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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节

  这时,他看到解铃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屏幕上的日文,聚精凝神,很可能知道些什么。
  “解师傅,你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许大志尝试着问。
  解铃点点头,脸色有些疑惑:“他写的是一个名字。”
  “名字?”众人面面相觑。
  “翻译过来叫做阿弥。”
  徐老师好奇地说:“阿弥陀佛的阿弥?”
  “字是这么个字,但不是这么解释的。佛教术语中的‘阿弥’指的是功德无量的觉悟者,而这里的‘阿弥’,据我了解应该是能剧艺人的一种艺名后缀。”解铃说。
  说到这里,许大志瞪大了眼睛,脑袋嗡嗡响,能剧的阿弥……他几乎脱口而出,孙阿弥、阴间!他实在想不到,为什么刘洋所说的那个能剧故事,会活生生和他的生活发生这么强烈的关系。
  解铃看他脸色不好看,以为他忧心儿子,赶忙道:“大志兄,你如果担心就去医院吧,这边的事我来调查清楚。”
  许大志苦笑。他正要说出《阴间》书稿的事,就在这时,屏幕上那个黑衣T恤的男人,慢慢转过身,侧脸对着摄像头。
  这一刻,不但许大志看得目瞪口呆,就连解铃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屏幕里出现的这个男人,正是解铃请徐同鬼上身后所画的那幅朱砂画上的人。
  许大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男人祸祸完徐同,又跑来祸祸自己的儿子?
  徐老师好奇:“为什么他写下‘阿弥’的名字,许磊就能画出白脸红嘴的女人呢?”
  解铃没有说话,继续看着录像。教室里的孩子们纷纷完成画作,交了上来。那个男人一一翻看,画作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当翻到一张画的时候,他停下来,把画拿起来看。
  这幅画就是许磊所画,歪歪扭扭的人头像。他画的这是个女人,留着长头发,白色的脸,眉骨处轻轻两抹,红艳的嘴唇。这些五官潦草简单,但组合在一起,却有一种极为妖冶的意象。这幅画完全不应该出自一个纯真孩子的手,因为里面沉淀着非常阴郁的男女情欲的感觉。
  许大志看着屏幕上许磊的小脸,顿时怒火中烧,他认为儿子得了绝症,完全就是被什么妖邪之物给折腾的。他一把抓住老园长的前胸,几乎怒喝:“看看,看看你们干了什么!我要报警!我要让你们园关门。”
  园长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他剧烈地咳嗽:“跟我没关系啊,我才来这里不到一个星期。”他挣开许大志,迁怒到徐老师身上:“到底怎么回事?”
  徐老师还委屈:“我哪知道。园长就那么安排过来的,我也不能拒绝啊。”
  “这是能剧的面具。”解铃忽然说了一句话。
第17章 又见刘洋
  解铃解释说,能剧为什么叫“能”,其本义就是以舞蹈为主的假面剧。他曾经到现场看过能剧,多少了解一些,屏幕上出现的这个女人画像,属于能剧脸谱化角色里的一个分类。
  能剧分“神男女狂鬼”五大类,这个脸谱属于“女”里,是代表性面具之一,专业术语叫做孙次郎。孙次郎代表了现实中的一类成熟女性,她们娇媚、忧郁和冶艳。她们正是欲望最炽烈的年龄,处于极富魅力的时候,表面上看这一类女性都有高贵而稳定的身份,在能剧里多是夫人、诗人这样。她们碍于本身的身份,无法坦然地去追求身体欲望,只能故扮冷酷,把情欲之火压抑到内心,使这一类人物性格发生极大的扭曲。
  她们庄重,背后却是淫欲;她们静谧,背后却是痴情;她们道德,骨子里却是悖德。别看这是个小小的面具,背后却代表了最复杂最细腻最深不可测的人心之海。
  说完这些,解铃叹道:“不简单啊。”
  许大志盯着屏幕上这张“孙次郎”的面具,越看越是厌恶,想到自己儿子,心如绞痛。这都是些什么畜生,为什么要拿孩子开刀?
  这边徐老师把许大志儿子的事轻声告诉了老园长。老园长这才明白,事情要比原来想的复杂麻烦得多。他握着许大志的手,诚恳地说需要我帮什么忙,你尽管说。
  许大志叹口气,颓然坐在椅子上,抽出一根烟,缓缓道:“能不能找到前园长的联系方式,我要尽快找到他。”
  “可以,没问题。”园长一口答应。
  “园长,如果可以的话,这段视频我想复制走。”解铃说道。
  园长有些为难:“原则上录像是不能流传出去的……”他看了看许大志又看了看解铃,一咬牙:“行,我做主了。小徐啊,给他们拷一份。”
  两人从幼儿园出来,解铃看许大志精神状态不好,就安慰他。许大志脑子里乱嗡嗡的,全都是孙次郎那张脸,整个思维已经飘出九天云外,一会儿是徐同上吊自杀,一会儿是火盆里燃烧的《阴间》书稿。一想到书稿,他马上想起了刘洋。
  他突然怔住,很清楚想起刘洋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我会为许大志构思一段情节,一段特别悲惨的情节……”
  许大志可以接受神鬼之论,但是他却从来不信一个人能牛逼到设计的虚构情节可以在现实中发生。刘洋却说到做到了,这一切的发生真是他构思的情节?
  这是巧合吗?
  许大志在原地站住不动,整个人如坠冰窟。他想起刘洋胖胖的圆脸,忽然生出毛骨悚然。等他醒悟过来的时候,解铃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许大志抹了把脸,坐在路边抽烟,脑袋杂乱如麻,只是下意识一根接着一根地抽。
  这时,他看到手机有条未读短信,是解铃发来的。解铃在短信里叮嘱他不要上火,好好休息,其他事别多想,照顾好小磊。园长和那个神秘男他来调查,尽可放心云云。
  许大志叹口气,发生这么多事,唯一还值得欣慰的是,认识了解铃这么个朋友。
  他想了想,拿起手机给柏霜打了电话,什么也没多说,只是问柏霜这次去看刘洋是星期几,他也去。柏霜有些诧异:“老许,你不是看不上这个人吗?怎么又想见他了。”
  许大志喉咙里堵了千言万语,一时不知怎么说好,长叹一声:“见面再说吧。”
  柏霜在电话那头说:“刘洋托他爸转告我,说这次去见他的时候,要戴个棒球帽,你说怪不怪。”
  许大志也没心情去猜怎么回事,只是感叹刘洋这个人,真是深不可测,一举一动都这么出人意料。
  约好了时间,没有多谈,许大志又回到了医院。
  这几天,许大志一直呆在医院看护儿子,没早没晚,衣服几乎都没脱过。他要把离开儿子的时间都给补回来。许磊特别高兴,天天和自己爸爸玩,孩子白色的脸上多少也有了些血色。
  许大志太累了,趴在病床上就睡了,正睡的香,被人敲醒。抬头看到是前妻。前妻对他的态度这几天也和缓了不少:“老许啊,你太累了,回家休息吧。这边有我们呢。”
  许大志揉揉太阳穴,闻到身上一股味。是应该洗洗澡换换衣服了,整个人都他妈馊了。
  他看看时间,突然想起柏霜之约,和前妻说他明天要去办一件大事,可能过不来。前妻点点头说,要忙就忙你的吧。
  许大志回到家,先到澡堂子洗了个澡,换一身干净衣服,照镜子时候发现短短这几天时间,他居然鬓角长满了白发。
  第二天掐准时间,许大志到了精神病医院。在门口看到了柏霜。柏霜一见许大志,顿时失声说:“老许,你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