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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梦,月缺难圆清夜永(四)

大郎,她的大郎……

萧以靖呼吸微微一顿,旋即浅浅笑道:“嗯,五哥不中计。五哥会帮你的大郎尽快赶走狄人。你别再费心,赶紧养好身子要紧。”

木槿这才想到挪动了下.身子,却觉自己四肢如棉花般柔软着,虚弱得使不上力。

她苦笑道:“我这人自私,怎么也见不得跟我的人被人欺负,用了点旁门左道的法子,恐怕会大病一场。”

她说着时,伸手去抚自己的腹部,顿时放心了许多。虽然阵阵酸疼,倒还圆.滚滚的。新换的下裳也算干爽,想来孩子暂时应该无恙盥。

萧以靖留意着她的神色,柔声道:“田烈已经去替你取药了,很快会回来替你医治。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

“田烈,跟母后学过医的那个女史?”木槿松了口气,“那可真再好不过了!我动了胎气,只怕会早产,正担心支持不住。”

是女子,又有一身极好的医术,自然比一般的稳婆好太多了泸!

萧以靖微笑,“田烈去寻的两味药很寻常,应该已经找到了。山路难行,怕是躲懒了,打算天亮后再回来?”

计算此地距朔方城距离,离弦快马加鞭,也该早到了吧?如果能顺利见到楼小眠,也许天亮前就能赶回,却不知能不能带回大归元丹。

两颗,就可以有六成的机会让木槿和她的孩子死里逃生。

可如果……拿不回来呢?

两成,哪怕只有两成的机会,他也得让木槿紧紧抓.住!

萧以靖低眸凝望着倦乏地依在自己怀里的妹妹,忽轻笑道:“木槿,田烈替你把过脉,孩子健康得很。”

木槿不由精神一振,笑道:“他自然健康得很。除了这几日,我可从未让他吃过半分苦头!”

她自己是个很懂享受的人,孩子待在她肚子里自然沾着她的光,哪里还会吃苦头?

萧以靖笑意更浓,“说错了,应该说是‘他们’。”

木槿愕然,“他们?”

萧以靖眉眼蕴光,点头道:“是一对双胞胎,都很健康。不过田烈说了,孩子并不太大,所以很好生养,叫你不必担心。”

木槿又是紧张,又是欢喜,已禁不住笑道:“那敢情好,很好啊!”

大狼指着她生四个儿女,如今这胎出来,任务可就完成一半了!

她振足精神坐起,纤细的手指微颤着在百宝囊里翻寻,却是找能让自己尽快复原的药。

萧以靖忙道:“不必乱翻了!田烈那里带来的药多着呢,应该比你这些药更对症。”

木槿笑道:“真想看看我的两个孩子长什么模样!也不知是男是女。若是男孩,我还打算讨楼大哥的女儿做儿媳妇呢!”

听得“楼小眠”三字,萧以靖微微皱眉,“楼相没有女儿吧?”

木槿道:“如今没有,日后总会娶妻生子的吧?”

可惜,再也不会是花解语为他生儿育女了。

木槿叹息,抬眼看向萧以靖,“听闻皇上给五哥写了封信,五哥才会立刻出兵?也与……楼大哥有关?”

萧以靖早从青桦那里问明木槿离开蜀境的前因后果,闻言立刻打断木槿的话头,说道:“都弱成这样了,不说好好养着,还操心这些事做什么?横竖蒋敏才已经带兵赶过去,楼小眠不会再有事,任他什么误会都有解释清楚的时候。”

木槿听他把楼小眠之事说成误会,却还是含糊,也便放下心来,正思量着要不要细问时,萧以靖已笑着岔开话,“对了,你楼大哥没女儿,你五哥却已经有了个男孩儿。我先跟你说定了,若生下的是公主,需嫁给我家墨儿。”

木槿不觉拍手笑起来,“好!回头嫁过去,让她住我少时住的宫殿。那宫城的花花草草,或许还会跟她认个亲呢!”

说得萧以靖也撑不住笑出了声。

二人谈得欢恰,木槿虽还虚弱,唇边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这时却闻不远处传来女子冷笑连连,“好个大吴皇后!好个不要脸的贱人!到底勾搭多少男人?才哄了从悦死心塌地,这又在哄谁呢?可怜堂堂大吴皇帝被你戴了天大的绿帽子,居然还敢把你当成个宝!就冲你肚子里那个不知谁下的野种吗?”

外面近卫早已惊动,但闻呼喝声起,已有打斗之声传来。

萧以靖面色一寒,惟恐亮着灯烛的小帐篷成为对方靶子,抬臂抱起木槿冲了出去。

近卫只留了两人护到他们跟前,其他人都已奔出,和袭来的敌人交上了手。

对方人数不多,也才二三十人,都以黑布蒙面,部分人招式甚是怪异,应是北狄高手。但跟在萧以靖和木槿身边的近卫武艺更高,虽然人数略少了些,应该吃不了大亏。何况此时天色未明,林深叶茂,要藏身也不困难。

萧以靖逡巡着人群,寻找方才口出恶言之人,很快便注意到其中一名蒙面女子正欲逼开对手奔向这边。

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很漂亮,却正泛着母兽般的凶狠光芒,狠狠瞪着萧以靖怀里的木槿。

萧以靖皱眉,“这女人是谁?”

木槿只听那声音便辨别出来,吃力地笑了笑,“五哥不认得了?是你侧妃呀!”

萧以靖“哦”了一声,“慕容琅啊?皇上倒是念旧,广平侯谋逆伏法,还念着临邛王的情,还让这位当着郡主吗?”

木槿懒懒道:“这倒怨不得临邛王。慕容琅谋害帝后,大逆不道,早就被逐出家门。看看,这倒是越发出息了,居然直接投了北狄!老临邛王地下有知,当含恨九泉呢!”

慕容琅的身手倒不负将门之女的声名,竟凭着一股狠劲,逼退挡她的近卫,冲上前几步,向她高声喝问:“许从悦呢?你把许从悦藏哪里去了?”

木槿已不知是气是笑,依着萧以靖勉强站稳,答道:“我离京那日,你不是派过三个狄人来挑拨过我和从悦吗?我有没有藏起他,难道你还不知道?”

慕容琅怒道:“什么三个狄人?什么挑拨?你们把我逼得回不了京,只得投了北狄,还敢拿那莫须有的罪名指责我!我几天前才听说你勾着他陪你来了江北……”

木槿听得纳闷。

但以慕容琅目前已经完全撕皮脸的敌对态度,似乎也没必要撒谎。难道当日许从悦没说实话?

慕容琅已冲到近前,厉声问道:“他到底在哪里?”

浅淡的天光下,木槿看得到慕容琅通红的眼圈,以及眼底刻骨的怨恨和嫉妒。

若是从前,木槿或许会一笑置之,将慕容琅当成善妒多疑的疯子。但如今,她还真的不能怪慕容琅的多疑,甚至隐隐有些同情。

瘦削的指尖慢慢指向数十步外的那株最高大最优美的栎树,木槿道:“他在那里。”

慕容琅竟拼着被对手砍了一刀,飞快脱离战团,奔向那株老栎。

然后,众人便听到她撕心裂肺的惨叫:“从悦!”

木槿令人为许从悦在栎树下筑了坟茔,青桦等还替他立了墓碑,慕容琅自然一眼可见。

她一把扯下蒙面巾,扑到坟茔上,嘶声惨叫道:“不可能!不可能!你们别想骗我!这个没良心的,昨晚还陪在你身边帮你打退了狄军!他怎么会死?他这祸害怎么会死?”

木槿不觉落泪,涩声道:“我倒是想骗你。哪怕再祸害一千年,我也忍了!只要……只要他能活着!可他偏偏死了,就是死在……现在和你蛇鼠一窝的狄人之手!”

萧以靖忙揽紧她,低低道:“木槿,别难过了。若许从悦还在,必定也盼着你保重自己。”

慕容琅哭叫道:“萧木槿你这贱人!贱人!当初我就不该放从悦去和叔父作对,害了叔父,还害从悦又见你这贱人!若不是死心塌地跟你跑来趟这样的浑水,他怎会死?我捆都应该把他捆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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