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因为我体质原本就特殊,才会遇到这么多诡奇的经历吗?”
“或许吧。”沈棠之放下咖啡杯,“我一会还要参加一个晚宴,市政府牵头招待那些英国外科专家的,我必须到场。那么,明天在科学博物馆见面吧。”
在我离开城南警务局,回到我的杂货店之后,先后接到了程城和李厉锋打来的电话。
我“顺便”破掉的那两个案子,有了结果。
首先是“汪慧伦精神分裂案”。
原来,在事发前一个月,汪慧伦中了一张五百万的六和彩,她和她丈夫何阿一两人一合计,决定隐瞒中大奖这件事,他们两夫妻打算低调到底,除了他们夫妻之外,谁都不知道他们中奖的事情。
两人双双请了两个月的长假,去外地旅游了一趟(为了低调,都没怎么购物),然后放纵了一下自己(也就是不做饭而已),这两个极度抠门的家伙,在中了大奖之后,生活甚至都没什么变化。
但何阿一却慢慢产生了别的想法:他们夫妻结婚十五年了,并没有小孩,而且当年的窈窕少女,已经变成了黄脸婆,何阿一便产生了离婚的念头。
正在此时,汪慧伦却突然开始连接做恶梦,并且精神状态也不稳定起来——何阿一顿时想到了将妻子送进精神病医院,然后自己独占家产的恶念。
于是,何阿一买通了医生,最终成功将妻子弄进了青山精神病疗养院……
正所谓,清酒红人面,白财动人心,古人诚不欺我。
第二件案子,倒不是“第二印刷厂工人死亡案”,而是另一件与之有关的案子——“胡添珩贪污案”。
我的推测没错,胡添珩确实对我隐瞒了一项非常重要的情报,而且和他利益攸关——那套印前整合机,根本不是他所说的“德国原装进口”,而是二手西贝货。
为了瞒天过海,胡添珩花大钱弄了一份足可乱真的海关证明文件,但这批设备其实是北方某家国有大型印刷厂倒闭之后的二手机器,胡添珩买下之后,找人重新喷漆翻新,然后运到工厂,伪装成进口全新机器。
当然,胡添珩还花重金买通了检测员,帮他一起欺骗上级领导。
如此欺上瞒下,居然一年多了也无人发现。
购买“德国原装进口”机器的公款,自然被胡添珩的小集团侵吞了,数量达到了两千万之巨。
这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在如今这个微妙的时刻,却可以将人们的视线暂时从“工人死亡案”上引开,为警务局争取破案的时间。
李厉锋在电话中很真诚地向我表示了感谢,我开始有点了解他了——他是那种很重视官威的传统官员,在人前显得死板而苛刻,但私底下,倒也并非不能交往。
第二天,我比约定的时间早一个小时,到了锦官城市科学博物馆。
之所以提前抵达,是因为在昨晚睡前查到了“机械魅影”展览会的主办发起人——锦官城科学院的王诺博士,将会出现在科学博物馆,并在正是展览开始前,于小礼堂发起一次演讲。
我希望能够和王诺博士见一面,假如不能如愿的话,我也想听一听他的演讲。
令我意外的是,我在科学博物馆正门的广场上,竟然遇到了沈棠之和雾岛熏。
沈棠之穿了一件奶白色的雪纺衬衫,衬衫的左胸用银线密绣了一朵牡丹花,下身是一条黑底带白色竖条的包臀裙,裙子开叉在膝盖上一寸,行动之间浑圆雪白的大腿隐现,脚上绑带的黑色罗马凉鞋,一头长发在头上挽成了丸子头的模样。
整体的造型,有着成熟之美,更有一丝英气和微微的俏皮,就像是一位虽便服在身却气质难掩的公主。
而雾岛熏穿着一件白色的泡泡袖衬衣,下身是层叠繁复的洛可可风格纱质长裙,一头鲜红的长发盘在头顶,戴着一顶装饰性的圆顶小高帽,显得可爱华丽如同西欧某国的贵族小姐一般。
“你们怎么也这么早?”我十分惊讶。
“吉光先生!”雾岛熏先是蹦跳着朝我挥手打了招呼,接着便望了一眼沈棠之,扁起嘴巴道:“又输啦!为什么每次都都输给沈酱啊?”
我好奇道:“怎么回事?”
沈棠之轻笑道:“小薰刚才和我打赌呢,她说你一定会准时抵达,而我却认为你肯定会和我们同时到达,差不多就能在广场上遇到。”
雾岛熏接着道:“是啊是啊,所以,我们一下车就开始在广场上寻找你的身影,没想到一下子就找到了……唉,我每次和沈酱打赌,都是输,一次都没有赢过,好气啊!”
“别的我不知道,但今天这个赌约,是因为你手里掌握的情报不如沈科长多,所以才会赌输。”我说道,“想必沈科长早已经知道演讲的事情了吧?”
沈棠之笑着点点头。
“什么演讲?你们怎么说起话来像是打哑谜一样,我完全听不懂哎……”雾岛熏更迷糊了。
我和沈棠之相视一笑,我说道:“我们先进去吧,时间也差不多了——雾岛小姐,不要着急,一会你就全知道啦。”
锦官城市科学博物馆是一座新古典主义的中国风建筑,外形很像是一枚巨大的印章,坐落于锦官城市中心,旁边不远处就是市政府大楼和巨大的市民公园。
科学博物馆的前广场是半圆形的结构,圆弧边缘其实就是公路,此时,不时有出租车在这里停停走走,杂乱的接送着衣着光鲜的市民,他们看起来都是来参观这个展出。
“这么多人吗?”我惊讶于参加人数之多。
沈棠之道:“你这种不看电视、只看报纸的人,难道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后于时代了吗?这场‘机械魅影’的展出,因为之前几件怪案——尤其是第二印刷厂工人死亡案,引起了新闻媒体的大肆报道,好事者将之和这场展览联系了起来,加之市内确实有相当多的市民都在这段时间做了有关机械的怪梦,导致现在全市街头巷尾最热议的话题,就是这个‘机械魅影’展出。”
我们在广场中央见到了一些街头艺人,还有售卖各种小礼品、展览周边的商人,甚至还摆起了用充气城堡作为装饰的临时儿童乐园,这么一来,这里甚至洋溢着一种节日的气氛。
在这不断变化的拥挤人群后面,是通向博物馆的入口的石头台阶,但我注意到这里有一群人不太协调。
一个两脚岔开、站在两张椅子上的西装革履的男人,正拿着话筒,朝围绕在他身边的人们大声喊话。
在这个男人的身前,几个一脸严肃的人拉着红色的横幅,横幅上写着“研究智能AI,人类的未来必将毁灭”,一行耀眼赤红的口号。
异梦 第十一章 不和谐的音符
看到这些人,沈棠之皱眉道:“没想到锦官城市也出现新勒德主义者了……”
“新勒德主义者?”我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一群反对甚至仇视一切新奇发明乃至科技进步的人,其中不乏一些极端分子。”沈棠之压低了声音,“在第一次工业革命的诞生地英国,失业的纺织工人捣毁了他们视为罪魁祸首的纺织机,他们的领袖据称名叫内德·勒德(NedLudd),后来因此而牺牲在当局的绞刑架上,从而成为了接受勒德主义者永恒膜拜的‘勒德王’。不过,历史学家至今没有发现勒德在现实中曾经存在的依据,这使得勒德成为耶稣基督一样的存在。”
“在新时代,新勒德主义者,当然不会暴力地砸毁机器,而是一脉相承地对新技术质疑乃至抗拒,他们是一群满足于现状,惧怕改变的人。”
“原来如此。”我顿时恍然,同时挖苦了一句,“不就是一群现实中的既得利益者,或者是既得利益者的爪牙吗?唯有既得利益者才会害怕改变,因为改变会推翻他们的地位——利益和世界进步相对比,当然是到手的利益要甜美得多……这一点和那些极端环保主义者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沈棠之“嘘”了一声:“小声点,还是不要惹麻烦了,我已经告诉过你,新勒德主义者里面,也有一些人是主张暴力手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