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出床戏其实并不见得十分香艳。当年在昆仑虚上做弟子。初下凡时。本着求知的心态。曾拜读了许多春宫。寻常如市面上卖的三文一本的低劣本子。稀罕如王宫里皇帝枕头下藏的孤本。男女甚或男男的。均有涉猎。那时我尚能脸不红心不跳。淡定得如一棵木桩子。今次却略有不同。乃是与小辈同赏一出活春宫。不叫老脸红上一红。就着实对不起他那一声顺溜的娘亲。
厢房外头虽仍是一派孟浪作风。令人欣慰的是。总归这帮浪子们衣裳都还穿得妥帖。
这座楼里委实找不出一个清净处。
一个红衣丫鬟手中托了碟绿豆糕袅袅娜娜打我们身边过。糯米团子抽了抽鼻子。立时显了形追上去讨。我在后头也只好跟着显形。那丫鬟见团子长得可爱。在他脸上摸了两把。又回头双颊泛红对我笑了一笑。将一盘糕点都给团子了。
我将团子拉到楼道的一处死角。想了半日该怎么来训他。才能让他知错知得很愉快。今日是他生辰。夜华着我好生哄他。这样日子让他闹心。也确确不厚道。
我在心中细细过了一遭。终究堆出一个笑脸。十分和顺地问他:“那评书说得不错。你初初听得也很有兴味。一个晃眼。怎的就跑到了这么一座。呃。这么一座楼子来?”
团子皱眉道:“方才有个小胖子在大街上公然亲一个小姐姐。这个小姐姐不让小胖子亲。小胖子没亲到就很生气。招了他身边几个丑八怪将小姐姐围了起来。小姐姐脸上怕得很。我看着很不忍心。想去救她。等我跑下楼。他们却没人影了。旁边一个大叔告诉我。那小姐姐是被那小胖子扛进了这座花楼。我怕他们打她。就想进来找她。可把在门上的大娘却不让我进。我没办法。就隐了身溜进来。唔。不晓得那大叔为什么说这是座花楼。我将楼上楼下都看了一遍。可没见着什么花来。”
我被他唔后面那句话吓得小心肝狠狠跳了三跳。团子哎。你可没看到什么要紧东西罢。
团子这年岁照凡人来排不过三岁。仙根最不稳固。很需要呵护。他父君带他带了三百年都很平顺。轮到我这厢。若让他见些不该见的事。生些不该有的想法。动了仙元入了魔障。他父君定然要与我拼命。
我咽了口口水听他继续道:“等我寻到那小胖子时。他已经直挺挺躺在了地上。小姐姐身旁站了个白衣裳的哥哥将她抱着。我看没什么了。想回来继续听书。没想到穿错了墙。进了另一间厢房。”
是了。想当年因推演之术学得太不好。我同十师兄常被墨渊责罚。来凡界扯块帆布。化个半仙。在市井上摆摊子与人算命摸骨。那时。三天两头的都能遇到良家妇女被恶霸调戏。若是个未出阁的妇女。便必有路过的少年侠士拔刀一吼。若是个出阁的妇女。便必有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她的丈夫拔刀一吼。虽则一个是侠士。一个是丈夫。然两者定然都穿了白衣。
糯米团子摸了摸鼻子再皱一回眉续道:“这间厢房里两个人滚在床上缠成一团。我看他们缠得很有趣。就想姑且停一会儿看他们要做什么。”
我心上喀哒一声。颤抖着嗓子道:“你都见着了些什么?”
他沉思状:“互相亲啊亲。互相摸啊摸的。”半晌。期期艾艾问我:“娘亲。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我望了一回天。掂量良久。肃然道:“凡人修道。有一门唤作和合双修的。他们这是在。呃。和合双修。双修。”
团子了然道:“凡人挺一心向道的么。”
我哈哈干笑了两声。
第八章(3)
刚转过身来。却不着意迎面撞上一副硬邦邦的胸膛。从头到脚的酒气。
我揉着鼻子后退两步。定睛一看。面前一身酒气的仁兄右手里握了把折扇。一双细长眼睛正亮晶晶将我望着。一张面皮还不错。脏腑却火热炽盛。皮肉也晦暗无光。唔。想是双修得太勤勉。有些肾虚。
扇子兄将他那破折扇往我面前潇洒一甩。道:“这位公子真是一表人才。本王好生仰慕。”
咳。倒是一位花花王爷。我被他扇过来的酒气熏得晃了晃。勉强拱手道:“好说好说。”便牵着糯米团子欲拐角下楼。
他一侧身挡在我面前。很迅捷地执起我一只手。涎笑道:“好白好嫩的手。”
我呆了。
就我先前在凡世的历练来看。女子抛头露面是容易遭觊觎些。却不想如今连个男子也甚不安全。
糯米团子嘴里含着块绿豆糕。目瞪口呆地瞧着扇子兄。
我也目瞪口呆地瞧着扇子兄。
扇子兄今日福星高照。竟揩到一位上神的油水。运气很不得了。
我因头回被个凡人调戏。很觉新鲜。细细瞧他那张面皮。凡人里来说。算是很惹桃花的了。便也不与他多作计较。只宽宏大量地抽回手来。叫他知趣一些。
不成想这却是个很不懂事的王爷。竟又贴近些。道:“本王一见公子就很顷心。公子…”那手还预备搂过来摸我的腰。
这就出格了些。
我自然是个慈悲为怀的神仙。然凡人同我青丘毕竟无甚干系。是以我慈悲得便也很有限。正欲使个定身法将他定住。送去附近林子里吊个一两日。叫他长长记性。背后却猛地传来股力道将我往怀里带。这力道十分熟悉。我抬起头来乐呵呵同熟人打招呼:“哈哈…夜华。你来得真巧。”
夜华单手搂了我。玄色袍子在璀璨灯火里晃出几道冷光来。对着茫然的扇子兄皮笑肉不笑道:“你调戏我老婆。倒调戏得很欢快么。”
我以为。名义上我既是他将来的正宫帝后。那便也算得正经夫妻。此番却遭了调戏。自然令他面子上很过不去。他要将我搂一搂抱一抱。拿住调戏我的登徒子色厉内荏地训斥一番。原是很得体的事。我便装个样子在一旁看着就好。这才是我唱的这个角儿的本分。
糯米团子咽下半只糕。舔了舔嘴角。甚沉重与扇子兄扼腕道:“能将我阿爹引得生一场气。你也是个人才。就此别过。保重!”
说完十分规矩地站到了我身后。
扇子兄恼羞成怒。冷笑道:“哼哼。你可知道本王是谁么?哼哼哼…”
话没说完。人便不见了。
我转身问夜华:“你将人弄去哪了?”
他看了我一眼。转头望向灯火阑珊处。淡淡道:“附近一个闹鬼的树林子。”
我哑然。知己啊知己。
他看了那灯火半晌。又转回来细细打量我:“怎的被揩油也不躲一躲?”
我讪讪道:“不过被摸个一把两把么?”
他面无表情低下头来。面无表情在我嘴唇上舔了一口。
我愣了半晌。
他面无表情看我一眼:“不过是被亲个一口两口么?”
…
本上神今日。今日。竟让个比我小九万岁的小辈轻。轻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