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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使徒传说 第24章永不愈合的创伤

梅迪尔丽是被满嘴的苦涩弄醒的。

她慢慢张开双眼,眼皮就象缀了十几吨的重物,极不情愿地一点点升起。她的思绪依然很缓慢,身体也软软没有力气,所有部分都有些微的麻木感,虽然正在消退,可是也让她迟钝得还比不过一个正常人。

在她张开眼睛的瞬间,占据了全部视野的,是一只体型不大、丑陋之极的生物。它看起来就是一块没皮的血块,表面上密布着细密如网的血管,所有的血管都在起伏蠕动着,外面还有一层黄红相间的粘液,象是血浆和组织液的混合物。粘液有极强的粘性,紧紧贴附在它的表面,构成了一层保护层。这些粘液象是有独立意识的生物,不停流动着,时时会鼓起一个个小的突起,在尖端张开一只眼睛,观察着周围的世界。

它的身体两侧探出六根长长的节肢,紧紧抓扣住梅迪尔丽的身体,锋利的尖端有少许刺进了肌肤。节肢尖端各有一个小孔,将某种液体注入到她体内。它没有感知器官,在身体前方生着两根节肢,前端扁平如铲。此刻它正用两根前肢撬开梅迪尔丽的嘴,自己身体中伸出一个如象鼻般的口器,深深插进梅迪尔丽的嘴里,从口器前端不断涌出某种液体。梅迪尔丽满嘴的苦味就是这些液体带来。从液体体量来看,这个小生物几乎吐空了自己小小身体内所能放下的一切。

就在梅迪尔丽醒来时,小生物刚好从口器中吐出一团小肉。肉块伴随着那些液体,顺着梅迪尔丽的喉管流了下去。液体很奇特,它们所过之处梅迪尔丽体内的粘膜腔壁都随之软化,变成粘稠的半液态,将液体吸收进去,而那块小肉也逐渐溶入梅迪尔丽的身体。奇异的是,即使被她的身体吸收,肉块也依然保持着完整。

梅迪尔丽突然被呛到了,她本能地坐了起来,手抚着胸口,拼命地咳着。可是咳嗽再激烈,也没有把满嘴、满咙的液体咳出半点。那些液体都象是有自己的意识和生命,不断向梅迪尔丽腹内涌去,并且迅速渗入她的身体组织中。

她剧烈的动作将原本攀附在脸上的小生物甩了出去,只在她的脸上、脖颈等处留下六个细而光滑的切口。被甩飞时它的一根节肢一带一划,结果在梅迪尔丽如象牙般的脸颊上留下了一条近三厘米长的划痕。在那柔和洁白的肌肤上,此刻多了一条细细的红线,并且从一端慢慢渗出血珠。

梅迪尔丽的思绪正在加快,但仍然比平时要慢了许多。她明白自己中了毒,而且是非常厉害的生物毒素,以至于连她的体质都抵抗不住。但毒素的作用只是使她沉睡,并且在一定时间后就会自然消退。此刻梅迪尔丽感觉得到身体内有几十道冰线正在快速延伸,目标直指胸腔中的核心。

这些冰线就是那个小生物注入她身体中的液体,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这些液体分属两种不同的成分,但共同的特点就是极具运动能力,而且似乎都有自主的意识。诡异的是,那个小小的肉块也在梅迪尔丽身体内迅速移动着,它周围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力场,凡在力场范围内的组织,都会溶解化为半液化的状态,而它则能在其中快速移动。而脱离力场后,半液化的身体组织又会恢复原有的形态,其中部分组织还经过了微调,有小幅的优化。其中肉块经过和改造过的组织,结构已是非常完美,只不过梅迪尔丽的身体经过了第三次完全蜕变,已经和完美身体相去无几。

只是以梅迪尔丽的强悍本能,如何会让这个小小肉块操纵了肌体?

冰线迅速汇聚到核心上,然后一一注入。它们不断释放出不可分析的物质,修补着核心深处隐藏着的裂隙。而那颗肉块也运动到了核心表面,却没有继续前进,核心也未被它的力场溶解。肉块贴附在核心上,从内部探出数根肉丝,插入核心,将彼此联接在一起。

肉块上有梅迪尔丽极为熟悉的气息,在进入身体的刹那,她就本能地知道,这是黑暗之心的残片,或者更准确点说,是黑暗之心的核心部位。而那数十道冰线,则来自于某个不知名的存在,拥有神奇的功效,竟然可以修补她核心中的缺损!冰线,黑暗之心,核心,三者之间既截然不同,又有着神秘的一丝联系。它们蕴含的秘密早已超越了基因所能解释的范畴,而即使从感觉的角度看,那些冰线也应该来自于某个和黑暗之心相似的存在。

但梅迪尔丽并没有多去关注身体内部的剧烈变化,那双湛蓝的眼睛只是怔怔地看着被她甩到地上的小生物。

丑陋而且恐怖的小生物瘫软在地毯上,它的身体干干瘪瘪的,像是只倒空了的水带。六支节肢和两根前肢都失去了力量,不规则地摊在身体周围。它的生机正在迅速流逝,身体组织也在逐渐液化,好几个部位都已化成一摊粘稠的脓液。

啪的一声轻响,一根节肢从它的身体上脱落,敲击在另一根节肢的甲质上。就是这点不大的力量让被撞击的节肢也脱离了身体。从节肢的连接处,开始不断向外涌出淡白色的浆状物,本是坚硬无匹的甲质也逐渐软化,溶解。

似乎是感觉到了梅迪尔丽的注视,小生物勉强扬起了象鼻般的口器,轻轻挥动了一下,然后就彻底瘫软下去,开始全面溶解……

啪!又是一声几乎听不见的轻响。这次是一颗晶莹且滚热的水珠摔碎时发出的绝响。

梅迪尔丽用力擦了下眼睛,将另一颗还没来得及涌出的泪水扼杀在半途中,可是她的喉咙哽咽着,如同要发出什么声音。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而且是如此的用力,以至于指节都变得苍白。她踉跄着从床上扑到地上,凝视着已经彻底溶解的小生物,死命地屏住了呼吸!

可是她的视野迅速变得模糊,滚热的水汩汩从手背上滑过,再滴在地上。

通的一声闷响,梅迪尔丽双膝落地,左手撑在地上,可是却有些撑不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她的右手仍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说什么也不肯放松。

楼梯上传来急骤的脚步声,房门突然被推开,希尔瓦娜斯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失声叫着:“主人他……啊!你怎么了?”

苍灰色的发丝挡住了梅迪尔丽的脸,但她却慢慢抬起了脸,用左手拂起乱发,丝毫不介意让希尔瓦娜斯看到自己的脸。她将苍灰色长发在脑后盘起,右手又在地板上撕起一条木签,插在头发里,将长发别住。做这一切的时候,梅迪尔丽没有刻意去掩饰,而滚热的水依然不断从那双微眯的漂亮眼睛中流下,根本不受她控制,她也不想去控制。

希尔瓦娜斯呆呆站着,看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反而是梅迪尔丽淡然的问:“很奇怪吗?”

少年如被惊醒,拼命摇头:“不不!当然不奇怪!不过……其实……应该是这样的……”

梅迪尔丽站了起来,脚步有些不稳,看上去十分虚弱。她向门口走去,经过希尔瓦娜斯身边时,轻轻的说:“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你知道吗,他啊……根本就是个笨蛋。”

少女比希尔瓦娜斯高出了整整一个头,交错而过时,几根飞散的银灰色发丝还拂过了他精致凄美的脸。梅迪尔丽很虚弱,但此刻却如一柄归鞘的剑,在沉默中等待着爆发。与她相比,希尔瓦娜斯柔弱得象只受伤的兔子。

挽起了头发的少女,呈现出的是另一种风仪,另一种肃杀。希尔瓦娜斯只觉得忽然间熟悉的少女就长大了,周身散发出的浓郁而深沉的黑暗气息更是让他不寒而栗。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战栗,是他在苏身上都不曾体会过的。然而当少女的背影消失后,停留在希尔瓦娜斯心头的,不仅仅是他从未在她身上见到过的泪水,更多的是她脸上那一道猩红的刻痕。

那是一道新伤,红得让他透不过气来。

房门外传来木器破碎的声音,不用去看,凭着感知,希尔瓦娜斯就知道破碎的是一座老式陈列柜,里面摆放着一些工艺品和一架旧时代19世纪的小提琴。小提琴凌空飞起,落入梅迪尔丽手中。她则推开走廊尽头的门,来到宽大的露台上。

露台的水泥围杆做工粗糙,上面爬满了干枯的爬藤。但在这个夜晚,这却让它显得格外的荒寂。

天上的云很低,让人压抑得想要发疯。就在不远处,云层的下缘上染着一层不知从何而来的淡淡碧光。光芒暗淡,却也足以照亮梅迪尔丽部分线条分明的面容,并给另外部分投下片片阴影。这是一片黑与白,深灰与墨绿组成的世界,惟有那道猩红,红得刺眼。

梅迪尔丽将小提琴架在肩颈之间,古老的琴弓搭在同样岁月悠久的弦上,未经任何酝酿,就开始拉动。

嘎!一记刺耳的单音拉开了这一曲的序章。

这一点也不象小提琴发出的声音,琴曲中充满了轰鸣、震颤和金属敲击的声音!就如人凝立在万米高空,俯视着无穷尽的荒野。

荒野上大地开裂,高山崩塌,干涸的河道出现片片龟裂,一座座高耸的大厦残骸缓缓倾倒,逐渐被深不见底的裂隙吞没。汽车在碰撞中被压平,而钢筋刚被生生撕断。坚固的混凝土……这是正在毁灭的世界,却没有任何生机。在这个世界中,看不到人,亦没有能力者和变异生物,甚至连昆虫都没有。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生命。

短暂的小提琴曲在最高音处嘎然而止,古老的小提琴在梅迪尔丽的手中彻底爆成飞灰,完成了自己最后的挽歌。而梅迪尔丽仍保持着提拉的姿势,似乎不知道提琴已在澎湃的能量中毁灭,直到片刻之后,她才慢慢放下了双手。

一曲已罢。

直到这个时候,希尔瓦娜斯才能重新开始呼吸。在短短一曲中,他已彻底被其中的世界所俘获,一声声金戈铁马音节,象强劲有力的手,紧紧撰着他的心脏。从这毁灭的乐章里,希尔瓦娜斯没有听到悲伤,有的只是冰冷、淡漠、杀戮以及……

在一个全无生命的世界中,那永恒的寂寞。

短短一曲,已传出数十公里远,即使在安息地中也能听到。不知有多少人,在寒夜中央,被这突然一曲从梦中惊醒。

希尔瓦娜斯发觉自己不知何时跪坐在地上,要靠双手才能支撑住身体,一直努力封锁着的情绪已完全被一曲乐章所引发,而心防早已崩溃。他发现,现在自己竟然完全说不清对苏的感觉,那已超越了傀儡对主人应有的畏惧和服从,可是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只是知道,至少在这一刻,他的心痛得有些绝望。

在有些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面前的地板上有着一抹新痕,于是想起刚刚梅迪尔丽就是从这里撕下一根木签,别住了长发。新痕的周围,此刻还有一摊水渍,隐约可以分辨出溶解的小生物的残迹。它溶化成水,分解了地毯,再渗入下方的地板中。再过片刻,等水迹干涸时,它在世界上存在过的一切痕迹都会消失。于是他知道,梅迪尔丽将会永远保留那根木签,因为那里面浸透了苏的痕迹,那是他曾经的主人。

房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梅迪尔丽走了进来。她看起来很平静,和平时没什么不同,甚至唇角上还挂着一丝微笑,有些懒洋洋的味道。可是希尔瓦娜斯却清楚地知道,她已完全不同了。他从梅迪尔丽那里感知不到一丝的光线和温暖,至少在感知的世界中,她已彻底隐没在绝对的黑暗和冰冷中。

永归黑暗。

不知为什么,希尔瓦娜斯的心中忽然浮现了这样的想法。

看了眼地上的希尔瓦娜斯,梅迪尔丽淡淡地说:“行了,起来吧,你也哭得差不多了。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希尔瓦娜斯站了起来,用力擦去眼泪,咬牙说:“知道!但不是很清楚。”

梅迪尔丽点了点头,说:“知道一点就够了。那么,你怕不怕死?”

希尔瓦娜斯一呆:“要去做什么?”

“去参加血腥议会的战争,去杀人,去找到他的女人,或许还有他的孩子。”

在梅迪尔丽说来,这些好象都很轻松。

然而对血腥议会已有所了解的希尔瓦娜斯当然明白其中意味着什么,但他没有回答,只是伸出双手,拢起一头已有些过长的银发。那双比女人还要女人的手上,燃着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火焰。那头原本垂落如瀑的银发在火焰中迅速卷曲断裂,随着漫天发丝洒落,希尔瓦娜斯头上已只留下一厘米长短,参差不齐的短寸碎发。而他的唇和眼眸,红得象梅迪尔丽脸上的伤痕,红得刺眼。

看到希尔瓦娜斯的举动,梅迪尔丽笑了笑,说:“你很特殊,和我们都不一样,再活几百上千年不是问题。所以,你真想清楚了吗,不会后悔?如果你现在就走,我不会介意的。”

“不后悔。”

希尔瓦娜斯淡淡的说,仿佛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从神态上,他忽然变得和梅迪尔丽有些相似了。

梅迪尔丽点了点头,说:“那好,收拾一下就走吧。你放心,姐姐我会照顾你,不会让你死得太早的。”

“姐姐?”

希尔瓦娜斯哼了一声,表示置疑。头发变短了之后,他的胆子倒是变大了。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梅迪尔丽的表情有些危险。

“我已经八十一岁了!”

希尔瓦娜斯抗议。

梅迪尔丽嗯了一声,说:“我已经十七了。”

然后,称呼的问题就这样定下了,梅迪尔丽是姐姐。

深沉夜色中,梅迪尔丽和希尔瓦娜斯一前一后走出了栖身的房屋。当冰寒的风扑面而来时,希尔瓦娜斯忽然问:“姐,我总感觉主人应该还活着,也许过段时间就会回来。”

梅迪尔丽轻轻叹了口气,说:“即使真能回来,那也肯定……不,很可能不是他了。所以……”

“那如果……主人真的回不来呢?”

“那样的话……我会让这个世界为我们陪葬的。”……

两道雪白的光柱突然刺破了黑夜,照射在梅迪尔丽和希尔瓦娜斯身上。这是大功率的军用探照灯,过去用于夜间防空,强劲有力的光柱把两人照得纤毫毕露。

“哼!口气倒是不小!我倒是想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一个粗豪有力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伴随着这句话,一个铁塔般的大汉从灯光下的阴影中走出。他的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都会引起地面微微颤动。沉重的合金重甲套在如钢铁浇铸而成的身体上,让他更添威慑。胸甲上的剑与盾表明,这也是一位大骑士,而且实力不菲。

梅迪尔丽的一曲挽歌,不止惊动了附近的居民,还把临近要塞中的所有驻军都弄醒了。当她和希尔瓦娜斯从楼门中走出时,要塞驻守的一名大骑士已经带着护卫队火速赶到了现场,并且布置好了阵地。而梅迪尔丽和少年最后的对话,就是当着这位大骑士和他下属们的面说的。

大骑士非常恼怒,却提聚了全身的力量,全神戒备。虽然对面只是两个漂亮得一塌糊涂的女孩子,但他却有种莫名的不安。在灯光下,他清楚地看到梅迪尔丽脸上刺眼的伤痕,那滴将落未落的血珠,更让他的心脏为之轻轻的收缩。

梅迪尔丽双眼微抬,视线扫过大骑士、骑士副手、从属士兵以及听到动静走出家门的普通居民们,淡淡地说:“今天我暂时不想杀人,所以,都滚吧!”

大骑士的脸刹那间浮起一层紫红色,汹涌的怒意还未来得及迸发,忽然眼前一花,梅迪尔丽竟然已出现在他面前,轻飘飘的一拳当胸砸来!

短暂刹那,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是凭本能的双臂交叉,架在胸前,挡住了梅迪尔丽的一击。一道不可阻挡的巨大力量当胸传来,将他双臂毫无悬念的砸回,撞击在自己的胸膛上。可是这道感觉中足以将合金胸甲砸扁的巨大力量落在大骑士身上,竟然奇迹般的就此消失,没有任何感觉!

大骑士的脑海中刚刚闪过疑惑,眼前就突然陷入了彻底的黑暗!在旁观者的眼中,只看到梅迪尔丽一拳击在大骑士胸口,然后他的头颅就突然冲天而起,飞出十多米后,才在空中爆成一团血雾!而他的身体,依然挺立着,只有血如喷泉般不停地从脖子缺口中喷出。

大骑士副手和士兵们呆了足足一瞬,拉动枪栓的声音才纷纷响起,可是最终却没有一枝枪能够成功轰响。所有人在完成开保险和瞄准的动作后,都僵在了原地,而他们脸的正中央全都出现一条笔直的红线。他们目光呆滞,一个个仰天倒了下去,薄薄的血雾从身体中间喷了出来,挥舞如旗。

梅迪尔丽的身影闪烁了几次,又出现在原地。本是属于大骑士的佩剑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手中,飞旋了两圈后,才被梅迪尔丽随手抛出。它瞬间飞射百米,深深钉进一株大树的树干,剑锋穿透了树身,在另一侧透出了几厘米。锋利的剑尖正好停在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的耳孔边,只要再前进三厘米,就足以穿破头骨,刺入大脑。那个老人浑身颤抖着,汗水不断从额头上滚落,手中端着的步枪也随之颤个不停,准星根本套不住梅迪尔丽或希尔瓦娜斯了。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剥夺了他最好一点勇气,哐的一声,自动步枪从双手中滑脱,摔在地上。

老人有着丰富的狩猎经验,却没有一点能力,只是圣辉十字军普通人中的一员。

挥手间击杀了一名大骑士和他的整个卫队,梅迪尔丽只象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向希尔瓦娜斯招了招手,就向西南方向走去。而那些隐藏在黑暗中,不敢有任何动作的普通人,都被她彻底忽略了。他们也不敢有任何动作,生命是谁都会珍惜的。

瞬间的战斗让希尔瓦娜斯获益良多,在路上,他开始认真地向梅迪尔丽请教战斗的技艺和谋略:“姐姐,你刚才不是说今天不想杀人吗?这只是为了麻痹对手?”

“不,我没有杀人,能力者不算人。”

战争已经进行了大半年,血腥议会的领土上,已经是处处焦土,不知有多少庄园和城镇被烧毁,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战火中丧生。那些掌控大权的大人物们是这样计算的:在血腥议会的议事大厅中,十三席一等表决席位中,如今有四席空缺。四十二席二等表决席位的空缺已多达二十一个。

每一个二等表决席位,都代表着一个悠久且颇具实力的家族。

中立者看待战争的角度又有不同。在暗黑龙骑总部,胡里奥中校面前那幅5×3米的高清作战地图就清晰地体现出这一点。

地图上细致入微,清晰地勾勒出了交战双方的态势。议长一方的军队以蓝灰为标识,蜘蛛女皇一方的势力则以黑红色标注,双方阵线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战局显得混乱异常。这幅地图已经细致到了每个庄园,所有议会下属的家族都在上面有所标注。每个家族的徽章上都镶嵌着一条彩边,黑红色代表女皇方,蓝灰则代表着议长方。只有在血腥议会疆土的南方,才有一块相当大的土地没有受到战火波及,那片土地上的徽章由旌旗和三只鸽子组成,是摩根家族的领地。摩根家族虽然没有介入战争,但是在领地边缘,大大小小的战斗标记却至少有十几个。那些熄灭的火焰痕迹一点上去,就会显示出当时的战况、交战双方的兵力分布,作战过程以及战果。可以看出进攻摩根家族领地的都是些想要趁火打劫的零散武装力量,议长和女皇方面的人都有。如果再点开资料框旁一个链接,又会打开一幅照片。那是一幅黑色照片,照片中央的空地上,树立着密密麻麻的水泥桩,桩顶是平放的十字架,每根水泥桩上都吊着四具尸体,看到的尸体数以百计!而空着的水泥桩已经不多了。

这幅照片是实地拍摄的,时间就是四天之前,在昨天才被存贮到作战综合全息地图中。那是坟场,也是摩根家族警告野心者的标志。根据摩根将军的命令,所有敢于闯入家族领地的外来者,不管是什么身份,不管属于哪方势力,一概不留俘虏!

据说,摩根将军曾想在帕瑟芬妮的私立医院周围也立上几根这样的水泥桩,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搁置了这个想法。不过真要实施的话,现在私立医院周围的尸体并不少,水泥桩太少了可也不成。

胡里奥点上了一根烟,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图,一寸一寸地扫过,不放过一点细节。地图上每一个图标都可以点开,显示出相应的资料。地图最左侧,是两排各式各样的家族纹章,只是其中小半纹章已经变暗,意味着纹章代表的这些家族已经在战争中灭亡。

从整体局势上看,毫无疑问议长一方占据了绝对上风。从战争开始直到现在,隶属于女皇一方的势力军队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二,而议长一方的军力保留下来超过一半。议长方的军力本就处于上风,此消彼长之下,属于议长的部队已经确立了接近四比一的数量优势。在大局上,议长一方相应占据了70%的土地,以及接近80%的重要工厂和战略据点。除了深红城堡周围区域,女皇方面的势力只能困守少数几个防御严密的据点,在外围游移的部队少得可怜。

但就是现在,也没有任何人敢于断言谁会胜利,谁会失败。

因为双方真正步入圣阶的能力者都在沉默着,还未插手战局,似乎这场战争根本与他们无关。谁都知道,一个圣阶能力者的战力完全相当于整支王牌部队。第二个原因则是三大豪门依旧有所保留。亚瑟和威廉家族各站一方,但是亚瑟家族战力主要布置在西北方向,正与灾祸之蝎反复拉锯。而威廉家族则接手了北方防御,家族武力主要与圣辉十字军对峙。两大家族主要负责对外战场,对于内战投入的力量相当有限。而摩根家族仍然保持中立,并且会无差别地攻击任何敢于入侵家族领地的敌人,同时他们还负责整个南方边界的防御。约什·摩根将军始终没有表态支持哪一方,他每天只是呆在暗黑龙骑总部,喝喝咖啡,翻翻杂志,似乎无所事事。仍然忠于他的暗黑龙骑只剩下不到五十人,都布署在龙骑总部周围,构筑了一道防御圈。他们大多是没有什么家族背景,单纯依靠自身天赋晋升上来的平民阶层。但即使这样,也没人敢于轻视摩根的存在,即使是不了解“血色黄昏”历史的那些人,也都清楚摩根上将所属,盘踞在家族领地上的近万名扈从代表着怎样的力量。

然而,最重要的是,蜘蛛女皇还未展示她的武力。

所有血腥议会的老人都深信,只要蜘蛛女皇还活着,哪怕只剩下她一个人,战局就随时有翻盘的可能。胡里奥中校也深信这点。

战局混乱不堪。双方的军队都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战。议长和女皇似乎有着什么默契,双方都不曾对自己一方的势力统筹指挥,而是任由他们放手乱战。这在胡里奥看来完全不可思议。双方都给对方提供了无数的战机,自己也错过了数不清的良机。眼前的战局已经在胡里奥头脑中推演过无数次了,他自信,哪怕是女皇的军队由他来统领,现在也能够确立对议长一方战略层面上的绝对优势。一小支精锐的部队,绝对可以击溃数倍与已、各自为战的敌人。可惜的是,他这名真正的战略战术专家,如今已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只能在战略地图前空自想象,过过干瘾而已。

胡里奥的视线在地图上搜索着,落在了法布雷加斯家族的领地上。法布雷加斯家族势力范围已经大幅缩水,在这战火横燃的时代,作为新生势力的代表,法布雷加斯缺乏高端武力的致命弱点被充分暴露,他们不光损失了大量土地,而且几座重要军工厂也被敌人夺去,现在仅仅勉强能够维持目前的防线而已。法布雷加斯家族是站在议长一方的,但掠夺他们的不仅是女皇一方的势力,更多还是来自于同一阵线的“盟友”由此可见,血腥议会如今已经混乱到了什么地步。

从大地图上,已经可以看出整个区域都陷入了战火四起、极端混乱的状态。不知为什么,胡里奥这一刻忽然浮上一种感觉,觉得也许这才是动荡年代应有的状态。

过去的十几年中,是血腥议会最好的时代,蜘蛛女皇的武力、贝布拉兹的经营以及暗黑龙骑的中立和支撑,共同构建了领地内平衡且稳定的架构,使得在议会势力范围内,文明得以恢复和发展,财富被大量积累,科技水平比战前更为先进和发达,甚至走上了改造环境的第一步。龙城那四台大型反辐射力场发生器就是证明。但现在,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争打破了三者之间的平衡,使血腥议会的领地开始重新向荒野靠拢。

荒野,力量是惟一的仲裁标准,那里是弱者的地狱,也是强者的天堂。

究竟是什么引起了这场战争?是杀死议长儿子的苏,还是被驱逐的帕瑟芬妮?显然,这只是表面上的理由,绝不是幕后真正的原因。胡里奥中校至少略通政治,还不会愚蠢到去相信这些开战理由。可是无论他怎样去想,也想不出其中的原因。毕竟政治并不是他的强项,战争指挥才是。所以稍许尝试失败后,他的视线又落在作战地图上的一枚小小纹章上。

这是法布雷加斯家族的纹章,游离于家族领地之外,而纹章大小代表着军队的规模。不过奇怪的是,这个纹章的边框是黑红双色的,意味着这支小规模的部队是站在蜘蛛女皇一方,从而与家族本部成为对立方。这枚纹章的位置一直在移动着,在过去的一个月中,它已经连续突破了十二道封锁线,从十倍于已的强敌包围中杀出,并且歼灭了三倍于已的敌人,简单堪称军事艺术上的小小奇迹。现在越来越多的部队被它吸引到了注意力,开始向这一区域运动,它所面临的态势前所未有的恶劣,就连战略专家胡里奥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不过中校仍然在期待着,期待这支规模不大的队伍会再次创造奇迹。

在真实的战场上,纹章所代表的部队已经向西方运动了四十公里。大地图上所标注的其实已经是几天前的旧信息了。现在,这支承载了胡里奥中校期许的队伍正蜷缩隐藏在一片废墟中。战士们躲在黑暗与阴影中,有的在保养枪械,有的在点数弹药,还有一些则在默默地啃着又冷又硬的食物,喝着用冰雪融化的脏水。有近半的战士已经吃过东西,正用毛毯裹着身体,呼呼大睡着。他们显然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懂得利用一切时间休息以恢复体力,更懂得将后背交给战友。他们有着值得信赖的战友,更有可以依靠的指挥官。一个身材魁梧的光头男人钻进了一间三面墙壁围成的半封闭地下室里,向靠墙坐着的一个人说:“里卡多,我们还剩下十七个人了。弗卡没跟上来,查理肯定挺不过今晚。”

里卡多明显沧桑了许多,不过眼中的光芒比过往更加锐利。他嘴里咬着根皱巴巴的烟屁股,眯着眼睛看着面前地上摊开的一幅地图,狠狠吸了口烟,将烟雾在肺中憋了整整一分钟,才恋恋不舍地吐出,用手在地图上重重一点:“我们向这运动,然后埋伏下来,看看谁敢跟上来。妈的,运气够好的话,在那儿我们能给弗卡和查理找二十个人陪葬!半小时后把所有人都叫起来,准时出发!”

里卡多选定的地点是一座荒弃的小镇,原本这里聚集了几百户人家。小镇周围是起伏的山岭,地型复杂,对于埋伏或逃跑都很有利。经过几个小时的转进、数场小规模的激战后,里卡多终于站到了进镇的路口上。他在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上衣口袋中摸了半天,才翻出一根只剩下两公分长的烟蒂,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才用深陷在眼眶里的双眼打量着面前安静的小镇。他就那么站着,活下来的战士们自动分散,自行在镇中寻找合适的埋伏地点。而早些时候那魁梧沉稳的男人则一一查看着他们的战位。

里卡多只吸了一口,就把烟蒂掐灭,小心翼翼地放回口袋,然后大步走进镇中一个废弃的商店里,爬上三楼,从破损的窗户中向外看了看。这里是镇中的一个制高点,视野非常好,同时并不显眼,很适合作观察和狙击的阵地。他从背后摘下那枝大得异乎寻常的狙击枪,放在腿边。这支重狙比普通的狙击枪长了近三十厘米,枪身风格简洁豪壮,有些类似于旧时代的巴雷特,但是却比巴雷特要更粗更长。黑沉沉的枪管比巴雷特整整粗了一圈,枪管上偶尔闪过的暗蓝色光泽则显示出铸枪的是某种性能优越的超级合金。而枪身上整合一体的电磁动能加速装置说明这已完全是新时代的狙击枪。

里卡多拉开枪栓,将三发底座漆成绿色的特殊子弹压进枪膛。这些25MM口径的大家伙与其说是子弹,倒不如说是炮弹。全新装药与电磁动能辅助加速让它们出膛的初速超过2000米/秒。威力极大提升的代价,就是对射手和枪械本身的极高要求。

镇外的地平线上开始漫起滚滚烟尘,三辆轻型装甲越野车率先从尘土中冲出,咆哮着向小镇驰来。随后,足足七辆载重越野卡车跟着驶出,如果每辆车装20人的话,跟踪而来的部队数量上是里卡多的六七倍。

呸!里卡多重重地吐了一口,低声骂着:“妈的,怎么来的人这么多!这可有点不妙。汉伦,我们的退路怎么样?”

名为汉伦的男人正从另一个窗户观察着外面,听到里卡多询问,他头也不回地说:“两边各有三十个人正在包抄我们。再过几分钟,我们的后路就会被切断了。”

“加起来60个?不算多。”

里卡多不以为然,他慢慢举起了大得惊人的重狙,瞄准了最左边的装甲越野车。

“60个是不多,但里面肯定有很多‘老朋友’。至少拖住你我不成问题。”

汉伦提醒着。

里卡多一边瞄准,一边咧开大嘴,露出了有些懒洋洋感觉的微笑:“那几个‘老朋友’真要是这么干,他们一定会有很大的惊喜的。”

里卡多说的没错,最近这半个月,汉伦已经不同以往,里卡多更是变化巨大。有些男人,天生就适合在钢铁与火焰中生存。

里卡多才笑了一半,面容突然变得有些扭曲了,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他妈的,怎么是他!”

“谁?”

“我们家的老五。也是我最最‘亲爱’的弟弟。”

里卡多毫不掩饰地磨着牙。

汉伦皱了皱眉,说:“听说除了你之外,他是法布雷加斯里能力最强的。现在应该有六阶了吧?怎么,你下不了手?那我来!”

“不!这个好机会可不能让给你!我过去是很喜欢他,但我现在更喜欢他的妈妈,那个女人看上去只有20岁多点,非常够味。你知道吗,决定站到女皇这边后,我做得最愚蠢的一件事,就是把我那两个女人托付给了这个亲爱的弟弟。她们很听话,而且为我生过孩子,可是现在,我知道已经发生了什么……不说这些了!等我们打赢这场战争,抓到这小子的老妈后,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一起来玩玩?”

里卡多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脸色也显得更加狰狞。

另一个方向的汉伦看不到里卡多的表情,但完全可以想象得出,他淡淡回答:“我不喜欢老女人!不过这件事可以帮你一把,一起上,我前你后。”

“哈哈,好,就这么说定了!”

里卡多哈哈大笑着,在震耳欲聋的笑声中,狠狠扣下了扳机!

重狙的枪口接连喷出三团火焰,枪声连绵在一起,汇合成了一声雷鸣般的轰响,炽热的气流在房屋中掀起了一场小型风暴,而随着枪口角度微小的摆动,三枚特殊重合金制成的弹头拉出耀眼的火线,分别射向三辆装甲越野车。

左边的越野车发动机盖上突然喷出一道火花,随后整个发动机彻底炸开,烈焰和横飞的金属机件掀起了一阵死亡风暴。车顶上军官模样的人反应非常快,在子弹还未击中车身时就跳了出去,可是爆炸中半片发动机盖呼啸掠过,像切奶酪一样把他的双腿切了下来。最右方的越野车反应要稍快些,千米距离,重狙子弹也要飞行半秒。就在这半秒中,越野车竟急转半圈,避过了关键的发动机部位,将装甲厚重的侧方对准了袭来的火线。火线悄无声息地没入车体,随后整辆越野车忽然跳起了一米高,从车窗、门缝、乃至车底喷出大量火焰,如同一枚云爆弹在车内爆炸!车内不管是什么人,看来都活不成了。

中央越野车顶,站在那里观察前方的年轻男人,正是里卡多咬着牙称呼的弟弟。看到瞬息间袭来的火线,他脸色变了变,却没有太过惊慌。越野车猛然发出怒吼,车轮拼命转向,坚实的车体横向移出数米。这还不足以躲过狙击枪弹,不论哪个部位被子弹击中,剧烈的爆炸都会把这辆越野车变成移动的火焰棺材。

在横移过程中,右侧车门突然飞了出去,一个矮壮敦实的身影从车里跳了出来,他抓住飞出的车门,以之为盾牌,堪堪挡住了飞袭而来的狙击弹!嘭!犹如重炮轰鸣的声音响起,重装甲的车门骤然向内扭曲,里面燃起一团亮得刺眼的火焰,炽亮的金属液滴不断向四面八方飞溅!可是,车门居然没有被击穿!车门后的男人一声闷哼,脸色刹那间苍白了一下,又恢复了正常。身受重狙轰击,他却只小退半步而已。

咣当一声,已经彻底变形报废的车门被他扔到了一旁,他长得很和善,但是一双不大的眼睛中却不由自主地散溢着冰冷杀机。他望着千米外子弹射来的窗户,阴冷地笑着,伸出大拇指,作出一个割喉的动作。

“是伏之龙!该死的,他怎么也来了!我们得立刻突围,你带着人走,我来缠住他!”

里卡多脸色铁青,汗水一滴滴从额前流下来。眼前局势的险恶已经超出了他的预计,现在这里不是他给对方布置的陷阱,而是对手为他准备的杀局!

汉伦站了起来,并没争抢断后的位置,只是问:“有多少把握活着回来?”

“60%!快走,要是你留下,把握只有20%!”

里卡多一边吼着,一边快速给超重型狙击枪上着子弹。

汉伦没有迟疑,直接向墙壁和身撞去。轰隆一声,他已撞穿了墙,从三楼跳下。

七辆满载全副武装战士的载重卡车飞快地越过伏之龙,冲向小镇。它们将在距离小镇四百米的距离上停下,放出里面装载的战士。伏之龙很想看看,当里卡多和他的手下看到从车里下来的七架动力装甲时,会是什么表情。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战场边缘突然出现了两个不速之客,他们全身都包裹在黑色的头蓬下,从小镇侧方走出。当从载重卡车上跳下来的士兵们发现他们时,双方相距已不足百米。这里是战场,在这些嗜杀成性的老兵眼中,对待可疑目标从来只有一种处理方式。一个老兵端起自动步枪,扣下扳机,将整整一匣子弹倾泻出去。

那个矮些的人忽然伸出左手,然后一道淡淡的光罩就将两个人笼罩在内。光罩上先后泛起数十朵水样涟漪,每朵涟漪都是子弹弹头穿过光罩时的景象。而在穿透护罩后,弹头就失去了动能,纷纷掉在地上。整整一梭子子弹,只是让光罩稍稍暗了点,随后又恢复如初。远程防护,一个很普通的类法术能力,只能偏斜手枪子弹而已,但是在这个人手中用出来,却轻而易举地挡住了突击步枪的扫射。

老兵愣了一下,飞速换上一个新的弹匣,再次举枪瞄准。他经验丰富,和类法术能力者打过不少交道,知道这类防护能力都有一个能量上限,只要耗光了能量,能力就不攻自破。反正子弹有的是。

但是对方显然不准备让他随意射击,他扬起的左手向老兵一指,老兵手中的自动步枪上立刻泛起一层淡淡光芒,和远程防护一模一样,只是规模要小了许多。老兵猛然感觉到不妙,可是已经扣下了扳机!第一发子弹轰鸣着,在枪管中就撞上了远程防护能力,被卸掉了全部动能,然而高速运动的枪机已将第二发子弹提至枪膛,然后闭锁,击发!

老兵手中的自动步枪明显鼓了起来,骤然炸开!半截枪栓自下而上,斜斜射入他的脑袋,再带着一蓬血雨,从后脑破出!老兵目光呆滞,嘴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慢慢仰天倒下。

那个人的右手扬起,一条条火焰长蛇从手心中射出,沿着空中无形轨迹,划破百米长空,以不输于子弹多少的速度射在载重卡车的发动机上。淡色的火焰长蛇有着惊人的威力,几秒钟内就将载重卡车的外装甲烧得开始发红,随后就是一声声惊天动地的爆炸!气浪掀飞了几十名战士,甚至连刚刚从车厢内爬出的动力机甲都摧毁了三架!其余四具还算完好的动力装甲中只有一架反应了过来,开足马力向来袭者冲了过去。虽然它的武器系统还没有预热,暂时无法射击,但机甲驾驶者目的明确,就是先拉近距离。

“该死的!是类法术的高手!”

伏之龙一声怒吼,甩开大步,也向那身材瘦弱的袭击者冲去!

以他六阶的速度,几百米的距离很快就会到。谁都知道类法术能力者是所有能力者中攻击力最强的,而眼前这个家伙又有着相当罕见的超远攻击距离,任由对方轰击毫无疑问是个糟糕的主意。作为这个时代的常识,都知道类法术能力只要被近身,就难敌同阶的格斗域能力者。伏之龙拥有八阶的防御力,他自信可以凭此顶住对手的轰击,冲过这几百米生死距离。而进入近身战后,以他七阶的力量和六阶的速度,以及千锤百炼的格斗技艺,将会给对方留下深刻的印象。

伏之龙脸上笑容狰狞,他已经看清从深黑斗蓬下伸出的两只手无比柔美,那只能是属于美丽且年轻女人。虽然他在血腥议会中已经算是有地位的人了,可是这样的一双手,他还从未有机会摸过。只要被他近了身……伏之龙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起来。

然而那个类法术能力者对伏之龙和冲来的动力机甲视而不见,双手飞舞,只顾将一个个低阶类法术能力如狂风骤雨般泼向乱成一团的战士,制造着一边倒的大屠杀。他所运用的虽然都是低阶且常见的能力,可是数量之多、施放速度之快,却让伏之龙转眼间心生寒意!用不了几分钟,他带来的士兵就会被这个女人杀光!

这个时候,那个一直没有动作的人忽然动了。她上身微微前倾,伏之龙只觉得眼前一花,她竟已冲出近百米!斗蓬的头罩被烈风掀开,洒出了一头苍灰色的长发。在她容颜展现的瞬间,伏之龙呼吸顿时为之一滞!一时间,他的视线中只剩下那双湛蓝色的眼睛。

这是怎样美丽的一个女人啊……

伏之龙还未来得及充分感慨,呼吸就突然完全停止!他的瞳孔急剧收缩,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女冲过动力装甲时,竟然一把抓住机械腿,单手将十几吨重的动力装甲轮了起来,飞旋一圈,恶狠狠地伏之龙砸来!

伏之龙突然发现自己的思维速度跟不上变化了。庞大的动力机甲和少女纤弱身体间的强烈对比还在让他震惊时,他眼前就忽然一暗,动力机甲已挟着烈风到了眼前!速度之快,让伏之龙根本无法闪避!

轰!

荒野上空爆起一团炽烈火球,在强烈的爆炸中,动力机甲零件漫天飞射!当爆炸火浪逐渐散去时,所有人都很惊奇地看到伏之龙竟然还站着。他周身焦黑,双臂护住头脸,双脚一前一后,就这样硬生生地挺过了动力机甲的撞击和爆炸,八阶的防御能力果然不同凡响。然而,所有人下一个想法却是,那个能拿动力装甲砸人的少女,又有着多么恐怖的威力?

苍灰长发的少女此时已转身返回,根本没有理会依旧挺立如松的对手。伏之龙还站着,她却当他已经死了。而另一个人的斗蓬此时也被类法术能力激起的烈风掀开,那是留着银色短发的女孩,绝色的小脸上带着一股狠辣。类法术能力依旧如雨般砸出,特别是几条超高温火线杀伤力更是凶悍,即使动力装甲的外壁也经不住几秒切割。看来不把所有敌人斩尽杀绝,她是绝不会停手的。不过,没有一个类法术是攻向伏之龙的,她对苍灰长发少女极具信心。

果然,几秒钟之后,伏之龙就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慢慢栽倒,再也没能站起来。

能将八阶防御的伏之龙一击毙杀,这个少女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时候,能够产生这种疑问的只有里卡多一方的人了。伏之龙的部属,几乎都被短发少女杀光,就连里卡多的弟弟也不例外。他只在风暴般攻来的类法术前抵抗了半分钟,即被三道同时袭来的火线点成了火炬。

里卡多突然站了起来,猛地撞开面前的墙壁,直接从三楼跳下,向着少女冲去。一边全速奔跑,一边高声叫着:“嗨!妞!还记得我吗?我们当年曾经见过一面的!那次你还用你的大剑把我拍飞了,你一定记得的!”

苍灰色长发的少女正是梅迪尔丽,她和希尔瓦娜斯出现在这里纯属偶然,大开杀戒的原因只是为了发现攻击小镇的一方是议长的军队而已。至于里卡多,当年她就未曾留意过,今时今日,她也只是回头望了一望,仅此而已。

看着与希尔瓦娜斯逐渐远去的少女,里卡多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声音也越来越小:“我现在已经有七阶能力了,够帅吧!不过,还是你更加酷些……”

“你朋友?”

不知何时,汉伦出现在里卡多的身边,微眯着饱经沧桑的眼睛,若有所思。

“我的妞!怎么样,不错吧?”

里卡多精神重新振作起来。

哪知道汉伦根本不给他面子,直接摇头说:“不象!”

里卡多挠了挠头,有点尴尬地说:“当然,现在还不是。但过段时间就会是了,我还在努力呢。”

汉伦掏出一根只够抽两口的烟蒂,点上,用力吸了一口,然后恋恋不舍地递给了里卡多。不过他仍然不忘说一句:“这根本不可能!”

里卡多将烟吸尽,忽然有点懒洋洋地笑了笑,说:“这只是我一个美丽的梦想而已。旧时代不是有一句名言吗:让我们忠于理想。”

汉伦哼了一声,说:“可你别忘了,那句名言还有下半句:让我们面对现实!”

里卡多忽然哈哈大笑,搂着汉伦的肩,提着那支又大又长的重狙,迎着夕阳,向自己的部队走去。在血色阳光下,两个满身钢铁与硝烟味道的男人肩并着肩,走向未知的前方。度过了这场战斗,还会有更多的敌人在前方等着他们。而从选择的开始,里卡多就已知道今天的结局。可是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抛开家族,选择蜘蛛女皇一方,就连汉伦都不知道。

不过在这个时候,两个男人的脑海中都刻着同一幅画面,那是刚刚少女回眸的最后一瞬,湛蓝如海的双眸和脸侧那道仍在滴血的伤,让人永难忘怀。

当少女和希尔瓦娜斯消失在地平线的时候,整个世界,在悄然间脉动了一下,如同翻开了新一页。

站在两面光屏前的海伦正皱眉苦思,似乎有什么难以决断。她忽然抬起头,仰望着,视线似乎穿透了头顶的层层建筑,落在穹苍无尽处。她忽然冷笑了一下,伸手在面前光屏上点了一下,已然做出了选择。在私立医院地下射击场内,拉菲正端着一支手枪,向对面的靶子轰击着。他的手突然一抖,竟然有一枪脱靶!他的眼神骤然凌厉,想了想,那如剑般的光芒又渐渐暗淡下去。而在医院楼顶,科提斯正举着锡制小酒壶,将烈酒倒入喉咙。酒壶中倾泻而下的酒浆突然顿住,在空中凝停了将近一秒,才继续落下。科提斯却象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继续痛饮着,只是一双小而有神的眼睛用力眨了眨。

在遥远的另一方,丽正如猎豹般全速奔行,两米长刀刀尖在地上拖出片片火花。她骤然加速,与一辆灾祸之蝎的轻型越野战车险而又险的擦身而过,随即刀芒一闪而逝。丽终于站定,在她身后,越野战车被平切为两段,不断爆着火光。她正想去寻找下一个目标,忽然间身体一颤,紧紧抓住了自己的心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适只持续了短短一刹,就消逝无踪。丽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周围,却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地方。

一栋废弃的房屋中,主卧室被重新布置过,干净、温暖而整洁。在宽大的床上,奥贝雷恩正仰面躺着,宁静地看着美艳惊人的艾琳娜。艾琳娜正跨坐在他身上,腰臀快速摆动着,进行着原始而又古老的运动。奇怪的是,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平静,就象是在进行着一件工作。不过,这本来就是一件工作。运动快要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艾琳娜和奥贝雷恩忽然有所感觉,同时停下了动作。奇异的感觉稍纵而逝,房间中沉默了片刻,艾琳娜忽然说:“我想……我们还是回去参加这场战争吧!我知道你一直在担心。我希望,在这件事结束后,我们之间的关系还可以更长一些。”

“你不再害怕海顿了?”

奥贝雷恩有些惊讶。

“害怕!但我想,在那时,你会挡在我前面的。”

艾琳娜坦然地说。

奥贝雷恩深深地看了一眼艾琳娜,说:“我会的。”

在南方,一个新的聚居地正在形式。聚居地的一角,神父正站在一座新的使徒像前,借着最后的天光,在仔细雕刻着它的面容。不知为什么,他的手忽然一抖,凿尖发出吱的一声尖响,在刚刚雕好的石像脸上刻下一道细细的刻痕,看上去像是一道割伤。这种失误几乎不可弥补,但神父看了半天,却忽然笑了笑,索性把那道刻痕放在那里,继续雕刻其它的部位。

而最终,在曼哈顿岛上那间高大、深远而幽暗的私人图书馆里,议长贝布拉兹从木梯上爬下,看着手中一本散发着古朴气息的书:《论平等》这是一本具有悠久历史的书,已经收藏了超过三十年。但它之所以特殊,却是因为这是蜘蛛女皇送给他的第一本书,也是惟一的一本。

贝布拉兹用布满皱纹的手,慢慢打开封面。在扉页上,还留有拉娜克希斯的赠言。她的字迹在镌秀典雅中透着无法形容的力量。

赠言是两行诗:当皓月坠入山峦,群星才会闪亮。

(卷五《使徒传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