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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9节

  我穿着一身黑色的手工西服,沉稳中略带着活力,而杂毛小道穿着一身紧束的青色道袍,只可惜头发没长好,没有挽出那道髻。
  如此这般打扮,说不上有多么装逼,但多少却也合乎沉稳平静的气质。
  所谓的周易研究学院,其实就是个函授学校,根本没有什么办学资历,只要交钱,什么名头都好办。
  我们和朱意手下这两位师傅的区别,只在于我们直接把那名头拿过来用了,而他们则是交了钱的。
  这情况,在座的都是人精,自然明白其中的潜规则,而朱意拿这个来攻击我们,也实在是如同挠痒痒一般,没有什么攻击力。
  杂毛小道最擅长诡辩,双手抱拳一拱,说了些绕圈圈的话语,云山雾罩,让大家听得头晕,三两下就应对过去了,接下来,便由白胡子李老提出来,说要比斗一番学问。
  我所学的《镇压山峦十二法》,虽然也有相关风水的章目,然而却与现代风水学大有不同,讲究的是镇压那大山大河,波澜壮阔。
  诚如苏梦麟所言,我还真的是个实用玄学的代表人物,做的比说的要多,所以文斗一事,则有杂毛小道披甲上阵,与三家大师,坐而论道。
  他们比斗的方式,就我个人看来,就如同古时候科举考试,现场作八股文,你说我对,引申据典。
  杂毛小道这人嘴皮子极其利索,十分钟的咒文他可以用三分钟念完,且常年混迹于街头巷尾,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忽悠的人排成排,可绕球场两周半,是学以致用的典范;而且身怀着虎皮猫大人授予的半部《金篆玉函》,史诗般传奇的杰作,微言大义,一语中的,哪里是这等三人所能比拟?
  所以如此坐而论道半个小时,三大公司的所谓大师,脑门子上全是油津津的汗水,顺着脸流了下来。
  南方三月份,已然是春暖花开的时节,这汗水流一流,也是正常的。
  他们平日里与坐在深宅中的同行交流,或凭名气,或凭地位,定可力压别人一筹,养尊处优久矣,彼此都重视身份和架子,哪里有杂毛小道这种街头忽悠中不懈累积出来的战斗力?
  即使是享誉盛名,据闻已入大内的铁齿神算刘,他老人家教导徒弟,也是必须要与民亲近,时常混迹于街头地摊,这才能够有所进步。
  所以郭一指有房有车有公司有小秘,偌大的身价还要抽空在金陵学府路广场摆摊,就是这个道理。
  眼见着自家的师傅在杂毛小道咄咄的话语中,有退缩、应接不暇之意,朱意便有一些急了,他站起来,伸手终止了这场旁人看来无趣而枯燥的比试,擦了擦额头汗水,说言语交锋,见不出真章,众所周知,干我们这一行的,主要是研究人类赖以生存发展的微观物质和宏观环境的学说——“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
  中国人之所以看重风水玄学,是想让其为我们服务,趋吉避凶,时来运转,测算运势,依势而为,如此才能财源亨通,天人合一。
  他说了这么一长串,终于讲出了重点:“厉害的玄学大师,能够分辨阴阳,通晓生死,从复杂的线索里,明了往昔和未来的走势,算法贯透。
  我们还是讲一些能够立竿见影的事情吧?”
  杂毛小道端起洁白如玉的茶盏,美美地抿了一口水,然后很有风度地说请讲。
  见我们这般配合,朱意先是一愣,而后心中又沉了下来——如此胸有成竹,倒是让他们怀疑起自己搞这场讲数,是不是正确的。
  不过所谓“骑虎难下”,朱意也只有硬着头皮顶上,接着说道:“推算八字,乃风水玄学师所必备的本事,一叶而知秋,这也是我们之所以受人尊敬的原因。
  我们场中的来客,每人写一份自己的八字,然后交给李俊增老先生手里,由我们各方人抽取一份并测算,正确且最快者,胜!”
  他此言一出,立即一片哗然,这已经不是问道交流的范畴,而是一比高下了,而且这已经不是三家对一家,而是要决出四家中的一家胜出。
  毫无疑问,朱意的这一招并没有与金星、萃君经过沟通,其余两家人都露出了惊讶和恼怒的表情。
  我和杂毛小道相视一笑,既然败局已呈,这家伙,是要出昏招了。
  朱意咧动肥厚的嘴唇,说:“怎么样?比不比?”
  杂毛小道微笑着点头,然而一直默不作声的金星李永红突然出声说道:“且慢!”
第九章 肥虫子再下一城
  李永红的一声“且慢”,将所有的人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来。
  我抿了一口茶水,只见这个面带威严的男子站了起来,朝着我们拱手,朗声说道:“前番曾听人言,南城第一国际茅晋事务所的两位主事人,虽然初出茅庐,然而却是一身好本事,想要邀来给同行们长长见识,如今一观,确实是名门之后,大家之言,实乃我们这个行业的福分;既然已经见过,那么我也就满足了,风水青囊之道,讲究的是天人合一,和谐自然,至于所谓‘推敲八字,进而识人’,此为小术,胜不足以骄,败不足以馁,我们金星便不参与了……”
  他这一番话说得大气,而且也承认了我们在此处开堂子的资格,我和杂毛小道都站起来,拱手为礼。
  李永红说完这一番话,与我们回礼之后,便坐下来喝茶,直接就置身事外起来。
  朱能的脸色数变,十分难看,瞧向了吴萃君,这女人也是个好勇斗狠的性子,而且我们抢的也是她的生意,自然没有弱这名头的道理,冷声哼笑,说这比斗虽说是小术,但是以小见大,也确实是有一番道理的,金星瞧不上,我萃君顾问公司在这方面,却还是有一些自信的……
  好!好……周围那些伸长脖子看热闹的人,纷纷起身叫好,激动地等着看好戏。
  有穿黑衣的工作人员开始下来收集八字,有人肯写,有人却犹豫,一时间好是一番热闹。
  老万在旁边看得着急,在我耳边轻问,说陆左,你们可有把握?这些写八字的人,你们根本就不认识,哪里能够凭着年、月、日、时的数据,来确定是谁是谁?这些家伙看着都是四五十岁的样子,就算是火眼金睛,想要找出这人,只怕也要头疼啊?
  小俊也压低声音,说是啊,他们在这里开门做生意这么久,这里的客人估计都有在他们那里留有档案,心中有数,无须卜卦算计,到时候只要对照一番即可,这样子,实在太不公平了。
  我见杂毛小道不说话,稳坐钓鱼台,心中也有一些忐忑,猜想他要么就是身有神技,成竹在胸,要么就是表面风平浪静,心中惊涛骇浪,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不过箭在弦上,不可不发,我们又不是李永红这等老江湖,可进可退,此时蒙也要蒙一个了。
  顿时间,我有一种参加高考时的那种紧张感。
  有人已经把十几个折叠好的八字纸条收集好,由白胡子李老丢入一个临时的小纸盒中,一阵摇晃,相互混合,然后叫我们、福通源和萃君的人上前去抽取。
  这比试有趣,旁边的围观者纷纷伸长脖子,翘首以盼,福通源站起来的是那个叫做翁天翔的中年风水师,萃君顾问公司的则是老板吴萃君亲自上马,我捅了一捅杂毛小道,问你有没有把握?
  杂毛小道面带微笑,却低声说毛,这事情就像你读书的时候,告诉你一个三角形最长的一边为四米,请问它周长多少,有解么?
  我眼睛一瞪,日,这怎么搞?亏得他跟虎皮猫大人一般淡定,原来是却是在装逼啊?
  他刚才肯定是一直在埋头想办法,直到了这紧要关头,才跟我说了实话。
  我问怎么搞?他双手一摊,说刚才那一场我搞定了,这等小术,让我上实在太浪费了,失败了也有损颜面,你好歹也是主事人,这回你上……
  “茅晋事务所……你们谁来?”翁师傅和吴萃君已然站在了李老的身边,见我们迟迟没有动,而是在悄声说话,李老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催促起来。
  朱能得意洋洋,说两位莫不是并不擅长八字推理这种最基本的玄学,所以露怯了?若如此,便由我们福通源和萃君两家作一场友谊表演,供大家一乐也无妨的。
  杂毛小道眉毛一跳,笑了,说我和我这伙伴刚刚在争执,说这么弱智的游戏,我们一本正经在这里玩儿,倒像是群小孩儿一样,还不如与李永红先生一样袖手旁观,来得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