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岛熏那辆红色迈巴赫在前面带路,我开着自己那辆N手北京吉普跟在后面,在五点一刻时,我们抵达了位于市南金鸡湖边上、名为“红星农场社会福利院”的孤儿院。
我之前从没有来过孤儿院——也即是所谓的“社会福利院”,对这个名词,我一直觉得有几分悲剧化的色彩,毕竟那些被收容的孩子,都是些无依无靠、无人抚养的孤儿或者弃婴。
但是,实际的情况比我预想的更为糟糕。
整座福利院是一个像小型医院一样的地方,接待我们的是一位姓洛的三十多岁的女老师,她带着我们穿过了前院。
我估计整个前院大概有上千平米,有花园式的广场,养护良好的草坪上架着很大的滑梯组,有十几个年龄从三四岁到十来岁不等的小朋友在玩,看见雾岛熏,孩子们就围了上来,看来已经和雾岛熏很熟了。
雾岛熏让我分出了一半的糕点,交给前院的看护老师分发,她一个一个和那些孩子笑着打招呼,摸着他们的头问他们乖不乖,看得出来,那些孩子都很喜欢这个经常会带来礼物的漂亮小姐姐。
建筑物内部的格局跟中学教学楼布置差不多,看起来还是很干净简洁。
我们在楼道里遇到义工带着几个孩子上楼,看起来跟一般幼儿园没什么区别。
连接前院和后院的通道,被一扇巨大的铁栅栏隔断,并且有专人看守,而在进入福利院的后院之后,气氛陡然转变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零散十来个在后院的草地上玩耍的孩子,他们看起来很活泼,但很快我便发现,他们只会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似乎完全不会说话。
雾岛熏一边将糕点分给孩子们,一边低声跟我解释道,这些孩子都是聋哑人。
院子边上还有六七个孩子坐在特制的轮椅上,大多是七八岁左右,但看起来很瘦,精神状态也明显不太好,雾岛熏道,这几个孩子都有小儿麻痹症,他们很辛苦,有的经常会抽筋、发作癫痫,每天都必须做复健,不然四肢会越来越萎缩。
我沉默了,看着这些孩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上楼之后,这种感觉渐渐变成了不安……我发现整栋楼上安静的可怕,但时不时又会有一两声可怖的尖叫声传来,令人止不住后背发凉。
在经过几间教室的时候,我看见了令我震惊的一幕:
教室有一些脑瘫患儿,翻着白眼流着口水躺在床上;
有智力低下的孩子,不时发出一阵阵诡异的叫声;
有双性的婴儿,睁着眼睛一声不吭躺着那里;
最最让我感到绝望的,是里面唯一一个智力正常但双腿残疾的孩子,他看到我们显得好开心,拼命扶着窗台想站起来……
随行的洛老师轻声道:“后院的这些孩子,都有一些生理或者心理上的重大缺陷,我们只能将隔离开来,这些孩子都太可怜了,但福利院人手不足,阿姨们真的太累了,如果不这么做,整个福利院无法维持下去……”
她拒绝了我们前去探望那些残障孩子的请求,只保证会将我们的糕点都送到每个孩子的手上。
走过那几间教室的时候,我发现雾岛熏的双眼微微发红了,眼眶里满是雾气。
我们探视的目标,住在这栋楼的顶楼五楼,五楼的楼道口有另一扇防盗门,被一把满是铁锈的链锁紧锁着。
打开防盗门,冲过来几个有暴力倾向的智障孩子,围着我和雾岛熏又踢又抓又挠,洛老师凶了一句之后,他们才一哄而散。
但放了我们进去后,洛老师却没有跟着进来的意思,她看了我遗言,为难道:“雾岛小姐,你知道,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
雾岛熏点点头,朝她微微鞠躬:“我明白。麻烦您了,洛老师。”
“吉光先生,这边。”雾岛熏带着我往楼道深处走去。
我完全没有想到,这座孤儿院竟然会带给我一种身临监狱一般的感觉——
我看见有穿着拘束服,被关在单间内的孩子;
也有脚上被铁链锁着,无法离开床太远的孩子。
尽管,这些孩子的脸上确实流露着疯狂或者神经质的表情。
雾岛熏解释说,这些孩子精神或者心理上都有着巨大的创伤,导致出现了极端暴力或者反社会的人格,但外面的精神病医院不愿意接收这些孤儿,所以孤儿院院方只能将这些可怜的孩子关起来。
她说,自己之所以来到这里,并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心理学研究,同时也是为了尝试帮助这些可怜的孩子。
“你来了?”
正当我们说话间,前面的一间教室里突然走出了两个半大孩子,其中说话的这个男孩,看上去已经和成年人没什么区别。
他有着一张清秀的脸庞,头发遮住了半张脸,皮肤白得很诡异,右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颜色都已经发黄。
我顿时想起了那几份档案,眼前这个少年,应该就是右臂上有着被虫子噬咬痕迹的、患有密集恐惧症的徐亮。
“你是徐亮?”我试着问道。
“他是谁?”徐亮没有理会我,而是直接问雾岛熏。
我注意到徐亮的语气,非常之不客气,但是,根据档案上的记载,徐亮有用那么多悲惨的经历,他对于成年人恐怕有着天生的厌恶和不信任,仅仅只和他接触过几次的雾岛熏,显然还没有彻底赢得徐亮的信任。
雾岛熏介绍我道:“他叫吉光,是本市有名的灵探,同时也是我找来的帮手,帮我们解决那个困扰着大家的梦境。”
“灵探?那是什么?”
忽然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响起,同时从徐亮的身后,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我这才发觉,躲在在徐亮身后的孩子,穿着一身透明的雨披,手里还拿着一把黄色的雨伞。
正是那名患有下雨恐惧症的沈小科。
“徐亮哥哥,他们有没有带着人偶?”
同时,另一个女孩的声音从教室里传出来。
“那是杜敏。”雾岛熏小声跟我说,“她患有人偶恐惧症。”
“小敏,是我啊。我们当然没有带着人偶,我带来了上次你想要吃的奶油蛋糕。”雾岛熏朝教室里说道。
徐亮却以指挥式的生硬语气道:“打开盒子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