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凶手拿到钥匙,再回头给我留下这句话。
这看似复杂,其实花不了多少时间,只要开辆车进来,把柳瑶骗进车内,再迷晕,自然能拿到钥匙,而且一切都能在极少的时间内搞定。
凶手给我留了门,也是一种变相的示威行动,至于单元的防盗门,就算我没有万能钥匙,我也只需要等有人进出单元楼的时候装作恰好要进去就行了,只是可能花费的时间要稍微多一些——但这根本不会在凶手的考虑范围内,因为这本来就是一场赌局,我要是浪费了时间,只不过输的更快些而已。
我终究是棋差一招,满盘局势皆被对手控制。
现在,对方每落下一子,我都只能被迫跟进:要不就是立刻输棋出局,要不就在对手的戏耍下苟延残喘,真是窘迫之至。
若真是一局棋,我大可大大方方认输,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生在世,谁能称不败,何况于棋?
但是,对方要和我玩的这一局,却是关乎人命。
正文 第十八章 扑空(下)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我既然有拯救的机会,就不可能撒手不管——不论这奇异诡谲的事件,究竟有什么内情,若是将剥夺别人的生命视为权利,我绝不能认同。
城南的森海豪庭,这地方我有印象,几年前这事情还上过报纸,闹到沸沸扬扬。
那是一块楼盘,原本计划是要建一个高端的别墅区。那几年正是房地产牛市的时候,宣传也搞得有声有色,据说地产商仅仅是给出了设计图、还没开始建设,便已经被各方大佬、土豪、炒房团预定一空,风头在房地产界可算一时无两。
但开工不到半年,森海豪庭就接连出了好几起重大安全事故,死了好几个工人,然后,作为承建工程公司的乙方不干了。换了好几任乙方,都是一开工就死人,最后,几乎无人敢接手这个工程,硬生生把一片别墅豪宅,弄成了一片烂尾楼。
这下,工程没法继续做下去了:银行逼还贷款、客户要求退订金、几任乙方都催讨工程款、还有那些工伤和殉难的工人家属也是围追堵截,天天闹。森海豪庭的老板承受不住,在一个深夜,跑到这片他的伤心地,找了一栋烂尾楼,上吊死了。
从此之后,人人谈起森海豪庭色变,那地方再没有地产商敢接手,荒废成了一片鬼蜮,连乞丐和流浪汉都不会去那里过夜,闹鬼的传言也是翻新了无数版本。
当然,我写下这些,都只是介绍下背景,对于我而言,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地方地处南郊,很有些路程,我之前也没有去过那地方。我担心的是自己是不是能在九点之前赶到那边。
在我急匆匆下楼的时候,老刀打来了电话。
老刀先跟我说了我要他去查的那件事的结果:警局法证科的证据显示,从血型对比结果来看,是吻合身份的,但因为只有血型档案,却无法找到“正确”的身体样本,故而无法进行DNA鉴定。老刀那警局的朋友认为我们的怀疑有一定的可能性,但从现实条件上讲,除非我们能找出“他”的“真身”,否则无法推翻死者身份。
这一结果,和我预料的也差不多。依照那人的智商,我也觉得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让我们找到破绽。血型的吻合并不能说明什么,反而让我更加怀疑,这是“他”在故布疑阵。
让老刀去一趟警局,一来是是聊尽人事,二来,我们是两个杀人现场的目击者,现在我又极有可能目击到第三个杀人现场。老刀在警局有老关系,让他去说明这个事,会免去非常多的麻烦。
我也把我这边的情况跟老刀作了说明,一说完,老刀电话那头却传出了别人的声音:“吉先生,请你不要轻举妄动,务必等我们的警力支援到达!”
我稍稍一愣,马上反应了过来——老刀肯定开着免提,刚才说话的,应该是他在警局的朋友。
我暗叫不妙,要是警察不允许我自行行动,那可就难办了。
眼看火烧眉毛,我一时倒也生了急智,我回道:“事态紧急,我作为一名公民,为警民合作出一点力也是应该的!况且对方点名叫我去,为了拯救一条生命,我本着见义勇为的精神,更不能不去!请警官和地方派出所的同志协调下,一定不要在我到达前进入森海豪庭!”
其实在我知道老刀开了免提之后,已经懊恼万分!
老刀这家伙,也不给我点提示,导致我一股脑儿把凶手和我约定的时间地点都说了出来,要是警察不理我的话,布置警力径自去抓人,那可真是糟糕了!
警察们总有种“犯人有什么可怕”的大无畏精神,身处正义一方久了,确实会有这样的状态,好听点是“凛然正气”,不好听点便是“武断莽撞”。警匪片里面经常出现这样的场景,就是在能悄无声息制服歹徒的前提下,警车警笛长鸣,警察举着高音喇叭大喊“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请放下武器投降!”,那虽然是夸张,但多少也有些影射现实。
我紧张的等待对方回应,只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阵争论声,其间我听见了老刀的声音,具体的内容我不太听得明白,但老刀应该是在为我极力争取。
数十秒之后,对方给了我回答:“吉先生,我们最多只等到八点四十,如果到时你还没到场,当地派出所的同志会采取其他方式拯救人质。与此同时,我们也将尽快赶来!最后,请务必注意自身安全!”
虽然又少了二十分钟时间,但这已经是极好的条件了,我不再浪费时间在口水战上,直接回了一句“请领导放心!”就挂断了电话。
此时我早已经跨坐在摩托车上,连车子都已经发动,一放下电话,我立刻启动,摩托车的发动机一声轰鸣,瞬间冲了出去。
我一路疾行,红灯不知道闯了多少个,违反交规什么的,我也只能抱歉了。
好在这车也不是我的,李逸那群人,我想他们根本也不会去做什么车牌,肯定是胡乱弄了个套牌,原本也不担心什么罚单吧。
不过,一会我肯定要和警察打交道,要是遇到个心细的警察,这假牌照又是一件不大不小的麻烦事——不过,这些事情,完全可以以后再说。
好在天公作美,我这一路疯狂飙车,有惊无险。
出了市区之后,道路渐渐荒凉起来,我也是几乎把油门都拧爆了!
等到远处森海豪庭那一丛烂尾楼,幢幢鬼影一般出现在我的视野尽头时,我瞄了一眼我左手的手表,绿莹莹的荧光表盘在极度昏沉的暮色下显示是八点三十五分,我极度紧绷的神经这才算缓过一点来。
三十多秒后,我已经接近了森海豪庭坐落的那片矮丘,但正面的马路中间,却是忽然亮起了灯光。
我分辨出那是战术手电发出的光亮,一明一暗,快速连闪了三次。这种LED强光手电,发出的光芒具有强烈的指向性,刚才采用这样快速闪烁的方式向我传讯,使得主动发光将自身位置暴露给其他人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我知道那是地方派出所的人先到了,便也闪了闪我的黄色雾灯,对方马上又闪了手电一下作为回应。
我将车灯打到近光,没多久,便在距离森海豪庭入口处大约一百米的地方,和前面的警察会面了。
我看到路边停着一辆军用卡车,运兵车厢已经空了,再前面则是一字排开的十几辆警车,这些车子全部没开车灯。
我也关了车灯,下车改为步行。
正文 第十九章 行动
一片昏暗中,十来个警察朝我迎来,走在最前一个身材略有发福的警察,身着铁灰色衬衫、蓝色领带,在其他人一众浅蓝色公安短袖衫的衬托下极为显眼,此时距离还有一些,我看不清他的肩章,但他应该便是负责这次行动现场指挥的最高长官了。
对方快步走到我面前,和我握手:“你好,我是南安区派出所副所长肖武,你应该是吉光先生吧?”
我这时已经看清了他肩上的一杠二花的二级警司肩章,回道:“肖副所长你好,我是吉光。”
对方点点头,朝身边人示意一下,立刻有两个警员走上前来,我见到他们手里手的装备,自然明白这是必要程序,便任由他们帮我套上防弹衣、装上窃听和通讯设备。
我们都清楚时间紧迫,于是我一边配台两名警员佩戴装备,一边和肖武一行人朝森海豪庭快步走去。
肖武介绍道:“我们十分钟之前赶到,虽然采取了静默行动,但不排除已经被犯罪嫌疑人发觉的可能,所以你一会的行动,一定要小心自身安全,不要硬来。吉先生,我丑话说在前头——关键时刻,请你务必服从命令,由我们安排必要手段解决,否则,出现任何意外,你是要负责任的!”
我听出肖武语气中的不满,他一定不太同意由我这个“外人”介入到警方的行动中来,只不过上面已经做了决定,他只能服从而已。他这么说,是警告我到时候不要自作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