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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谁知道呢,快出去,别打搅先生休息!”

朱道枫的耳边渐渐清静,感觉卧室的门被带上了。他渐渐进入梦乡,好像来到了一个黑暗的空间,什么都看不到,他伸出手去摸,突然摸到一个柔软的物体,冰冷入骨,他还没叫出声,发现自己的手放在一个人的肩膀上,正是墓地那个黑衣女子,脸色惨白,眼神残忍,朝他露出诡异的笑容,一双钢管一样冰冷的手伸向他,“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他感觉被人掐住了脖子般动弹不得,想喊又喊不出,拼命挣扎,窒息得就要停止呼吸,他觉得自己就要死了,没有人会来救他,“心慈,心慈……”生命的紧要关头他使出浑身的力气叫了出来,叫的就是心慈的名字。

“先生,先生……”有人摇他。

他一阵抽搐,眼睛睁开了,映入眼帘的是管家的脸。“先生,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管家俯身关切地问他。

原来是一场梦!

他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虚汗,疲惫地起床去浴室冲凉,冲凉出来满室阳光,管家已经把窗帘拉开了,正在给他整理被褥。“小玫呢?”他记得以前伺候他起居的是小玫。

“已经回乡下去了,我跟您说过的。”管家说。

“哦,忘了。”

“已经派老张去家政公司挑人去了,估计就这两天会来。”

“其实我蛮喜欢小玫的,”他一边系着领带一边说,“话不多,做事也利落。”

“您放心,我一定帮您挑个满意的。”管家笑着说。

“又不是挑老婆,不用太讲究,”打好领带,管家拿外衣给他套上,“只要话不多,爱干净,不是很胖就可以了,我不喜欢胖的。”

“知道了。”

“太太那边怎么样?”

“也一起雇了。”

“好,多雇几个,备用。”

管家笑了起来,“瞧先生您说的。”

“反正她总不满意,不多雇几个怎么办,免得到时候又缺人手。”

下了楼,用过早餐,牧文给他打电话要他赶去王府茶楼,都在等着他了,过期不候。他起身就出门,管家问他是自己开车还是司机开,他说自己开。“您可得少喝点酒了,昨晚才醉过。”临出门管家又交代。

“我今天不是喝酒,是去喝茶。”他笑着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管家,“昨晚……我是你们从墓地抬回来的吗?”

“是的,先生。”

“那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穿黑衣服的长头发的女子……”

“没有,先生,我们什么也没有看到!”他还没说完,管家立即打断他,冷着脸说,“我说了,最近园子里不太清静,先生您晚上不要再去后山了,那里有些不干净的东西,您要是又醉酒,难免会看到……”

“你是说我看到鬼了?可我明明看到的是人……”朱道枫一边嘀咕,一边回忆,从墓地回来后躺在床上可能是做了个梦,但之前在墓地见到那个黑衣女子无论如何都不像鬼,太真实了,到现在他都感觉到她的手划过他脸颊留下的刺骨的寒冷。

车子缓缓行驶在林荫道上,他越想越蹊跷,如果是人,怎么会有那种极寒的温度,如果是鬼,怎么有那种浩瀚的眼神,到底是人是鬼呢?他记得当时虽然醉酒,但头脑还是很清醒的,不可能出现幻觉的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大清早的,一想这事他的头就晕了,他连忙打开车窗,车外的风景很好,林荫道清新的空气顿时让他神清气爽,转弯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瞟了一眼窗外,然后“吱”的一声,车子一个紧急刹车溜出十余米后停了下来。他走下车,看着路边,掩映在草丛中的那个缺口牵住了他的视线。

他迟疑着走过去,发现路边的青草明显地被人踩过,再顺眼望去,密林中不起眼的一条小径隐隐地透露出信息,昨晚有人来过!难道是自己看花眼了?他小心翼翼地穿过草丛走进密林仔细察看起来,泥泞的小径上有明显的脚印,毫无疑问,是有人来过!他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都快蹦出嗓子眼了,他稳住自己,回到车内,首先给管家打了个电话,郑重其事地交代:

“管家,你听着,从现在开始,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将梓园的门打开,也不要派人把守,如果发现有人进去,也不要惊动她,马上给我打电话,别问为什么,按我的吩咐去做就可以了,记住,不要惊动她!”

不是鬼!绝对不是鬼!

他已经能肯定昨晚见到的是一个人,激动得不知所措,又一个电话打给牧文:“她来了,真的来了,我的感觉没有错,我等了她三年,终于把她给等来了……”

四朱道枫(2)

朱道枫赶到王府茶楼的时候,路边已经停了好几辆轿车了,看来那五个君子已经到齐。这倒是个风景,在这座城里,凡六君子所到之处,人们不用看到人,光看那几辆车就知道“茶话六君子”又来了,有他们在,那绝对热闹。

六个人职业和背景各不相同,但在这座城里都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先说牧文,经商兼开画廊,他的“云中漫步”画廊在圈里可是响当当,名义上是买画卖画,实质上成了众多文人墨客聚会的“定点”位置,他人很斯文,却热情好客,赚钱对他来说永远摆在第二,结交朋友倒是他最热衷的;再说善平,本职是个大夫,给心脏动手术的,凭借一把手术刀纵横天下,等着他做手术的人永远排长队,所以这么多朋友里也就数他最忙;哲明呢,全名叫爱新觉罗・哲明,这个姓氏难免让人想到显赫一时的来头,大伙都管他叫“王爷”,因为他的茶楼就叫“王府茶楼”,他为人豪爽,说话做事最讲派头,他的茶楼坐落在市区最繁华的路段,跟朱道枫的新时代广场打对面,两人也认识得很早;东波的外号叫“东坡”,跟牧文一样也很斯文,本身是个建筑设计师,朱道枫是在澳洲认识他的,在当地很有成就,朱道枫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挖回来,此后两人一直合作,朱家的几个楼盘也都出自他之手;吴昊最年轻了,还不到三十,是电视台的制片人,年轻有为,也很莽撞,自称“大侠”,在认识其他五个君子前有一次到王爷的茶楼打架,王爷出来劝,结果不打不相识,两个人反倒拜起了把子;朱道枫呢,朋友们都管他叫“收藏家”,一方面喜欢收藏古董,一方面喜欢收藏女人,为人低调,最阔的当然也是他,其实对于古董他并不是特别热衷,家里珍品多半是父亲所藏,而对于女人呢,其实很多也算不上是“收藏”,因为外表有型,又有实力又成熟内敛,他很受女人垂青,又善于“照顾”女人,身边自然是美女如云,但很少见他为谁动过情,也不轻易给对方承诺,想留的留,想走的走,想要爱情那就没有,逢场作戏,不过如此。朋友们当然也最喜欢拿他开涮,每次见面总免不了问句:“威廉,最近又有什么新收藏啊?”朱道枫总是耸耸肩:“收获不大,跑了两个,新遇见一个……”

“威廉,你怎么才来,我茶都喝饱了。”一进门吴昊首先发话。

“喝饱了好啊,喝饱了给“王爷”省点饭钱。”朱道枫笑答。

屋子里果然都到齐了,古香古色的房间四面都打开了窗,大家围坐在一张八仙桌旁,抽烟的抽烟,喝茶的喝茶,都笑嘻嘻地看着他。

“怎么,昨晚又喝多了?”善平给他挪了个位置,显然是牧文说出他昨夜醉酒的事。“没喝多少,”他摆摆手,一个身着满族服装的姑娘赶紧过来给他沏茶,他看着那姑娘笑着说,“王爷,你府上的丫头们是越长越水灵了。”

哲明说:“哪能跟你大收藏家比呀,你随便带哪个出来不是沉鱼落雁啊?”

“是啊,威廉,很久没见你传绯闻了,”东波疑惑地瞅着他,“改邪归正了?”

朱道枫笑而不答。吴昊追问他是不是藏了什么桃色事件,他连连给自己辩解:“什么桃色事件,我当和尚都半年了!”

“半年?胡扯!你会守得住?”东波首先怀疑。

这时候善平发话了,“他说的没错,虽然不能肯定是半年,但禁欲应该有一段时间了。”

“你怎么知道?”东波问。

“他是大夫,怎么不知道。”牧文笑。

“没错,你们怎么老是忽略我的职业呢?”善平得意洋洋,拍了拍朱道枫的肩膀说,“这个人哪,有没有性生活,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了……”

“不会吧,哪有这么神?”吴昊马上表示怀疑。

“你小子,一看就是昨晚超额完成任务的。”善平指指他。

“哈哈……”

众人哄笑。

吴昊脸红到了耳根,恨不得钻进地底下去。

“善平,别欺负‘大侠’噢,你刚从日本回来,也应该超额完成任务了吧?”“王爷”把矛头指向他。

“我?别提了,一回来老婆就检查过了。”善平笑答。

又是一阵哄笑。

“如今这些个娘们啊,越来越猖狂,”东波抱怨说,“自从看了冯小刚的《手机》,我家那口子有事没事就翻我手机,有一次吴昊冒充女人给我发个短信,我老婆看到了,跟我闹了一宿,没完没了,后来没办法只好要吴昊跟她去解释,你猜她怎么说?”

“别跟我扯这些,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吴昊模仿东波老婆接话道。

“这还别说,咱们六君子喝茶聊天的时候,我们背后那些女人也没闲着啊,她们已经结成联盟了,没事就互透信息,刺探军情,通风报信。”“王爷”说。

“是,是,没错,”牧文也认可,“我老婆今天早上问我干吗出去,我说到王府喝茶,她也没吭声,当着我的面就给‘王爷’老婆打电话,确定无误后才放行。”

“还是我们威廉好啊,享用不尽……”善平打量身边的朱道枫,马上发现情形不对,“怎么了,威廉,你心不在焉啊?”

众人忙把目光转向他,果然见他神思迷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正要问个究竟,门突然开了,进来一个高大的平头青年,一身休闲装,有款有型,很有风度,牧文马上站起来,给大家介绍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最近新认识的朋友,晚报社的秦总编。”

“哦,久仰,久仰……”善平首先站起来跟他握手。

其他人也纷纷站起来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

轮到朱道枫了,他笑着起身伸出了手:“你好!”

“你好!”对方握着他的手也是笑容可掬,“在下秦川。”

晚上回到梓园,朱道枫围着梓园绕了几个圈,还特意跑到心慈的墓地等了好一会,一无所获。他垂头丧气地回自己房间,进客厅碰见管家正在和老张说着什么,他问管家:“白天没人来过吗?”

“没人啊,先生,我们已经很少有客人来了,”管家好奇地问,“怎么了,您是约了人吗?”

“不是,没什么,你去忙吧。”他疲惫地上楼。

半夜了他还是睡不着,站在窗边望着后山一根一根地抽烟。这个习惯由来已久,怎么都改不了,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他就会站在窗边望着后山抽烟,结果往往是一站就是半宿,更加无法入睡。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明明像个正常人,却过得连个正常人都不如,梓园真的就是个巨大的精神病院,住着一男一女两个疯子,或者还有个幽灵,潜伏在暗处,他看不到她,她却可以洞察他……电话响了,这么晚谁打来的?

“白天你去哪了,打电话你不在家。”电话那边是父亲的声音。

“哦,我跟几个朋友聚会去了。”

“别光顾着跟朋友玩,有空也和碧君说说话,培养一下感情,”父亲不紧不慢地说,“你们结婚都这么多年了,还没生小孩,怎么得了,你想要我们朱家绝后吗?你大伯和你小叔生的都是女儿,我们家族就指望你了。”

“爸,这种事哪能勉强得来,再说我跟她……”

“她身体残疾,情绪有点过激也是可以理解的,一辈子坐轮椅,心里是会不痛快。”

“爸,我不想说这事了。”

“唉,我知道你很辛苦,”父亲在电话里叹息道,“这么大一份家业要靠你一个人支撑,是不容易,可是没办法,谁叫你是我们家族唯一的子嗣呢?”

朱道枫没说话。父亲又接着说,“如果你哥哥和你弟弟都还在,我们家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冷清,一想到这事,我就……”

“爸,这不是谁的错。”

“是啊,不是谁的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

“你别这么说,爸。”

“威廉,你要好好活着,活得开心,我虽然没在你身边,可心里老是放心不下,我天天都在祈祷,让老天把所有的罪过都降临在我身上,我种下的怨孽太多……”

“爸,你一个人待在美国干吗,怎么也不回来走走?”朱道枫岔开话题。

“这边走不开啊……”

“什么事走不开?”

“好了,好了,你那边也很晚了,我们改天再通电话。”父亲说着就挂了线,他就是这样的,一说到关键问题要么避而不谈,要么就挂线,很敏感。朱道枫知道父亲在美国带着个女人生活,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父亲为何如此钟爱,十年来都舍不得回家看看,他对此一无所知。但他的行踪父亲却是了如指掌,干什么,没干什么,去哪了,从哪回来,都有人跟父亲详细汇报。他理解父亲的心思,虽然没有再插手家族的生意,但还是很不放心,经常在电话里跟儿子传授经营之道,说得最多的就是,别一天到晚光顾着泡女人,天下的女人是泡不完的,生意上的事也要费费心。朱道枫对此不置可否,父亲的话多半当了耳边风,很多时候放下电话又去约会了,他现在好像很不愿意待在梓园,就像父亲说的,这个家是越来越冷清了,如何延续,可能是今后困扰家族最大的问题了,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的疲惫原来是与生俱来的,从一出生,就注定他背上了沉重的枷锁,无论他如何放纵自己,这枷锁其实一天也没松开过。

早上醒来,还没起床就听到楼下大呼小叫,他很懊恼,平常是最不喜欢有人闹的,这么多年被碧君闹怕了,佣人们平日里说话都必须很小声,声音稍大点他就会不高兴。大清早的,谁这么大胆,吵个没完?

他穿着睡衣下楼,只见客厅大堂里聚集了十几个人,都是梓园的保姆和帮工,管家也在里面,“怎么回事,这么吵!”他声色俱厉地呵斥道。

大堂立即鸦雀无声。“先生,”管家连忙上前,面色惊惧地指着客厅的大门说,“不得了了,您看看这是怎么回事,看那门……”

朱道枫顺眼望去,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只见白色的大门上鲜血淋漓,一只黑色的猫被一把匕首钉死在门上,匕首扎着死猫的脖子,血可能已经流干了,整扇大门殷红一片,连门口米色拉毛地毯也都被鲜血染红,看上去触目惊心。

“怎么,怎么回事?”他也被吓住了,语无伦次。

“不知道啊,先生,大清早的老张送鲜奶到厨房,还没进门就看到这只……这只猫……”管家根本就不敢朝那边看。

“是什么人进的庄园,看门的是谁?”

“是我,先生。”老王躬身说。

“你怎么看的门,谁进来都不知道吗?”朱道枫气得发抖,这样的事还是头一遭碰到,大清早的看到这场景真是让人大倒胃口。

这时候管家说话了,“先生,是您昨天吩咐的,庄园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不要关大门,也不要人看守,所以老王就……”

朱道枫这才想起,他的确说过这样的话,脸色有所缓和,下楼坐到沙发上,想了想,对管家说:“还是不要人看守,门也开着,我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想干什么!”

“这怎么行呢,太不安全了,先生……”

“照我的话做,不要问为什么!”朱道枫这个时候反而冷静下来,脑子里已经有初步的判断,钉死这只猫的人就在梓园附近,而且很有可能是冲着他来的。

管家知道他的脾气,从来就是说一不二,不敢再争执什么,一边吩咐人将现场清理干净,一边问他,“先生,您现在用早餐吗?”

她不说早餐还好,一说他的胃就一阵阵往上翻,厉声道:“我这个样子还吃得下去吗?”说完跳起来板着脸就上楼了。

一整天,他的脑子里都是那只鲜血淋漓的死猫。

午饭和晚饭他都没怎么吃,胃翻了一天,堵在胸口随时都要吐出来。为了平静自己的情绪,分散注意力,晚上他约了前不久认识的小****lily跳舞,lily是一家模特经纪公司的新人,在一个party上认识的,不用朱道枫怎么去费心,那小丫头就主动爬上了他的床,现在的女孩子都成了精,一旦锁定目标就会使出浑身解数,毫不吝惜自己的美貌和风情。朱道枫雄厚的身家对于这些初出茅庐的小女孩来说,简直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只要有一点点的缝隙,就会削尖脑袋争先恐后地插进来。别看lily年纪小,还不到二十,模样清纯,身材也像刚发育的少女(这是朱道枫喜欢的类型,他不喜欢太火暴的那种),可是这小丫头勾人的本事却很是了得,朱道枫算是情场老手了,也对她床上的万般风情着迷不已,两人用过晚餐,没有多余的话,直奔酒店。

朱道枫在自家开的酒店里一直保留着专属的豪华套房,总统级别的,用途只有一个,那就是跟****约会。他从不把女孩子带到自己的私宅,无论是梓园,还是别的住处,都不曾带去过,没有理由,就觉得这些风花雪月上的事外面解决就可以了,他不想自己的私人领地被侵犯,感觉上还是跟他的孤独有关,孤独的人都不喜欢私人空间被打搅,女人们对他来说顶多只是满足他一时的生理刺激而已,根本不足以分享他的孤独。

两人进了房间灯都没开就吻在一起,手忙脚乱,lily好像比他还急,勾着他的脖子娇喘吟吟,整个身子都贴在他身上了,还是朱道枫比较冷静,推开她,“宝贝,先去冲个凉,慢慢享受……”

这是朱道枫的习惯,肌肤之亲必须是在绝对清洁的情况下进行,他有洁癖。lily当然心知肚明,乖乖进了浴室。

朱道枫顺便脱掉自己的西装外套,换上拖鞋,穿过会客室来到卧室,还是没开灯,径直躺到了床上,想象着待会的激情之战,生理上已经有了反应,这是他仅次于酒精之外的麻痹自己的方式。没有感情,不要结果,只想麻痹。

“怎么不开灯啊?”lily很快就冲洗好了,带着香风朝他走来。他顺手拧亮了床头灯,调到了最****的光线。

朱道枫起身准备也去冲个凉,灯光下,lily娇美的身段在透明睡衣下一览无余,现在的女孩子都知道怎么****男人。

突然,朱道枫僵住了,目光落在lily的透明睡衣上,那是件穿了等于没穿的黑色纱质睡衣,说****也行,吊带小背心和丁字底裤几乎完全透明,但胸部和****的正前方都锈着金色猫样的图案,如果是平时,他会很欣赏地拉美人入怀激情****,可是此刻他脑子里却闪出早上钉死在门上的那只死猫,顿时lily的身上也是“鲜血淋漓”,撩人的香水味也变成了血腥味,迎面扑来,lily扑到了他怀里……

朱道枫一个激灵推开她,从床上跳起来,逃命似的跑出卧室抓起外套就要出去,lily已经追出来了,拽住他的胳膊,“朱总,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抱歉,我今天还有很重要的事,改天再约你!”朱道枫甩开她的手,看都不看她,躲瘟疫似的跑出了房间,lily穿着睡衣当然不敢追出去,带着哭腔在里面喊,“威廉,怎么回事嘛,你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啊……”

朱道枫都不知道怎么开车回去的,途中几次差点撞到别人。进了梓园,泊好车,他不敢走前门,绕到后门进了客厅,直接上楼,管家在楼下喊他他都不应。

进了卧室,他连忙把灯打开,喘着气,正准备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休息一会,突然他闻到了房间有股异样的味道,若有若无,他的嗅觉一直很灵敏(可能是跟女人接触太多的缘故),当即判断这不是香水味,也不是空气清新剂,他从不允许管家在房间喷这种东西,可是很好闻,有点蔷薇花香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有人来过!

他警觉地扫视卧室每个角落,没有人,东西也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他蹑手蹑脚地走向浴室,站在门口,耳朵贴在门上,也没有动静,他就轻轻敲了敲门,“喂,有人吗?有人的话请出来好吗?”

还是没动静。

“请出来好不好,我没有恶意,很欢迎你来庄园做客,小姐!”朱道枫很肯定来他房间的是个女人,因为那种蔷薇花香的味道正是类似女人的体香,他反而不紧张了,靠在门口很有风度地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你已经来了,一直就很想见你……”

他对女人一直很有风度,哪怕是不曾谋面的“女人”。

浴室里还是悄无声息。

他按捺不住,直接推开门,开了灯,浴室很明显有人用过,米色大理石洗脸台上还残留着水渍,他一整天不在家,就算早上用过水也应该干了的,没干佣人也会抹干,更让人震惊的是白色超大浴缸,缸底分明还有少量的水没排干,老天,这人也太大胆了,这么不客气地享用他的浴室。

朱道枫在浴室中站了会,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除了沐浴露的味道,那种蔷薇花香更浓郁了,他几乎可以想象一个绝色的佳人光着身子在他浴室冲凉的情景,他觉得自己真是色,简直色到骨子里去了,人家来意不明,你居然还在这想入非非。

他从浴室里转出来,目光立即落在更衣室的门上,虚掩着的!如果不出意外,人应该就在里面。他轻步走过去,又很风度地敲敲门,“小姐,你是在换衣服吗?里面都是男人的衣服,如果有需要,我明天就放女人的衣服到里面。”

里面没有声音。

“我没有恶意的,你出来会个面好不好,既然来了做个朋友也行啊,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对女人我一直都是惜香怜玉。”

都这时候了,他还忘不了他风花雪月的本性,只要是女人,他绝对的有耐心跟对方兜圈子,用牧文的话说,他早晚得死在女人手里。

里面还是没动静,他就不客气地推门而入了,这是间专用的更衣室,面积足足有七八十平方米,他这人一直喜欢享受生活,崇尚世界级的优质品牌,对穿着很有自己的见解,四面墙都是衣柜,衣柜下面是鞋柜,衬衣、外套、裤子,正式的、休闲的一应俱全,房中间是一个很大的柜架,上面整齐地摆满了皮带和领带、领结等一系列男士用品,说是一个更衣室,其实跟一个中型的精品店差不多。

他还是没见到他想象中的“佳人”,但他知道人就在里面,既然人家不肯出来见他肯定有自己的原因,如果贸然把她揪出来难免吓到对方,就像他自己说的,对女人他一直很惜香怜玉,所以他不打算再找了,但话还是要讲清楚的,他操着手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说:“小姐,我肯定你是个小姐,如果你对我的东西很感兴趣,欢迎使用,但是小姐,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恶作剧,今天早上门上的那只死猫多不好看,吓我没关系,别吓着那些无辜的人,我知道你是冲我来的,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或者你要是对本人有兴趣,也可以直接跟我谈嘛,我绝对不会让你难堪的,好不好?”

“先生,先生,”门外突然传来管家的声音,“您在跟谁说话呢?”

朱道枫这才出了更衣室,镇定自若地说:“没事,没事……”

管家脸上露出忧虑的表情,“先生,刚才我见你一个人跑上楼,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就上来看看,见门开着,听到你一个人在里面说话……”

“哦,我在接电话呢。”

管家显然不信,因为他手上并未拿着手机。

“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朱道枫下逐客令,不想跟她多说。

“好的,先生,”管家只得欠了欠身子,离开房间,走到门口了又忍不住说,“先生,花园的大门还是应该关上吧,太不安全了。”

“不关,林荫道那边不是有门卫吗,何必多此一举。”

“可是……”

“我要休息了!”

“是,先生。”

早上他起得很晚,因为昨夜一直等着更衣室的人出来,结果熬到十二点还没有出来,他就疲惫不堪地睡着了。

梓园没有异常情况。大家的心放了下来。

可是当他去花园准备开车去公司时,惊呆了,车子的挡风玻璃上划了几个红色大字,连着念应该是一句话:我已经来到你身边!仔细一看,像是唇膏之类的东西写上去的,字迹再熟悉不过,跟当年留在书房的字迹如出一辙。

朱道枫笑了笑,并没有擦掉,若无其事地上了车,自言自语地说了句:“我知道你已经来了!”

一整天他都没有擦掉那几个字,车开到公司,对于员工们的猜测他也置若罔闻,下午跟牧文他们见面的时候,却立即成了他们的笑柄。

“啧啧,谁写的呢?”哲明在他的茶楼门口迎接他,一看到那几个字就哈哈大笑。其他的人也出来看热闹,牧文说,“威廉,你又在哪里欠了****债,弄得人家找上门。”

“我也不知道啊,至今我都没跟人家见上面。”朱道枫笑着进茶楼。

善平和吴昊几个都在里面,还有前几天刚认识的晚报社总编秦川,也都恭候他多时了,秦川很热情地给他让座,他连忙按住,“不要客气了,都是朋友了,这么客气干什么。”

“威廉兄不是也很客气嘛。”秦川说。

朱道枫在他旁边坐下来,拍着他的肩膀说:“你对我还不了解,秦川,我把朋友当兄弟,对兄弟我从不客气,也希望你不要客气……”

“他只对女人客气。”善平在旁边补了句。

“错!”吴昊立即反驳,“你问问他对女人客气不,只要是他看上的,他毫不客气直奔主题。”

“臭小子,又败坏我名声。”朱道枫被涮惯了,一点也不介意。他的目光落在旁边的秦川身上,这个年轻人有点内向,谈吐却很是不俗,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才是第二次见面,却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似的,忍不住问:“秦川,老家哪里啊?”

“在一个偏远山区,”秦川不卑不亢地答,“我是农民的儿子。”

“是吗?看不出来啊!”善平有些吃惊,秦川虽然言语不多,可眉宇间有种独特的气质很吸引人,举止稳重,感觉不像是普通人家出来的,更没想到是农村来的。

“我的确是农村出来的,种过田,割过麦子,喂过猪,养过鸡,放过牛,还上山开过矿,也在铁路边捡过煤……”秦川毫不隐瞒自己的身世。

在场的人无不面露钦佩,他的真诚坦白让人肃然起敬。尤其朱道枫,简直是瞠目结舌,秦川描绘的生活他想都不曾想过,牧文看着他的样子就要笑,“秦川,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没干过也见过嘛,不过你跟威廉说就是对牛弹琴了,他这辈子只怕还没见过活着的猪是什么样,麦子是长在地里的还是结在树上的……”

朱道枫瞪了他一眼,“别老挤对我,又不是我不愿意去了解,只是没有机会而已,每个人成长的环境不一样嘛,”说着又是满脸敬佩地望着秦川,“你别听他们瞎掰,我虽然在国外长大,在国内待的时间也有限,不过我从来没觉得自己的生活与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有什么特别之处,都是活着,都是过日子……”

“没错,是这样的,”秦川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无论是谁,来到这世上都没有选择的自由,怎样的出身,怎样的家庭,怎样的背景,都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来了就来了,去了就去了,是命里的就是摆脱不了的,一辈子都摆脱不了!”

朱道枫怔住了,“命里的……”这话好熟悉,他顿时有如遇知音的感觉,一把抓住秦川的手,“说得太好了,我也是深有同感,来到这世上我也没有选择,没得选择,到现在过着这样的生活我也没有选择……”

“如果可以选择呢,你会选择怎样的出身,怎样的生活?”秦川问他,目光炯炯有神。

“这个我还真没想过,”朱道枫陷入沉思,长叹一口气,“因为是没得选择的所以就没有想过怎么去选择,但若老天真给我这样的自主权,我希望我出生在一个小康之家,父母都是普通人,享受普通人的天伦之乐,不用逼着自己去面对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秦川没有说话,一直看着他。

“你呢,如果给你选择的自由,你会怎么选择?”朱道枫反问他。

秦川的目光开始闪烁,看着他,没回答,或者在想怎么回答。

朱道枫跟他对视,等待他的回答。

“如果有选择,我宁愿没有来到这世上。”这是秦川的回答。

回来的路上,朱道枫反复想着秦川的这句话,越想越有种宿命感,是啊,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如果有选择,他也宁愿没来到这世上,纵然家财万贯又如何,荣华富贵又如何,风花雪月又如何呢,还是掩饰不了内心的荒芜。这个家族表面富丽堂皇,实则整个就是荒芜的,亲情永远是最大的奢侈,从小感受不到父母的疼爱,父亲整天忙着应付事业和女人,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看破红尘皈依佛门,跟他最亲密的就是保姆和奶妈,后来长大了,更没人管他了,开始还有兄弟联络,帮他分担家族的事业,后来两个兄弟都去了,留下他一个人独撑局面,再后来连挚爱的女人也跟着去了,带给他一个基本死亡的婚姻,更加让他筋疲力尽,心灰意冷,不是用酒精,就是利用女人麻痹自己的神经。

这时候他又看到了玻璃上的几个字:我已经来到你身边……

很好,不管你是人还是鬼,陪陪我吧,就算你一辈子不露面,只要让我感觉你的存在,我也心满意足,跟你捉迷藏很有意思,看谁先发现谁。想到这他忍不住笑了,是的,看谁先发现谁!

车子开进梓园畅通无阻,花园的大门果然是敞着的,他说的话,没人敢不听。怕什么,这座坟墓一样的大房子里有什么不能示人的,甭管是人还是鬼,还是幽灵,欢迎来此做客!

上了楼,他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没开灯,轻手轻脚地关上门,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又闻到了那神秘的蔷薇花香,毫无疑问,她又来过!或者,还在房间里……

他做贼似的走到浴室门口,流水声,他听到了哗哗的流水声!他的心蹦到嗓子口,强迫自己镇定,这次他不准备敲门,直接推开了门,打开灯,空空如也,连个人影子都没有,洗脸台的水龙头没关,显然是故意放的流水声。

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洗脸台上方的镜子上,也用粉色唇膏写了几个字,他一看到那几个字就眉开眼笑,因为那上面写着:“今夜我将与你****!”

好啊,跟我****,当然来者不拒!

朱道枫没有在房间里找了,他知道她就在暗处,按部就班地冲完凉,换上睡衣,把床头灯开到最蛊惑人心的亮度,为了不让自己太快入睡,他故意喝了两杯咖啡,躺在床上静候佳人的到来。

这时牧文打电话过来,问他明天去不去“云中漫步”选画,前阵子他托了牧文多弄些画来的,他新装修的办公室要用。

“要啊,怎么不要呢。”朱道枫的心情不错,说话也利索。牧文跟他太熟了,一听他声音就觉出了苗头,马上追问:“不对,你在哪呢?”

“在家。”

“哪个家?”

“你这话说得,我还能有几个家,梓园!”

“你不是处处留香嘛。”

“没有啊,我很久没找女人了。”

“看样子今晚有情况,是谁,跟我透透底。”

“你小子嗅觉灵敏啊。”

“那是,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你有点动静我还能不知道?”

“是有动静,不过也不知道是人还是鬼。”

“是人还是鬼?什么意思?”

“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朱道枫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是人还是鬼?他越想越刺激,这游戏太好玩了,她就在他的周围,空气中有她的味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实在太困了,模模糊糊睡了过去。一夜无梦,也没感觉到什么动静,睡得很安稳。可是早上,或者更早,天还没亮,他还是在朦胧中觉出了异样,身边躺了个人!就在他背后!

他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稳,缓缓转过身,看到了,在他的枕边真的躺着个长发女子,眼睛一动不动地瞪着他,漆黑的眸子,闪亮如星辰,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脸,感觉她像是穿着白色睡衣,什么时候躺进来的他真不知道。

“你来了?”他温柔地问,不敢触碰她。

对方没有回答。

“可以开灯看看你吗?”

还是没回答,眼睛诡异地瞧着他……

“那我开了。”他伸出胳膊拧亮了床头灯,再回头一看,当即就从床上滚落下来,老天,床上的确躺着个“人”,一个塑料人,就是服装店里的那种model,戴着头套,穿着睡衣,栩栩如生。

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还惊魂未定,盯着那个model,像是被鬼魂附了体,那眼睛在灯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冷漠,诡秘,嘲笑……她想干什么!朱道枫这时已经缓过来了,掀开被子,抓起那个该死的model重重摔在了地上,因为房间铺的是地毯,发出的只是一阵闷响,可是头,“她”的头竟然摔落下来,正好滚到他脚下,头发凌乱,那双鬼魅一样的眸子还是直直地盯着他。

再胆大的人也经不住这么折腾,他拔腿就跑出了卧室,好在房间多,他随便打开一间房进去睡下,一直在喘气,睡着了还在喘。好像刚闭上眼,就听到外面有人尖叫,是从他房间里传出来的,毫无疑问,早上送牛奶进房间的佣人看到了那个掉了头的model。

但他还是拒绝将花园的大门关上,无论管家怎么劝说,他就是拒不答应,关门?那不就表示他害怕了?他认输了?笑话,他朱道枫什么世面没见过,会被一个偶人吓住?什么招都使出来吧,看谁怕谁!

可是牧文不明真相,在画廊见到满脸憔悴的朱道枫免不了取笑他:“怎么,昨晚超负荷运动?也要注意身体嘛,反正你的女人享用不尽……”

朱道枫阴着脸没回答,恨得牙根直痒,甭管你是个什么鬼,别让我逮着你,逮着了我绝不放过你!他根本没心思看画,待了一会就离开画廊回了梓园。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查看了个遍,没发现什么异常。而园子里的人已经胆战心惊了,佣人们聚在一起就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管家也是一脸惶恐,本来想再次提出关上花园大门,可一看朱道枫的脸色就不敢开口了,只得也装作若无其事地忙碌,教训那些佣人不准聚在一起议论。

晚上,朱道枫想了想,还是没睡到他自己的卧室,在走廊尽头的一间客房睡下了,倒不是怕,而是故意跟那个人兜圈子,有本事你就找吧,每天都换个房间睡,兜死你!

这一夜很安静,早上醒来枕边也没吓人的东西。然后他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可是一进门又惊得倒退几步,床上本来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不知怎么散开了,像是有人睡过。他走过去,枕头上也明显有压过的痕迹,伸手摸了摸被窝,老天,还有余温!

显然是故意睡给他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