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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戏 致远行者 10

  很快等到一个艳阳天,整个拍摄完美收官,按常规进入后期。许书然顺利接手这边的水下布景。毕竟是拍广告宣传片,设备多,工作人员也多,后院泳池畔整天人来人往。我和聂亦就撤去了红叶会馆。

  我一想这要同往常一样,一杀入工作室做后期就十天半月不出来,搞不好再出来就得和聂亦离婚了,顿时额上冷汗如雨下。康素萝给我出主意:“红叶会馆以前是因的套房不是被聂亦改成个后期处理室,你让宁致远带着后期们都一起驻扎到红叶不就完了?”

  康素萝的提议是个法子。大家换了地方办公都很新鲜,唯有童桐当天晚上拿了个小本本来找我,指着本本上一个颇为可观的数字愁眉苦脸和我道:“市里项目组那边说没听过做后期也得专门去住红叶,所以不给报,这么大笔预算,走我们自己工作室吗?这趟活儿半公益性质,市里统共给的钱还没有这个多呢!”

  我拎着她的小本本一项一项看,唏嘘:“红叶的普通客房都这么贵啊。”

  童桐肉疼得一抽一抽地道:“是啊。”

  我说:“哦,那把我车卖了吧。”

  聂亦穿着睡衣正好从楼上下来。

  童桐赶紧提高音量:“非非姐,你是说,要卖车吗?”

  聂亦抬眼:“卖什么车?”

  童桐题我委屈:“聂少,非非姐为了陪你,把整个后期团队都开来红叶了,但是这边食宿太贵,市里又不给报,非非姐就打算把她车给卖了。”

  聂亦说:“哦。”

  童桐眨了眨眼睛:“啊?就……就真让非非姐卖车啊?”

  聂亦点了下头:“显得她不是为了钱才嫁给我。”

  童桐愁眉苦脸地看我:“那非非姐,你……你把车钥匙给我。”

  我笑骂:“给你个头,拿着账单去找褚秘书,我这为了好好伺候皇上,搭上自己还不够,还得搭上我的车?你问问内务府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童桐喜笑颜开地拎着小本本出去了。

  聂亦一边拆一只密封的文件袋一边坐到我身边,漫不经心问我:“怎么坐着不动?”

  我捧着睡前牛奶愣了一下:“动?动什么?要怎么动?”

  他将两条笔直长腿直压到我膝盖上,手上仍在翻他的外文资料:“捶腿。”

  我说:“啊?”

  他一只手拿文献另一只手撑在沙发扶臂上,微微抬了抬下巴:“刚才不是说要好好伺候我?”

  我一边哦哦着应了,一边将手探进他睡裤的裤脚,停了一会儿,抚上小腿,停了一会儿,再抚弄到脚踝,聂亦从已经反倒十多页的资料里抬头眯着眼看我:“聂非非。”

  按照计划,许书然那边的拍摄要到十二月底才结束,剪片大约要两个月。而我和郎悦只需保证我们那两套成品不至于在他之后出来,因此后期时间实在是非常充裕。

  童桐感叹:“从前只要开始后期,非非姐你基本就驻扎在工作室不出门了,十天半月不见天日才算正常,现在每天只过去后期那边四小时,结了婚真的不一样。”

  我被她一提醒,想起来,我说:“这么看来后期时间估计得拖长到从前的三倍,成本也至少得翻三倍吧?”

  童桐点头如小鸡啄米:“是啊。”

  我提议说:“那多出来的成本咱们是不是找褚秘书给分摊一下啊?”

  童桐兴高采烈:“好啊好啊。”

  聂亦在几步开外握着剪刀剪一盆盆栽,闻言回头看我:“聂非非,你现在成天就知道算计褚秘书,真是有出息。”

  我给他做了个鬼脸。

  说虽然那么说,后期倒并没有拖那么久。因二月份将要去一趟澳洲,为明年的个人摄影展拍些作品,因此需要尽早交付这一次的成品,好留时间为之后的工作做准备。

  近一月天势奇诡,亦暖亦凉,岛上幽且静,颇有点寒暑不知年。只红叶丫看着从金黄过渡到深红,短短二三十天,已将整个湖中岛染成一片酡色,令人忆及深秋日近。

  整一月间,因两人都有工作,基本没法走远,幸好岛上什么都有,道场马场之类,无论什么时候都能造访,这基本上是我第一次尝试进入后期阶段生活也能有规律:每天早上被聂亦从床上拖起来陪他跑步,然后两人一起做早饭,吃完了杀去工作室;晴天午后多半是在马场和射箭场度过,若是天阴欲雨,就多半待在道场。

  红叶会馆后园由枫林围成一个阔大马场,聂亦在那儿养了两匹荷兰混血马,一黑一灰。聂博士爱好一切危险运动,马术项目中最爱驭马跨越障碍物。这人气质理智又沉静,热衷的运动却一项比一项刺激,也真是一种反差萌。我不会骑马,跟着他半吊子地学了两天,基本上只能做到骑在马上慢慢走不会被晃下来,聂亦对此很是疑惑:“你的运动神经不错,怎么一碰马就笨得要死?”我坐在马背上心惊胆战,竟然还能打起精神和他犟嘴:“总要有一门运动我特别不拿手,才能显得你特别厉害,好让我特别崇拜你嘛。”聂博士可能觉得相当好笑:“只有一门特别不拿手?”我抿着嘴唇不说话,他就微微挑了眉:“除了潜水以外,还有哪一门运动你拿得出手了?”我耸拉着眼皮答他:“空手道啊。”第二天就被他云淡风轻地邀去道场切磋,然后我的空手道毫无疑问地败在了他的跆拳道之下。但自此后我倒是常找聂亦一起去道场打一打。

  康素萝中间来道场找过我一次,听说我屡战屡败还老缠着聂亦切磋的事迹十分惊讶:“既然怎么打都打不过他,就算他严重放水你都打不过他,你还老邀他过来打,你是找虐还是怎么着啊?”我眯着眼看聂亦站对面拿条毛巾擦汗,压低声音回康素萝:“你不觉得头发汗湿着穿道服的聂博士特别秀色可餐吗?”康素萝诚惶诚恐地回答我:“臣……臣妾不敢这么觉得。”我继续压低声音说:“最重要的是能跟他有非常暴力的肢体接触,手感可好了,这种体验多多益善。”康素萝诚惶诚恐地回答我:“臣……臣妾不敢这么觉得。”我继续压低声音说:“最重要的是能跟他有非常暴力的肢体接触,手感可好了,这种体验多多益善。”康素萝小眼神转过来定定看我:“你……你……”明显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我倒是颇为镇定地打开手里的矿泉水瓶子很尽兴地喝了一大口。

  十二月底聂亦开始忙起来,褚秘书早上将人接走,晚上才送回来。而我在元旦之后没几天也离开了S城,前去佛罗里达基拉戈岛,帮许书然朋友的电影拍一套水下海报。去澳洲之前还能插进来这么一笔生意,童桐很高兴,因这趟活儿既不费事,报酬又丰厚。我其实兴致一般,因这种水下电影海报已在两月前玩儿票性质地尝试过一次,没有了太多新鲜感,只是想到能顺便去拍一趟那里的蠵龟,感觉可以一去。

  雍可大致是在我离开S城后的第二个星期出了事。

  还是几天后康素萝打来电话,正事之余不经意和我提起:“昨天巧遇谢明天,听她将那晚的事情复了下盘,我们觉得雍可有可能是自杀。”

  我当时正开着功放一边泡澡一边和康素萝说话,以为沥沥水声里自己听岔了,我说:“啊?”

  康素萝在太平洋那边惊讶:“雍可在你们家泳池醉酒溺水,重度昏迷了三天,昨天傍晚才醒过来,新闻闹得沸沸扬扬,你不知道?”

  我不读娱乐新闻,不逛社交网站,最近因太忙连微信朋友圈都不怎么看了,哪有可能知道;再说每天和聂亦通话,也并没有听他提过这回事,我沉默了五秒钟,问她:“雍可?醉酒溺水?还溺在我们家?”

  康素萝给了我十五个字:“嗯,溺在你们家,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

  说许书然超期了十来天才结束他那一组的拍摄。

  杀青总要庆祝,因最后一组镜头在沐山泳池拍完,于是就地搞了个泳池派对。席终人散时没留神落下了雍可,等到Ada折回来找她,却远远撞到她掉入池中,救上来时已经呼吸微弱。

  康素萝说她亲眼所见,因那晚我们家没人,Ada呼救时还是她和顾隐闻声出来帮忙将雍可送去了医院。

  康素萝表示,那晚实在太过混乱,这事第二天就被传开一点也不稀奇。雍可的经纪公司及时在媒体发声,只说那时候夜深天色暗,雍可失足跌进泳池,而因当天拍摄太过疲惫,天然泳池水又太深,因此她虽水性良好也难以避祸。但康素萝却是亲眼看到池边遗落了两三个空酒瓶,旁边还有个打碎的酒杯,推断雍可是喝醉了所以才无法自救无疑。

  康二跟我感叹,她那时候只以为雍可是喝醉失足,但昨天听谢明天讲起那天下午发生过的事,又觉得她可能想错了。

  说当天下午谢仑去沐山探雍可的班。谢明天因没什么事,想着得帮她嫂子看着他哥一点,也就跟着去了。谢仑在片场等了有一会儿,雍可终于有时间过去和他说话,两人说着说着却吵起来。谢明天那时候正和许书然聊天,离他们比其他人近一些,隐约听到两句。两人大约是在说抢什么东西,谢仑气人最有本事,挑眉笑谈:“我不认为抢人东西是什么大事,能抢到最好。”雍可回了句什么,谢仑接着道:“也不见得每样你想抢的东西,都能抢得到吧。”雍可寒着脸:“说什么抢?本来就该是我的。”因无意识地拔高音量,雍可说了那么多句,仅这句堪堪落入谢明天耳中。大概是有所意识,接下来的谈话两人都降低了音量。而后雍可突然去了趟前园,大约消失了半小时,回来后脸色不佳。谢仑没再同雍可说过话,皱眉又待了十来分钟,然后带着谢明天也去了一趟前园,同正在书房里开视频会的聂亦告辞,之后他们便离开了沐山。

  康素萝问我:“我和你讲了这么多,你有没有听出来什么?”

  因为信息量太大,我还在消化理解中,我说:“你等等我。”

  康素萝恨铁不成钢:“等什么等,非非你怎么这么不敏感啊?显然雍可是想和你抢人,和谢仑吵完他还去你们家找聂亦了,可能是聂亦说了什么话让她伤了心,她一个想不开,就自杀了。不愧文艺电影演得多,一言不合就自杀,幸好救回来了。”又责备我:“这种节骨眼上,你怎么放心把聂亦一个人扔在国内啊?”

  我说:“……要赚钱养家。”

  想了两秒我提出异议:“雍可和谢仑聊的也不一定就是感情问题吧,‘抢’后面可跟的名词还是有点多。”

  康素萝叹气:“你有点危机意识吧!”听了两秒钟,道:“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讲。”

  我说:“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事。”

  她难得没有反驳,又停了两秒钟,才道:“雍可入院当天晚上聂亦就来了,虽然面上看不大出来,但我觉得他还是挺关心雍可的。”她试探:“非非,要么你还是回来一趟?十来个小时飞机而已嘛。”

  我沉默了一下,说:“别,这次电影和许书然上次那还不一样,女主角是个海洋摄影师,整套海报都要拍成水下的,工作量可大。我这儿已经在琢磨让宁致远把澳洲那趟自由拍摄挪挪时间了,哪儿还能回去。”

  康二气得不行:“你们这些工作狂怎么不上天呢!聂亦要被抢走了看你怎么哭!”

  我说:“我们聂亦帅嘛,免不了要被觊觎,我为了这就跑回去,像什么样子。”要是来之前聂亦没说他喜欢我,我可能就真的怕了,说不定真要不顾工作跑回去,干些不成样的事情。最后不仅聂亦要觉得我不懂事,谁去可能还要因为耽误工期对人家剧组违约而付大笔违约费,变成一个败家子。聂亦说他喜欢我,我也喜欢她,我们还天天打电话,所有的对话都很亲密,让我觉得很幸福也很甜蜜,实在想不出来为什么我要有后顾之忧。

  康素萝又听了会儿,有些不自信地道:“那……那确实有点不像样子哈,也不大气,可……可昨天雍可醒过来,听谢明天说聂亦也在她病房里……”

  我劝导她:“你我要有朋友出事,我们也会这样关心是不是,我们客观点理解这事。”

  康二还在犹豫:“朋友当然要这样关心,可雍可能算是聂亦的朋友吗?”

  我想起来谢明天曾和我说,聂亦、谢仑再加一个雍可,他们三个人的确有一段时间关系很好,而那是我所不了解的关于他们三个人的时光。

  我告诉她:“算的。”

  第二天早上八点,准时等来聂亦电话。阳光晴好,视野之前有碧海白沙,后有青青绿林,侧旁还有棕榈如华盖,空气一派清新透明。我戴着个墨镜坐在各草亭里同聂亦视频。

  昨晚康素萝指导我和聂亦每天保持一小时通话,大感欣慰,同时非常好奇我和聂亦都这么酷,居然每天视频一小时,到底都在聊什么。自然不好说我一见聂亦就变话唠,光是汇报自个儿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干了些什么就能汇报半小时,就敷衍她我每天先跟聂亦聊聊A国的时事新闻,他在跟我聊聊国内的时事新闻。

  康素萝闻言感叹:“这不就是互相播《新闻联播》吗?你俩真是好一对神经病啊。”又问我:“你从前可不爱煲电话粥了,聂亦不是也不喜欢吗,手机都成天让褚秘书给拿着。”我言简意赅同她解疑释惑:“因为我现在在热恋,而聂博士他在学着谈恋爱。”

  服务生送早餐来时我正拿着童桐的手机给聂亦看昨天拍到的抑制双冠鸬鹚。实在10.

  很快等到一个艳阳天,整个拍摄完美收官,按常规进入后期。许书然顺利接手这边的水下布景。毕竟是拍广告宣传片,设备多,工作人员也多,后院泳池畔整天人来人往。我和聂亦就撤去了红叶会馆。

  我一想这要同往常一样,一杀入工作室做后期就十天半月不出来,搞不好再出来就得和聂亦离婚了,顿时额上冷汗如雨下。康素萝给我出主意:“红叶会馆以前是因的套房不是被聂亦改成个后期处理室,你让宁致远带着后期们都一起驻扎到红叶不就完了?”

  康素萝的提议是个法子。大家换了地方办公都很新鲜,唯有童桐当天晚上拿了个小本本来找我,指着本本上一个颇为可观的数字愁眉苦脸和我道:“市里项目组那边说没听过做后期也得专门去住红叶,所以不给报,这么大笔预算,走我们自己工作室吗?这趟活儿半公益性质,市里统共给的钱还没有这个多呢!”

  我拎着她的小本本一项一项看,唏嘘:“红叶的普通客房都这么贵啊。”

  童桐肉疼得一抽一抽地道:“是啊。”

  我说:“哦,那把我车卖了吧。”

  聂亦穿着睡衣正好从楼上下来。

  童桐赶紧提高音量:“非非姐,你是说,要卖车吗?”

  聂亦抬眼:“卖什么车?”

  童桐题我委屈:“聂少,非非姐为了陪你,把整个后期团队都开来红叶了,但是这边食宿太贵,市里又不给报,非非姐就打算把她车给卖了。”

  聂亦说:“哦。”

  童桐眨了眨眼睛:“啊?就……就真让非非姐卖车啊?”

  聂亦点了下头:“显得她不是为了钱才嫁给我。”

  童桐愁眉苦脸地看我:“那非非姐,你……你把车钥匙给我。”

  我笑骂:“给你个头,拿着账单去找褚秘书,我这为了好好伺候皇上,搭上自己还不够,还得搭上我的车?你问问内务府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童桐喜笑颜开地拎着小本本出去了。

  聂亦一边拆一只密封的文件袋一边坐到我身边,漫不经心问我:“怎么坐着不动?”

  我捧着睡前牛奶愣了一下:“动?动什么?要怎么动?”

  他将两条笔直长腿直压到我膝盖上,手上仍在翻他的外文资料:“捶腿。”

  我说:“啊?”

  他一只手拿文献另一只手撑在沙发扶臂上,微微抬了抬下巴:“刚才不是说要好好伺候我?”

  我一边哦哦着应了,一边将手探进他睡裤的裤脚,停了一会儿,抚上小腿,停了一会儿,再抚弄到脚踝,聂亦从已经反倒十多页的资料里抬头眯着眼看我:“聂非非。”

  按照计划,许书然那边的拍摄要到十二月底才结束,剪片大约要两个月。而我和郎悦只需保证我们那两套成品不至于在他之后出来,因此后期时间实在是非常充裕。

  童桐感叹:“从前只要开始后期,非非姐你基本就驻扎在工作室不出门了,十天半月不见天日才算正常,现在每天只过去后期那边四小时,结了婚真的不一样。”

  我被她一提醒,想起来,我说:“这么看来后期时间估计得拖长到从前的三倍,成本也至少得翻三倍吧?”

  童桐点头如小鸡啄米:“是啊。”

  我提议说:“那多出来的成本咱们是不是找褚秘书给分摊一下啊?”

  童桐兴高采烈:“好啊好啊。”

  聂亦在几步开外握着剪刀剪一盆盆栽,闻言回头看我:“聂非非,你现在成天就知道算计褚秘书,真是有出息。”

  我给他做了个鬼脸。

  说虽然那么说,后期倒并没有拖那么久。因二月份将要去一趟澳洲,为明年的个人摄影展拍些作品,因此需要尽早交付这一次的成品,好留时间为之后的工作做准备。

  近一月天势奇诡,亦暖亦凉,岛上幽且静,颇有点寒暑不知年。只红叶丫看着从金黄过渡到深红,短短二三十天,已将整个湖中岛染成一片酡色,令人忆及深秋日近。

  整一月间,因两人都有工作,基本没法走远,幸好岛上什么都有,道场马场之类,无论什么时候都能造访,这基本上是我第一次尝试进入后期阶段生活也能有规律:每天早上被聂亦从床上拖起来陪他跑步,然后两人一起做早饭,吃完了杀去工作室;晴天午后多半是在马场和射箭场度过,若是天阴欲雨,就多半待在道场。

  红叶会馆后园由枫林围成一个阔大马场,聂亦在那儿养了两匹荷兰混血马,一黑一灰。聂博士爱好一切危险运动,马术项目中最爱驭马跨越障碍物。这人气质理智又沉静,热衷的运动却一项比一项刺激,也真是一种反差萌。我不会骑马,跟着他半吊子地学了两天,基本上只能做到骑在马上慢慢走不会被晃下来,聂亦对此很是疑惑:“你的运动神经不错,怎么一碰马就笨得要死?”我坐在马背上心惊胆战,竟然还能打起精神和他犟嘴:“总要有一门运动我特别不拿手,才能显得你特别厉害,好让我特别崇拜你嘛。”聂博士可能觉得相当好笑:“只有一门特别不拿手?”我抿着嘴唇不说话,他就微微挑了眉:“除了潜水以外,还有哪一门运动你拿得出手了?”我耸拉着眼皮答他:“空手道啊。”第二天就被他云淡风轻地邀去道场切磋,然后我的空手道毫无疑问地败在了他的跆拳道之下。但自此后我倒是常找聂亦一起去道场打一打。

  康素萝中间来道场找过我一次,听说我屡战屡败还老缠着聂亦切磋的事迹十分惊讶:“既然怎么打都打不过他,就算他严重放水你都打不过他,你还老邀他过来打,你是找虐还是怎么着啊?”我眯着眼看聂亦站对面拿条毛巾擦汗,压低声音回康素萝:“你不觉得头发汗湿着穿道服的聂博士特别秀色可餐吗?”康素萝诚惶诚恐地回答我:“臣……臣妾不敢这么觉得。”我继续压低声音说:“最重要的是能跟他有非常暴力的肢体接触,手感可好了,这种体验多多益善。”康素萝诚惶诚恐地回答我:“臣……臣妾不敢这么觉得。”我继续压低声音说:“最重要的是能跟他有非常暴力的肢体接触,手感可好了,这种体验多多益善。”康素萝小眼神转过来定定看我:“你……你……”明显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我倒是颇为镇定地打开手里的矿泉水瓶子很尽兴地喝了一大口。

  十二月底聂亦开始忙起来,褚秘书早上将人接走,晚上才送回来。而我在元旦之后没几天也离开了S城,前去佛罗里达基拉戈岛,帮许书然朋友的电影拍一套水下海报。去澳洲之前还能插进来这么一笔生意,童桐很高兴,因这趟活儿既不费事,报酬又丰厚。我其实兴致一般,因这种水下电影海报已在两月前玩儿票性质地尝试过一次,没有了太多新鲜感,只是想到能顺便去拍一趟那里的 龟,感觉可以一去。

  雍可大致是在我离开S城后的第二个星期出了事。

  还是几天后康素萝打来电话,正事之余不经意和我提起:“昨天巧遇谢明天,听她将那晚的事情复了下盘,我们觉得雍可有可能是自杀。”

  我当时正开着功放一边泡澡一边和康素萝说话,以为沥沥水声里自己听岔了,我说:“啊?”

  康素萝在太平洋那边惊讶:“雍可在你们家泳池醉酒溺水,重度昏迷了三天,昨天傍晚才醒过来,新闻闹得沸沸扬扬,你不知道?”

  我不读娱乐新闻,不逛社交网站,最近因太忙连微信朋友圈都不怎么看了,哪有可能知道;再说每天和聂亦通话,也并没有听他提过这回事,我沉默了五秒钟,问她:“雍可?醉酒溺水?还溺在我们家?”

  康素萝给了我十五个字:“嗯,溺在你们家,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

  说许书然超期了十来天才结束他那一组的拍摄。

  杀青总要庆祝,因最后一组镜头在沐山泳池拍完,于是就地搞了个泳池派对。席终人散时没留神落下了雍可,等到Ada折回来找她,却远远撞到她掉入池中,救上来时已经呼吸微弱。

  康素萝说她亲眼所见,因那晚我们家没人,Ada呼救时还是她和顾隐闻声出来帮忙将雍可送去了医院。

  康素萝表示,那晚实在太过混乱,这事第二天就被传开一点也不稀奇。雍可的经纪公司及时在媒体发声,只说那时候夜深天色暗,雍可失足跌进泳池,而因当天拍摄太过疲惫,天然泳池水又太深,因此她虽水性良好也难以避祸。但康素萝却是亲眼看到池边遗落了两三个空酒瓶,旁边还有个打碎的酒杯,推断雍可是喝醉了所以才无法自救无疑。

  康二跟我感叹,她那时候只以为雍可是喝醉失足,但昨天听谢明天讲起那天下午发生过的事,又觉得她可能想错了。

  说当天下午谢仑去沐山探雍可的班。谢明天因没什么事,想着得帮她嫂子看着他哥一点,也就跟着去了。谢仑在片场等了有一会儿,雍可终于有时间过去和他说话,两人说着说着却吵起来。谢明天那时候正和许书然聊天,离他们比其他人近一些,隐约听到两句。两人大约是在说抢什么东西,谢仑气人最有本事,挑眉笑谈:“我不认为抢人东西是什么大事,能抢到最好。”雍可回了句什么,谢仑接着道:“也不见得每样你想抢的东西,都能抢得到吧。”雍可寒着脸:“说什么抢?本来就该是我的。”因无意识地拔高音量,雍可说了那么多句,仅这句堪堪落入谢明天耳中。大概是有所意识,接下来的谈话两人都降低了音量。而后雍可突然去了趟前园,大约消失了半小时,回来后脸色不佳。谢仑没再同雍可说过话,皱眉又待了十来分钟,然后带着谢明天也去了一趟前园,同正在书房里开视频会的聂亦告辞,之后他们便离开了沐山。

  康素萝问我:“我和你讲了这么多,你有没有听出来什么?”

  因为信息量太大,我还在消化理解中,我说:“你等等我。”

  康素萝恨铁不成钢:“等什么等,非非你怎么这么不敏感啊?显然雍可是想和你抢人,和谢仑吵完他还去你们家找聂亦了,可能是聂亦说了什么话让她伤了心,她一个想不开,就自杀了。不愧文艺电影演得多,一言不合就自杀,幸好救回来了。”又责备我:“这种节骨眼上,你怎么放心把聂亦一个人扔在国内啊?”

  我说:“……要赚钱养家。”

  想了两秒我提出异议:“雍可和谢仑聊的也不一定就是感情问题吧,‘抢’后面可跟的名词还是有点多。”

  康素萝叹气:“你有点危机意识吧!”听了两秒钟,道:“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讲。”

  我说:“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事。”

  她难得没有反驳,又停了两秒钟,才道:“雍可入院当天晚上聂亦就来了,虽然面上看不大出来,但我觉得他还是挺关心雍可的。”她试探:“非非,要么你还是回来一趟?十来个小时飞机而已嘛。”

  我沉默了一下,说:“别,这次电影和许书然上次那还不一样,女主角是个海洋摄影师,整套海报都要拍成水下的,工作量可大。我这儿已经在琢磨让宁致远把澳洲那趟自由拍摄挪挪时间了,哪儿还能回去。”

  康二气得不行:“你们这些工作狂怎么不上天呢!聂亦要被抢走了看你怎么哭!”

  我说:“我们聂亦帅嘛,免不了要被觊觎,我为了这就跑回去,像什么样子。”要是来之前聂亦没说他喜欢我,我可能就真的怕了,说不定真要不顾工作跑回去,干些不成样的事情。最后不仅聂亦要觉得我不懂事,谁去可能还要因为耽误工期对人家剧组违约而付大笔违约费,变成一个败家子。聂亦说他喜欢我,我也喜欢她,我们还天天打电话,所有的对话都很亲密,让我觉得很幸福也很甜蜜,实在想不出来为什么我要有后顾之忧。

  康素萝又听了会儿,有些不自信地道:“那……那确实有点不像样子哈,也不大气,可……可昨天雍可醒过来,听谢明天说聂亦也在她病房里……”

  我劝导她:“你我要有朋友出事,我们也会这样关心是不是,我们客观点理解这事。”

  康二还在犹豫:“朋友当然要这样关心,可雍可能算是聂亦的朋友吗?”

  我想起来谢明天曾和我说,聂亦、谢仑再加一个雍可,他们三个人的确有一段时间关系很好,而那是我所不了解的关于他们三个人的时光。

  我告诉她:“算的。”

  第二天早上八点,准时等来聂亦电话。阳光晴好,视野之前有碧海白沙,后有青青绿林,侧旁还有棕榈如华盖,空气一派清新透明。我戴着个墨镜坐在各草亭里同聂亦视频。

  昨晚康素萝指导我和聂亦每天保持一小时通话,大感欣慰,同时非常好奇我和聂亦都这么酷,居然每天视频一小时,到底都在聊什么。自然不好说我一见聂亦就变话唠,光是汇报自个儿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干了些什么就能汇报半小时,就敷衍她我每天先跟聂亦聊聊A国的时事新闻,他在跟我聊聊国内的时事新闻。

  康素萝闻言感叹:“这不就是互相播《新闻联播》吗?你俩真是好一对神经病啊。”又问我:“你从前可不爱煲电话粥了,聂亦不是也不喜欢吗,手机都成天让褚秘书给拿着。”我言简意赅同她解疑释惑:“因为我现在在热恋,而聂博士他在学着谈恋爱。”

  服务生送早餐来时我正拿着童桐的手机给聂亦看昨天拍到的抑制双冠鸬鹚。是在鸬鹚捕鱼瞬间抓拍到,那条鱼足有二十多厘米长。

  我絮絮叨叨:“听说这种鸟更喜欢海水,真是可惜,明明佛州这边的淡水鱼才真正美味,可叹美国人不懂美食,美国鸟也不懂。昨天中午宁致远做给我一道大茴香鲜味柠檬大嘴鲈鱼,那可真是……”

  聂亦靠在办公沙发里,估计将iPad放在膝头,背后是清湖他办公室里的背景,点头道:“已经感受到了你对这道菜的爱意,这么长的菜名你都能记住。”

  我同他卖乖:“回家做给你吃啊。”

  他淡淡:“除了麻婆豆腐,你做的其他东西能吃吗?”

  我挠着头说:“那可以学嘛。”

  他摇了摇头:“要真喜欢,让宁致远传份菜谱给我,回家弄个你。”

  我一边说这怎么好意思一边忙不迭地给宁致远发了个短信,发完才大惊:“哎,聂博士你还会做菜啊?”

  他撑腮笑:“我也很好奇,国外待了这么多年,你到头来只会做个麻婆豆腐。”

  我看着他笑的样子就头脑发昏,也撑着腮没个坐相地靠近屏幕,我说:“你别这么笑,看你这样笑我好想什么都不管跑回去了。”

  他顿了一下:“那就回来。”

  我严肃:“违约要赔钱的。”

  他一副昏君架势,眼皮也没抬:“那就赔。”

  我说:“哎,好歹也是许书然介绍的,总要给他面子负起责任。”

  他停了两秒钟没说话,亭子外面突然来了个人,风风火火端着餐盘过来同我搭话:“非姐你们昨天新看的那处境怎么样了?”

  我啪一声将iPad扣倒,跟来人比口型:“林导,咱半小时后再谈OK吗?”

  络腮胡子导演愣了一愣,眼神里很有内容,压低了声音调侃我:“嘿,他们说你这时间十成十是在和你老公视频我还不相信……”

  我两只手比个作揖的姿势请他快走快走,林导端着餐盘笑着站起来,却故意放大了声音:“我说非姐,你老公把你看得忒严了些啊……”

  我简直不敢将iPad重新翻过来看聂亦的脸色了,赶紧道:“是我,是我黏人,不管我先生的事,林导您好走不送。”

  将iPad再立起来时却看到聂亦一脸戏谑,我挠着头转移话题:“哎,刚才我说哪儿来着?”

  他好整以暇,话音却很温柔:“我不知道,你自己想。”褚秘书却在这个时候进了房间,神色有点着急,但还是很稳妥地跟我打了个招呼,才附在聂亦耳边说了什么。聂亦的美貌微微皱起。

  我善解人意地将墨镜拨到脑袋上顶着,凑到屏幕前和他说再见:“来来来,亲一下,有时就跪安吧,我吃完早饭也要上工了。”

  他微微抬起下巴,眼睛里有笑意,很认命似的:“亲吧。”

  我完全没有不好意思地亲了iPad屏幕一下,说:“凉凉的。”

  他就叹了口气:“你还要多久回来?”

  我咬着嘴唇笑:“想我啦?”

  他还真点了点头:“嗯,想你。”停了一秒,又加了句:“特别想。”说完完全没有不好意思地直勾勾看着我。

  我顿时整个人都有点把持不住了,觉得他这个模样说这样的话太勾人,赶紧和他许诺:“我抓紧时间赶工,一拍完我就回去,再等……”心算了算最快什么时候能搞定,我说:“再等半个月。”

  他手指在屏幕上敲了一下,出现在那个位置的大概正好是我的额头,他道:“不要太赶。”

  我甜腻腻地凑上去:“想赶回去见你呀。”

  他微微弯了眼睛:“那也不用太赶。”

  这气氛实在太好,我忍不住就开始跟他表白心里话,我说:“这趟完了我再也不要接新工作,我就在家里陪你好不好?”

  他挑眉:“不是接下来立刻要去澳洲?”

  我不耐烦地挥手:“推了推了,把这个展往后挪,要不就不办了。”一派严肃地和他补充:“相夫教子最重要。”

  他道:“教子?”微微挑了眼梢看我:“所以子在哪里?”

  这一听就是调戏,但他可能不太懂,所有来自他的调戏,在我这儿都占便宜,这种事上我基本不太会有羞耻心,立刻一针见血地鼓励他:“所以你要努力啊。”

  他高深莫测地看我,我立刻改口:“不是,我是说,你已经很努力了,是我努力得还很不够,我还需要加倍努力。”花一说完我脸就黑了,这口不择言地都说了些什么。

  他笑了笑,十分平静柔和:“你说得对,光靠我努力不行,这事得靠我们一起努力。”

  我板着个脸说:“好啊,一起努力。”

  他撑着头,突然道:“非非,要看你脸红真是挺难的。”

  我立刻破功,脸涨得通红,我说:“啊啊啊啊啊换个健康的话题。”一看表:“哎,你不是有事要下线吗,我们怎么又聊了这么久!”

  他摇头:“没事,让他们先等一会儿。”换了个姿势道:“再陪我说说话,再说二十分钟?”

  我面无表情说:“知道昏君是怎么样的吗?”

  他垂下眼睛:“我这样?”

  我点头:“对。”指指他:“无心政事的昏君。”又指指我自己:“狐媚惑主的奸妃。”兴高采烈地跟他总结:“我们真是太般配了。”

  他道:“你是皇后。”

  我一摆手:“不不不,我对自己的定位是很精确的,皇后要贤良淑德母仪天下啊,你一不上朝就该一头撞柱子上去劝你去血谏你,哦,不对,血谏那是御史爱干的,反正就是那么回事吧,但我不想劝你上朝啊,我就想狐媚着你跟我一起醉卧温柔乡啊!”

  他在那边听着我胡乱唠叨,眼眉间一直含着笑意,像是我唠叨什么他都觉得很有意思。临结束视频时我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他:“雍可的事我知道了,她还好?”

  他愣了一下,然后皱了皱眉,停顿了一会儿才道:“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好。”

  这事他明显不想多说,我也并不是那么关心雍可,也就没再多问。

  那是我和聂亦唯一一次谈起雍可。

  没几天许书然居然出现在了剧组,说是刚拍完的宣传片和之前的那部电影都拿去了L.A.做后期,他刚好有空就过来看看我们。L.A.坐落在A国西海岸,我们在东海岸,飞一趟起码五小时。林导很是感动,不怪他差点当场哭出来,要我有这时间我就去做SPA了,哪里会千里迢迢赶来探望老友。

  许书然待了一天半,那天下午碰上我给主要角色拍人物画报,闲极无聊,穿上全套潜水服下水帮忙打光做助理。摄影助理我只捎了宁致远,另一个原本是剧组所配,临时换成许书然,因为也不是我付钱,所以就没有反对。只是戴上帽子时跟他开了句玩笑:“许导您想拍您早说,这活儿您就接了,您这巴巴跑过来给我当助理,您就不怕这损我?”

  许书然难得轻松地同我调侃:“我倒是想,技术尚不过关,趁这次机会先偷着师,说不定下次我再拍水下题材,就用不着请你了,省好大一笔钱。”

  许书然一偷师就偷了整整一星期,差不多帮忙把我的工作做了一多半。林导好说话,童桐没大没小和他混得很熟,有天早上神神秘秘问林导:“许导这是又看上谁了不是?在这儿都待了七天了也没听说要回L.A.。”

  林导倒是很正儿八经回答了她这个问题:“听说刚和女朋友分手,大概心情不太好。”

  童桐惊讶:“啊?分手?是跟那个女朋友分手?”

  林导没跟上她的节奏,表情有点茫然。

  童桐解释:“许导那儿不是常年一堆女朋友吗?除了个看似正宫的Erin还有一堆流水似的逢场作戏暧昧女朋友……”

  眼看林导表情尴尬,我打住童桐:“这么八卦你怎么不上天呢。”完了打发她再去帮我端杯橙汁。

  林导沉默了好一会儿,却点了支烟跟我唏嘘:“听说是跟所有女朋友都分了。”

  我虽然有点被震撼住,但直觉这事不好多评价,只是惊讶Erin那么个暴脾气居然没有和许书然同归于尽还放他飞来了A国,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许书然大概的确是受了点轻伤,眼看着他最近整个人状态都不太稳定,不仅突然表现出对海洋摄影的极大兴趣,听说来年年中我要办展,还试探着问是否可以和我一起办个摄影展。说是转做导演后他就没再办过展览,但这些年私下还是拍摄了一些作品,一直想找个时机展出来。

  虽然我觉得这是不太靠谱,作为摄影师的许书然是个非常典型的超现实主义派,作品调子怎么忧郁怎么来,且全部追求人类和大宇宙的潜意识对话。我这朴实的自然主义派在关乎摄影的问题上没有和他互相吐着口水掐起来,这已经很对不起我的精神导师彼得·亨利·艾默生,更不要说一起办个展。但想到他刚和女朋友分手,不好过多刺激他,话就没说死,只说有机会有好题材那大家能一起办个展览也挺好。

  接着就得到聂亦离开S城的消息。还是许书然做的传话人。

  许导三言两语,说我昨晚掉了手机,正好被他捡到,本打算第二天一早来还我,没想到半夜时聂亦打来电话。

  昨晚剧组搞海边烧烤,我被林导灌了酒,被童桐搀回去躺下时很快人事不知,自然不知道忘了拿手机。揉着太阳穴接过手机谢过许书然,想想又问他女医又没有说别的什么。

  许书然坐我对面拿个小汤匙调着咖啡,答非所问问我:“你没有和聂亦说我来这儿了?”

  我说:“哈?”没太搞懂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聂亦好像很惊讶我在这里。”

  我想想好像是没告诉聂亦许书然在这儿,又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就随意含糊了一声。

  我还记着刚才那问题,一边翻着手机一边再次问许书然:“聂亦他,真没再说别的什么?”

  他突然笑了一声,挑了挑眉:“他当然不会和我说太多。”

  我魂不守舍地跟许书然告别,找了个僻静角落回拨电话给聂亦,那边却已经关机。再打给褚秘书时褚秘书颇为惊讶:“Yee四个小时前就上了飞机,这次他们请人请得很仓促,只听说是某处实验室出了点问题,需要麻烦Yee过去看看。几个人突然就到了公司,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听褚秘书的描述,这当然不会是聂氏的实验项目,想必又是上面的某个保密实验,人一被他们请上飞机又要失联好一段时间,并且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万分后悔昨晚怎么就把电话忘在了烧烤摊上了,不死心问褚秘书:“他就没有什么话留给我吗?”

  褚秘书道:“有份新年礼物,Yee已经准备了一阵子,本想新年时送给您,但可能今年他没法回家过新年。”

  我还在万分后悔昨晚宿醉,捂着额头皱眉:“什么礼物?宝马、香车、美人?”实在没忍住抱怨,我说:“我这儿紧赶慢赶好不容易工作结束一大半了,就想早点回去给他惊喜呢,他怎么又走了,上面怎么老找他啊?我泱泱大国除了他就没别的生物科学家了吗?”

  褚秘书很可观:“所以除了Yee应该还邀请了别的学者。”又失笑道:“不是宝马香车美人,是同澳国Archeron公司的一张订单,他们已经组建出来整个科研团队,需要您过去指点。”

  我捂着额头疑心还没酒醒,我说:“您刚才说,有个什么科研?还需要我指点?”

  褚秘书四平八稳:“是的,因为那是您的潜水器,需要挑战海底多少米,满足什么功用,每一条细微的要求都会影响整个潜水器的研发,所以需要您指点。”褚秘书已经在帮我安排时间:“您来年初要去一趟澳洲,正好可以同科研组会面,或者您最近要是有时间,我也可以安排视频会议早点启动项目。”

  我本能说:“不用,不用视频会议,还是去澳洲再说。”又愣了半晌,发言“这是聂亦送我的新年礼物?”

  褚秘书道:“是的。”

  我在那儿神游天外,我已经很久没有和聂亦说起潜水器这回事。

  我以为虽然这婚姻刚开始倚仗的是交易,我同他结婚,他给我买潜水器,但他已经开始向这场婚姻里投入感情,既然如此,他自然再没有必要给我如此巨大的金钱补偿。

  后来康素萝问我,你那时候是不是在想些有的没的?想着人家聂亦居然还给你买潜水器,是不是还将这场婚姻当交易?你是不是特别难过特别不高兴?觉得这侮辱了你对他的爱情?简直就想徒手拆了潜水器砸他脑袋上?我知道你们女主角内心戏都很丰富,就是要这么纠结的。

  我说没有,真的没有,他就算送我个九位数的棒槌我都觉得是终极浪漫了,更不要说是潜水器。九位数呢,说送就送,他人怎么这么好,我都没来得及反应。

  康素萝顿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评价我的心路历程。

  事实上那时候等我反应过来,内心其实也有点担忧,我还问了褚秘书:“你说,聂亦他今年新年送这么份大礼给我,标准这么高,明年新年他还能只送我个包包?或者一百个包包?起码得在印度洋里买个私人岛给我才压得住这个新年礼物的标准啊,是吧?我真为他担心!”

  褚秘书停了两秒,问我:“你需要我和Yee暗示一下您除了喜欢潜水器还喜欢印度洋私人岛这是吗?”

  我立刻说:“好啊好啊。”

  褚秘书:“……”

  再后来我和康素萝说:“真的,我那时候才体会到嫁给聂亦的优越性,简直就像嫁给了阿拉丁神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宁愿抱着阿拉丁神灯哭,不愿抱着阿拉伯王子笑。”

  康素萝表示她并没有听过这句话,同时很好奇:“阿拉伯王子们不也很有钱吗?”

  我叹息:“但他们并不是有求必应,且他们还要娶几百个老婆,嫁给他们简直就是嫁给了十部《甄嬛传》。”

  许书然第二天一大早就来和我道别,说后期公司那边出了点问题,他必须赶回L.A.。那时候我还一半沉浸在同聂亦分别连个电话都打不了的神伤中,一半沉浸在人生的终极奥义居然已唾手可得的喜悦中,根本分不出情绪来和他好好说再见。但好歹还是一起在酒店餐厅用了个早餐。

  许书然大有深意地看我,仿佛他的电影后期会出问题全赖我。这黑锅我当然不能背,笑说许导可不是我在您后期公司做了手脚赶您回去。

  他端着咖啡杯也玩笑道:“那必然就是您先生干的了,他这是不愿意我们在一起再多待一分一秒。”

  我说:“许导,您这是就赖上我们家了是吧,冤枉不了我就冤枉我们聂亦。”

  他笑了笑没说话。

  那之后如同往常碾压参与那些机密项目一样,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他的消息。

  因为前期赶工赶得快,拍摄完一看进度表,工期比预计的省了近十天。

眼看着次日就要回国,当晚下榻酒店却迎来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