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豆腐的加工方法和一般豆制品不同,最最重要的一道环节就是发酵,这也是臭豆腐为什么越臭越香、越香越臭的根本原因。而发酵,说白了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霉变,让豆腐表面滋生出一种可食用的霉菌。最传统的一种方法,就是让豆腐自然发酵霉变。当然,也有其他方法。
安老板家的臭豆腐之所以好吃,就是因为方法特殊。
每一次,臭豆腐加工为半成品后,安老板都会亲自到仓库中完成这一道工序。
胡子总是趁机去偷窥,可惜安老板总是把大门和窗户关得死死的,谁都看不到,因此胡子每一次都是功败垂成。就像今天一样,吃晚饭时他才回来,一进门就脸色阴沉地坐在椅子上发呆。我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招呼他吃饭,他连理都不理我。
我也不理他,自顾自地坐下,开始享用我的忘忧臭豆腐。可我刚把豆腐抹在馒头上,正准备大快朵颐时,胡子突然冲过来一巴掌打飞了我的馒头。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又拿起那瓶臭豆腐,一下摔在了地上。
我终于怒了,吼道:“胡子,你小子疯了!”
胡子瞪着我,突然说:“小林,这东西不能吃了!”
“为什么?”我问道。
胡子张口结舌,一时不知该怎样解释:“总之就是不能吃!这臭豆腐有问题!”
碎在地上的臭豆腐,发出一阵诱人的臭气。我看到胡子居然在微微颤抖,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05】
天黑得很快,不到六点就阴沉沉、黑压压的。我和胡子一直躲在小店门口的拐角处。下班的时间终于到了,工人们陆续离开,安老板也伸着懒腰向巷子外走去。我们蹑手蹑脚地跟在后面。走出巷子口安老板打了一辆车离开了,我和胡子也急忙打车偷偷跟在后面。
是的,我们的确是在跟踪安老板,因为胡子说要给我看样东西。
我自然问过胡子要给我看什么,可胡子笨嘴拙舌地半天也说不明白,最后索性决定让我亲眼看一看。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跟踪安老板。
带着疑惑,车子在胡子的吩咐下停在了路边,我被胡子拉下车躲在了附近的篱笆后。我抬头看了一眼,这是别墅区,很偏僻、很清幽,房子虽多但买的人却不多,所以住户也不多,不远处那些黑着灯的大屋子就是证据。
这里并不是安老板的家,他的家我和胡子都去过。
我不由得问道:“胡子,安老板来这儿做什么?”
胡子没理会我,在安老板走进其中一幢别墅后,他便拉着我偷偷翻进了别墅的后院里。我真的有些紧张,不管安老板来这里做什么,都是他自己的隐私,若是被他发现,我和胡子的饭碗就都保不住了。但胡子好像根本不在乎这些,他硬是拉着我又从窗户翻进了屋中。
好在,屋子里没有什么人,也很大,足以让我们藏身。
我和胡子躲在窗帘后面,看到安老板哼着歌向二楼走去。这时,胡子拉着我也向二楼摸去。
二楼的光线有些昏暗,卧室的大门微微开着一条缝隙,可以隐隐约约地听到安老板的歌声。我虽极其不情愿但也不敢出声,还是跟着胡子一点儿一点儿地摸到了卧室门外,向内窥去。
屋子里光线明亮,可以清楚地看到安老板正在戴塑料手套,屋里还有很多罐子。
还有,三个人。
第一眼看到那三个人时,我险些没有认出那是三个人,这句话可能有些难以理解,但确实如此。
如果不是偶尔的呻吟声和修长的四肢,我想我大概会把这三个人误认为是怪物吧。事实上说怪物也不夸张,那三人身上长满了溃烂的伤口,在光芒照射下闪闪发亮,如同布满了一个又一个的水疱一般,让人看后直反胃。
最不可思议的是,我看到了小段。
他的情况是三个人中最轻微的了,好歹脸上还是干干净净的,只是目光呆滞。他和其他两人一样乖乖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安老板。此时安老板已戴好手套,随手拿了一个塑料桶接近了小段。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我差一点儿吐在胡子身上。
安老板把塑料桶拿到床边,自己也坐在床边,然后把塑料桶放在两腿中间,伸手把小段的右腿抱在了怀里,然后轻轻地用手挤压着,小段腿上的伤口便渗出了许多浓稠的绿色汁液,一点儿一点儿地流进了塑料桶里。有些汁液在未落进桶里之前,便风化成粉末,随风而去。
挤了一会儿之后,安老板又来到另外一个比小段严重许多的人身旁,依旧是抓过一条腿。
那条腿已完全化脓了,就像一条透明的大象鼻子,软塌塌的。安老板挤了一下,没有什么东西流出来,突然狠狠敲了一下那个人的膝关节,那条腿竟然应声而断,整个落进了桶里,片刻后化成了一堆绿色粉末……
安老板就这样一个接着一个,直到桶里的粉末装满后,才摘下了手套。
不可思议的是,整个过程那些人竟都没有喊一声痛,包括那个被敲断腿的人,好像他们已经无知无觉了,只是我和胡子已看得浑身发抖。除了恶心之外,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就像一块巨石横亘在喉咙,忍不住拼命地打冷战。
直到安老板心满意足地离开后,我和胡子还躲在走廊里,一直瑟瑟发抖。
这时胡子说的一句话,终于让我吐了。
胡子说:“知道吗?臭豆腐的秘密配方就是那绿色粉末。”
【06】
小段冷冰冰地看着我们,近距离观察我才发现,他的小半张脸已变成绿色了,像戴了面具。其他两个人见我们走进房间都无动于衷。我和胡子小心翼翼地走近小段。
我压抑着内心强烈的恐惧,对小段说:“小段,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小段微微转了转脑袋,说:“你们来做什么?”
我和胡子对视了一眼,胡子说:“不管怎么样先离开这里吧。趁安老板不在我们带你们走,咱们直接去警察局!”
没想到,小段竟摇了摇头:“我不走,他们也不会走的。我们是自愿来的……”
“自愿!”我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你自愿来这个鬼地方,被安老板害成这个样子!”
小段的眼睛猛地射出一道凶光,瞪着我和胡子说:“不是他害我的,而是你们害我的!你、胡子,还有庄林林、我的父母,所有曾经认识我的人害我的!就是因为你们所有人都把我忘记了,我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如果你们还记得我,哪怕一个人还记得我,我也不会得这种怪病!”
我和胡子被说傻了,异口同声道:“可我们确实不认识你啊。”
小段突然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吼:“你们走!走!”由于过于激动,他身上的伤口渗出了不少汁液,那些汁液在空气中迅速风化,随着窗口吹进来的风满屋飘散。
我和胡子最终还是离开了,不过我们报了警。警察很快就将安老板抓了起来,封了小作坊,把小段三个人也送到了医院。只是医生对小段三人的病情无从下手,许多专家都因这奇怪而罕见的病症聚集在一起,可就是诊断不出是什么病,该怎样医治。
病得最厉害的那个人,身体已全部被绿色粉末覆盖了。
每一天,他的身上都会渗出大量脓水,脓水又变成大量粉末,以至于他的床上总是散落着厚厚的一层绿色粉末,让人望而生畏。最最不可思议的是,他在某一天早晨不见了,或者说是消失了——这是我亲眼看到的。
我记得那天我是特意去看小段的,因为可怜他,我还买了些水果。他们三个人住在同一间病房里,那个断腿的人躺在靠窗的那一张床上。我来看小段时,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背着身,对于我的到来他并没有什么表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