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阮伟伤心的离开金陵,一路追思,为何天下第一剑法,竟被剑先生三招击败,思之再三,以为三年来的独自揣摩,并来得到天龙十三剑的精要,想到虎僧要自己四年后至藏边找他,一定有原因,屈指算来,离虎前辈四年之约还有半年余,此时赶去,还有充裕的时间。
再说剑先生应约君山之斗,一定也要告诉虎前辈,一念至此,不觉直向西藏出发。
数日后的行程中,阮伟就听到一件关于自己的消息,原来江湖上很快地盛传,有一位二十五六的青年剑客,在金陵一剑削断天争教两位金衣香主的手腕,并且伤了正义帮三花武士陶楚。
消息传出,到处轰动,各方打听,是哪路英雄,竟敢与天争教及正义帮同时为敌。
要知天争教与正义帮在武林中,形成两大势力集团,凡是有几乎武功的,莫不想投入这一帮或一教内,以为是极大的荣耀。但这位青年剑客竟同时打伤两派中的重要人物,消息的刺激,令得各路豪杰,纷纷揣测这位青年剑客可能是位极有来头的人物。哪知一经打听,那位青年剑客是个既无显要来历、而又籍籍无名的阮姓青年。
顿时,阮姓青年剑客在江湖上到处轰传,一时成为极其神奇的人物。
阮伟听到这件消息,不但不以自己的声望在江湖上去起为喜。反而一听到别人谈论,就触发起三招败北的耻辱,更怕别人认出自己就是那位阮姓青年剑客。
于是他把容貌恢复,换上儒衫, “飞龙剑”也裹在黑布里,挟在助下,另外买了几套朽,打成包袱,挂庄肩上,成了一个十六八岁的游学士子。
夏去秋来,丹枫吐红,阮伟风尘仆仆来到黄河南岸。
阮伟进了开封,见到街上人物凤华以及市面果然极其繁盛,觉得腹中饥饿,便走进一家很大的酒楼。
登上酒楼,楼上酒客不多,宽敞得很,拣了一个近楼面外的里座坐下。
酒保送上菜单,点了几样名菜,感到路途疲倦,所以便又吩咐打上二两地方名酒竹叶青。
阮伟一面浅沾低饮,一面便悠闲的观赏上下楼的酒客,他本不善酒,顷刻便满面酿颜。
忽听铃声叮,异常悦耳,抬眼看去,楼口走上五位翠装高艳的女子,个个盛服艳抹,笑语如珠。
那铃声却是从她们手足上的串铃发出,这样看来,五位女子非奴非妾,但不知何人有如此艳福,拥有如此娇艳的女子。
五女上楼后,便拣了一个最大的座位,恰好在阮伟对面,她们站在桌旁,肆无忌惮的谈笑,却无一人坐下。
阮伟见这五位女子长得虽好,却不端庄,心下不由起了轻视之意,转头他望。
楼口叮又响,走上一位圆脸胖胖的公子,全身蓝绿,年约弱冠,肤肌红润,显然是一个从小娇养的纨绔子弟。
身后跟着另五位翠装女子,嘻笑无忌,全无一点女子矜持之态。
楼上五位女子看见胖公子上来,即刻簇拥上前,好像捧凤凰似的,把他迎到桌子的上头坐下。
酒保见来了这么多的佳宾,可忙坏了,顷刻送上整桌丰盛的酒席。
翠装女子三三两两的站在胖公子的四周,她们虽然谈笑风主。却无一人敢坐下。
直到酒席上全,胖公子才张口笑道:“你们坐!”说罢,回顾四周,一脸自命风流的姿态。
翠装女子如逢大赦,嘻笑入座,有的把壶,有的递杯,有的挟菜,把那胖公子服侍得好像三岁孩子,全要人照顾。
阮伟却觉得这胖公子眼内精光闪烁,显是内家功夫已到绝顶。既是练武的人,怎会这般不知检点。
当下,他心内不屑,低头自饮,不再瞧望。
忽听一太子咕咕笑道:“不来了!少爷,今晚奴婢不能陪你,春姐今早还说,少爷好久没找她了,去缠她吧!”
胖公子哈哈笑道:“胡说!少爷今天看中你,不管怎样,也要你陪。”
别的女子,你一言,我一语,道:“菊妹,少爷爱上你了。”有的道:“春姐求都求不到,别不识相了……”只听菊妹微弱辩道:“我不行呀!我今天……”
淫笑娇语声,盖满全楼,阮伟听得毛发俱张,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说出这些淫秽的话,顿时将那胖公子的人格,看得十分低贱。
有的年纪较大的酒客,看不惯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急忙结帐,摇头下楼。
阮伟心道:“纵然是妻妾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何况是奴婢,更不应乱七八糟!”便叫酒保送上饭来,意欲匆匆吃了赶紧离开。
这时楼口走上一位蓝衫少年,那边桌上的笑语声突然停下,齐都望向楼口那位少年。
阮伟也觉奇怪,不由也向他望去,只见那少年长得眉如弯柳。瑶鼻挺秀,眸含秋水肤凝如脂,欺雪赛霜,体态轻盈,看来有千种风情,万般风流。
模样长得比那十位翠装女子,还要胜上万倍,给人看来,好像是个绝美的女子。
他站在楼口东张西望在找寻位子,最后走到阮伟前面的位子旁坐下,酒保上前侍候,他开口道:“随便来点下酒的菜。”楼上的酒客因他的容貌,本以为是女子装扮,此时见他一走路,又听说话声,才知自己想错了,心中却齐都暗叹:“世上有如此美貌的男子!”
酒保端上酒菜,一位翠装女子走来道:“把这位公子的酒菜,搬到我家少爷桌上去。”
酒保势利小人,见那边胖公子举止阔绰,他不征求蓝衫少年的同意,便把酒菜搬起。
蓝衫少年怒道:“慢着!”转向翠装女子道:“小生与你家少爷并不相识,为何擅自如此?”
翠装女子掩口笑道:“我家少爷最喜交友,见公子长得标致,甚愿结交。”
蓝衫少年绷着脸蛋道:“你家少爷当真喜欢与小生结交?”
翠装女子娇声道:“当然哪!我家少爷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何处不可结缘?”
蓝衫少年向酒保斥道:“把酒菜好好放下。”
酒保见客官生气,便赶快放好赔笑。
翠装女子奇道:“公子怎么不……”
蓝衫少年展颜笑道:“既是你家少爷愿与小生结交,应当过来寸对。”
翠装女子面有难色道:“这个……”
胖公子那边招呼道:“春奴回来。”翠装女子柳腰款摆,奶奶走回。
胖公子张嘴笑道:“那位小兄弟不肯过来,为兄的过未就是。”他不等蓝衫少年同意,先就称兄道弟起来。
蓝衫少年轻哼一声,摆头望向楼外。
胖公子圆脸似饼的面容上,笑意更甚,轻手一拍,走向蓝衫少年的桌旁。
后面十位翠装女子持壶、拿杯、端菜,整桌酒菜披她们搬了起来。
胖公子站到蓝衫少年身前,一揖道:“小兄姓简,草字少舞,小兄弟贵姓大名?”
蓝衫少年不便失札,回道:“小生姓温,单名义。”
胖公子嘻嘻笑道:“原来是义弟……”回手轻招,十位翠装女子即将手中酒菜安置在蓝衫少年的桌上。
胖公子简少舞毫不客气就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笑道:“小兄性喜交友,见兄弟长得一表人才,心中一痒,便顾不得厚颜求交了。”
蓝衫少年勉强笑道:“小生才薄识浅,不善辞令,公子结交,要大大失望。”
简少舞哈哈大笑:“哪会失望!哪会失望!小兄弟人才出众,倘若化装成个女子,不知要迷倒多少男士。”回头向翠装女子道:“你们说,少爷说的可对?”
春奴道:“这位温公子若要装个女子,比奴婢还要胜上三分。”
简少舞道:“去!去!你们怎能跟他比,莫要折辱了我的小兄弟。”神态淫荡,好像把蓝衫少年当成自己的奕童看待。
温义闻言色变,就连阮伟也为那蓝衫少年受辱,感到不平。
简少舞又道:“菊奴倒酒!”
身材妙弱的翠装女子倒满两大杯酒,简少舞伸出肥手端起一杯递给温义,道:“小兄弟,干一杯!”
温义对胖公子已甚恼怒,怎会再受此酒,连忙推辞道:“小生不会饮酒,阁下请自使!”说罢,拿出钱囊,欲付帐离去。
简少舞涎着脸道:“小兄弟,既叫了酒莱,怎不饮酒?明明撒谎,一定要干了此杯。”
温义蹙眉道:“小生实在不会饮酒,请不要强人所难。”
简少舞少爷脾性,根本不理人情法理,左手虚晃,遮住温义的眼光,右手便直叩而入,送到温义的唇边,就要强他饮下。
温义料想不到胖公子用强,眼看酒杯触到唇边,颈子直向后闪,连连惊道:“不!不!不!……”
阮伟酒已微醉,酒意一发,哪能再忍,断喝道:“住手!”
简少舞闻声住手,冷笑道:“是谁敢在本少爷面前如此无札?”
阮伟迈步向前,豪然道:“这位温兄既不会饮酒,你不应强人所难,要知青天白日之下,岂容这等强粱行为放肆无忌。”
简少舞脸上胖肉横动,右手一挥,那酒杯脱手飞出道:“小子,你就代他喝下罢。”
只见那酒杯点滴不洒,平稳飞来,阮伟暗道:“看此情势,若要硬接,必要受伤。”眼看酒杯飞离一丈,陡然身躯一跃,如飞追去,随势含着杯缘,用劲一吸,饮完杯中的酒。
脚微站地,轻轻一点,跃回原地,只听那杯 “砰”的一声,砸在墙壁上裂成碎片。
阮伟神定气闲道:“在下已代温兄喝完此酒,阁下称心了吧!”
简少舞斜眼看去,果然地下只有碎片,却无一点酒滴,狂笑道:“班门弄斧,再接一杯看看!”
只见另一杯酒,从他手中飞出,来势缓慢,但行家一看,便知此杯比上一次要难接得多。
阮伟从桌上捞起一箸,举箸当剑,一箸刺去,他这一招的手法,正是天龙十三剑首式 “笑佛指天”。
只听 “波”的一声,那箸从杯中穿过,定在空中。
阮伟把住酒杯,一转倒出酒,道:“在下只代温兄喝一杯,阁下的酒,在下却不愿领受。”
筒少舞哈哈笑道:“本少爷今天非要这位漂亮的小兄弟喝下一杯不可,看你怎生奈何?”
他果然又倒一怀,恃强举向温义的唇边,温义不等酒杯接近,就大声惊呼,仿佛娇弱不胜。
阮伟勃然大怒,一拳击向简少舞门面,喊道:“畜生放下!”
简少舞缩手一转,持杯击向阮伟的“腕脉穴”,杯未接近,阮伟就感到杯风如刺,不由连忙收手,简少舞得理不让人,持杯紧追,左手疾如闪电,后发先到,抓向阮伟的前胸。
阮伟只会一套剑法,拳法、掌法却半点不懂,根本不知如何拆招解救,只有展出萧三爷传授的轻功,急忙闪避。
萧三爷的轻功果然不凡,简少舞出招,尽被阮伟躲过。
哪知简少舞的掌法精妙异常,持杯右手砸向阮伟左肋,阮伟一闪,简少舞算知他要右闪,左手五指箕张,等在那里。
阮伟见状大惊,才一退让,简少舞掌法如箕,突然伸张,一把抓住阮伟衣袖,用力一挥,登时阮伟如只绣球,被抛下酒楼。
简少舞狂笑放下酒杯,只见杯中酒点滴未洒,他得意的望着温义,骄傲道:“为兄的掌法不错吧!那小子在少爷面前,不过萤火之光。”
温义撇开脸,冷哼一声,不屑已极。
突见楼缘人影一闪,阮伟竟从楼下跃上,又挥拳扑向简少舞。
但阮伟与胖公子差得太远,不数招又被他抓着衣襟,抛下酒楼。
这时楼上酒客,已全部被吓得奔下楼去,只剩温义及那简少舞和十位翠装女子。
不一会阮伟又纵上酒楼,要知阮伟的性情,宁折不挠,纵然打不过胖公子,也要搅得他不敢再向温义噜嗦。
结果不到五招,依样又被摔出酒楼。
温义心知阮伟不是胖公子的对于,不忍再见他为自己受苦。大声道,“简兄, ‘北堡’二十年之约,距今尚有二年, ‘北堡’难道不受约吗?”
胖公子大惊道:“什么?你竟是‘南谷温’……”
温义道:“不必多说,简兄若是受约,二年后再见。”
胖公子哈哈笑道:“好!好!二年后再见。”言毕,卒着翠装女子下楼而去。
阮伟纵上楼后,全楼只剩下温义一人含笑站在那里,不禁上前问道:“那恶少呢?”
温义微笑道:“兄台英武拒敌,那恶棍自知不敌,已下楼走了。”
阮伟摇头道:“不!在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却不知他为何突然离去?”
温义暗中赞叹此人坦率可爱,不禁正色道:“小生温义,承蒙兄台义手援助,敢问贵姓大名?”
阮伟道,“在下姓阮,单名伟,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只要那恶少不再欺负温兄,在下也就心安。”当下微一抱拳道声:“告辞了。”
温义见他身着儒衫,一派书生本色,却有豪侠之风,心中不禁大为赞佩。
阮伟告辞后,泛着酒意,下楼结帐,蹒跚离去。
此时夕阳渐落,已是黄昏,阮伟走了一段路后发觉身后老是有一人跟着自己,暗道是何人与自己过意不去,莫非是天争教徒发现自己?
转到一个弄堂,停身站住,果然一人匆匆跟来,他霍然站出,道:“是找我吗?”
来人惊声道:“阮兄,是小弟温义。”
阮伟奇道:“温兄为何跟着在下?”
温义霍然泪盈丁眶,凄苦道:“小弟孤单一人,只觉前途茫茫,不觉就跟着阮兄走来。”
阮伟道:“温旯难道父母不在吗?”
温义落下晶莹的珠泪,道:“家父待小弟十分厉害,家母与家父不和,也不爱小弟,小弟有父母在,亦等于无。”
阮伟叹道:“天下无不爱子女的父母,温兄,我劝你还是回家吧!”
温义位道:“请别劝我,只因跟父亲闹气,才一气离家,你若再劝我,我要生气了。”
阮伟摇头道:“要知江湖险恶,你一人在江湖上浪荡,最易走人歧途。”
温义道:“如阮兄常指点小弟,小弟不是不会走入歧途了吗?”
阮伟道:“在下身负血海深仇,很多事情要待一一处理,哪有时间来照顾于你。”
温义笑道:“那没关系,只要阮兄到哪里,小弟便跟到哪里。”
阮伟急道:“那怎么行!那怎么行!”
温义气苦道:“阮兄瞧不起小弟,就让小弟一人在江湖上胡混吧。”
说罢,转身掩面离去。
阮伟酒意正浓,不禁慨然大声道:“温兄回来!”
温义转回身,喜道:“阮兄答应了?”
阮伟这时不得不答应道:“答应!答应!”
温义大喜道:“阮兄今年几岁?”
阮伟道:“十六。”
温义道:“小弟十六,拜你为兄,不如在此以月为盟,结拜兄弟如何?”
阮伟只得笑道:“一切依你。”
此时月已中天,他俩在月下拜了八拜。
阮伟站起道:“义弟。”
温义颜开容笑,喊道:“大哥。”
想起片刻前还是路人,此时竟称兄道弟,不禁相视大笑。
两人携手走入市区,开封夜间十分繁华,玩到上更时候,才投入旅店。
旅店伙计上前招揽道:“客官可要上好房间?”
阮伟道:“就找一问敞大的房间好了。”
伙计笑道:“大房问多的是,请进。”
温义急道:“不!不!找小的。”
伙计道:“大房间贵不了多少。”
温义道:“悦要小的就小的,噜嗦什么!”
阮伟道:“义弟,大哥银子还多,就住大的吧!”
温义惊道:“什么!”但一想即道:“小弟不是嫌大小,实是小弟从小不惯与人同睡。”
阮伟奇道:“要一间小的,还不是住在一起?”
温义急摇手道:“不!不!小弟意思是要两间小房间,分开住。”
伙计追:“噢!这好办,小间多的是,请进!”
阮伟道:“义弟,你跟大哥抵足而眠,尚可长夜漫谈,不是很好吗?”
温义道:“小弟有个毛病,别人和小弟同在一个房间,再也睡不着。”
阮伟道:“真是怪毛病。”
温义赔笑道:“大哥不会生气吧?”
阮伟道:“大哥怎会为这点小事生气,倒是你这习惯要改,否则以后怎办?”
温义赧颜道:“以……以后再说……”
伙计不耐道:“客官请进!”
温义笑道:“大哥,我们尽讲话,耽误了别人时间。”
两人不禁相视一笑,携手入内。
阮伟进入自己的房内,正在收拾欲睡时,忽听隔壁“砰”地一响,隔壁是温义,阮伟一惊,飞快冲出。
阮伟敲开温义的房门,急问道:“义弟,什么事?”
温义一手掩住衣领,显是正要脱衣就寝,他局促道:“没什么,只是一个人在外观看,被小弟打跑了。”
阮伟不放心,走迸室内,果见一只茶壶砸碎在窗沿下,纸糊的窗子,已被打破,茶水溅得满窗皆是。
阮伟上前推开纸窗,窗外月色皎洁,不见有人。
他飞身掠出,跃至墙头,四下张望也看不见有夜行人的踪迹。这时旅店内其他旅客早已入睡,倒没有被惊醒。
他疑惑的走回温义房内,见温义正手持一只麻袋放在桌上,呆呆发痴,他轻声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温义出神道:“是在窗口捡到的……”阮伟奇道:“这是乞丐要饭的麻袋,难道是那夜行人仓惶落下的东西?一个乞丐为何要窥看贤弟?”
温义不解的摇摇头道:“小弟也不知,自小弟从广西远来此地,一路上总觉得有几个乞丐鬼鬼祟祟的跟随着小弟,不知何故?”
阮伟道:“义弟可曾得罪过丐帮?”
温义道:“小弟还不知江湖上有丐帮这件事。”
阮伟道:“那就奇怪啦!”
温义笑道:“管它奇怪不奇怪,只要没做亏心事,怕谁来着,也许丐帮错认小弟,以为是他们的敌人。”
阮伟点点头。
温义又道:“大哥,你我俩人睡意被驱,不如到旅店花园中散散步,清爽一下再睡,如何?”
阮伟正觉毫无睡怠,当下含笑应允,跟随温义走出房外,向旅店中花园走去,不一会便走到。
这旅店相当宽大,花园中遍植奇草异花,芳香馥郁,阵阵袭人,夜凉如水中,更觉沁人肺腑。
温义与阮伟走到花园深处,寻着一处供旅客憩息的石凳上坐下,月色照着花影,花影摆弄着月色,好一个美妙寂静的景色!
他俩欣赏着夜景,久久不作一声。
忽见温义缓缓从袖中取出一箫,那箫古色斑斑,共有七节,阮伟见箫心喜:贤弟要弄箫吗?”
温义道:“大哥可是此中能手?”
阮伟道:“我自幼酷爱音律,可惜总不能将箫吹得好。”
温义笑道:“小弟吹一首给大哥听,尚请大哥多多指教。”说罢,以箫就口,一缕箫声吹出。
箫声极沉,极能感人,在静夜中更能动人心魄。
吹了一刻,阮伟听出温义是在吹文学大家蔡文姬的“悲愤诗”,蔡文姬是蔡伯喈的女儿,蔡伯喈本人就是汉代有名的文人,诗文冠绝当时,他作的墓碑文,据说是有史以来最好的!
有其父必有其女,文姬自动受父亲的教导,青出于蓝更胜于蓝,蔡文姬无论诗句音乐部超过乃父甚多。
这 “悲愤诗”是蔡文姬在父亲被杀后,于兵乱中被胡人俘禁十余载,尔后被蔡伯喈好友曹操赎回,中原出嫁时,成就的作品。
这作品成为当代的千古绝唱,后世杜甫虽为诗圣,同类的作品 “奉先咏怀”、 “北征”等诗,比起蔡文姬的“悲愤诗”还差得太远!
因为蔡文姬自幼有音乐的天才,这“悲愤诗”被她谱成曲调,流传后世,盛久不衰,常为后人乐吹乐唱。
温义吹到后段,阮伟不由跟着低吟道:“有客从外来,闻之常欢喜;迎问某消息,辄复非乡里。邂逅激时愿,骨肉来迎己;己得自解免,当复弃儿子。
“天属缀人心,念别无会期;存亡永乖隔,不忍与之辞。儿前抱我颈,问母欲何之?人言母当去,岂复有还时?
“阿母常仁恻,今何更不慈?我尚未成人:亲何不顾思?见此崩五内,恍惚生狂痴;号位手抚摩,当发复回疑。
‘兼育同时辈,相送告离别;慕我独得归,哀叫声摧裂。马为立蜘蹰,车为不转辙;观者皆欷歔,行路亦呜咽。
“去去割情恋,遄征日逻迈;悠悠三千里,何时复交会?念我出腹子,胸臆为摧败;既至家人尽,又复无中外。
“城郭为山林,庭字生荆艾,白骨不知谁,纵横莫复盖。出门无人声,豺狼嗥且吹;茕我对孤景……”
吟到此处,阮伟声音沙哑得念不下去了,眼前浮现出蔡文姬所叙的战后惨景,心中感动万分。
温义再独吹一会,慢慢低弱,终于寂静了。
听者入了迷境,吹者也人了那诗中的意境,两人都入迷了,忘了说话,也忘了慨叹……
好半晌,阮伟才叹道:“蔡文姬虽是文学史上第一个伟大的女性,但她的一生实在太不幸了,这皆是战争带来的灾害,唉……”
温义见阮伟自己引起深思,连忙又吹出一首曲子来,这曲子轻灵活泼,春意盎然……
阮伟心中一被感染,立时吟道:“凤佤凤佤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有一艳女在此常,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由交结为鸳鸯……
凤兮凤兮从凄,得诧子尾永为妃,交情通体必和谐,中夜相从别有谁?……”
这一曲名 “凤求凰”,歌调完全是挑逗性的,阮伟自幼熟读诗章通晓音律,此音乐自然吟出,毫无他意。
却见温义满脸朝霞,吹毕后低首沉思,似有羞意。
阮伟没看见温义的异状,握住他的手,道:“贤弟吹得真好,大哥若有福气常听你吹奏,赛似神仙矣!古语说,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今天大哥才相信这句后不是欺人之谈。”
温义低声道:“大哥若喜欢听,尔后小弟愿意永生陪伴在大哥身旁,吹给大哥听,好吗,”
阮伟笑道:“那怎么行,大哥也不是女的,怎能与你永生相伴。”
温义道:“我若是女的,就愿长伴在大哥身旁……”
阮伟哈哈一笑,道:“我们别尽在这里说笑了,该回去睡了!”
俩人缓缓走回,阮伟边走边道:“明日大哥就要向西藏迸发,闻说道路甚难行走,义弟真要跟随大哥受旅途的折磨?”
温义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无论再大的折磨,小弟跟定大哥了,再说小弟不愿回家,跟大哥到江沏上历练,总是好的!”
阮伟笑道:“我倒愿意有贤弟相伴,明日一早就动身。”
温义道:“大哥到西藏可有急事?”
阮伟道:“只要在半年内赶到,没有什么关系。”
温义笑道:“那好!听说开封有不少好玩的地方,既来此地,我们何不一一畅游,以长见闻?”
阮伟少年心性,听说好玩的地方,不由心动,应道:“好罢!明天我们去玩玩,再动身去西藏。”
温义大喜道:“明天一起来,便到铁塔去玩!”
阮伟笑道:“难道不洗脸、不吃饭就赶去吗?”
俩人低声说笑,走到温义门前。
阮伟道:“大哥干脆到你房内睡,畅谈一夜,如何?”
温义惊道:“什么……”
回首见阮伟一脸正经,共无他意,笑道:“不行!不行:今天太疲倦了,要赶紧睡了,否则明日游玩时,便没精神。”阮伟道:“那明天见。”温义目送阮伟进入隔壁房内,才含笑闭门。
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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