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存储着《永生游戏》的硬盘,就像是接力赛中的接力棒,在一名又一名“志愿者”手中传递。
讽刺的是,它传递的并非永生,而是死亡。
和纪蓝招募的那些志愿者一样,对于K而言,纪蓝或许也不过是一名志愿者而已。
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正文 第二十章 病房(上)
“唔!”
一阵刺痛感从我的手指传来,将我的思绪猛然拉回——
原来,过于沉浸于回忆之中的我,恍然不知指尖夹着的烟燃尽,尽管下意识地甩飞了指尖的香烟,烟头却还是灼伤了我的一对手指。
我还来不及查看自己受伤的手指,却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警报声传来!
警报声正是从马路对面的青山精神病疗养院中传出来的,我心里陡然一惊,心想不会是关在里面的纪蓝出了什么事情吧?
三个月之前,在城南警务局的审讯室中,纪蓝坦白了那些诡异的连续自杀案(后被称为912重案)的大量细节,凭借着纪蓝的口供,以及据此追查得到的大量新证据,程城终于看到了将912重案结案的希望。
但在法庭审讯的时候,却发生了重大变故。
纪蓝的辩护律师,提出他的当事人精神状况堪忧,要求对纪蓝进行精神鉴定,法院支持了这一要求。
原本,“精神鉴定”作为辩护方拖延时间的常用招数,公诉方也并未在意,但精神鉴定的结果却大大出人意料:纪蓝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具体症状是妄想和命令性幻觉。
也就是说,这份精神鉴定认为,纪蓝的教唆犯罪和协助自杀行为、包括那个还没有证实其存在的《永生游戏》,都是源于纪蓝的妄想症,而K给纪蓝发布的那些指示,则是纪蓝出现命令性幻觉的表现。
公诉方的证据链中,实际上有一个重要缺漏——便是那个硬盘——因为纪蓝供认的犯罪事实,绝大部分都是发生在暗网之中,警务局几乎没有搜查到有用的证据,如果可以破译硬盘中的数据,一切都将截然不同。
但是,那个硬盘中的数据被高压电流形成的瞬间强磁场彻底破坏,所以这个缺漏的证据链,必须以纪蓝的口供为佐证,才能成立。
反言之,纪蓝的精神鉴定等于推翻了她的口供,警方的证据链便不再完整,自然也无法定罪。
对于这样的结果,公诉方当然不会接受,但这份精神鉴定的出具机构却一家极有权威性的精神疾病研究机构,而且之后也对纪蓝进行了两次重复鉴定,其他的两家机构也同意了最早的那份精神鉴定。
于是,作为912重案的犯罪嫌疑人和重要证人,纪蓝逃脱了法律的制裁,被关进了锦官城市最大的精神病医院——青山精神病疗养院。
对于这个结果,程城虽然不忿,但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毕竟作为城南警务局的刑侦科长,他还有其他更多的案件要处理。
最不满意的人是沈棠之,在纪蓝被关进青山精神病疗养院后,她只肯向我支付之前谈好的咨询费的一半,另一半她义正言辞地拒付了——除非我能找到更多的证据,将幕后黑手(也即是K)揪出来。
对于沈棠之的悍然行径,我除了表示强烈的抗议和谴责之外,也无可奈何。
但是,这个案子确实还存在太多的疑点和未解之谜,比如那个《永生游戏》究竟存不存在?那些人那种脑组织被煮熟的诡异死亡方式是怎么回事?K到底是谁?等等。
单单为此,我便不是很甘心,和我的好奇心相比较,钱反而显得不重要了。
这就是我这三个月来,在工作空闲时间,还在继续追查这个案子的原因——光是这家精神病医院,我便来了不下二十趟!
此刻,当医院中传来了警报声,我心里出现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担心纪蓝会出事——她可是我掌握的唯一线索,如果失去她,我将彻底失去追查的方向,也许便只能选择黯然放弃!
我立刻下车,冲向了医院的大门。
“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不清楚。”
“如果是一般的事件,为什么会响起警报声?”
“……”
“快,我现在就要进去!我来了那么多次,你知道我是私家侦探吧?”
“对不起,我们有规定,不能私自放你进去。”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管理员肩上的对讲机上不时传来各种声音,大部分是呼喊支援的,我听出一点信息,好像是住院部3楼出了事——那里正是纪蓝的病房所在的楼层。
我心中更急,但管理员板着脸,只是守着医院的大门出入口,不管我怎么说,死活不肯让我进去,虽然明白他是职责所在,我心焦之下,还是在心里骂娘。
而透过厚实的铁门,我看见住院大楼前的大草坪上,大部分病人正排成队,在医院的护工的带领下被疏散至其他建筑,另一些护工则大声呼喝追逐着一些被警报声吓到而四处乱跑的病人们,一列保安模样的人从喷泉广场跑过,急匆匆冲进了住院部大楼。
我断定,里面肯定出了大事!
趁着管理员的目光正被住院大楼前一片混乱的景象所吸引,我后退数步,然后猛然前冲、一跃而起,攀附在了铁门上。
“你——你干什么?你不能……”
在管理员愕然的眼神中,我接连翻越了两道铁门。
“还愣着干什么?快报警!”
我将不知所措的管理员撇下,直接冲进了住院部大楼。
大楼中,病人和医生、护工四处乱窜,我抓住一个医生,问他怎么回事,他语焉不详,我只得到“三楼出事了”、“有人死了”这两个信息。
一片混乱中,我回到了大概半小时前来过的地方。
分开人群,我站到了纪蓝的病房外。
走廊地上躺着一具尸体,尸体的喉咙上有一道外翻的裂口,地面一大片泛着血沫的深红——死掉的这个人,正是我离开之时待在纪蓝病房内的那两位护工之一。
我朝房间里望去,只见纪蓝已经在病床上坐起,她的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而另一位护工警惕地注视着我,手里举着一个燃点着的煤油火机,“不许进来,不然我点火了!”,他朝我大吼。
我这才发觉,病房内的地面上湿漉漉一片,一股强烈的汽油味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