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费了一个多小时,几人终于过了那道狭路,前面赫然开朗。一大片平整的地面,尽头是一面光滑的石壁,中间镶嵌着两扇石门,一扇开,一扇关,门口摆着两个石兽,足有两米多高,三米多长,宽度都有一米七八,气势威武。
我走到近前看了有几分钟,愣是没认出来这石兽是什么玩意,像狮子又不是狮子,像麒麟也不是麒麟,更不是貔貅。转头看向大烟枪,大烟枪也摇了摇头,显然对这玩意也从来没见过。
老六却走了过来,嘴里“啧啧”有声的围着那两只石兽转了一圈,又跑回去比对了一下那条不知道能不能算是路的崖边山径,挠了挠头,奇道:“晕了,这么大的两个狴犴是怎么弄过来的?”
“这东西叫什么?”我看着老六,真没想到哥们认半天没认出来的东西,这丫的竟然一口就叫出了名字,而且看上去还好像很熟悉一般,这打击太大了。
“狴犴啊,你不知道?太孤陋寡闻了,龙知道不?龙生九子,子子不同,这狴犴是第七个,又名宪章,仗义执言,好诉讼,而且能明辨是非,秉公而断,再加上它长得实在够威风,被封为狱兽,主管监狱,因此古时候一般监狱大门上,都用它做门环、门鼻。”吴老六一见我们都不知道,顿时来了精神,卖弄一般说将起来。
“关于这个狴犴,还有一段传说,说是南宋时期,有个专管牢狱的人叫犴裔,犴裔看管监狱时,经常彻查冤案,替受了委屈的百姓说话,很得百姓爱戴,但也因此被N多贪官污吏嫉恨。”
“当时的皇帝赵构是个老糊涂蛋,不问天下苍生疾苦,天天就念着自己长生不死,召集了一大批炼丹修生的道人术士,其中一个,就被贪官收买了,利用占卜之术,诬陷犴裔是瘟神,结果赵构老儿愣是将这样一个好官交给了秦桧,秦桧是什么人,好官到他手里还能有活路吗?没几日,判了个斩立决,监斩官就是诬陷犴裔的贪官和那道士。”
“在犴裔被押赴刑场的途中,街道两旁的百姓都为犴裔鸣不平,咒骂奸贼贪官。犴裔倒也英雄,一路大骂不已,丝毫不惧,那贪官恼羞成怒,将犴裔押上刑场,刽子手一刀砍了犴裔的脑袋。”
“就在此时,天空中突然电闪雷鸣,一头怪兽出现在云头,麟头豸尾鹰翼,狮目虎口豹爪,足踏祥云,气吞丹霞,正是这狴犴。这头狴犴一口气就起了一道龙卷风,把那犴裔的尸身和贪官、道士都卷上了天,摔在一荒凉的山头,山头立刻裂开一条缝隙,把他们全部封在里面了。”
老六连讲带比划的说到这里,仍旧意犹未尽,还待再演讲下去,我急忙岔开话题道:“这两个东西,虽然雕工精美,气度非凡,但也太笨重了些,如此之庞大,少说也有数吨之重,而且既宽又长,转弯抹角诸多不便,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弄到这的?”
谁知道老六又笑道:“刚才我也没想明白,不过现在已经明白了,哥们虽然情商没有你高,但智商绝对只在你之上,不在你之下。”
我一听,顿时不服气了,这丫越扯越没谱了,竟然都敢攻击我的智慧了,再不将他反驳倒,以后尾巴肯定能翘上天去,当下问道:“哦?你又知道?说来听听。”
老六丝毫不觉得脸红,肚皮一腆,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指着旁边那道深渊道:“问题就出在这!这里的深渊,在数百年前,肯定是没有的,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或许是地壳变动,也或许是别的原因,总之,地表起了变化,在这里震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痕,形成了深渊,同时也引起了地下河水的下泻,导致了星宿海表面大量水份流失,湖泊变成沙漠。”
看我们几个好像还不是那么明白,老六咽了口吐沫又道:“也就是说,这里原来是没有深渊的,是一条路,在这两个大狴犴运到这里后,地表被震开了,形成了深渊,自然路就没有了,懂了没?”
“你得了吧!尽胡吹,谁相信啊!”虽然我明知道老六说的有百分之九十是真的,很有可能确实如同老六推断这样,但嘴上是绝对不能承认的。一承认,那不就说明他比我牛了嘛!这是坚决不能承认的。
说完这几句,我带头向那门内走去,再不走老六随便反驳两句,我就得乖乖认输投降了。
一进石门,迎面一个大殿,倒无出奇起眼之处,至殿堂到地面台阶,全是青石制就,殿内四角四根石柱,中间一个石像,由于年代久远,灰尘遍布,面目模糊不清。
老六这丫的就是好奇心重,上前拂开灰尘,却是一副判官模样,骑在一头狴犴身上,头戴方冠,双目含威,鼻正口方,五缕长须,身着官服,足蹬朝靴,一手捧书一手执笔,端的是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除此之外,整个大殿再无他物,地面亦是一干二净。几人绕了好一会,也一无所获,只好继续向大殿之后行去。
过了大殿,几人顿时一呆,大殿后面是条通道,通道亦是青石板铺就,但在通道之内,却排满了白骨,有趴有跪、有蹲有站,姿势各异。地面上还留有各种兵器、工具,虽然都锈得不成样子了,但模样还是能看出来,有刀有剑,有枪有弩,甚至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外门兵器。工具种类也是不少,洛阳铲,飞虎抓,撬棺棍等盗墓贼惯用之物,赫然在列,只不过,都锈的不能用了。
中间有一排杂乱的脚印,看样子王张李三人过去了,大烟枪沉声道:“各位小心,这里白骨遍布,只怕会有机关,踏着脚印走,千万不要乱冲乱撞。”
苏色桃娇笑道:“怕个什么,有这些白骨垫底,有多少机关还不用尽了,看我的!”说罢一脚踢飞面前一具骷髅,散落的到处都是,还击倒了几具站着的尸骨,却不见有何动静,回头对大烟枪笑道,“你看,这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我心里暗哼一声,人家是投石问路,你是踢骨问路,虽然功效一样,但这忒歹毒了点,也不怕损了阳寿。可又转念一想,明白了过来,自古以来鬼怕恶人,这苏色桃虽然美艳,却是恶人中的恶人,鬼躲她还来不及呢,谁愿意招惹她。
一想到这,心里顿时清明了许多,前些时辰差点被这女人迷了心窍,现在看来,真是不要命了,这等女人是能招惹的吗?心狠手辣就不说了,还浑身是毒,一想到她那充满诱惑的身体某处,藏着一条小蛇、一只蜘蛛之类的,顿时兴趣全无。
不满归不满,但苏色桃这招确实好使,几人随着苏色桃一路走过通道,果然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过了通道,又是一个大殿,只是到了这里,几无光线可视物,通道上的尸骨大家都看见了,几人不敢贸然而进。
苏色桃折身取了几截大腿骨头,也不知道在上面抹了什么,点火就着,火势还不小,就是有一股刺鼻的味道。后来悄悄问了大烟枪,才知道抹的这东西叫火油,一种用动物尸体加上硫磺等物所炼制出来的,可燃烧很长时间。
有了火把,顿时亮堂了起来,没光线的时候看不见,看不见就不知道怕,这一有火把了,却把几人吓了一跳。原来这一间殿堂里,除了前后门,四圈靠着墙壁摆放着一整圈的石条桌,石条桌子上放的全是灵牌。
每一个灵牌都是石头刻成,上面的字却不尽相同,或魏碑或篆体,或草书或正楷,有些一目了然,有些却如鬼画符一般,落款日期更是差别甚大,远到唐宋,近到民国,竟然上下数千年之久。真是佩服当时这个以石头刻灵牌之人,不然哪能保存至今,估计早烂的不成样子了。
几人分头寻了一会,仍旧一无所获,老六大骂道:“我操,本来还以为进个墓能和小说里一样,弄几件宝贝分点钞票的,谁知道这里尽是石头,竟然连一件像样的东西都没有,没有钱就别整这么大排场嘛!前三间后三间的,整这么大有什么用,还不是穷光蛋一个。”
对这号二愣子级别的,大家自是不睬他,仍旧各自找各自的,希望能找出点蛛丝马迹来,要知道在这地方,多一份了解,遇到危险的时候就多一分生存的机会。
苏色桃忽然在一个排位前停了下来,吹去那石排上的灰尘,低下头凑近看了看,转头问老六道:“你说,宋朝那个狱官叫什么名字?”
“犴裔啊!怎么了?”老六漫不在乎的回了一句。
“犴裔,犴裔。”苏色桃轻轻的念叨了两句,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确定的样子。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红毛怪首先发现苏色桃的神色不对,走了过去,问了一句,这一句让我大吃一惊,我一直以为红毛怪言少意赅,是因为天生语言障碍,口吃或者结巴什么的,所以说话才既短又疾,谁知道原来是对人不对事,现在苏色桃稍微神色不对了一点,他马上问了好几个字。
苏色桃摇了摇头,没有回答红毛怪,却转头对老六道:“你来看,这个人的名字,是不是和那个狱官很像?”
老六乍逢这么重视他,哪里会放过这等炫耀的机会,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脑袋凑过去一看,满脸失望地站了起来,嘟囔道:“我看不像,人家那叫犴裔,这个叫李安逸,音同字不同,而且人家前面还有个姓呢!”
花猛也走了过去,伸手将那石牌位拿了起来,翻过来一看,奇道:“你们看,这后面还有字!”
我两步窜了过去,一把夺过石牌位,借着火把看了起来,正面只有简简单单几个字“李公安逸之灵位”,旁边落着“宋靖康元年至绍兴三十一年”,下款是“儿李应天叩立”,简单利索,一目了然。
牌位一翻过来,却是一大篇蝇头小楷。还没看文字之前,我倒是对这石匠心起敬佩,要想将这么小的字刻好,那可不是一般的功夫,中华五千年,还真的不少能工巧匠,只可惜,到现在大部分都已失传,人们只顾眼前,高效率高回报,哪里还管什么技术,什么工艺!
我大概的看了一遍,却是一篇铭文,简单记载着这李安逸一生之事,看罢不由得有点唏嘘,上面写道:“李安逸,生与宋靖康元年春,少年英武,心怀公义。绍兴二十四年,化名犴裔,官任提点刑狱公事。绍兴二十八年,任转运司、提点刑狱司和提举常平司三司监司官,急公好义,屡平冤狱,深得百姓爱戴。绍兴三十年,因不与奸相秦桧同流,遭其排挤。绍兴三十一年,被斩于东市口,终年仅三十五岁。”
我将灵牌伸手递给老六,说道:“这个李安逸,从年代、官职、遭遇等来看,还真是那个犴裔,看样子,当时是个好官。”说着话,又随手拿起下一块石牌,规格大小都是一样,只不过名字换成了“李应天”,立牌位之人叫“李修文”。
看了看后面,依旧是介绍这李应天生平的铭文,不过字体换成了瘦金,上面写道:“李应天,生于绍兴二十一年秋末,天纵神勇,力大无穷。淳熙六年,李应天组织民团与金兵大战于江淮,身先士卒,斩杀金将数员,金兵无数,终因兵少将寡,被乱箭射死,终年二十八岁。”
我又是一阵唏嘘,这李家父子,倒是英雄好汉,可惜天不假年,都英年早逝。
再往下看,是李修文的牌位,事迹介绍却甚少,只写道:“李修文,生于乾道九年,嘉定三年亡与阴山,终年三十七岁。”立牌人为李继文,想是当时南宋已经势微,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一直看将下去,李家宗系竟无一人超过知命之年,寿命最长者,就是那李修文,仅三十七岁,最短者叫李耀宗,年仅二十二岁,不过一门忠烈,无不是忠勇义烈之辈,看得我这样的玩世之徒,都不由得肃然起敬。
直到看到最后一个牌位,我才大吃一惊,牌位上赫然写着“李公益之灵位,清光绪元年至宣统二年,儿李廉叩立”。
我急忙翻转过来,上面写道:“李益,生于清光绪元年,少年老成,智计百出,十八岁随其姐李眉入盐帮,两年后任军师之职,盐帮败落之后,转忠祖训,专心寻玉莲花之下落,以期大成,宣统二年,亡于雅鲁藏布大峡谷,终年三十五岁。”
脑袋顿时一蒙,我颤声道:“大家来看,这……这是李益一家的宗庙!”
几人都围了过来,看了李益的灵牌,面面相觑,没想到这李益来头不小,只是想不通,祖上个个英烈,怎么到了李益这就变种了呢?怪不得李益自那茅山脚下搬走后就不得音训,原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