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男人身材高大,虽然并不是十分健壮,但是近于完美的肌肉线条显示着爆炸性的力量。他有着一头亮银色的短发,就连眉毛都是诡异的银色。他的头发柔软而光滑,不住向上飘浮着,如同银色的火焰。可是实验室中没有风,海伦也看不出有任何能量在托扶着他的头发。
男人的眉心中,有一缕淡淡的银色繁复花纹,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忽略过去。那似乎是一些能量形成的纹路,而不是单纯的装饰。
他硬朗中带着些妖异,更让人记忆深刻的则是力量,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不动声色地放倒两名七阶能力强者的。
这已是相当于暗黑龙骑将军的实力了,只是不知道他的年纪如何。这个时代的能力强者很多都可以改变自己的容貌,越是高阶能力者能够改变的范围就越大。可是海伦从他身上看到是非常年轻的信息,从各个角度来看,他的身体都显得很年轻。
男人的目光炽热得如同两轮微型太阳,投注在海伦身上时,甚至让她感觉到一丝灼痛。灼痛感觉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扫过全身,于是海伦知道,他已经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
“拉菲·华尔琪。很高兴见到你,海伦小姐。”
男人自我介绍着,并且走上前一步,向海伦伸出了自己的手。
海伦伸出手和拉菲握了握,发觉他的手异样的冰冷阴湿,如同握着死尸的手,和眼神中透出的炽烈截然不同。
略一接触,海伦就收回了手,说:“拉菲先生,没想到女皇麾下还有您这样的人物。你这次来是想带我走呢,还是想要些别的东西?直接点,我们的时间都很有限。”
拉菲摸着下巴,紧盯着海伦,毫不掩饰心中的欲望,说:“我和蜘蛛女皇或者贝布拉兹都没什么关系,请我来的是约什·摩根,他想让我在这段时间负责你的安全。该死的,这可是件很麻烦的事,肯定要同时得罪两方面的人。我是欠了老家伙的一个人情,但没到这么大的地步。所以,做为这项交易的一个附加条件,你是我的了。”
“可能吗?”
海伦丝毫不为拉菲的言辞所动。
拉菲笑了起来,说:“做我的女人有什么不好?……好吧,这个笑话有些冷……摩根那老家伙只是答应我可以放手追你而已。妈的,我怎么觉得自己好象亏了?”
海伦依旧以机械般的冰冷声音说:“和他作交易没有占便宜的可能。但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不需要你的保护。至于地上这两个人,算我欠你一次人情。”
“真不需要?你觉得这个小东西真能保护得了你吗?”
拉菲笑得很灿烂,无可否认,仅从外形上说,他的确是少见的英俊。他忽然伸手一招,蜷缩在海伦脚后的雪即刻被一道无形力场笼罩,身不由已地飞到了拉菲手上。
雪蜷成了一团,所有锋锐的利齿、刃刺和锐爪都缩回了体内,复眼更是紧紧地闭了起来。可是当拉菲灼热的目光落在它身上的时候,它的肌肤瞬间变色,竟然在目光落点处出现了两块焦痕,更是冒出两道青烟,如同被炭火烧过一样。
海伦的脸色瞬间变了变,又恢复了正常。只是盯着拉菲的目光中,出现了一点罕有的凌厉。
“实在抱歉,刚刚恢复了自由,还不是很适应,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拉菲说,可是明显没什么诚意。
“如果你希望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能够相处愉快的话,那就把我的女儿放下!”
海伦一字一句的说。
“女儿!”
拉菲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非常精彩,他看看手中明显属于异生物的雪,再看看海伦,心情起伏之剧烈,就是当年与死敌浴血苦战时也不过如此。
“好吧!我道歉。”
拉菲深深地吸了口气,将雪交还到海伦的手上。然后再次展露出宛若阿波罗的笑容,说:“不管怎么样,你都是和以前一样有魅力。”
一回到海伦的手中,雪立刻伸展开八根节肢,瞬息间爬上海伦的胸口,然后钻了进去。它身上的两块焦痕始终存在着,即使以它的强悍恢复能力也无法消除,看来拉菲的目光并不是简单的灼热。
看到海伦没有回答,拉菲也不在意,微笑着说:“看来这个地方不错。不介意的话,晚上一起睡吧。”
“滚!”
由始至终,都没人理会两个躺在地上的家伙,他们就如同被世界遗忘了一样。其实两人早已醒来,却完全不敢有任何有动作,即使装作昏迷不醒。这两个人都是凶蛮成性的人,可是现在却恐惧得几乎不能自制,那是遇上天敌般的感觉。
好不容易海伦和拉菲的对话告一段落,他们正想找机会暴起开溜,忽然间脑海中一阵眩晕,再次晕了过去。
和第一次一样,他们还是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独自走进最高权限的小实验室后,海伦关上了实验室的隔离门,并且设下了最高等级的禁限。可是无论是厚重得可以抵挡重炮抵近直射的合金门,还是她亲自设下的重重电子密码,都不能带给她更多的安全感。背靠着门,海伦的身上立刻涌出大量的汗水,脸色也显得苍白。
拉菲看上去就象是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街头小混混,可是带给海伦的压力却是无以伦比。她喘息了片刻,才将雪从怀中取了出来,认真地看着它身上犹自不退的两块焦痕。她所受的压力,大部分都是来自于对这个小家伙的担心。
雪不住地舔着身上的伤痕,显然已经难以靠自己的努力来恢复身体。海伦叹了口气,想了想,将这个小家伙放进了培养槽中,启动了修复程序。随着带有麻醉效果的营养液注入,焦灼不安的雪慢慢安静下来,静静地悬浮在营养液中。
几分钟后,光屏上显示出了雪身体修复所需要的时间:26小时45分钟。这个时间让海伦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以往雪和同伴搏杀时,哪怕是受了再重的伤,修复程序也只要两三个小时而已。
静静地想了会心事,海伦点开了身旁的一面光屏,通讯薄中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头像。其中一个赫然是约什·摩根将军。她的目光在摩根的头像上逗留了片刻,就移了开去,转而点开了旁边的一个头像。
片刻后,光屏中传来了留言的提示音。海伦想了想,说:“你欠我一个人情。现在,该是你还上它的时候了。”
龙城这个夜晚十分安静,安静得让人有些窒息。在夜幕下,帕瑟芬妮的私人医院这栋即不算高大,也不算宏伟的建筑,却忽然显得阴气森森。
隐藏在黑暗中的女人死死地盯着私人医院,心中越来越是不安。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两个出名强大、狡诈的同伴却全无消息动静。她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了。
象她这样的高阶能力者,对时间的流逝极为敏锐,感知精度要远远超过一般的手表。而她手腕上的那块表集定位、通讯、远距侦察、随身智脑等诸多功能于一体,本身还是一块强力炸弹,标志时间只是装饰和伪装用的功能。她会看表,只能证明已是处于非常紧张的状态。
半个小时,这些时间已经足够那两个人搜遍帝国大厦了!
一片阴影悄然笼罩了整片区域。她回头看了看不远处一动不动的林奇,才算感到有些心安。象林奇这样的高阶狙击手十分罕见,其本身价值也远在能力位阶之上。如果这是一个陷阱,那么对方肯定不会拿林奇来当诱饵。即使真出了什么意外,用林奇作筹码的话,也肯定可以交换到点什么。
私人医院的后门忽然打开了,但是是很张扬的打开,铁门咣的一声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大响,打破了夜的寂静。突如其来的响声,竟然吓得她微微一颤,差点从隐藏状态中脱离。
铁门的黑暗中,一只皮鞋收了回去,然后走出一个英俊不羁的男人,那头银色的飞舞短发在夜色下显得如此耀眼。刚才就是他一脚粗暴地踹开了铁门,吓了这隐藏在黑暗中的女杀手一跳。他手上拖着两个黑色的大垃圾袋,不知道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
通通两声,大垃圾袋被扔到了垃圾箱里,吓跑了好几只变异野猫。男人拍了拍手,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了一个垃圾袋,抖开,随手扔到了垃圾箱前。做完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后,他向黑暗中看了看,展露出极富魅力的神秘微笑,就悠然走进了私人医院,再咣当一下将铁门在身后关上。
不知为什么,关门的声音又让她吓了一跳!
夜又恢复了宁静。
她伏在黑暗中,忽然觉得说不出的燥热,如同周围着起了火。她知道自己的体温在上升,这完全不可思议。做为一个资深杀手,她在十岁那年就可以整夜整夜的使体温与周围环境同步。在遍地都是视觉强化能力者的新时代,体温和周围环境不一,简直就是黑暗中的灯塔,要多醒目就有多醒目。她现在不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能力,而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在紧张,无法形容的紧张。
黑夜中,那两个半露在垃圾箱外的垃圾袋如同有着魔力,正在不断地呼唤着她。汗水不断流下,打湿了她蒙住面孔的黑色面罩。她的后背在快速而轻微地起伏着,显然已经控制不住呼吸的节奏。
终于,她还是抵制不住耳边仿如魔鬼般的呢喃,如幽灵般一跃而起,游过浓浓的夜色,扑向了帕瑟芬妮的私人医院。
那里已经成为魔鬼的巢穴。
几百米的距离转瞬而逝。她如一只弓背的猫,无声无息地接近了垃圾箱。随后,她的右手一划,两个大垃圾袋上立刻出现长长的裂口,里面包裹着的东西哗啦一声洒落一地。这次她终于看清了垃圾袋中装的是什么东西,那是人的肢体!是被切得七零八落的身体部件!
在一条手臂上,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纹身,那属于其中的一名伙伴。而在其余掉落出来的部位,又包括了一个完整的头颅,脸正好向着她。那是她的另一名伙伴。
至此,她终于知道了同伴的下场,恐惧也第一次压倒了诱惑和好奇。
她霍然转身,在转身的过程中身体已经压缩到了极限,接下来就会爆发出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逃!
澎湃的力量从她身躯中爆发,却没有让她离开地面。从后颈到尾椎,她的后背上一共射出了六道血泉,喷射出的血泉中既有脊椎的碎块,也有肌体组织和筋腱。她晃了晃,勉力想要站起来,可是思维已经无法指挥身体,终于重重栽倒。当她的脸接触到地面时,触感却不是粗糙的水泥,而是细滑的塑料。
那是男人刚才扔下的垃圾袋。
“他是什么时候下的手?”
这是她倒下后第一个想法。
“原来,这个垃圾袋是给我准备的……”
这是她倒下后第二个想法,也是她最后一个念头。
咣当一声,铁门又打开了。拉菲走了出来,随手一提,女杀手的身体就被套在了垃圾袋中。拉菲扎紧了袋口,随意地将垃圾袋抛到了垃圾箱边,就打算回去。这时脚边一个闪闪发亮的金属片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拉菲俯身拾起,看了看,自语道:“叶芙科娃?很奇怪的名字。她很有名吗?”
拉菲随手一抛,金属铭片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掉落在垃圾箱里。
在整个血腥议会的范围内,叶芙科娃都很有名气。拉菲并不知道这个,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在意。对于一个死人来说,再大的名气都没有意义了。
在短暂的喧闹过后,夜晚重归宁静。
在龙城市效,一辆破旧的吉普车喷吐着浓浓的黑烟,艰难地在崎岖不平的路面上行驶着。它已经很有历史,属于早就该被回收利用的那一类。吉普车继续了联邦车辆的特点,车体大,马力也大。可是坐在车里的虽然只有一个人,却压得这辆老爷车有些喘不过气来。
吉普车终于嘶吼着驶进了旧仓库区,停了下来。驾驶的人挪动着宽大方正的身体,艰难地从车里挤出,跳了下来。当双脚落地的刹那,整个地面都颤抖了一下。
本·科提斯上尉赤着上身,大步向简陋的居所走去。他黑色的肌肤闪耀着淡淡的光芒,将肌肉线条很好地勾勒出来,那方型的身体有若黑色的钢锭。回到房间中,他拉开老旧不堪的冰箱,从里面摸出一听啤酒,狠狠地倒进嘴里。直到整听啤酒倒完,他才咕咚一声吞了下去。冰箱里还放着几听啤酒,上尉只是眼馋地看了几眼,终于咬牙关上了冰箱门。
随后,上尉来到了书房,将硕大的屁股塞进用角钢焊成的椅子里,往后靠了靠,坐得舒服了之后,才打开了老式智脑的开关。上尉这台智脑已经有二十年的历史了,现在还能使用,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在钢椅吱吱呀呀的呻吟声中,屏幕终于不情不愿地亮了起来。第一个跳跃出来的,就是上尉最不想看到的人。
看着海伦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容,啪的一声,上尉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脸。
好不容易,上尉才带着上战场的心情,放下了自己的大手,然后咬牙切齿地点向了屏幕。光看下手的力量,就知道他很想一指头戳穿了屏幕。
很可惜,上尉的智脑虽然很古老,但却是不折不扣的军用品。军用品质的屏幕毫无悬念地挡下了上尉充满爆炸性的一戳。海伦静止的脸开始活动,她的眼神如电子眼般冰冷,可是科提斯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她是在嘲笑着自己。
“你欠我一个人情。现在,该是你还上它的时候了。”
扬声器里播放着海伦的留言。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上尉咆哮着,挥舞起巨大的拳头,就想向由钢板焊成的智脑桌砸下。可是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两拳下去,肯定会把桌子连同智脑一起砸烂。对于经济状况不佳的上尉来说,这绝对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拳头在离桌面还不到一厘米的地方生生停住了。上尉的脸上涌起一阵潮红,钢铁桌面也发出嗡嗡的共鸣。
既然已经看到了海伦的留言,那么砸烂了智脑也没什么用。而且修理费用重得象一座山,沉甸甸地压在上尉的心头,让他无从发泄压抑。粗重的气息不断从上尉的鼻孔中喷出,他现在就象一头红了眼的公牛,却没有斗牛士供他发泄愤怒。
科提斯忽然站了起来,大步走到冰箱前,拉开箱门,将里面仅存的啤酒都拿了出来,悉数倒进了肚里。这才狠狠地摔上冰箱门,走了出去,重新挤进吉普车,用力打着了发动机。吉普车呻吟着掉了个头,驶出了庭院的大门。可是刚一出门,它就大声喘息了几下,然后熄了火。科提斯狠狠地拧着钥匙,但发动机只是传来几声刺耳的摩擦声,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该死的运气!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科提斯一边咆哮着,一边从车里挤了出来。他很想一脚踢在车上,但这是他惟一的一辆车,而且还有修复的希望。想到这里,已经飞出的一脚转了个方向,重重地踢在旁边一截水泥桩上,将直径近一半的水泥桩踢得四分五裂。
上尉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院中,冲进了仓库。几分钟后,从仓库中走出的上尉身上已经换了一套战术背心,上面插满了各式各样的枪支子弹和手雷,背后则是一个动力机甲上才会用到的机炮弹箱,黄澄澄的弹链延伸出来,再没入上尉手中那挺机甲专用的多管速射机炮炮身里。
全副武装的上尉带着一身杀气踏出院门,然后以不输给动力机甲的沉重脚步,一路小跑着杀向帕瑟芬妮的私人医院。
私人医院中空荡荡的,原本有四五名医生、六七个护士以及几名勤杂人员的医院如今只有一个老头留了下来,看守着主楼,并且做点最起码的清洁,好让医院不至于变成垃圾场。海伦大多数时间是在地下区域活动,也很少从正门进出。
医院中,一些放在架子上的药瓶忽然微微震颤起来,而且颤动越来越厉害。半躺着坐在门后躺椅中的老人觉察到了点什么,张开了昏昏欲睡的双眼,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晃动越来越大的药架,布满皱纹的脸逐渐出现惊恐的表情。
还没等他从躺椅中完全站起来,轰的一声,面前锁上的两扇大门就如同被炮弹炸开,锁链连着插栓从门上飞出,抽打在药品架上,不知砸碎了多少药瓶。飞溅的玻璃破片和药片药液横飞,也溅了不少在老人的身上。可他只是呆呆地站着,看着洞开的大门。
在浸染着淡淡诡异绿色的夜光映照下,一个如山般魁梧的身影出现在洞开的大门前。他并不是如何高大,可是给人的压迫感却是无以伦比。老人已经在这所医院呆了多年,在帕瑟芬妮还在的时候,他见过不少比这个人还要高大、还要魁梧的家伙,可是却没有一个有眼前这人一半的威压。
上尉鼻孔中喷着粗气,如一头愤怒的公牛,并没有稍作停留,而是直接穿过大厅,奔向通往下层的紧急通道。紧急通道是老式的旋转楼梯,老人非常怀疑狭窄的通道究竟能不能容得下这个男人宽得出奇的身体。
上尉很快就打消了老人的疑惑,成功地挤进了通道,而且一路向下,速度丝毫不减。只是那刺耳的金属摩擦墙壁的声音让老人忍不住的担心,上尉满身的弹药会不会因此而爆炸。
在地下实验区,拉菲终于找到了一间勉强能够让自己满意的房间。在他看来,什么样的房间其实都是一样,只要房间的床上没有睡着海伦,就说不上满意。这个时候,他刚刚冲了个沐浴,赤裸着上身,下身则穿着条宽松的长裤。他手中拿着根银色的布带,慢慢盖在双眼上,仔细地打着结。他的动作缓慢而优雅,如同在演奏着一支名曲。
然而地面上传来一阵轻微的震颤,让拉菲的动作忽然僵硬,将节奏和美感完全破坏得不成样子。他站着,静止了不可觉察的短暂瞬间,然后忽然自房间中消失。
房门本是关上的,但是在拉菲消失的瞬间变为打开,它晃了晃,突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轻质合金制成的门体上充满了裂纹!
拉菲是规规矩矩地开门走出去的,只是他开门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合金门也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变得四分五裂。
在地下二层一条短短走廊的两端,突如其来的刮起了两团猛烈旋风。本·科提斯上尉横宽的身躯从走廊中挤了出来,一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死死地盯着走廊的另一端,尽管那里还什么都没有。当上尉目光飘过去的时候,那里已出现了一个鬼魅般的身影。
当看到那英俊的面容和蒙住双眼的银布时,上尉的脸色忽然变了,变得凝重而且充满了惊讶,下意识地喊了一声:“银毛?”
拉菲一贯的平静与从容也在这一刻消失不见,他的脸上同样有着无法置信的惊讶,失声道:“黑钢!”
“你怎么在这?”
两个人几乎同时发问,又同时闭上了嘴。上尉死死地盯着拉菲,而拉菲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全部的感知也都集中到了上尉身上。
空气似乎突然凝固。
足足一分钟过去了,拉菲忽然笑了起来,说:“黑钢,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那点恶劣的趣味还是没变过,喜欢拿着这么一堆破铜烂铁装样子,想骗谁啊?”
科提斯重重地向地上吐了口唾沫,然后冷笑着说:“没办法,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总会有些笨蛋只知道看这些破烂的。还要说我,你难道不是老样子?总是搞成不男不女的,不管什么样的天气,都喜欢把你那身上了年纪的老肉露出来!”
拉菲依然笑着,可是笑容中却充满了森冷的寒意,慢慢地说:“黑钢,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可不老,至少比你要年轻!”
“现在的年轻女孩们都管我叫大叔了!”
上尉展示着前所未有的犀利刻薄。
明显可以看到拉菲脸上的肌肉跳了跳,可是他似乎很了解上尉,并没有和他继续斗嘴,而是转而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不等上尉回答,拉菲又忍不住补了一句:“这么多年没见了,看你现在的样子,似乎混得并不怎么样嘛!我敢打赌,你现在肯定连个少将都不是。就以你那野猪没什么区别的性格,弄不好上校都混不到。”
听到拉菲的讽刺,上尉出人意料地没有发怒,反而咧嘴一笑,露出白得发亮的一排大牙:“我现在还是上尉!”
“上尉?”
拉菲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收拾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冷冷地说:“真没想到,你居然一点都没变,刚才是我小看你了。好了,现在该谈点正事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摩根那老家伙托我来保护海伦,虽然我看那老东西很不顺眼,但我已经答应了他,就会把这事办到底。你最好不要打海伦的什么主意。”
上尉咧开大嘴,无声地笑了:“我看想打海伦主意的人是你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当年那些事我也还记得呢!要我说,你的任务就到此为止吧,海伦已经让我来保护她了。这里地方不够大,装两个男人有点太挤了。所以你还是早点滚回你那老窝里发霉去吧!”
拉菲身体忽然放松了下来,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说:“好吧,黑钢,看来你一定是要来插一脚了!正好,我也好久没怎么活动,身体都快要生锈了。那边有个厕所,我们到里面好好较量一下怎么样?”
“象个男人那样打一架?”
上尉斜着眼睛瞟着拉菲。
拉菲的脸上笼罩上了一层青色,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等我们出来的时候,看看是谁不象个男人!”
上尉又笑得露出了白牙,他将身上所有的武器弹药都卸了下来,只穿着战术背心,跟着拉菲上楼,走进了厕所,然后反手把门带上。
整个私人医院晃动了一下,然后安静下来。
咣当一声,厕所的门被上尉的大脚狠狠踹开,他宛若方正钢块般的身躯随后挤了出来。科提斯走得昂首挺胸,可是即使是黑得如炭般的肤色,也无法掩饰肿得几乎成了一条线的眼圈,以及破损的嘴角。因为过黑的原因,他身上倒是看不出什么伤来,只是战术背心已经变成了烂布条,坚硬的皮裤也变成了三角内裤的式样。而且他的动作十分僵硬,稍大些的动作就会让他痛得呲牙咧嘴,显然伤得不清。
厕所的门从关上到打开,总共也就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上尉却已面目全非。
科提斯勉强走了几步,忽然一声闷哼,庞大的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他立刻顾不上面子,伸手扶住了墙壁,这还不够,最后整个身体都靠在了墙上,这才站稳。
厕所的门里出现了拉菲的身影。他一头银发已不再无风自舞,而是杂乱无章地垂了下来,脸上身上,那白晰如玉的肌肤上遍布青紫,到处是拳印指痕,有些地方还高高肿起,看起来狼狈程度不比上尉差多少,特别是在他左脸上还有一个异常清晰的鞋底印,一看大小就知道是和上尉的鞋码一样。全身上下,拉菲惟一和进去时一模一样的地方就是那条银色的蒙眼布。
拉菲走得比上尉还要稳定从容,只不过刚出了厕所,身体就忍不住一晃。他立刻扶住了厕所的门,这才没有摔倒,蒙着的双眼向上尉这边望了过来。
“看什么?难道还打得你不服?”
科提斯冷笑着说。
“说得好象是你打赢了一样!”
拉菲讥笑道。
“至少我没输。”
“是吗?那要不要再打一场?”
拉菲邀战。
“我看这事行!”
科提斯欣然应战。
两个摇摇欲坠的男人对视良久,却都没有再动手的意思。于是他们同时哼了一声,向对方比了个中指。
终于,上尉挪动着沉重的身躯,向楼梯走去。
“你想去哪?”
拉菲问。
“去找个地方睡觉!”
上尉闷声回答。
“海伦的卧室可是在那边!怎么,你不守在她旁边,就不怕我一时性起,索性进去把她给干了?那时你怎么向她交待?”
拉菲冷笑着说。
上尉一脸讥讽地上下打量着拉菲,说:“就你现在这德性?你尽管去试试,我会劝她不要反抗的。”
拉菲却并不生气,阴森森地说:“你伤得可比我重!”
“但我不象你那样弱不禁风。”
又一轮口舌交战后,两个男人一时都想不出什么新花样来了,终于觉得有些无聊,一前一后挪向了楼梯。
走着走着,拉菲忽然想起了什么,露出一丝莫测的微笑,慢慢地说:“如果贝布拉兹手下那些小狗知道了我们现在这个样子,估计会火烧屁股一样急着赶过来吧?”
科提斯也同样露出一个别有含意的笑容,说:“是啊,当初我们关在一个牢房里的时候,每次打完架,总会有不开眼的家伙想来捡捡便宜……”
“嘿嘿……”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回荡在空旷奢华的房间中,康纳博士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汗水顺着粘在前额上的头发不住地流下来,睡袍早已经湿透,贴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
博士喘息了很久,才稍稍中梦魇的恐怖中恢复过来,慢慢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夜灯的光线非常柔和,将这间面积超过100平方米的奢华卧室轮廓都照了出来。它们设计巧妙,既有照明和装饰的作用,也不会打扰到主人的睡眠。整间卧室布置风格华丽中又有着简约,出自大师手笔,特别是空旷的面积是博士的最爱。只有在选民计划获得成功后,康纳博士才得到了这套集高科技和奢华于一体的住宅。这栋面积超过三千平方米的豪宅中还有数十个各种用途的佣人以及七八个风情不同的美女。康纳很喜欢她们,却不喜欢有人和自己一起睡觉,所以每次发泄完欲望,都会把她们赶出自己的卧室。
可是现在房间空旷得让他感到窒息,所有的黑影中似乎都藏着随时会扑出来的怪物,但是在康纳的感知中偏偏什么都没有。越是感知不到东西,康纳就越是觉得恐慌,他可是有着七阶的感知域能力。强大的感知能力并不是仅仅是为了能够在更加微观的层次探索世界,更是因为感知域的能力越强,人类的大脑就会越加发达。其它领域的能力强化多少也会提升大脑以及神经系统的能力,但都不如感知域能力提升得更多。
梦魇中的景象仍然历历在目,虽然时间还早,康纳却已全无睡意。他下了床,扯下又湿又粘的睡衣,洗了个澡,这才感觉好点。他走到电话旁,接连按下几个内部号码,却都无人接听。看来那几个女人都睡得很死,根本就没听到电话铃声。虽然只隔一层楼,但这点微不足道的阻碍却让他欲望全消。他在房间中来回走了几圈,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内心深处的不安,拨通了助手的电话。
那个其貌不扬的男助手一直闷声不响地工作着,十年来一直住在研究室里。他在某些方面是天才,但在大多数领域的天赋却根本无法和康纳博士相比。康纳正需要这么一个人,极度勤奋、任劳任怨,很聪明、能够独立完成工作,却又不至于聪明到会威胁到康纳的地位。
电话打通了,这让康纳很意外。他本来是想给助手留言,却没想到这个时候助手还没有睡觉。
“喂……嗯,那个……”
大脑陷入半迟钝状态的博士一时想不起助手的名字了。也难怪,在十年的时间里,平庸而勤奋的助手似乎已经如空气一样,不可缺少,但是经常被忽略。
想了一会,博士决定先绕过助手名字的问题,直接问:“……叶芙科娃回来了没有?”
“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消息?”
电话那边传来助手厚重的声音。
“没有任何消息?”
博士看看时间,皱起了眉。从时间来看,早就该有结果了,哪怕是人赶不回来,行动成功与否也该有结论了。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电话那端的助手沉默了片刻,说:“严格来说,他们应该向贝布拉兹大人汇报。”
康纳当然明白助手的意思,如果从地位上来说,叶芙科娃在贝布拉兹体系中并不比康纳博士低多少,如果不是海伦涉及到了选民计划,他根本不可能指挥得动叶芙科娃。就是博士现在的地位,也是因为选民计划接连成功,才使得他的重要性连续提升的。这次的任务也是贝布拉兹下的命令,才能够调动叶芙科娃和两名高阶能力者。经过连续失败后,就是博士自己也已经清楚,缺乏足够智慧和战斗经验的选民们空有高阶能力,在战场上的真实表现却远远比不过同样水准的能力者。比如说叶芙科娃这样的杀手,单论能力位阶的话,康纳手下的精英选民也有同阶水平,可是真到战场上生死相搏,就是十个选民也不够她杀的。
选民计划取得突破以来,康纳博士的地位直线提升,已经摸到了贝布拉兹核心决策圈的边缘,封存在研究基地最深处的那件东西,以及贝布拉兹所掌控的神秘资源,都有可能向他打开大门。康纳知道,在那个神秘的世界中,至少有一样东西已经构成了不容拒绝的诱惑。
那是真正的永生不死。
选民的价值并不仅仅在于在人类能力研究上迈进了一步,更在于其近乎于无穷无尽的生产能力。各种强大的能力者如同老鼠一样被量产出来,只需要简单的训练就可以构成强大的战斗力,而他们的成本是如此廉价,甚至于连专属装备都没有开发完毕时已经被派上了战场!
在上万个人类能力者中,或许可能出现一个叶芙科娃这样的强者。但是每个月,都会有数以百计的能力者从博士的培养流水线上走下!叶芙科娃可以对付十几个同阶的选民,但是当近百个选民一拥而上时,她不逃的话就是死路一条。而且当能力达到叶芙科娃这种程度时,再进一步都非常困难。可是几个月时间内,康纳博士调制制造出来的选民能力已经从五阶发展到了七阶。而在研究基地的深处,有三座从选民计划最初时起就一直存在着的培养槽,里面是康纳寄与了全部心血的作品。他一直在完善着他们。
这三个才是整个计划的核心,可以说到目前为止,所有的选民都是以完善他们为目的的试验品,而三个作品,又会有两个是试作体,只有最终完成的那一个,才是真正的选民!
按照康纳博士的进度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目前选民的完成度已经达到50%的临界点,再有几个月时间就会制作出最终的选民。
但是世界上惟一永恒不变的真理,就是充满了意外。
就在第二批选民成功下线,康纳博士意气风发的时候,一件最大的意外发生了。这是足以毁灭整个选民计划的意外。
想到这里,康纳博士的头又痛了起来,他握紧了话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十分正常:“材料还剩下多少?”
电话那端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过了一小会,助手说:“初级材料还有五十二个,中级材料十一个,高级材料三个。”
“只有这么点了?”
博士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这是在不出废品情况下的数量。”
助手显然并不想给博士太多的幻想。
制造选民时不出废品是不可能的,越是高阶的选民废品率就越高。只有五阶能力、智力有缺陷的选民废品率是15%,六阶能力、智力正常的中级选民是25%,而能力达到七阶、智力也相应达到高阶能力者水准的高级选民废品率是85%!那三个寄托了康纳全部希望的超阶选民,废品率将会无限接近100%,这也是康纳至今不敢动手调制的原因。
所谓的材料,就是提取自入侵者细胞的基因物质。
入侵者细胞极难保存,必须在接近于绝对零度的低温下才能保持完整活力和特性,一旦环境变化,它会在一分钟内恢复本性,将周围所有生体细胞变成自己的繁衍和扩张的基质,然后在找不到新的补充的情况下完全死去。理论上说,入侵者是可以无限复制的,但是不知为什么,只有从苏身上得来的原始细胞才能够用于选民制造。那些后来复制出的入侵者,只会将选民变成一个毫无自主智能、只知道杀戮吞噬的血肉怪物。可是在原始入侵者和复制体之间,康纳却找不出任何区别。或许所有的秘密都藏在那段闭锁的基因中。但以目前的科技手段,想要解锁入侵者的基因,完全是痴心妄想。
康纳已经使尽了手段,也无法复制出原始入侵者。当苏的原始细胞耗尽时,也就意味着选民计划的中止。
恰好就是在这最关键的时刻,苏杀了贝布拉兹的儿子,开始逃亡。
康纳每天都要诅咒几十遍议长死去的儿子,如果苏还在暗黑龙骑那该多好,所有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他相信自己有很多的东西可以和苏交换。苏有扈从,也有朋友,他的扈从们需要提升能力,而博士的研究室中拥有全议会最完整的能力配方体系。他可以拿出任何的非量产的能力配方,交换的不过是苏一些微不足道的血液而已。
可是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如果说选民是一辆汽车的话,那么入侵者就是发动机,而且是康纳无法生产的发动机。
海伦,海伦那里或许还保存着一些入侵者!走投无路之下,康纳想到了这个,犹如在无尽黑暗中见到了一线曙光。苏一直在海伦那里检查治疗,作为一个生化科学领域顶尖的专家,康纳不相信海伦会看不出苏的与众不同,也不相信她会不设法保存下来一些标本。虽然入侵者离体,就必须置入接近绝对零度的环境下保存,帕瑟芬妮的私人医院恐怕是没有这种高端设备,可是博士仍然抱持了一线希望。
他和海伦联络,希望得到一些入侵者样本,结果不出意外地被海伦一口拒绝。海伦一直认为康纳博士的选民计划是违背人道主义的,甚至不仅止于此,她还认为选民计划是在和整个有生命的世界为敌!康纳当然不会认同她的这种观点,但是两人间的分歧由来已久,海伦绝无可能为他的选民计划作任何的贡献。
协商不成,康纳想到的就是硬抢。他最初派出的是自己的选民,但是在龙城那种不适宜大动干戈的环境下,智力和经验双重欠缺的选民显然不足以完成计划。逼不得已下,康纳不得不将实情告知贝布拉兹,当然程度上打了些折扣,以免在议长那里失分过多。得到康纳报告后,叶芙科娃和另外两名七阶能力者就被派去狩猎海伦。
叶芙科娃论战斗力或者还不如克罗蒂娜,但是身为杀手的她却是完成这个任务的最佳人选。
龙城仍然是摩根将军的天下,在龙城中作任何事都要谨慎小心,不能去逾越那道无形的界线。贝布拉兹的人选无疑清晰地说明了这点,而康纳前期的行事则显得过于张扬,很有可能触碰到了摩根的底线。原本志得意满中的康纳已经有些看不起摩根将军了,摩根毕竟已经老了,而自己又是议长眼下的红人,就算是事情做得过分了一些又能怎么样?但在看到了贝布拉兹的作法后,康纳当时立刻出了一身冷汗!
夜晚很安静,回想着过去的博士却觉得燥动不安。他放下了电话,心头始终有一片阴影徘徊不去:万一,万一叶芙科娃再失败了怎么办?
一触及到这个想法,也就再也难以摆脱。虽然理智告诉博士这是不可能的事,但是他就是忍不住会这样想。
梦魇中的世界再次浮现。那是一个冰冷、昏暗的世界,充满了死寂,没有任何生命,不论是飞鸟、变异生物还是最低等的细菌,什么都没有。这是一片无限宽广的世界,也是一个无比荒寂的星球,龟裂的大地上布满了沙砾,却看不到任何水。天空中高悬着几颗巨大无比的行星,深黑色的宇宙背影中挂满了星辰。可是在仰望着茫茫宇宙的博士却有着再清晰强烈不过的感觉,那就是他看到或看不到的每颗星辰,都和脚下的星球一样,没有任何生命!
这是一个死寂的宇宙,现在没有任何生命,未来也不会有。在这个宇宙中,康纳博士是有意识的惟一一个人,但是他知道,自己也不是活着的。他以一种无法解释的状态存在于这个宇宙中,而且正在受宇宙的影响,生机在快速流失。在最后的刹那,康纳的求生本能迸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将他的意识生生拉出了那个宇宙。
于是,博士醒了过来。
康纳知道,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梦。如果他的意志不那么坚定的话,就会永远迷失在梦境里。不,那不是迷失,而是会直接在梦境中被那荒芜到了极致的世界吸尽生命力而死去。那个世界是真正的荒漠,而他那点可怜的生命力就如同最珍贵的水滴,转眼就会被蒸发干净。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醒来后的康纳清醒地意识到,事情的确是发生了。
和助手通过电话后,康纳博士的心情淡定了一些。夜虽然很长,但他索性不再睡了,而是坐到写字台前,打开了私人智脑,调出一篇自己早年的一篇论文看了起来。最近这段时间,这篇论文几乎每隔几天他就要看一篇,而里面有些片断印象深刻,次次都会反复诵读。
“战争,战争改变了整个世界。”
“这场战争绝不仅仅是覆盖了整个星球的核爆,新时代和旧时代的差别也不是有或者没有辐射。我们整个的时代,整个的世界,甚至宇宙的运行规则已经发生了改变。”
“能力出现了。大多数的能力都可以从科学、基因或者是逻辑的角度去解释,但是惟有神秘学是无法解释的,这个能力域中的所有能力都与旧时代的记载格格不入,它们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但是在新时代,它们出现了,却没有人知道它们从何而来。有哪一个能力,是连能力配方的发明者都无法说清原理的?但是神秘学就是如此,它更象是上天赐下的礼物,那些幸运的家伙某天早上醒来,脑袋里就突然多出了一个神秘学的能力配方。整个过程就是如此。”
“毫无疑问,神秘学的核心是幸运。幸运是本不应该出现于这个世界上的能力。在旧时代,所有的幸运都可以用概率来解释,但是新时代却完全不是这样。概率的变化已不能解释一切,越是高级的幸运能力就越是无法解释。可以想象,当超过七阶的幸运能力出现时,能力拥有者完全就是整个世界的宠儿!”
“世界的宠儿,这句话并不是空洞的感叹,而很可能就代表了事实的真相,虽然我无法给出任何证明。拥有幸运的人,得到的是整个世界的眷顾,无法说明是他们影响了世界,还是说他们感知到了世界的意识,从而选择了更加有利的行为方式。我的猜想是两者都有。同样,这只是一个猜想,一个没有证明的猜想,但是很可能是事实。”
“世界会眷顾凡人……就象传说中的神祇一样在眷顾着、或者是惩戒着某些人。一个惊人的猜测是,这个世界是有意识的,它会思考,会选择,会决定!新的时代是有神的,而这个神,就是我们所处的世界本身!”
“千百颗核弹爆炸所产生的烈火、烟云和辐射,并不仅仅是摧残了我们脚下的土地,它还唤醒了这个世界的意识。这才是新旧时代的根本差异!我们居住在一个活过来的世界上!”
“战争,战争改变了整个世界。”……
许久,康纳博士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这篇论文是他二十四岁时写成的,里面充满了激烈言论与毫无根据的臆测和猜想。当时这篇文章被绝大多数人当成是一个笑话。即使是以康纳的天才表现,人们也把这篇文章理解为他太想一举成名的作品。此后数年,康纳经受了无数嘲讽和挖苦,他沉沦,妥协,最终,仍是依靠着在生化方面的天赋和造诣逐渐脱颖而出,并坐到了如今的位置上,可是却再也没有了当时无所顾忌、无所畏惧的心。那时候的康纳,每一篇文章、每一页纸中都可能有着与众不同的观点,里面当然有荒唐的空想,但也不乏天才的闪耀。
而现在康纳,位高权重,可是在得到一个新想法、新观点前考虑得更多的是别人会怎么想,怎么看,会不会得到认同,至少是那几个地位和他差不多的权威的认同。康纳心中明白,从有了这个习惯的那一天起,他就再也不可能有真正划时代的创造了。
康纳和海伦论年纪是两代的人,而才学造诣上相差不多,这是康纳私底下的判断。虽然是学术上的死敌,并且受到过海伦无法忍受的羞辱,可是康纳在夜半无人的时候却会羡慕海伦。没有其它的理由,只是因为,海伦和当年写下这篇文章的康纳一样,正处在激情燃烧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