实地包裹住,扔在一边,“都说了让你放尊重点。”
然后他躺在她身边,听着她的呼吸声,更睡不着了。
……
廖振羽一夜没睡,第二天起床,一脸菜色地同夏梦欢去退房,前台办退房的小哥看向他的目光充满同情。
廖振羽:= =
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办好退房,他们回到学校,去经管学院的活动办公室提交了本次策划大赛的材料。同时前来提交材料的还有另外一个团队,那几个同学是管院的,交完材料,大家一起走出办公室,管院那几人叽叽喳喳地讨论,也不避讳廖振羽和夏梦欢。
“听说了吗,据说这次一等奖已经内定了哦。邢副院长的儿子邢军也参加了这次比赛,不出意外,邢军就是一等奖了。”
“哈?不会吧?”
“你说会不会?决赛打分的评委有六成是管院的老师。骚年你不要太年轻。”
“啊,那我们岂不是要炮灰掉了?”
“安啦安啦,就当锻炼一下了,况且邢军又不能包揽一二三等奖,总能给我们分点肉汤的。”
blabla……
夏梦欢和廖振羽一路沉默地走出经管学院,等和那些人分开了,她对他说:“我觉得,我们一定可以得到一等奖的。我们有这个实力。”
廖振羽走在她身边,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声音听着没什么精神。
夏梦欢见他脸色不好,奇怪问道:“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不,不要提昨晚……
你知道我为了忘记昨晚,有多努力吗……
廖振羽揉了一下额头,“我回去睡觉了。”
“哦。”
“然后,这几天,我们暂时不要见面。”
“……QAQ”
一周之后,夏梦欢和廖振羽接到管院通知,他们入围了决赛,要在学术报告厅进行答辩。答辩分两个环节,演讲和现场提问。
传说中的副院长儿子邢军比廖振羽先上场,廖振羽在台下看了他演示的ppt,只有一个感觉:平淡无奇。
夏梦欢凑到他耳边悄声说:“我觉得很一般呢。”
廖振羽:“嗯,感觉像是隔壁附小的小朋友帮他做的ppt。”
夏梦欢捂嘴偷笑。
廖振羽斜着眼睛看她。她笑得眼睛都弯起来,目光说不出的柔亮灵动,配上额前柔软的刘海,唔,真可爱。
邢军的答辩结束,虽然廖振羽和夏梦欢看不上他,但他依旧在评委那里获得了高分。
轮到廖振羽和夏梦欢这一组,夏梦欢播放ppt,廖振羽演讲。可能是因为夏梦欢做的效果图太漂亮了,等他们展示完毕,现场竟然响起了掌声。
但评委老师好像不太满意。
评委A:“用开水制冰,成本太高,太异想天开了。”
廖振羽:“这是我们做的成本估算表,另外一张是预期利润。成本确实提高了,但利润率相对目前的模式,不降反增。另外,烧开水只是目前比较可行的方案之一,另外一个方案是改进和引用工业制透明冰。”
评委B:“你们这个创意,国外有先例吗?”
廖振羽:“没有。”
评委B:“那你有没有想过,外国人都不去做这件事,是不是说明,它实际上是不可行的?”
廖振羽:“老师,中国人创造四大发明的时候,外国人也没有去做。我的意思是,创新与国籍无关,它只是需要人们努力去尝试。自己试过之后,才知道行不行。”
评委B点点头,看样子是被说服了,转头就给他们打了个低分。
来自管院的六个评委,有三位都给他们打了低分,幸好校团委的老师和俱乐部派来的代表给他们的分数不错,把分数抬上去一些。
答辩的最终结果,廖振羽他们同另外一个团队共同获得二等奖。
一等奖自然是邢军的团队了。
说实话,这个结果,廖振羽是不服气的。
并不是因为他和夏梦欢没能得到一等奖,而是因为——以邢军团队那菜市场批发五毛钱一麻袋的创意,根本配不上一等奖。
老板小姨子都比他们强。
廖振羽在单纯的象牙塔里,感受到了单纯的不公平。
从会场出来,廖振羽有点负能量,头上好像罩着一团乌云。夏梦欢比他还丧,垂着脑袋走在他身边,也不说话。廖振羽看到她这样子,莫名地一阵心疼,也顾不上自己心情不好了,安慰她:“好了,我们最初的目标已经达到了,不是么?至少有创新学分了。”
夏梦欢仰脸看他,他看到她眼里含着两泡泪水,晶莹剔透,要落不落的。廖振羽整个心口都是揪疼的,无措地看着她,“唉,别哭啊,不是什么大事。我请你吃饭吧?……要不,你想做什么,我陪你?”
夏梦欢摇摇头,默不作声地继续低头往前走。廖振羽连忙跟上去。
如果此刻能让她开心起来,他愿意做任何事。
人生中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想要毫无保留地对一个人好。
网上说,人心情不好,就要做一些刺激的事去宣泄负能量。所以第二天,廖振羽拉着夏梦欢去大桥上蹦极了。
大桥上的风景特别好,阳光浓烈,山河壮丽。夏梦欢胆子小,只好由廖振羽打头阵。廖振羽看别人蹦极挺好玩的,真轮到他自己,从跳下去的那一刻他就开始“啊啊啊”惨叫,根本没心思欣赏景色,全程闭着眼睛等死。
整个过程持续了两三分钟,他被人拉上来后,脸色惨白,两眼无神,双腿绵软,瑟瑟发抖地背靠着栏杆坐在地上,神叨叨地自言自语:“我为什么要玩这个,我特么可能是个智障,差点就死了……”
工作人员听不下去了,提醒道:“我们这个很安全的,不会死。”
廖振羽一瞪眼,“我说的是吓死,吓死!懂?”
夏梦欢弯腰,把他的手机递给他,“廖振羽,你有电话。”
廖振羽接过电话,“喂?”
“喂,你好,请问是廖振羽吗?”
“是的,请问你是?”
“我叫张毅,是骁龙俱乐部的运营经理。我们看到了你和夏梦欢在本次创意比赛中的作品,觉得有一定可行性,有意向买下来,请问你们方便见面聊一下吗?”
廖振羽想到自己刚才的生死时速,突然就热泪盈眶了:“你怎么不早点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