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8公里距离,于大切不过是数分钟车程。
    薄靳言冷着脸，于夜色里将车开得风驰电掣。简瑶望着窗外一闪而过房舍、警车、站牌、农田……
    她有些出神开口：“凶手杀死第一家人后，还现场逗留过——吃饭、换衣服,杀死第二家人，也需要时间。这意味着他花路上时间也许只有半个小时。步行话太勉强了，而且很容易引人注目，可我们目前也没找到目击证人。
    而且按照他们刚才说，第二家人也是住相对僻静一条路上。难道他杀人前做过选择？之前推理错了？”
    话一讲完，她微滞了一下。
    这还是她第一次，质疑薄靳言推理。
    感觉有点微妙，但她看向他目光,却是明亮坦诚。因为确说不通啊。
    可薄靳言表情没有半点改变,神色冷淡开着车,答：“我怎么可能错？”
    简瑶：“……哦。”
    这时车已至一条土路上，一幢农舍外停满了警车，拉起了封锁线。薄靳言猛踩一脚刹车，眼眸清锐盯着那似乎已被血腥味包裹农舍，淡淡说：“以死亡为代价，我们有办法确定他样貌和身份了。”
    简瑶愣住了。
    显然，她已经跟不上薄靳言思维了。她以为他错了，结果他已经又进了一大步了。
    而他已经拉开车门，侧头看她一眼：“跟紧我。”
    ——
    第二个凶案现场，与前一个同样混乱无逻辑，残忍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瑶只看了一小圈，就走到了外头等。
    过了一会儿，薄靳言走了出来，把染血手套往工具筐里一丢，瞥一眼她略微发白脸色：“难受就过来抱着我。”
    周围全是人，简瑶默了一下，当然说不用。缓了缓，走回他身旁。他眼睛盯着前方，垂身侧手，却将她冰凉手轻轻一握。
    “又不好意思了？他们谁不知道你是我女人。”他淡淡说。
    简瑶微窘。
    关键薄靳言此刻明显很生气，气凶手就他眼皮底下夺走十来条人命。可偏偏又惦记着照顾她情绪，所以讲出来情话，都显得阴恻恻……
    她轻轻摇了摇他胳膊：“你全心全意破案，完全不用管我。我一点事都没有，我只会跟紧你。”
    这话够慰贴吧？
    可薄靳言慢慢转头望向她，目光倨傲而清冷：“难道你认为我没有能力同时兼顾两个角色？”两个角色，自然指是“神探”和“男友”了。
    简瑶：“……”
    他果然是被这个凶手惹火了。离开床时候就火着，现盛了，哄都哄不好。
    算了，随他去。就让他继续负气，反正他负气时候推理会。
    这时，前方却传来年轻刑警呼喊：“找到了！薄教授，我们找到了！”
    简瑶心头一凛，薄靳言已经阔步走了过去。
    停公路旁是一辆警方技术工程车，车厢里放着数台电脑。几名技术科同事簇拥着，其中一个年轻小伙子指着电脑：“就是这个人。”
    他们正看，是某路夜班公交车上监控录像。
    这就是薄靳言所说，确定凶手样貌和身份方法。
    当推理与现实发生冲突时，真相就显得迷雾重重。有人，也许就会怀疑自己，变得举步难行。
    可对于薄靳言来说，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他绝对自信，认定自己是对，完全不会产生任何困扰情绪。他只会原本假设前提下，继续坚定往前走。
    于是推理对他来说，又变得简单而清晰：既然凶手不会开车、现场也没有其他交通工具留下痕迹、没有目击证人，那他只有一种工具，抵达第二凶案现场——
    夜班公交车。
    结果，真被他找到了凶手。
    ……
    薄靳言弯下腰，黑眸隔着极近盯着屏幕。简瑶也凝神看去。
    管镜头分辨率不高，还是可以很方便辨认出，那是一个身形清瘦、中等身材男子。他穿一件普通黑外套，头发蓬松凌乱，相貌削瘦普通、双目看起来有些呆滞。
    一名年轻警察说：“他22：左右上车，22：15下车，上下车时间和站点，与两起命案现场一致。”
    另一人补充道：“这附近都是农村，晚上公交车上几乎都没人，难怪没有目击证人。”
    “就是他。”轻轻淡淡声音，从薄靳言嗓子里飘出来。
    众警察听他也肯定了，都是精神一振。
    “又找到了一个！”忽然有名年轻警察，沉声喊道。
    大伙儿都沿他手指看去，那是某个公交站台上监控画面，同样男人，又出现了。
    警察解释道：“时间是23：。地点是礼育镇公交枢纽站，离第二案发现场不远。”
    众人都是一静——正是第二户人家被杀之后。凶手要去哪里？
    只见黑黢黢站台上，那男人一直呆呆站着。因为他穿着深色外套和裤子，所以从监控里也看不出是否有血痕。他身旁是一个公交站牌，密密麻麻写着好几条线路。而他哪里都没有看，只直愣愣盯着前方阴暗。
    连续两辆公交驶过来，928、9……他面前停稳，他都没动。
    直到91路出现，他慢慢走了上去。
    ……
    案发仅仅几个小时，就有了凶手正脸图像，还知道他去往了哪里——这对警察们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突破了。干技术警察都是些年轻小伙子，顿时显得都有些激动。打电话打电话，传图像传图像……之前发现第一个图像小伙子，声音宏亮说：“一定能抓到他。”
    “对！”
    “对！”
    众人都纷纷附和，颇有些众志成城意味。简瑶心情也有些激荡——看到了两户人家惨案，哪个警察骨气和血性没被激出来？
    “别高兴得太早。”一道凉凉声音，突然从旁边插~进来。
    大伙儿都是一怔，简瑶也转头望去，只见薄靳言正盯着手机，脸色依旧清冷淡漠，没有半点喜悦激动之色。
    然后他放下手机，看一眼众人。
    “这条线路通往市区。”他淡淡说，“一个灭门杀手已经进入b市，人口密度大到他随便扔把刀就能砍死两个人——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好振奋。”
    ——
    临近清晨，天色渐渐发白。农村土路上，笼罩着薄薄清寒雾气。
    一走出技术人员监控车，简瑶就把薄靳言衣袖一拉，直接说：“你刚才话有点打击人啊。”
    原本年轻人们精神振奋，被他那么冷冷淡淡来了几句，全都沉寂下来。虽然干活依旧卖力，但多少有点讪讪。
    薄靳言：“有吗？我说是实话。身为警察，他们早该意识到这一点。”
    “他们还年轻啊！你以为人人像你脑子转得那么啊！”简瑶说，“你是前辈，偶尔也要鼓励几句。就像鼓励我一样。”
    这回薄靳言扫她一眼，没吭声。
    两人回到车上，剩下工作，又变成了等待。
    简瑶问：“需要我做什么？”
    薄靳言抬眸看她一眼：“睡觉。”自己却打开一幅地图，然后把她笔拿过来，低头看了起来。
    简瑶把头凑过去：“你研究什么？”
    薄靳言笔尖地图上几处轻轻一点，说：“他抵达第二个乡镇时，下车站台，距离后来搭乘91公交枢纽，还有一段距离。”他笔尖纸面上轻轻划了道直线：“第二户人家，就他换乘路上。”
    他这么一说，简瑶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模糊线索呼之欲出，就像要串连起来……
    薄靳言已经抬头，眸色清亮望着前方，道出了答案：“他杀这两户人家，也许是随机，也许存某种未知联系。但可以肯定是——他已经开始了精神崩溃之后幻想杀戮之旅。”
    简瑶半阵都没说话。
    因为两人隔得极近，薄靳言放下地图，一抬头，就碰到了她脸颊。他盯着她不动，黑眸显得幽深：“亲我一下。”
    简瑶眼角余光瞥一眼，周围没什么人，迅速伸手搂住他脖子，他薄唇上轻轻印上一吻：“加油。”
    薄靳言：“我需要加什么油我一直稳定高水平发挥。”
    简瑶：“……当我没说。”
    又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了消息。
    一个坏消息。
    简瑶把手机开到免提，传来技术科警察声音：
    “薄教授，根据公交集团监控记录，嫌疑犯于凌晨四点半，东城公交枢纽下车，然后就失去了踪迹。”他顿了顿说，“我们正紧急调看附近所有监控录像，同时派出人力搜寻。但目前还没有收获。”
    跟丢了。
    果然就像薄靳言说，进入了人口密度大市区，就如同石沉大海。
    简瑶看一眼薄靳言，他俊脸淡漠，眸中似乎闪过一丝寒光。
    “教授你这边有什么指示？没有我就挂断了。”对方说。
    薄靳言眸色轻敛，淡淡开口：“干不错，继续努力。”
    对方：“……好好。”
    挂了电话，简瑶瞧一眼薄靳言，眸光中就带了浅浅笑意。
    不错，他对小警察们这么柔和了。
    不过……只怕人家会以为，他是反讽吧？
    简瑶又问：“现怎么办？”
    薄靳言又拿起那幅地图凝视着，如同自言自语般轻声道：“他要去一个地方，特定地方。”
    简瑶：“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漫步目坐车、游荡、杀人？
    薄靳言：“虽然他意志可能已经不清醒，但本能和潜意识还。他搭乘公交时，完全没有看站牌，上也是特定公交线路，从公交站到公交站，走也是便捷线路。这说明，这条线路他以前走过不止一遍。现，他就要去这个地方，带着复仇、解脱、征服幻想。”
    “可我们怎么知道，他要去哪里？”
    就这时，简瑶手机又响了。
    终于，他们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我们确定了嫌疑犯身份。他叫章诚，28岁，就是第一起案件所红云店镇人。”电话那头刑警，迅速报了一个地址。
    话音刚落，薄靳言已经迅速发动了车，驶入夜色里。
    “家，是隐藏深秘密地方。”他说，“这一点，心理变态者与普通人，没有任何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