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千夜……”
呼唤声又一次出现,他动了动,试图睁开双眼,可是眼皮却象是压了座山,怎么都张不开。他喘息着,然后发现自己没有呼吸,但身体每个部位和角落都在呼吸着,所以也不觉得憋闷。
如同原力阵列重启,他渐渐地感应到了自己的身体,逐渐能够指挥它们做些微小的动作。能量依旧滚滚而来,自肌肤渗入身体,唤醒那些沉睡的肌体。
他终于睁开了双眼。
眼前是青色的水波,水面上有一张脸,熟悉的星眸眉宇,正是夜瞳。
千夜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是只能勉强抬一抬手臂。夜瞳脸上涌现狂喜,伸手将他从水底抱出。
千夜有些茫然,举头四顾,看到自己身处一间高大、古老且阴暗的殿堂中,四壁都是浮雕,即使是在殿内,这些浮雕也有些侵蚀驳落的痕迹,显然这座殿堂已建成不知道多久。
浮雕上刻着一幅幅史诗般的战争,没有一个场景是熟悉的,看上去宛若异界。
其中有几幅里的敌人,更是千夜从未见过,也未听说过的种族。它们虽然生长得奇形怪状,但从身上的盔甲和手中的武器看,明显是高度发达的智慧种族,而非只有原始本能的怪兽。
这些浮雕画吸引了千夜的注意,从画的内容看,有几场战役血族死伤极为惨重,整支军队几乎和对手同归于尽,但是屹立在高地上的血月大旗始终不倒。
什么时候,血族也打过这样的战争?
千夜转头,望向夜瞳。他没有先看她,不是不想,而是不敢。生怕就如鲜血长河一样,又是一个随时会醒来的梦。
映入眼中,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容,怎么看怎么喜欢。
千夜伸手,想要抚摸,最后还是抱紧了她。他闭上双眼,鼻中是熟悉的发丝的味道。
许久许久,还是她先开口,“你不打算下来吗?”
千夜猛地惊觉,自己还是被她抱在怀里的。这一下,他不禁又羞又急,急忙挣扎着跳下,双腿却是一软,差点摔倒。
但是他的勉强挣扎并没最终奏效,整个人晃了晃,依旧一头向地上栽去。就在他额头将要触地时,千夜心念一动,忽有一道奇异力量自体内而生,将他身体拉起,扶正。
站直之后,千夜自己都有些发懵,不明白那奇异力量来自何处。这道力量性质异常古怪,即非黎明,也非黑暗,更不是中间地带的灰色。
但他站直之后,那力量就消失无踪,就像长久睡眠之后的一个幻觉。千夜低头看看自己,虽然依旧是那具堪称完美的身躯,但是没穿衣服的感觉是那样的尴尬。他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下体,结果不出所料招来了夜瞳的轻笑。
“还藏着掖着的。”她笑。
千夜满脸通红,道:“那个,我的衣服呢?”
“当然全都坏了,我已经给扔了。外面有新衣服。”
“这里是哪里?”千夜注意到自己原本所躺着的,是个不大的石池,里面大约仅能容下三两个人并排躺下。池中有半池清水,水质呈淡淡的青色,望过去就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这是青之君王的秘境,是他原本为自己下一阶段沉睡准备的地方。这座青冥之池,就是只属于青之君王的上古血池,里面原本接近蕴满血气,不过为了你的苏醒,都用得差不多了。”
千夜一怔,道:“那青之君王怎么办?”
夜瞳道:“这是我欠他的,以后会想办法慢慢还。你不用担心。”
千夜皱眉,这座看起来至少有近万年历史的青冥之池,积蕴一次力量不知道要多久,而且沉眠是关系到血族寿命的大事,价值无可估量,这岂是好还的?
夜瞳道:“用都用了,大不了你和我一起还。”
千夜双眉展开,道:“好!”
夜瞳忽然扑到他怀里,将他紧紧抱住,轻道:“我以为……你回不来了。要不是青之君王,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已经回来了啊。”
夜瞳在千夜背后抹了下脸,然后离开他的怀抱,说:“以后你不许再做那样的傻事,我也会忘记以前那些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千夜点头。有过死而复生的经历,最重要的还是她回到了身边,千夜忽然又觉得生命是如此美好。
两人来到外间,衣架上已经备好了从内到外全套衣服。千夜换好衣服,歪头看了看旁边的镜子,只见里面出现了一个风度绝佳的年轻血族,每一个细节都符合血族最严苛的审美。与夜瞳正是珠联玉映。
不过青之君王的秘境,自然只会准备血族的衣物。千夜虽然稍觉不适那种礼服式细节的华美,不过也还能接受。他和夜瞳走出古殿,门外几名侍立的血族侍者立刻单膝跪地,施以面对王者的最高礼节。
这些血族侍女行的虽然是上古血族的古礼,但是礼节也作为鲜血长河传承的一部分,因此千夜对此非常熟悉。看到这样的礼节,还是对着自己,他不禁有些愕然,转头望向夜瞳。
夜瞳道:“你在最终一役中,已经征服了所有血族。这是你应得的,接受吧。”
千夜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没有多问,和夜瞳并肩走过长廊,来到外间。
大门外,是一座花园。这里一草一木,一山一石,皆是天成,说不出的清幽雅致。站在花园中,可以遥望远方青峰,意境悠远。
花园中站着一人,正是青之君王。
看到他,夜瞳神色略显复杂,对千夜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和青之君王有些话要说。”
“好。”千夜点头。
花园是半开放式的,另一端面向断崖,崖边可见青山翠谷,云起雾升。
夜瞳和青之君王来到崖边,并且而立。
“谢谢你。”
青之君王淡然一笑,道:“有什么好谢的?他恰好有那件宝物,我又恰好知道用法,这才有机会救他回来。按照人族的说法,这就叫缘份吧。”
夜瞳叹了口气,道:“但是用了你的血池,未来十年,你恐怕都没办法沉睡了。”
青之君王道:“我已经活得够久了,多几年少几年有什么分别?”
“别说这样的话。”
他笑了笑,道:“我还是更喜欢当初的年代,虽然那个时候,你一样拒绝了我。”
夜瞳一声轻叹,道:“那个时代的记忆,确实有好多已经不在了。”
“不必介意,那时的你和现在的你,没有什么不同。而我也和以前一样,没有变过。既然我们都没有改变,那么在你再次觉醒后,结果自然也还是一样。”
“可是,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了。”
“那都是我愿意给的,所以说不上是欠。”
到了这里,夜瞳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青之君王道:“好了,说点正事吧。你现在愿意承担更多的责任了吗?”
“我……”
“他现在已经是血族了,还有问题吗?”
夜瞳摇了摇头,道:“可是我不想强迫他做什么。”
“好吧。”
夜瞳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对,问:“是有什么事发生了吗?”
“事情一直都有,只是看如何应对。如果你愿意去看,自然会发现危机。”
夜瞳微微皱眉,道:“什么危机,明白告诉我。”
青之君王忽然笑了笑,道:“好了,现在已经不用我说,你马上就能看到了。”
远方山谷中,突然升起一道烟火,高高飞上空中,然后炸开,幻化出一轮泣血圆月的图案,刺眼而凄厉。
“这是警讯!怎么会有人知道你的秘境?”夜瞳微微变色。
青之君王依旧淡定,道:“没有什么秘密能够永远保存,我这里也不例外。你带着他走吧,我来挡他们一会。”
夜瞳摇头,“我不走,一起战斗吧。”
青之君王道:“上古时代,我们都还年轻,也一起战斗过。到了如今这一个轮回,却是不必。这场战斗,至少不是现在的你能够参与的。他们既然敢来,那就是已经有了把握。你留下来,只会是我的负累。”
“敌人是谁?”
“你现在还没有必要知道,而日后你一定会知道的。”
“为什么不能现在告诉我?”
“也许我猜得不对。而且,告诉你也没有用,或许会有你我都意想不到的敌人出现。”
这个时候,又一道烟火冲天而起,这次除了警讯外,总算勉强放出了一个附加信号,来者是外族!
这一次距离几乎就在谷外。那些应该是青之君王布置在外面的岗哨,却被清理得如此迅速轻易,夜瞳自己是了解血族的常用布置的,不由吃了一惊。
青之君王微笑道:“不必担心,想想当年,就没有多少人是我们的对手。现在也还是一样。就算我打不过,跑掉还不容易吗?这一池青血都用在千夜身上了,我死守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夜瞳不放心地道:“究竟是哪族来攻击你的秘境,这已是向我族公开挑衅。”
这时,青之君王眼神一沉,若有所觉,低头看了看夜瞳,道:“来的确实是外族的大君。”
他的眼中翻滚起一道血气,冥冥中,只有同族顶级强者才能感知到的讯息远远传递开去,在鲜血长河上激起一点波澜,就像飞鸟掠过水面,极快地扩散到长河的其他方向。
夜瞳与鲜血长河的联系,也感觉到了那点涟漪,知道青之君王发出了召唤。她稍稍放心之余仍有些揪心,能让青之君王也决定叫援军的是怎样的大敌?
转眼之间,远方就传来了两个回应,一个是无光君王梅丹佐,另一个则是火之冠冕哈布斯。然而哈布斯的位置相当遥远,还有些模糊不清,应该赶不及这一战,但梅丹佐却能在片刻后赶来。
青之君王对夜瞳道:“你还是得走。千夜现在毫无抵抗能力,而且我怀疑,他们就是冲着千夜而来。”
夜瞳脸色微变,咬了咬牙,道:“好,你……千万保重!”
青之君王失笑,道:“放心,我可还想看看新世界呢。”
大君战场,非是等闲人可以接近,公爵方有自保可能,侯爵以下,想要在余波中活命都是奢望。夜瞳此刻不过恢复到副公爵水准,虽然以她实力仍然可以参与到大君战场中,但是千夜刚刚从血池苏醒,脆弱得有如初生婴儿,只要风吹草动,就会性命不保。
夜瞳犹豫了一下,向青之君王深深看了一眼,就向千夜奔去。她手里忽然多了个东西,耳边响起青之君王的声音:“用这个,可以送你们一程。”
夜瞳一看,手中是一块青色水晶,剔透犹如海天,上面刻满了细细密密的原力阵纹,里面蕴藏的恐怖力量,甚至让她发丝都飘了起来。
她心中忽有隐隐不安,却又说不出为什么。青之君王虽然已经快到生命尽头,但在承继始祖权柄之时,他就是族中有数的强者,同阶罕有敌手。
即使到了现在,也依旧深不可测。很快又会有无光君王梅丹佐赶到,两位血族大君联手,在至尊手下,应该也能逃走。
眼下千夜才是真的危险,夜瞳以觉醒后的无双敏锐,隐约感觉到青之君王没有说错,敌人的真正目标很有可能和千夜有关。
“难道又是那些人族?!”夜瞳咬牙,启动了手中水晶,旋即愕然!
水晶中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恐怖力量,一道青色光环骤然出现,将花园中一切扫平。而千夜和夜瞳则被一层青色光芒包裹住,刹那间被弹上千米高空!
空中又炸开一道青环,这一次是将千夜和夜瞳平移到数千米外,然后又是一道青环炸开,二人已在万米之外。
道道青环接连不断,千夜和夜瞳被越送越远,到后来青环一现,已是数万米之遥。顷刻之间,两人已消失在远方天际,速度之快,比之虚空闪烁还要快出不知道多少倍。
而且到得后来,青环在空中开始有角度变化,路线曲曲弯弯,纵是有人想要追踪,也会被半途甩开。
转眼之间,夜瞳和千夜已到了一处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的秘境,林间修有几间木屋,简而不陋,旁边另有一间石殿,同样于质朴中透着匠心。
一到此地,青玉幻化出一团青光,拖着夜瞳和千夜缓缓而下,落在屋前空地上,青玉光芒一闪,就化为青烟,缓缓散去。
青光散开,如同触动了无形开关,木屋和石殿全都活了过来,屋内灯火点亮,格架上出现一排排的书籍,柜中则装满了各式各样的补给品。
院中水井里开始涌动清泉,而石殿中央的石池旁,石柱上镶嵌的兽头喷吐青色血浆,注入到池中,直到堪堪将一人没入,便即停止。
而周围景物也有微妙变化,一道无形屏障升起,将秘境封闭起来,不让丝毫气息外泄。屏障是如此柔和且自然,哪怕大君从正上方飞过,也不易觉察。
一看到周围环境,夜瞳的脸色就有些变了。而千夜也是沉默不语。
此处秘境虽然不大,可是每处设施布置都独具匠心,光是那道可以隔绝大君感知的屏障,就绝对是大手笔。
而且两人都隐约感觉到世界规则的小小差异,当年在寻找安度亚宝藏时,他们都有过进入小世界的经验,这个地方可能就是一个极为罕见的半位面型的小世界。
石殿中青冥血池虽小,可那是青之君王为自己准备的恢复手段,岂是寻常?
这处秘境,明显就是青之君王在最后关头的藏身避难之地。而那块水晶,则无论多远,无论何处,一旦启动,都能将人送至此处。如此宝物,论价值早已超过寻常秘宝,直追名枪圣器。青之君王却将它给了夜瞳和千夜,难道是预见到了什么?
夜瞳勉强振作,对千夜说:“这里的血池还可以用一次,你就能彻底恢复了。”
“等等,我感觉身体好象有些不对。”
“先别管那么多,恢复之后就好了。”夜瞳温柔但坚决地将千夜按进了青冥血池里。一没入血池,千夜便感觉到一阵无法形容的疲倦涌了上来,再也抵挡不住睡意,沉沉睡去。
看着千夜安静地躺在池底,夜瞳走出石殿,轻轻掩上殿门,坐在花园石椅上,怔怔出神。
她的心,越来越是不安。
当安文和普瑞特蒂克联袂走进大殿的时候,魔皇正站在一架精致的世界仪前。
与外面各族拥有的那些常见的金属结构不同,所有构件都是岩石质感,但比起一般的石头光泽更滑亮森冷,与新世界里多臂生物的宝座材质颇为相像,只不过打磨程度要高得多。
整座世界仪都是动态的,一块块微缩大陆和星体,按照世界规则缓缓移动,连接每个构件的黑线,仔细看去会发现似实还虚,是一道道极为凝练的,成分类似魔气的物质。
无论看过多少次,安文和普瑞特蒂克依然被永夜世界深奥的美丽姿态所吸引。
“你们来啦。”魔皇轻轻道。
忽然安文和普瑞特蒂克两人眼前闪过一道白光,然后发现自己站在无尽的黑暗中,上下前后左右,暗色无边。但是不像黑暗洗礼那样,会让人感到战栗和畏惧,反而有极为舒畅愉悦的感觉,仿佛身体都轻盈起来。
“我最后一次外出游历的目的地,是世界之巅的小行星带。”
这普普通通一句话,却在安文和普瑞特蒂克心中掀起狂澜,他们已经说不出自己这有一刹那的心情是激动、是惊讶还是崇拜。
一直以来,越是世界顶层的大陆和星体,就越是各族涉足的禁区。每一位大君都有虚空探索的向往和经历,就连人族那边,也听说曾有一任皇帝失踪在探索巅峰的路上。
而到目前为止,比较能确定的只有夜之女王莉莉丝到过那里,这也是奠定她永夜第一强者地位的实证之一。
魔皇道:“世界复杂深奥的姿态总是令人着迷,而在世界之巅,抬头仰望穹顶,会看见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星空,美丽得完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只差一步,就可以跨越出去,去亲身拥抱那种美丽,无论下一刻是崩解还是毁灭,都是值得的。”
“但是,那一刻我回头看了看我们的世界。然后,看见了世界的真相。”
这时,安文和普瑞特蒂克周围的无尽黑暗发生了变化。
世界是黑暗的。
但是纯然的暗色在安文和普瑞特蒂克的感觉中鲜活起来,充满了生命力。天空中有两轮黑太阳,从天而降的光芒沐浴着大地上的一切,是所有原生生物维持生命的源泉。
原住民们收割着草木、岩石、水态的各种能量,能量进入他们的身体,使得他们愉悦,而他们的欢快让周围的黑暗元素更加活泼起来。
整个世界生机勃勃。
突然,在世界的某个地方,出现一个亮点,就像落在水中的涟漪,迅速扩大,扭曲着被波及的黑暗元素。终于涟漪中止了,有些地方恢复了正常,有些地方却变得麻木泛白。
又不知过了多久,白斑中央有一个生物挣扎着站起来。
那个生物站起来之后,摇摇晃晃地向原野走去。他可能不知道方向,也没有目的地,走出一条歪斜曲折的线。而在他走过的地方,一道灰白痕迹烙印在黑暗的大地上。
过了很久,那个生物完全消失。
再过了许久,一群原住民出现了,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那条与环境不同的灰白线是怎么回事,有人跳了过去,有人像往常一样收割能量。
于是白痕犹如毒药般迅速扩散开来,随着原住民的足迹,攀附在他们的身体上,被带去了更远的范围。
随着时间推移,最早接触白痕的原住民发生了变化,他们不再是纯然的黑暗,而他们走过的地方,有的被污染,有的没有,他们长居的地方开始缓慢褪色。
这个过程在世界的很多地方重复着。
亮点掉落,白斑生物出现。
原住民这时已经发现了问题,他们再不敢碰触白痕,他们在延伸的痕迹后面奔跑呼喊。不过似乎外来生物和原住民都无法看见对方,所有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原住民开始清理那些痕迹,但是作用似乎有限。最糟糕的是,那些白痕如果放任不管,仍然会慢慢使得所处的区域褪色。
直到有一天,整个世界仿佛亮了一点点,那点亮色在一般人的视野里完全可以忽略。然而强者们却知道,黑暗和黑暗是不同的,世界不再纯粹。
偶尔有原住民发现了这一点,他惊恐地面对着一片被污染得相当严重的区域,那里正有一大块一大块白斑出现,不断有明亮的气息喷出,于是那一片的世界壁垒开始龟裂,规则变成了面目全非的样子,犹如最混乱无序的巨兽。
他彻底地慌乱了,叫着,跑着,最后飞了起来,但是明亮的能量扩展得太快了,一下子将他吞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那团终于不再扩散的明亮能量里吐出一个生物,与之前那个原住民外形一模一样,但通体是一种琉璃般的透亮。他开始走动起来,行走方式与之前完全不同,说不出的怪异和扭曲。
他似乎还记得自己部落的方向,一直向前,一直向前,最后走进一个村落。在他跨入院门的那一刻,整个村落轰然化为一团亮光。
变化到此戛然而止,魔皇挥了挥手,无尽的黑暗世界恢复到了安文和普瑞特蒂克刚进来时候的模样。
两人已经是满头大汗,整个背心都浸湿了。他们的心脏在激烈跳动,回到了安静的黑暗中之后,才开始缓缓平复。
魔皇的声音听在他们耳中,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你们两个都曾看到过不同的未来,相同的是,毁灭。”
“而刚才你们所见就是世界的真相,孕育我们的黑暗本源一直在被污染。黑暗的规则在被扭曲,黑暗的子民被感染成了怪物。不知多少年以来,我们的先祖不懈地在努力,想要扭转这样的命运,然而我们仍然在失去,失去了对世界的认知,忘记了时空的传承。”
“在所有各族的传说中,都有强者登临世界之巅的记载。现在,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是的,这个世界之外,另有世界,并且强者可以离开,离开这个被污染被扭曲的世界。但是,我们的子民呢?”
安文突然道:“一千两百年前,黎明战争……”他的语调里带着明显颤音。
“那是我们的世界在哭泣,黑暗本源被污染已经到了极限。”魔皇缓缓道:“元老们等待了几千年,如今终于等到新世界的到来。黑暗本源在过去的万年里,已经无法自我修复,但是新世界里有我们所需要的东西。”
安文和普瑞特蒂克彻底沉默了。
他们虽然年轻,但已经是魔裔最高层的核心,对于许多宏大的计划都知道一些,即使之前不是很了解背后的深意,但今天听过魔皇这一番话,也就全都明白了。
同时,他们两个也很清楚魔皇为什么特意叫他们过来,并且向他们展示世界的真相。
“纯粹而强大的力量值得尊敬。这一点上,我和你们没有什么不同。”魔皇道:“我从世界之巅回来的途中,路过花都俱摩罗天,遇到了林熙棠,他是一位值得给予最高敬意的敌人。”
“其实,当时就有人对我说过,普瑞特蒂克已经将他列入黎明阵营最高危险等级的行列。”魔皇完美无瑕的脸上露出一个苦笑,“可是,你们看,我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
魔皇的叹息充满了整个空间,仿佛来自无尽黑暗的彼岸,“当世界崩塌,我们可以去往另一个世界,但是,我们的族人呢?给予我们生命的本源呢?”
安文和普瑞特蒂克回过神来,已经双双站在了空无一人的大殿中。两人互望一眼,走出殿门。
阳光正好,可是谁又能听见世界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