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阳大神殿低层的殿顶,开辟着一条一千两百米的长条型跑道,由这些修筑在雪山山顶的跑道也可以看出太阳大神殿究竟是何等的壮观与恢宏。在跑道的尽头,停着一架四发老式螺旋浆飞机,机身铜色的蒙皮擦得一尘不染。跑道尽头的一名红袍武士挥舞着两面小红旗,看到信号后,飞机的四架螺旋浆开始旋转,很快就加到了最高速度,机身也因此而不断颤抖着。
随着刹车松开,飞机缓缓滑入跑道,然后四台发动机奋力怒吼,机身猛烈加速,然而由于加载了过多燃油而使机身超重,它摇晃着,几次跃起又落回到地面上。眼看着跑道快到尽头,就连指挥起飞的红袍武士都捏了一把汗时,飞机似乎被一只无形大手握住猛地往上一提,机身猛然跳上天空,在辐射云构成的大海上方展翼高飞,一座座雪峰象海中的孤岛,不断在机翼下掠过。
天是极蓝的,蓝得看不到边际。空中一轮太阳肆无忌惮地放射着光和热,将流动的火倾泄到辐射云层上。半边天的云层都被染成了红色,象是燃烧的火海。
螺旋浆飞转着,震耳的发动机声掩盖住了风的呼啸,成为这个世界惟一的声音。飞机颠簸得很厉害,但偶尔也有风平浪静的时候。每当这时,整个世界的时间和空间好象都已停滞,飞机如一叶轻舟,无声无息地在云海上滑行着,感觉不到速度,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透过座舱的舷窗,苏俯视着下方的云海,默然。
老式飞机经过紧急改造,整个机舱都变成了油箱。尽管油耗巨大,但是大量载油已足够支撑着它飞到北大陆,前提是不要出什么故障。
这架飞机的寿命已近八十年,却奇迹般地保养良好。而在罗切斯特最初设计建筑太阳大神殿时,就设计了一条屋顶跑道,并且准备了一架飞机和所需的备件。老式飞机上几乎没有电子设备,全是机械手动方式操纵。机械加工工艺十分精湛,机翼上每一下微小的震动都会通过驾驶杆传导到苏的手上。
在辐射云上空飞行,一切电子仪器都会在强烈的电磁扰动下失灵,所以博士准备的这架飞机上没有加装电子装置。至于导航,拥有十一阶感知的苏要是还会迷路,那就是最大的笑话了。
大地、山峦、湖泊、城市废墟,一一在云海下往后方退去。
在热带雨林中,一队正在狩猎的土著突然停下了动作,一个个不停地向四周看着,面露惊恐。一个头发花白的巫师猛然抬起了头,耳朵动了动,然后以异常敏捷的动作爬到了树顶,向天空中望去。其余的土著也纷纷登上了树顶,呆呆地看着天空。这时,空中传来的隐约轰鸣已经越来越明显了,辐射云层也开始扰动。空中的云层忽然裂开一隙,一架巨大且古老的飞机就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缓缓从天空掠过,又消失在辐射云深处。
所有的土著都呆了,过了好一会,他们才回过神来,顿时张皇失措,尖叫着跳来跳去,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就在他们想要跳到树下的时候,忽然呆住,然后全身僵硬,什么动作都做不出来。
就在树下林间,一只只霍尔奎拉正无声无息地奔跑着,数量简直无穷无尽,宛如一道黑色洪流。土著部落中早已流传着霍尔奎拉的传说,这种突然出现在雨林中的凶兽简直就如死神一样可怕,它们什么都吃,狡猾无比,绝不会中任何陷阱,而且比寻常的变异生物厉害得太多,曾经有过一头霍尔奎拉消灭了整个村庄的土著猎手的故事。现在土著在雨林中狩猎之前必定会祈祷,祈祷自己不会遇到一头霍尔奎拉。
然而,现在就有成百上千头的霍尔奎拉在他们眼皮下奔行着,一路向北而去。仅仅是恐惧,就足以让所有的土著不敢有任何动作。
一名土著忽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声凄厉惨叫,身体从树上掉落。他手脚挥舞着,坠落的过程虽然很短暂,可是凄厉的叫声却连绵不绝,远远回荡。一头霍尔奎拉忽然抬头,一口咬住这个倒霉的土著,强劲有力的上下颚合拢,立刻从土著身上咬下一截大腿,然后头一甩,把他甩向后方。几头霍尔奎拉纷纷跃起,在空中分食了那名土著,落地后继续跟着大部队向北方狂奔。不时有霍尔奎拉抬头向林冠上呆若木鸡的土著们看上一眼,却没有一只停下来,耗费几秒钟时间在捕食上。至于开始那个倒霉的家伙,对于掉到嘴边的食物,霍尔奎拉们自然不介意补充一下养分。
雨林中又起了一阵骚动,一片黑压压的雷古纳振翼飞来。数十万的数量让它们结成一片黑云,在雨林间席卷而过,所过之处,几乎寸草不生。
没过多久,整个雨林沸腾了!
无数动物,大到沼泽巨鳄,小到各种昆虫,都纷纷离开栖息的巢穴,疯狂奔跑着。各种野兽汇聚到一起,构成了另一种逃命的洪流,即使是原本的天敌,此刻却并肩奔逃。
在雨林中央,黑色的洪流正悄无声息地涌过,追着天空中的飞机而去。所有胆敢拦在它们面前的生物,都会在瞬间被撕碎。紧随霍尔奎拉而来的,是更加恐怖的雷古纳蜂群。从高空俯瞰,碧绿的大地就象被刷过,出现了一条失去鲜艳色彩的断裂带。而在雨林的另一边,一小群觅食者正在不疾不忙地奔跑着,它们只有二十一只,体型也不算大,却没有任何被侵犯了领地的变异生物敢于向它们发起攻击。在这个时刻,觅食者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的气息,稳居这个星球食物链顶端的强者气息,足以让一切猛兽退避。身为中阶生物兵器,觅食者在整个生化大军体系中的地位要比霍尔奎拉和雷古纳高得太多,它们一般不会与后者为伍,即使一起行动,后者也只是保护它们的卫兵和炮灰而已。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股生化洪流依旧向北方滚滚而去,并在大地上留下浓重一笔,标识出自己前进的轨迹。
当夜幕降临时,老式飞机已轰鸣着掠过大海。海岸礁石嶙峋,夜幕下的大海掀起一波波黑色浊浪,狠狠地拍在礁石上,发出阵阵轰鸣。夜色笼罩下的大海咆哮着,然而在高高的海岸边缘出现了一个黑影。从剪影看去,那是一头狼形的生物。它仰头发出一声长长号叫,然后一跃而起,身躯在夜天中划过一道苍劲有力的轨迹,跃落百米,扑入深深的大海!
更多的霍尔奎拉出现在海岸上,它们绝无停留,一头接一头跃入大海,向根本看不见的彼岸游去。随后是黑云一样的雷古纳,它们的体型比霍尔奎拉要小得多,持久力也要差得多,到这里已不断有雷古纳体力耗尽,坠入海中。但余下的雷古纳却还在拼命振动翼翅,顶着海上的狂风,向北方飞去。
所有的霍尔奎拉集结成整齐的阵型,在海中破浪前进。从高空俯瞰,犹如庞大无匹的海兽,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中掠过。
此时此刻,北大陆的战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越燃越烈。战争所带来的恶果已经充分显示,就连曾是一方净土的龙城也不能完全避免波及。
在龙城南方,座落着一座规模宏大的工厂。工厂守卫并不算十分严密,近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虽已是不小的力量,但和工厂的价值相比,威慑力却显得有些不足。工厂占地达数万平方米,如此大的面积,仅由百名士兵防守,稍稍显得单薄了些。不过工厂外竖立着的指示牌上那醒目的摩根家族徽记,却可以使任何垂涎此地的人三思。这是人工合成食品的工厂,座落在交通要冲,直接处于交战双方战线中心地带。由于摩根家族秉持中立立场,在如此要地布置重兵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只有象征性的守卫兵力。
夜很黑,在辐射云层的笼罩下,入夜之后,几乎就是绝对的黑暗了。但黑暗并不会对能力者构成太大阻碍,夜视几乎是普及了。两名卫兵站在哨位上,有些百无聊赖地活动着手脚。在这个时代,夜晚总是有些寒冷的。这里从无战火波及,和平日子过得久了,让这些卫兵们早已失去了警觉心。在他们内心中,仍是深信不会有谁会愚蠢到与摩根家族开战。而且这座合成食品工厂并不完全是摩根家族的产业,血腥议会才是幕后的大股东。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黑暗中已经有超过十个瞄准镜将他们套进准星内。
沉闷的枪声几乎在同一时刻响起,各个哨位的哨兵身上或是头上纷纷爆出大团血花。黑暗之中,数以百计的身影从藏身之处跃出,向工厂扑去!刺耳的警报声旋即响起,还在睡梦中的守卫们立刻从床上跳起,抓起武器就冲出宿舍。可是他们刚刚出门,就被迎面一阵密集弹雨象割草一样放倒。少数幸存守卫则退回宿舍,借助地形拼命抵抗,一边把遇袭的消息传递出去。
激烈的枪声打破了夜的宁静,进攻者数量众多,但是衣着武器五花八门,战术素养更远不及守卫,指挥也显得混乱。尽管偷袭成功,又占据数量上的绝对优势,入侵者仍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完全占领整座食品工厂,而且还未能阻止绝望的守卫们引爆一个人工食品合成车间。
龙骑总部依旧一片安宁。老式的大楼上,从几扇窗户中不断流溢出温暖的灯光。总部的工作人员已经越来越少了,随着战争的进行,暗黑龙骑的存在意义正在消失。大部分龙骑都分别加入了交战两方,归属摩根麾下的暗黑龙骑也越来越少,除了家族成员之外,就只有少数类似于胡里奥中校这样平民出身的龙骑还呆在暗黑龙骑里。
夜已经深了,摩根将军仍然没有休息,他坐在沙发中,正翻阅着一本关于旧时代历史的书。茶几上的咖啡不断飘出缕缕醇香,在现在这种时刻,可绝对是过度奢侈的享受。在办公室外,性感美艳兼而有之的女秘书正坐在办公桌后,很是无聊地玩着钢笔,明显有了些睡意。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吓了她一跳,甚至失手打翻了一杯咖啡。她一边忙乱地擦着泼洒的咖啡,一边急忙抓起电话听筒。
才听了两句,她的脸色就骤然变了,撕下一张便签,快速记录要点后,就走进摩根将军的办公室,把便签放在将军面前。
飞速扫了一眼便签,摩根将军的手竟微微一抖,说:“埃提亚的食品合成工厂遭到袭击,已经陷落了?很好,他们终于走出这一步了。”
他站了起来,在办公室中来回走了几圈,然后在落地窗前停下,凝望着夜幕下深黑色的大海,吩咐着:“告诉帕尼娅,让她查清楚究竟是什么人袭击了我们的食品工厂,还有,不管对方是谁,都把工厂给我夺回来,她有24个小时的时间。至于战斗要求……我不希望让哪怕是一个入侵者逃跑,也不需要任何俘虏,她会明白我的意思。另外,通知洛克,让他开始动员家族部队,他有3天时间。”
女秘书快速记下命令后,就离开了办公室。摩根将军缓缓转身,就是这一瞬间的功夫,他似乎苍老了十几岁。将军走到办公桌前,沉吟片刻,提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等了片刻,说:“老朋友,你那里情况如何?”
电话里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很好!很安静,也没什么小虫子来打扰我。不过就是有些太安静了,让人有些心慌。我们那些老朋友可不是什么安分的家伙,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动作,实在是件很奇怪的事。”
摩根将军叹了口气,说:“或许他们在谋划着些什么。不过我想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做点什么了,战争打到这个时候,也该到翻底牌的时间了。但是你那里非常重要,你可要看好了,千万别让那几个家伙趁乱从里面逃出来!”
“放心!几十年了,我这里可从没出过错。牢里的那几个家伙,就等着烂在地底下吧!不过二号已经放出来很久了,他没惹什么乱子吧?这可是我为了你私自放出来的,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有些不好交待。”
摩根将军笑了笑,说:“他和海伦在一起,还能弄出什么花样来?”
电话中传出一阵豪放的大笑:“那倒也是!海伦那个小家伙几岁的时候就非常难缠了,我还没见过能够让她吃亏的人呢!不过,海伦身体毕竟很虚弱,这可是个硬伤,二号那家伙有时候可是会发疯的,你还是当心一点得好。”
“没关系,还有科提斯在呢!”
“那块狡猾的黑钢?”
“就是他。”
“我怎么记得那个愣小子似乎很不喜欢你。”
“是海伦叫他来的。”
“嗯,那还差不多。嘿嘿,我就觉得你办事没那么周到!好了,我该去查查牢房了,你知道那些家伙有多麻烦,稍微不注意就会弄些事情出来。不过你放心,我会盯紧一号的。”
放下电话,摩根将军想了想,忽然又觉得不是那么放心了,于是再次拨了个号码。片刻后,办公桌的光屏上出现了海伦的头像,她显得有些憔悴,但脸上依旧是冰冷机械的表情,冷冷地说:“摩根将军,现在能源非常紧缺,我的很多实验设备都被迫关机了,所以远程无线通讯是件非常奢侈的举动。我希望您要说的事足够重要,至少对得起消耗掉的这些能源。”
摩根将军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过了好一阵,才问:“最近……缺什么吗?”
海伦冰冻的脸上显出一丝诧异,她也停顿了一下,才说:“电,燃料,弹药,原料,枪械还有食物,什么都缺。特别是食物,那两个家伙很能吃。”
摩根将军小心翼翼地问:“那我明天一早就让人送些东西过去?”
“不必了,我付不起钱。”
海伦直接拒绝。她一向如此,帕瑟芬妮被取消将军头衔后,也没能给私立医院留下多少预算,前次依靠计谋获取的资金很快就已消耗一空。现在海伦已经和赤贫无异,根本无力购买战争状态下这些极为紧缺的物资。
“这样吧,我可以给你提供贷款,专门用于购买这些东西。利率就按现在市场通行的计算。”
摩根将军又提出了一个建议。
海伦再次拒绝,说:“抱歉,我现在不再需要这些东西。如果您没有其它事情,我想能源已经消耗得足够多了。”
“他对我已经死心了。”
摩根吃了一惊:“什么?这可不象他的作风!”
“我在他最引以为傲的地方狠狠践踏了他的自尊心,他就知难而退了。这没什么难的。”
海伦轻描淡写地说,然后切断了通讯。
“最引以为傲的地方……践踏自尊……嗯,有些奇怪。拉菲那家伙,不是一向以自己的战力为傲吗?”
摩根将军皱眉苦思。这时的他,脸上全是好奇与关切,全没了下令家族武力动员时的峥嵘杀伐。
切断了和摩根将军的通讯后,海伦独自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偌大的实验室中亮着一盏台灯,用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台上一米见方的一小块区域。海伦的金发在脑后束成一束马尾,美丽的侧面散发着一种神秘的美丽。这时一个小小的脑袋从她身后的黑暗中探了出来,四下看了看后,轻盈地跃上她的大腿,一路爬上,最后蜷伏在她肩膀上,用脑袋轻轻地撞着海伦的脸。
“饿了?”
海伦轻轻拍了拍雪的头。
出人意料的是,雪竟然发出细细的声音:“是的,非常饿,从来没有吃饱过!可是外面不是有好多敌人吗,吃掉它们就可以了。”
雪的声音中性中略偏阳刚,却隐约透着奇异的磁性,说不出的悦耳动听。那隐藏于声线之下的磁性,就是海伦也只在一个人身上曾经听到过。或许是心底某种不为人知的波动,海伦在设计雪的声音时,用数字技术最严谨真切地还原了那种磁性,并将之隐藏在雪的声线之后。雪的声音是由数万种不同声线复合而成,想要在其中找到并还原出那缕磁性声音来,这个世界上还真没有几个人能办得到。就算有人能够做到,又有谁会那么无聊?
其实让雪说话,本来就是一件很无聊的事。雪自己更加愿意用复眼发出的光波沟通,或是以超出人耳听力范围的高频震波交流。这两种方式交流效率是人类语言的成百上千倍,哪怕是通过声音,雪用自己的方式叫一声,数万道声线传送的信息,也相当于一本小说的内容了。
不过雪尽管疑惑,还是偷偷学了人类语言,并且用以和海伦沟通,尽管海伦听得懂它的叫声,也完全可以解析复眼的光波信号。除了海伦,就连科提斯和拉菲都没有听过它开口说话。
听到雪的话,海伦罕见地笑笑,说:“又忘了?”
雪缩了缩身体,轻轻叫了两声,显示自己很可怜,才说:“他们不是敌人嘛,吃掉有什么不可以。妈妈不让我出去,又不让我吃这里的东西,饿了……”
海伦无可奈何地笑笑,在雪的脑袋上敲了一记,说:“别吵妈妈,你还有最后一个地方需要完善。对了,告诉妈妈,你最喜欢什么样的攻击方式?”
“极速突进和切割!”
雪毫不犹豫地回答。
“极速突进?”
海伦一怔,随即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在面前暗淡的光屏上操作着。
雪静静伏在海伦肩上,看着她工作,复数的眼睛把光屏上的数据全部收录,偶尔还会叫一声,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它也有不明白的地方,就是海伦明明有更高效的输入方式,比如说直接把智脑接到自己的身体上,为什么还要用如此原始落后的输入方式?不过,虽然人类的身体结构在它看来极度原始和落后,有太多太多可以改进的地方,但也对它有特殊的吸引力,因为这是妈妈的形态。至于父体,它还从未见过,所以充满了好奇。只是不论怎样问,海伦都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告诉它根本没有父体。
雪当然不信。从还是几个细胞组成的初级形态时,它最畏惧的就是父体,从未见过的父体。直到现在,对父体的畏惧才渐渐淡去,那是因为它始终呆在海伦身边,觉得海伦可以保护它。
改进工作细致而漫长,但在海伦和雪的共同努力下,进度却是奇迹般的快。终于,海伦舒展了一下疲累的身躯,一把拎起了雪,说:“起来,小家伙!该干活了。我们可是只有最后一次改造的资源了呢!”
乖乖地被锁在实验台上,在玻璃罩扣下来前,雪侧着头,忽然说:“妈妈,等这次战斗结束后,我想转换成和你一样的样子。就是人类的样子,雪也一样很厉害的。”
海伦一怔,温柔地说:“又说胡话了,你现在的样子很美丽,这才是完美生命应有的美丽。你不是一直说人类既原始又脆弱,一点美感都没有吗?”
“可是妈妈是人类。”
“好了,这事以后再说。现在乖乖地把身体改过来。还有,别想战斗的事,哪有什么战斗?”
“当然有战斗!”
雪认真地说:“因为妈妈身上已经有杀气了!”
“谁说的,妈妈最温柔了!”
海伦大言不惭。
“妈妈是最可怕的!”
“可怕这个词可不是用来赞美的。”
“但是很贴切啊!因为我觉得,父体都会害怕妈妈的!”
“雪!”
“……呃!实验快开始了吧,我做好准备了!”
看着仰躺着装死的雪,海伦哭笑不得,却悄然有种从内心最深处泛起的温暖。她轻轻将玻璃罩扣下,看着培养液慢慢地浸没雪那小小的身躯。其实以雪的体质,已知的麻醉剂和毒素都起不了什么作用,每当这时,雪都是自我催眠,放弃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从本质上来说,超级生物对身体控制权的重视,要远远超过最贞烈的女人对贞节的看重。
雪的身体慢慢飘浮,从身体表面开始冒出大量气泡,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改变着。海伦安静坐在旁边,看着,沉默着,安静着,什么都没有想。对她来说,一点点时间也是巨大的资源,但是现在,她更愿意花费最珍惜的时间,安静地坐着,看着,陪着雪,某种程度上,也算是陪着他。
这一刻,安宁而幸福。
雪正在变化着,一双刀锋逐渐伸长,越发的锋利,身体表面也开始伸出根根锋利的骨刺。在它腹部两侧,多颗晶体正在一一生成,三对用于行动的节肢变得更加纤长有力,更加鼓胀的腹部意味着反重力器官正在加载,而复眼的扩张则是力场能力大幅强化的表现。
雪的战力在呈几何级数增加,而在人类视角的审美观中,雪的丑陋也在呈几何级数增加着。
海伦忽然捂住嘴,背耸动着,眼泪竟然不受控制地流下。因为她知道,雪有多想变成人类的样子,因为这会和她一样。雪的智能,绝对不比大功率的智脑差,也不比任何所谓的哲人差。雪是智慧的,它在做着自己的选择。因为它现在的变化,大部分都不是海伦设定程序的内容。雪感觉到了敌人正在接近,所以它选择了丑陋,选择了强大。
只在这一刻,海伦才下定决心,就算只是为了这一刻的幸福和安宁,她就不介意把所有敢于打扰的人杀光。
吱呀一声,医院的侧门被粗暴地拉开。钢门被爆炸冲击得有明显变形,门上还有十几个醒目的弹孔。不过在钢门上留下这些痕迹的人早已经变成尸体,又再变成了暴民及各种食腐生物的食物。科提斯可从来没有对敌人手下留情的习惯。他站在门前,向周围看了一眼,然后才吃力地把宽大的身体挤入门内,然后哐当一声摔上了门。
私立医院周围五百米内已经成为一片净土,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发生什么战事了。五百米是一条无形的界线,不管是哪一方的武装人员,只要过界就有可能遭到科提斯的猛烈攻击,而至少到目前为止,能够从科提斯手下活着逃跑的人还不多。随着战争的日渐进行,本·科提斯上尉也逐渐显露出了杀气,下手越来越狠辣,让所有敌人胆战心惊,也不知道为什么上尉这段时间脾气显得格外的差。
穿过幽暗的走廊,科提斯走进餐厅,把自己扔进一张折叠椅中。用角钢特别加固过的椅子也吱吱呀呀地呻吟着,在那庞大身躯的压迫下,明显改变了原本的形态。餐桌对面坐着拉菲,他把双腿搁在桌子上,仰望着墙壁上方狭小的通气窗,目光有些呆滞。哗拉一声,科提斯把装满了子弹的背包扔在地上,低声诅咒着:“真倒霉,什么东西都没发现,那些家伙怎么突然都变成胆小鬼了?还有吃的没有?”
不过科提斯的目光扫过桌上空空的餐盘,就没有再问下去。其中一个餐盘中还放着几块黑面包,不过那是海伦的份,而且加上了两个男人默契地省下来的一部分。
拉菲懒洋洋地动了动身体,问:“我们就这样一直呆下去吗?我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生锈了。”
“显然,她的事情还没有弄完。等她完事之后,我们估计就能从这个地方解脱了。”
科提斯说,这时他的肚子突然传出一阵饥饿的轰鸣。他拍了拍肚子,说:“饿肚子的滋味真不好受,这该死的战争!不过,如果没有特殊的理由,大概海伦是不愿意参与到战争里去的。否则的话,就是开个医院,以她的技术,想赚钱还不容易?那些断手断脚的家伙只要能治得好,想必连内裤都愿意掏出来!”
拉菲淡淡地说:“别担心,让她下决心的事情应该很快就会发生了!”
科提斯瞥了拉菲一眼,问:“你又怎么知道的?难道说你和她之间已经有了什么特殊的关系?哼,不是我小看你,你自己也知道这根本就是个笑话!”
“凭着直觉。”
拉菲依然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呸!一口浓痰狠狠将地板射出一个小洞,作为科提斯对拉菲的回答。
在中央实验室中,表示能量不足的信号灯正在不停地闪烁着,上面显示的数字表明一小时后,整个实验室的全部能源都将被切断。海伦已经将雪从培养皿中抱了出来,仔细地检查着它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节。而后,她略一犹豫,即在光屏上输入了一个命令。墙边的一列陈列架缓缓向侧方滑开,露出后面的保险柜。柜门自动旋转几周后,自行打开,从保险柜中弹出一列列支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奇怪的零件,每一个都是暗青色,特殊处理过的外表暗淡无光,却可以吸收多种雷达波,对感知域探查也有很强的阻隔效果。保险柜弹出后,最后的能源已经耗尽,整个实验室都陷入黑暗。
就在这个时候,雪醒了过来。海伦将保险柜中的各式零件取出,为雪一一挂上,锁定。转眼之间,雪身上就多了一层薄而轻巧的护甲,在护甲缝隙中探出多根锋利骨刺,并且在身体两侧各多了一个插放武器的备箱。这套装甲少许影响了雪的速度和藏匿,但却增强了防护和攻击手段,因此雪的整体战力大幅增强。这是海伦在几个月前就造好的专用设备,直到今天,雪的最后改造过程才算完成,才能够使用这套设备。
耐心地做完这些,海伦才抬起头看看时间,带着雪向餐厅走去。在餐厅中发呆的拉菲和科提斯没有引起海伦的任何关注,就象他们完全不存在一样。海伦坐到自己的位置前,把餐盘拉到面前,开始清扫里面的黑面包。她似乎并未察觉盘中的面包多了两片。雪跃上桌子,移到了海伦对面,拉过一片黑面包,慢慢地吃了起来。它进食的速度非常慢,一片面包看上去要吃个十分钟。很快,海伦就把最后的面包吃光,坐直了身体,呼出一口气。她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啪的一声,左手的一片指甲猛然裂开,几乎彻底断裂。
海伦把左手放在眼前,看着鲜血淋漓的手指,一向冰封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怒意和杀气。她一推桌子,猛然站了起来!长条餐桌滑移了整整一米,让双腿搁在桌上的拉菲身体一歪,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闭目养神中的科提斯则张开了眼,目光停留在海伦的背影上,若有所思。直到海伦离开餐厅,他才收回目光,和拉菲对视了一眼。
雪则静静地伏在桌上,用舌头舔着刀锋上残留的面包屑。其实刀锋早已光洁如镜,可是雪仍是一遍遍舔着。众多的复眼不时在拉菲后颈等要害处扫来扫去,每次目光掠过,都会让拉菲那头银发无风自起。几次之后,就连拉菲也忍受不了雪的骚扰,掉过头来怒目而视。雪的节肢轻轻一蹬,身体滑过大半个餐桌,闪到了科提斯的一边。上尉也挪了挪屁股,庞大的身躯有意无意地挡在了拉菲和雪之间。
就在拉菲和雪隔着上尉的身体互相用眼神交锋的时候,餐厅外传来急骤的脚步声,海伦走了进来。短短时间,她就换了一身装束。紧致笔挺的上衣,合体修长的长裤,高腰军靴,暗黑龙骑制式武装带,腰间别了一把大口径手枪,背后则是一挺特种战士专用的减重型突击步枪。这是海伦前所未有的形象,顿时让拉菲和科提斯看得呆了。
“我瞎了吗?”
拉菲用力晃了晃脑袋,向科提斯问着。
“如果你再这么胡乱说话的话,我可保证你的预言很快会变成现实。”
海伦冷冷地说,手一挥,把一大堆装备狠狠地砸在拉菲身上。
拉菲嘴里嘟囔着什么,却不敢真的让海伦听见,只得把音量控制在让她听不到的程度,一边埋头检视着海伦扔过来的装备。科提斯显然是听得见拉菲在说什么的,不过他只是闷坐着,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突然换了身装束的海伦。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中性且有磁性的声音:“他在说:一点女人味都没有的家伙,我看谁敢娶你!”
这个声音石破天惊,象是在拉菲屁股下面点了一把火,让他直接弹了起来。一道凌厉的波纹瞬间布满整间餐厅,所有瓷制餐具顷刻间多了许多裂纹,甚至几个钢制托盘也出现明显的扭曲。他没有找到任何潜藏着的敌人,稍稍冷静一下后,拉菲忽然盯住了雪,一脸掩饰不住的震惊。
海伦将另一只手拎着的装备扔到科提斯面前,随后取出双多功能战术手套,戴在手上,然后仔细调试着各种电子设备。她显得很专心,似乎完全没有听到雪刚才在说些什么。可是雪的声音那么大,海伦越是这样,拉菲就越是清楚,她不仅听到,而且认真地记住了。
科提斯咧开大嘴,向拉菲无声地一笑,开始整理海伦扔过来的装备,并且一一穿戴装佩上。不过拉菲很快又是一声怪叫,拎着一套小巧的由耳机、通话器和腕表式中央处理器组成的系统,叫了起来:“这是什么?别告诉我这是单兵作战指挥系统。”
海伦已经完成了调试,把所有设备都已备好,听到拉菲的叫声,淡漠地回应着:“就是单兵作战指挥系统,不过我已经做了改进,性能增强大约几倍吧。”
拉菲又叫了起来:“可这不是龙骑们配给扈从步兵的标准装备吗?连正式的龙骑列兵都不会用这玩意儿的!”
“为了方便我指挥。”
海伦说得天经地义。
拉菲脸色变了几次,终于小心翼翼地提议着:“这个……海伦,你看,你只要告诉我们到哪里,去杀谁就可以了。其它事情我们都可以自己搞定的,这样你也可以轻松些,不是吗?那边那个黑大个也是这样想的吧……”
科提斯已经装备完单兵作战系统,用行动给了拉菲一个耳光。
片刻之后,一行三人离开了私人医院。虽然形象各异,但是整齐的单兵作战系统却显示出这是一支注重整体的队伍。一身作战服的海伦尽显平时掩藏在白衣下的好身材,她的身材匀称颀长,曲线并非特别突出,似乎没有什么特点,但也找不出任何缺点,她的腿很直很长,臀部翘得恰到好处,胸也诱惑得恰到好处。这样的身材,配上冷冽美丽的脸,以及充满暴力美感的作战服,本该构成极度的诱惑,可不知是怎么回事,就连拉菲这样的人,看到那梦寐以求的身体轮廓时,却总会想起海伦那机械般精致的侧脸,每当这时,他就象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所有的欲望都会彻底消退。
在离开前,海伦将医院大门关好,锁上,然后立了块牌子,上面用醒目的字体写着:“警告!内部极度危险,擅入者后果自负。海伦。”
在战争时代,再坚固的锁和门都只有象征意义。不过海伦相信,在那些了解自己的人眼中,自己的签名已经有足够的警告意义了,谅他们也不敢把这警告当成空气。而那些不知道“海伦”这个名字含义的人,应该会和他们众多前辈一样,在医院内深沉的黑暗中永远成为历史的一部分。当然,如果傻瓜们数量多到可以用尸体推平所有的机关陷阱,那海伦也就没有办法了。
越野车被抛在车库里,已经没有任何燃料可以让它启动了。所以三个人排成一列,慢慢向龙城外走去。在黑暗中,废墟的缝隙里不时透出炽热、贪婪或者阴狠的目光,在三个人身上扫来扫去。然而拉菲那头银发始终飞舞飘扬,而且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在黑暗中显得无比醒目。
现在无论是议长还是女皇方的人,只要对价值连城的私立医院感兴趣的,都记住了拉菲那头燃烧般的银发。他出手的次数并不多,杀的人也远不及黑钢上尉,可是对敌人的震慑却比科提斯还要强烈。凡是落到拉菲手里的人,从来没有可以顺利地死去的。最多一次,拉菲将一伙二十多个袭击者一网打尽,就在医院外的空地上慢条斯理地杀起来,惨叫声一个接一个,从黄昏直到第二天凌晨,才把二十多人全部杀死。
在拉菲的辞典中,从来没有仁慈这个词。只要是敌人,只要想他死的人,他就可以保证让对方死得比自己想象中的结局更惨。而那些曾经憎恨、指责过他的人,大多也在他的手下享受到了一个永生难忘的死亡盛宴。
所以,在科提斯负责守卫私立医院的时候,不知死活的人还时有出现,可是当拉菲接手了几次防务后,世界立刻变得清静了许多。
黑暗中,一双眼睛盯着远处那燃烧着的银发,喉节上下滚动了一下。不过他可不敢用瞄准镜去套拉菲,天知道他会不会感觉到敌意,从而做点什么出来。那些高阶能力者都不能用常识来揣测,而拉菲更是高阶能力者中的疯子,完全不是他一个只有五阶的小人物能够抗衡的。
就在这个时候,黑暗中忽然探出一条细而长的刺,无声无息地刺穿了钢制的护颈,截断了颈椎,然后顺着椎腔而上,将他的大脑彻底搅烂。
雪落在仍然抽搐着的身体上,收回了舌头。细而长的舌头上粘了鲜血和脑浆,味道让它也有点心动。在它的评价体系中,这些都是热量高、容易吸收的食物。倒下的那具身体,仅仅是单纯的体格就意味着大量的食物,更何况能力者身体中储存的能量更是远远超过普通生物,对它的诱惑大得异乎寻常。
不过,犹豫之后,雪还是抖了抖舌头,将上面粘着的所有血肉都震落。它不准备将人类当成食物,虽然在本能中认为除了自己之外的一切东西都可以作为食物,但雪就是不准备这样做,虽然人类真的很好吃。
它有些焦虑不安地挥了挥尾巴,锋利的尖端轻而易举地拍碎了几块石头。借着这个动作,它才能压下身体内的饥饿感。雪的饥饿感,是由现有能量储备和储能上限的差距决定的。现在在私立医院时它的能量储备还是在缓慢增加的,可是上限却上涨得太快,几乎每次改造身体都会翻上几倍。
雪又恋恋不舍地向地上的尸体看了看,才拖着饥饿不堪的身体,跃入黑暗。一分钟后,又是一个身体渐渐冰冷。
小小的身体在黑暗中舞动着,掠走一条又一条生命,每次都会留恋地在尸体周围转上几圈,有时甚至会深深地嗅一下,然后带着难耐的饥饿继续奔向下一个目标。雪判定目标的方法很简单,选择有敌意的,同时实力强的。可是它也有些不理解这些人类,明明只有四阶五阶的能力,怎么却敢对海伦的队伍探头探脑?疑惑之际,它抽出武器备箱中一枚棱刺,含在嘴里,用力喷了出去。
以三倍音速飞行的棱刺瞬息间没入一个夜行人的侧面,再从另一侧飞出,然后打穿了几堵混凝土墙,不知去向。当棱刺飞行带起的尖锐啸声姗姗来迟时,夜行人的身体两侧骤然爆出两团血雾,伤口扩大了几倍。他喉咙中咯咯作响,一脸恐惧和不可思议,却连站起来都做不到,挣扎了两下,后背更是整个裂开,身体几乎断成两截!
雪无声无息从他身边掠过,找到了那枚失落的棱刺,虽然已经严重变形,但仍重新装回到武器备箱中。棱刺的杀伤力已经比得上电磁动能步枪了,雪已经在考虑下次要减小出力了,至少杀个六阶能力者还用不着这么大的威力。
小小的死神在暗夜中不停地收割着生命,自然瞒不过拉菲和科提斯。上尉依旧沉默,拉菲却有些许的不安。想到过去和雪的大大小小摩擦,拉菲就觉得自己那漂亮的头发有些危险了。
和思维跳跃不定的拉菲不同,科提斯要沉稳得多,他看了看始终沉默走在队伍中间的海伦,开口问:“我们这次要去哪?不可能只是为了抢些东西吧,看你准备的这些东西,我们是要打大仗了。”
“我们可能需要杀很多人。”
海伦回答。
“为什么?我知道你肯定有理由,可是我还是喜欢弄得明白些。”
科提斯皱眉问着。
海伦拢了拢额前的一丝乱发,继续坚定向前走着,只是带着淡淡杀机说:“帕瑟芬妮伤了,而且很重。”
科提斯的小眼睛骤然眯成了一条缝,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词:“是吗,很好!在哪?”
“跟着我就可以了。”
科提斯走快一步,和海伦并行着,说:“要我帮你一把吗?”
海伦摇了摇头,说:“不用,我们还有些时间。不管面对什么人,芬妮都会是最难对付的那类人。而且,我也需要让自己逐渐适应高强度的战斗。”
看着海伦额头流下的汗水,科提斯想要说什么,却没有开口,而是默默地和她并肩走着。拉菲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什么,只是收起了慵懒的笑容,银发上的光芒也渐渐熄灭。
黑暗再次笼罩了一切,在前方几公里处,一名满脸横肉的男人放下了望远镜,显得有些犹豫不定。不过回头看看身后纷纷跃入选定战斗位置的下属,他又有了些信心。凭借着超过五十名精锐的特殊部队成员,他不相信还对付不了对面的三个人。他的手上有着对方详细的资料,海伦没有能力,科提斯多项七阶,而最危险的银发男人叫做拉菲,有着十阶灵能域的能力。至少从理论上讲,他这支部队的战斗力是超过对手的,难对付的只是拉菲一个而已。他咬了咬牙,下了最终的决心。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晚的机会,如果能杀了这三个家伙,那他在议长面前的地位恐怕会直线上升。
这时他身后一名助手走过来,压低声音请示着。男人咬了咬牙,重重地做了个挥斩的手势,助手立刻把手臂在空中摇了几圈,向前方一指。左右两翼各有七八个人脱离队伍,逐渐向前推进。
几公里外,三个人依然不紧不慢地走着。不过这速度慢得有些让人心焦,惟一的变化,就是海伦把背在身后的突击步枪取了下来,并且装上了一根长得出奇的枪管。
十分钟后,一声沉闷的枪声打破了夜的沉静,随后此起彼伏的火光更是撕裂了黑暗。一个个矫捷得可怕的身影从黑暗中闪出,凶猛扑来。那如风雷般简洁威猛的战术动作,赫然是议长麾下特种部队的招牌动作!
乍遇强敌,海伦这边三个人的反应却是很怪异。科提斯咧开了大嘴,呵呵地笑着。拉菲则用力用手梳理着银色的头发,笑得很有些神经质。只有海伦正常些,她在地上立了个支架,然后把突击步枪架了上去,就这样以站姿瞄准着敌人。虽然是在黑夜中,她这样也是一个极为醒目的靶子。
一方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另一方则是疯子和战场菜鸟的组合,看起来完全是一场不平衡的战斗。
激战甫一爆发,特种部队留守后方的队伍就忽然乱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如闪电般飞驰着,一声声尖锐之极的啸声则完全掩盖了人们临死前的惨呼。而冲在前方的战士刚开始全速冲锋,就纷纷怔了怔,因为他们的目标,科提斯和拉菲不知何时竟已消失!这是他们此生最后的疑惑。
海伦就站在战场中央,却奇迹般地没有一个人把她当成目标。特殊部队的战士都至少有着四阶战力,因此没有能力的海伦属于被自动忽视之列。
没有人知道在短短几分钟之内,海伦究竟通过单兵战术系统给科提斯和拉菲发出了多少条指令,只是战斗结束时,科提斯和拉菲都难以置信地互望一眼,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而那名满脸横肉的指挥官,手忙脚乱地闪过了三枚棱刺,却没能闪过第四枚,腹部立刻被洞穿。就在他强忍伤势想要逃跑时,头突然向后一仰,眉心上冲出一缕鲜血!他艰难地摆正头部,向子弹射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正看到远处站着的海伦,她仍保持着瞄准的姿势,只是枪口已微抬向上,显然是觉得不需要再补第二枪了。雪的棱刺是致命一击,不过海伦这一枪却是直接毙命。
这是整晚她开的第一枪,也是整场的最后一枪。
指挥官仰天倒下,喘息着,眼神逐渐焕散,只是在想:“怎么会死在她的手上,我……我可有八阶……”
三人队伍再次变成拉菲在前,海伦居中,科提斯殿后的队列,穿过倒伏的尸体,踏着还温热的鲜血,于夜幕中继续前行。
北方,一辆越野车吼叫着,拖着破烂不堪的身躯穿过崎岖不平的荒野,向一座颇有些规模的聚居地驶去。聚居地建在一座小镇的废墟上,灯火辉煌,酒气冲天,显得热闹而且繁华,充斥着只要今朝的颓废味道。
刚刚冲到聚居地大门,越野车就颤抖了几下,发动机艰难地转了最后几圈,就喷出一团黑烟,再也不动了。
布满弹孔的车门开了几下,却始终未能打开。然后咣当一声,整个车门都被踹了下来!接着一双套着长筒皮靴的长腿从车内伸出,然后是细而挺拔的腰身,再后是陡然而起的胸部,最后才是帕瑟芬妮那张让男人疯狂颠倒的脸。她跳出越野车,落地时身体却晃了晃。
“妈的!”
她咒骂了一句,一手撑在发动机盖上,这才支撑着没有倒下。她把手伸进驾驶室,居然又从里面拖出一个人来!
这是一个女人,一个十分美丽的女人,有暗红色的短发,发丝柔顺。她的身体同样诱惑,皮制短上衣几乎包裹不住过于饱满的胸部。不过她满脸全是血污,侧脸上更是有一道翻开的可怕伤口,血虽已干涸,但是翻开的皮肉却显得更加恐怖。
帕瑟芬妮是抓着头发把她拖出来的,然后松了手,她就直接栽倒在地上。这个女人双手双脚都软软地垂着,几乎失去了全部功能。除了脸上的血污外,她全身几乎被鲜血浸透,手脚关节上更是可以看到明显的枪伤。她的脸抽动着,显得极为痛苦,不过双眼中却是机械般的冰冷,冷冷地看着帕瑟芬妮。
帕瑟芬妮又从驾驭室中摸出一支金色玛格纳姆,握在手里,然后弯腰抓着女人的头发,拖着她向聚居地内走去。帕瑟芬妮每迈一步都显得很吃力,拖着女人的手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着青白色。
在帕瑟芬妮的前方,有一间喧嚣的酒吧。而在她走过的地方,都留下一条细细的血线。女人的身体也在地面上拖出一道粗大的血迹。
几十个形态凶猛的男人站在道路两旁,冷眼看着两个突兀的女人。一个喝得半醉的大汉忽然拦住帕瑟芬妮,指了指被拖着的女人,又伸手去摸帕瑟芬妮的脸蛋,含糊地说:“她很漂亮,不过,小妞,你更有味!”
帕瑟芬妮嫣然一笑,骤然爆发的美丽顿时让那男人看得呆住!她笑着,说:“谢谢!不过……还是去你妈的!”
不等男人反应过来,金色的玛格纳姆就插进他的嘴里,然后发出一声闷响!
血溅上了她的脸,她却没有去擦,而是一手拖着女人,一手拖着玛格纳姆,一步步挪进乌烟瘴气、群魔乱舞的酒吧。
各色的激光束不断扫射着,将大片光斑投射在形形色色的男女身上。烟雾浓得几乎让人无法呼吸,劣质酒精的味道和浓重的体味混杂在一起。女人们暴露得几乎身上找不到几片布,有的甚至干脆脱得精光,和身前或是身后的男人起劲地交合着。几十个人挤在狭小的酒吧里,几乎都没有转身的余地。
当帕瑟芬妮走进酒吧时,喧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包括那些已经被酒精烧昏了头的家伙,都感觉到一阵发自内心深处的森寒和战栗!
人们自觉向两边散去,拥挤的酒吧中央居然为她清出了一条通道。
帕瑟芬妮走到吧台前,身后留下一道粗而浓重的血迹。她将自己的身体扔在高高的台椅上,靠着吧台坐下,然后把双腿高高翘起,搁到了另一张台椅上,这才舒服地出了口气,然后手一松,女人的身体即刻如破口袋一样瘫在地上。
帕瑟芬妮用手在吧台上敲了敲,说:“酒!”
看看那只染满了血的手,吧台后的老头耸了耸肩,直接拿出一瓶自酿的烈酒,推到了帕瑟芬妮的面前。她一把抓过酒瓶,直接对着瓶口灌了大半瓶下去,这才擦了擦嘴,吐出一口强烈的酒气。她忽然剧烈地咳了起来,喷出一口淤血!血是紫黑色的,里面还有许多已经凝结的细小血块。很多人又在看着她的腿,不是因为修长笔直的线条,而是因为正不断从靴筒中滴落的鲜血。血一滴接着一滴,连绵不绝地落下,很快在地面上积出了一个小血洼。
虽然音乐声仍然震耳欲聋,可是血滴声却清晰传入每个人的心底。
地上的女人挣扎着翻了个身,在血泊中向酒吧外爬去。她的动作迟钝缓慢,根本不可能逃得掉,但她却不放弃每个机会,哪怕根本就不是机会。
帕瑟芬妮又灌了一大口酒,用烈酒将嘴里残余的血气洗去,然后右手一抬,看也不看就是一枪!
玛格纳姆巨大的咆哮瞬间压住了全场的音乐,酒吧吧台上的玻璃杯全被震破,破裂的酒瓶中烈酒象喷泉一样涌了出来。女人的腿上猛然绽起一团血花,身体从地上弹了起来,又栽回地上。她趴了一会,居然再次顽强地撑起身体,不过这次再也没有力量挪动哪怕是一小步了。这个女人的生命力顽强得让人吃惊,并且以威力著称的玛格纳姆也只能在她腿上造成一个并不起眼的伤口,可见她身体防御力的强韧。
酒吧里的男人和女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
已经有人看出地上的女人至少有六阶以上的防御,毕竟能够在这个时代活下来的人都还有点眼力。八阶能力者已经足够推平这个聚居地,现在却只能在血泊中挣扎。那坐在吧台上的这个女人,又会是什么人?
吧台后的老人当然看出了帕瑟芬妮的可怕,也知道她绝对不能轻易招惹。不过活到这个年纪的老人虽然没有什么卓异的能力,却有洞悉人情事故的本领,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沉默,更不能表露出任何特别的表情。就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酒客,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所以他探出头看看,漫不经心地问了句:“这个女人是什么人?”
帕瑟芬妮再喝了一口酒,在嘴里漱了漱,吐出来的却是半杯温热粉红的酒液。听到老人的问题,她毫不在意地说:“她吗?她只是贝布拉兹手下的一条狗,人造的,不过的确挺厉害。”
贝布拉兹?
老人和围观着的人群起初是疑惑,因为血腥议会的议长远远脱离了他们的生活,在资讯并不发达的现在,荒野流民中听说过贝布拉兹这个名字的人绝对是极少数的异类。除老人外,另外两个人脸色猛然一变,悄悄向人群后面退去,慢慢挪向门口。老人的脸色依然平静,可是擦着酒杯的手却忍不住开始颤抖。
整瓶酒都喝下去了,燃烧的酒精让帕瑟芬妮感觉到脑袋有些沉,但是火热的感觉却温暖了因为失血而变得冰冷的身体。酒精还让神经末梢变得迟钝,藏在衣服下的满身火辣辣的伤口也不那么疼了。
帕瑟芬妮从上衣口袋中掏出几根针剂,放在吧台上,对老人说:“这些给你,换一桶汽油、柴油或者其它的什么油来!”
老人的眼皮跳了跳,过人的见识立刻让他认出了这几根针剂的来历,暗黑龙骑制式战场急救药。在荒野上,这些东西可绝不常见,属于能够救命的好东西,别说换一桶汽油,就是一吨也足够换了。
不过这灰发的女人明显身有重伤,却怎么不把它们用在自己身上?老人心中疑惑,却知道这不是自己该知道的。他不动声色,用大手盖住了几支药剂,收回手时,桌面上已空空如也。他对后厨的帮工吩咐了几句,几分钟后,一大桶品质上佳的汽油就被放到了帕瑟芬妮面前。帕瑟芬妮没有俯身,而是用皮靴后跟在油桶上轻轻一踢,防锈钢板制成的油桶就整个被切了下来,象用刀具切割过的一样整齐。
闻到了浓重的汽油味道,帕瑟芬妮明显对油品十分满意。她倒是没想到在这种聚居地中也能找到燃料级的汽油。汽油因为烧起来很干净,所以很合她的心意。老人深深知道做生意的诀窍,这笔交易他已经赚得足够多,没必要再在汽油上动手脚,所以直接拿出了珍藏品。
帕瑟芬妮的脚一动,似乎是不小心踢翻了油桶,汽油猛地泼溅出来,倒在吧台上,也有不少直接溅到了她身上。她的脚轻轻一勾,又轻轻巧巧地把油桶扶正。看着还剩大半桶的汽油,酒吧里的人们脸色再次变了变,好多人悄悄灭了嘴上的烟。
帕瑟芬妮左腿仍高高搁在吧椅上,右脚踩着汽油桶,握着玛格纳姆的右手在身侧晃着,左手则抓着酒瓶,时不时灌上一大口。
忽然砰的一声巨响,玛格纳姆再次喷吐出火光,子弹射入女人的大腿,让刚刚爬起来的她再次倒下!
女人似也知道再不可能有逃生的机会,于是努力抬起头,盯着帕瑟芬妮,充满怨毒地说:“就是杀了我,你也跑不掉的!议长一定会抓到你,然后把你的身体做成玩具,每天都会有上百个男人狠狠地干你的身体!那时你是死是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会有无穷无尽的男人,就算你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也会有数不清的男人排着队干你的,你会连只母猪都不如……”
恶毒的诅咒成串地从女人嘴里喷射出来,然后被玛格纳姆巨大的枪声打断。威力十足的子弹撞飞了她整排的牙齿,并且撕烂了嘴和舌头。
一枪轰烂了女人的嘴,帕瑟芬妮好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时时拿起酒瓶,向喉咙中倒下一口烈酒。涌上的血被火辣的酒精生生冲了下去,内部破损的众多伤口则在反复抽搐地痛着。帕瑟芬妮只是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不那么沉重了,逐渐逐渐地变轻。一向警觉的她居然没有注意到酒吧中已经空旷了许多,很多人都悄悄地退了出去。
音乐依旧在继续着,强劲的节拍象浪涛般拍打在心上,让帕瑟芬妮喘不过气来。无人能够听到她的喃喃自语,“你这个家伙!一走就再也没有消息,都不知道是死是活。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我也不能再为你多做些什么了。唉,果然不能做坏事呢!梅蒂,抱歉抢了你想要的男人,从最开始的时候起我就是故意的。我怕错过了那个家伙,不知道还会不会遇到同样的人。唉,那个家伙啊,本来还期待着他把我压在下面的那一天呢……”
一阵强烈的刺痛让帕瑟芬妮皱起了眉,并且让她清醒了些。她抬起头,看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女人,冷笑了一下。
“你放心,就是我死了,他们也不会得到这具身体的!”
帕瑟芬妮冷冷想着,靴尖一下一下地踢着汽油桶,里面的汽油荡漾成圈。
在血腥议会腹地,中央生物实验室已经成为防卫的重中之重。辽阔的建筑群中时时会回荡起不属于人类的吼叫声。自从这里换了主人之后,以往从容不迫的风格就彻底转变,黑暗与嗜血气息时时会盘旋在中央生物实验室上空。然而在疯狂般的气氛下,新成果的推出速度的确是康纳博士主政时的十倍不止,几乎每天都有严格封闭的卡车驶出实验区。只是偶尔看到卡车运送的那些非人非兽的恐怖怪物时,就连见多了变异生物的冷血卫兵们也会深感不寒而栗。
此时此刻,阵阵歇斯底里的愤怒咆哮正回荡在主楼的周围,甚至还有大批的仪器从窗户中扔下!无论是卫兵,还是实验研究员,看到这一幕的都噤若寒蝉,只当什么都没看见。因为这栋宏伟的大楼是现任主管加德勒的专属实验室。而无论实验仪器多么昂贵,哪怕整栋楼里的实验仪器都被砸了,也轮不到他们来管。
随着战争的深入进行,以及接二连三地取得成果,加德勒的地位也水涨船高。现在整个实验基地他已是不折不扣的独裁者,议长专门给他配了四个高阶能力者作为卫士,而且只要加德勒想,他可以对实验基地内的任何人生杀予夺。
或许是多年压抑,或许是骤然得到过大的权力,或许只是扭曲的性格终于可以尽情展现,加德勒几乎绝大多数清醒时间都处于神经质的状态。几个月来,光是被他亲手虐杀的男人女人就不下十个。只要有可能,没有人愿意出现在他的面前。但是不得不承认,处在神经质状态下的加德勒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总会有种种不可思议的想法,并且都能付诸实施。
不过这个夜晚,敏锐的人会感觉到加德勒有了些不同。可是不同在哪里,却没人说得出来。
加德勒双眼通红,正死盯着面前的一个培养皿。培养皿中飘浮着一个赤裸的女人,她很美丽,身体也健康有力,闭着眼睛,在培养液中载沉载浮。
从哪个角度看,她都是一个不错的女人,除了五十厘米的身高。
她看上去就像一个等比例缩小的模型,但不光有细节,而且还能够呼吸,如同有着自己的生命。但是现在,她光洁健美的身体上却出现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血正从伤口中渗透出来,甚至脸上痛苦的表情都栩栩如生!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她和帕瑟芬妮拖着的女人长得完全一样。
就在加德勒眼前,女人的身体猛然一颤,下半边脸居然整个炸开,培养液中立刻泛起一团血雾!看着女人美丽容貌尽毁于一旦,加德勒猛然泣号起来,一头撞在培养皿上!泛着油光的头彻底砸烂了培养皿,也被破片划破。当加德勒抬起头时,血混合着培养液不断从脑门上流下。
“八阶,八阶啊!八阶怎么会死,怎么会!艾琳,你可是有好多个八阶,怎么会这样!是谁杀了你,是谁,是谁?”
加德勒捧着微型女人的身体,号叫声在整座大楼中回荡着。
基于康纳博士留下的前三号选民身体,加德勒用光了得自苏的基因材料,终于创造出了艾琳。艾琳拥有多项八阶格斗域能力,超卓的智慧和超过三十年的生命,而且十分美丽,是“伊甸园”计划最后也是最完美的产品,更是加德勒几十年被压抑的智慧之火的总爆发。而艾琳最具价值的是,她仍然可以通过战斗提升实力,和普通人类完全一样!只有从这个意义上,她才能够被视为完整的生命体。而此前的那些选民,更可以看成是有着人类外表的畸形。
从她的心脏开始强劲搏动的一刻起,加德勒就发现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爱上了自己的造物。而艾琳刚刚走出培养槽,他就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作为造物,艾琳无法,也不知道反抗自己的创造者。
接下来的半个月,加德勒一步都没有出过房门。他只是和艾琳在一起,生活,做爱,休息的时间则不停地给她讲解着这个世界,间中还穿插着大量自己的生平。当然,所有的观点都是从他自己的视角出发。大多数时候,加德勒都是语无伦次,艾琳只是静静地听着,用她超常的智力理解着他所说的一切。直到某一天,加德勒才猛然醒悟,想起应该将艾琳记作失败品,并在档案中注明已销毁。想到这个的时候,汗水立刻浸透了他的衣服!
可是已经晚了,当加德勒冲出房门时,带着议长命令的军官已经走进了中央实验室大门。
作为迄今为止最强大的选民,艾琳毫无悬念地被征召,没有商量余地。在加德勒的苦苦要求下,特殊部队的总长终于答应让她多留一天,并且在正式出战前安排一个为期三天的战前训练,以提高她在战争中的生存机会。
艾琳留下的最后一晚,加德勒并未和她进行最后的激情,而是疯狂工作了一个通宵,培养出一个艾琳的缩微版本。这个版本和艾琳本体有着天然的联系,如果艾琳受伤了,那么她相应的部位也会出现破损。
在艾琳第一次正式出战后,加德勒就守在缩微标本前,然后,是折磨他到将近发疯的一日一夜。从最初受伤后不久,加德勒就发现艾琳其实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但身上的伤痕还是在一处处地增加着。这个事实崩断了他心中最后一道堤防。
加德勒冲进自己的办公室,在输入冗长的密码后,打开了封锁严密的保险柜,从里面取出两枚冰封的针剂。
捧着两支针剂,加德勒抬起了头,看着面前的大屏幕。他的办公室很大,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屏幕上,始终播放着基因锁的解析图。而现在,极度复杂的基因锁已经解开了四分之三,只有最后一部分仍处于锁定状态。数以万计的基因片段漂浮着,并且无规则地旋转移动。屏幕右下角显示的数字是65535,这是已经解锁的基因编码片段数字。而其中加德勒真正弄明白意义的编码还不超过一千个。信息并不仅仅存储于基因编码之内,各编码之间相互的运动轨迹规则中储存着更多的信息。但这绝不是当前的计算中枢可以解开的秘密,也不可能是下一代或是几代新的计算中枢能够解决的。加德勒甚至怀疑按目前的技术进步速度,哪怕一百年之后,是否就有可能解开深藏其中的秘密。
加德勒很清楚,到目前为止,他所取得的所有成就都是建立在对解开的基因编码进行破译上,而除了第一次的偶然,其余的基因锁其实都是自行打开的,和他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不过他虽然没法破译,但仍可以复制,虽然复制的也只是一小部分。这两支针剂中装载的就是部分复制基因,具体效果如何,就连加德勒自己都不知道。
他推开另一侧墙壁上的暗门,门后竟是一间暗牢,一个赤裸着的男人被锁在囚牢内。一看到加德勒,他立刻露出极度恐惧的表情,不停地向角落里缩去。然而他的双手双脚都被锁在墙壁上,根本就躲不到哪里去。
“博士,好久不见了!这次我为你准备了全新的礼物,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
加德勒嗓音尖细锐利,带着刻意做作的甜腻,再加上不停滴油的秃顶,显得格外恶心和恐怖。
“你……”
囚牢中束缚着的竟然是康纳博士,这个昔日的天才,曾经血腥议会的风云人物,众多大人物青睐和倚重的对象,现在不光成为囚犯,而且显然已被折磨得失去了全部的意志和尊严,除了闪躲和恐惧,就连叫骂的勇气都没了。
加德勒取出一支针剂,放在旁边一台巨大的仪器中,然后启动。沉闷的轰鸣声中,强力辐射束激打在针剂上,激活了里面的基因片段。虽然针剂温度显示只有零下三十度,溶液却开始沸腾。激活完毕,加德勒拿出针剂,走进囚牢,把针尖对准康纳的心口,慢慢刺了进去,一边盯着康纳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一边慢慢地说:“我给你做了那么多年的助手,很承你的照顾,从哪个角度来说,都得好好地报答。我知道,‘伊甸园’计划就是您的毕生梦想,您一直想制成使徒级别的人造兵器。您看,这支针管中的东西,就是有可能造就使徒的钥匙!它是解开了大部分基因锁的入侵者复制品。这种东西可不多,只有两支,而且也不会有更多了,因为最后的材料都用在里面了。正好,您一支,我一支,看看我们之间谁才可能成为真正的使徒吧!哈哈哈!作为您曾经的助手,我一定要给你一个机会,这就是你最后的机会,活下去的机会!怎么样,我这份礼物非常不错吧?哈哈哈哈!”
康纳抽搐颤抖着,针尖已经完全刺入心脏,针管中沸腾的液体慢慢注入,充斥了他的心脏。康纳全身猛然一震,慢慢垂下了头。加德勒却仍把所有的药剂都注入,才停了手。他连针管都不拔,而是取出第二支药剂,开始激活。
等待的过程短暂却又漫长,加德勒看着逐渐沸腾的药剂,洋溢着疯狂扭曲的笑容,油一滴滴从头顶滑落,流进眼里,他却完全不眨一下眼睛,开始扩散的瞳孔中只有那支正在闪亮的药剂。
激活终于完成,加德勒拿起针剂,用力刺入胸膛!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针尖刺入心脏的感觉!沸腾的药剂象火一样流入心脏,烧灼的痛苦让加德勒几乎窒息。要靠在铁栅上,他才能支撑着不倒下。
“康纳!我就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管我们谁成功了,都可以吃掉对方!不过,我能够打败你一次,就一定能打败第二次,活下来的一定会是我,是我加德勒!艾琳……等着我,我会把全世界的人都杀光,给你……陪葬!”
加德勒的声音逐渐低落,身体也软倒在地。他并未看见就在身后的办公室中,基因图谱正在快速解锁,最后的禁制正在消失。如果看到这一幕,或许他会改变主意的。
夜色浓厚阴郁,到处都迷漫着血与火的味道。
虽然夜已深了,不过莎莉和神父都没有睡。在同一盏灰暗的灯下,莎莉正在埋头画着新工厂的设计蓝图。能源是最珍贵的东西,也只有神父和莎莉能够在晚上用灯,但也只能共用一盏。
莎莉正在设计的是一个简单的人工食品合成工厂,已经完成了最主要的部分,现在进入后期完善阶段。工厂的特点是低成本和低能耗,并且用的设备都是可以用荒野上找得到的原料制造。它可以将荒野上最常见的几种植物和变异动物混合加工成一种合成食物,当然谈不上任何口味,而且也仍然会残留大量有害物质以及辐射,甚至为了消除辐射还增加了几种有毒的添加剂。不过它的意义在于把不能吃的东西变成了能吃的,虽然吃了会少活几年甚至十几年,不过总是比没得吃强。而且荒野上生活着的人们,其实也活不了那么久。
莎莉每天只会睡两三个小时,其余时间都在工作着。工作中的她,侧脸上似乎都笼上了一层光辉,显得圣洁而美丽。
神父正在翻阅着《启示录》并会在其中作些批注。他偶尔会抬起头,看到埋头工作的莎莉时,就会微微一笑。这个女孩,还不明白自己的潜力有多么大,更不知道自己正在设计的东西对这个时代的意义。
夜空中一阵隐约传来的机械轰鸣打破了宁寂。莎莉疑惑地抬起头,向窗外的夜空望去。她什么都没看见,抓了抓卷曲的长发,疑惑地问:“神父,刚才那是什么声音?怎么感觉……有些象飞机?我是幻听了吗?”
神父把手放在《启示录》上,想了想,说:“不,那是一个时代开启的声音。”
莎莉哦了一声,抓抓头发,继续工作,没有在意,反正神父经常这样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