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著阅读 > 谛听尸语 > 第87节 >

第87节

  想通了这一点,徐巿马上改口道:“卢公所言甚是。东海确有仙女居之。”
  嬴政的心里霎那间像吃了蜜一样甜。就连从东海而来的徐巿都这么说了,阿房一定已经修成了神仙在那里等他。怪不得呢,他看见她的时候就觉得她美丽绝伦,非世间女子可比,就像从天界掉下凡尘的仙女。不然,他也不会看了她一眼,便爱了她整整一生。
  数十年来的相思冲击着嬴政的心房。想到自己终于找到了魂牵梦萦的爱人,嬴政几乎欣喜得想要落泪,但他不想在下臣面前失态,只好假装咳嗽两声,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朕即刻修书一封回复仙女。可否烦劳先生代为转达?”嬴政问徐巿。
  当皇帝以询问的口气对你说话的时候,有时候并不表示他真的在询问你,他只是表达地较为礼貌而已。徐巿无法拒绝,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心里却是一点儿底也没有。
  侯卢二生见徐巿脸色大变,心底暗暗高兴。他们心想徐巿这次可是倒了大霉了,看他该怎么收场。
  “先生何日可去?”嬴政真是想念阿房想念得有些发疯了,徐巿刚答应下来要出海寻仙,他便急不可耐地开始催促。
  “陛下尺素(书信)一具,臣便往。”
  嬴政满意地点点头,又问:“先生何日可归?”
  “臣不知。”这次徐巿再不敢托大,以免旁生枝节,嬴政拿他试问。不过,回答一个皇帝的提问,仅仅说句“不知”是不行的,你还必须说出不知的理由,而且这个理由还必须能说服他,否则,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危险事儿,特别是当你面对的是嬴政这样一个喜欢靠杀人来树立威信的霸君。
  徐巿想了一会儿,他终于想到一个理由或许能敷衍嬴政,“东海有仙岛三座,臣不知仙女居于何处,故需溯流而求索。”
  嬴政当然是第一次听说东海有三座仙岛的事儿。他好奇地询问徐巿三座仙岛的名字。
  徐巿思考了几秒,随即想起了自己的三个师兄。于是他机智地说出了三人的名字,作为仙岛的名称:“彭莱、方丈、嬴洲。”
  这一关就这么被徐巿混过去了,嬴政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便询问了徐巿出海需要什么物品。
  徐巿根本不知道卢生说的那个所谓的东海仙岛到底是不是恩师隐居之地,或是其它的什么地方,他也压根就不知道那个所谓的仙女到底是不是确有其人,又住在哪里,所以对于去哪里,需要什么装备这些问题,他根本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不过,嬴政既然答应自己要给他财务和装备出海寻仙,他或许可以去寻找那个东西?
  思及此,徐巿的心情转忧为喜。他盘算了一下,开口对嬴政说:“请陛下允我童男女三千,工匠百名,大船一艘,器物若干。”
  “许!”嬴政没想到徐巿要得这么少,简直比卢生要得少多了!他当然不会拒绝。而且他还在心里盘算着要再给徐巿一些奇珍异宝,免得他见到阿房的时候失了礼数。
  就这样,徐巿开始了他的东渡传奇。千百年后,当人们再次谈起这位秦代第一方士时,记住的只有他的只言片语,留下的却是悬而未解的千古之谜。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二十二章 东渡传奇(2)
  六年后,咸阳。
  徐巿满身大汉地从梦中惊醒。
  他又做噩梦了。自六年前岭南一战之后,他多年来一直在重复着一个相同的梦境。他总会梦见自己不知道怎么地就来到了一个长满了黑曜石一般的珊瑚之上。在岛的中央有一个铜头铁额,六臂八脚的悍将,挥舞着屠刀四处砍杀。他的脚下,尸体堆积如山,鲜血纵横成河。没有人能降服他!
  多年来,随着他去岭南的手下都因为这个梦境先后自杀了。他们死前,口中都念着一句奇怪而相同的话:“魂兮归来,得人肉以食,以其骨醢些。魄兮归来,得人轮以养,以其血祀些。”
  只有他活了下来,继续着这个永无止境的梦境,就像活在暗无天日的阴曹地府之中。
  为什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呢?
  想起当年之事,徐巿感慨万千。他隐约觉得自己的这场噩梦和那场战争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又找不出半点儿头绪。
  极端苦恼之际,他曾经写信向自己的恩师鬼谷子求教。鬼谷子回信告诫徐巿让他不要去追寻那个梦境,否则即使找到了也必将面临大祸。徐巿虽然觉得恩师的话很有道理,可他就是不甘心。
  特别是每个梦醒时分,他都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飞到梦境之中,去见一见那个六臂八脚的将领。
  终于,一个契机出现在了徐巿的眼前。因为卢生的一个谎言,嬴政竟然决定出资让他入海寻仙,这是多好的一个机会?于是徐巿便顺水推舟,踏上了一条寻梦的旅途。
  六年来,徐巿在海上终日漂流,苦苦追寻,梦中之所却惶惶而不可得。莫非梦境就只是梦境?一切只是虚幻?是他太痴心妄想了?
  可是为什么他会那么渴望去到梦中的那个地方呢?冥冥中就像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在牵引着他,他觉得自己竟无法停下追梦的脚步。
  他到底是怎么了?莫非真像恩师所说,一旦动了邪念,就算成功也是失败?
  徐巿怅然地坐在车里,思绪凌乱,就像一团解不开的纺线一般。不过,他的这种纠结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小卒的敲窗声打断了,“先生,请下车。”
  徐巿赶紧收起了遐思,步下了马车。他一下车,郎中令赵高就急匆匆地迎了上来,脸上满是忧虑的神色,“先生方从东海归来,本不该急而召见。然陛下为噩梦所扰,头痛欲裂,盛怒不止。请先生速速随我来也!”
  赵高说着,急忙将徐巿引进了嬴政的寝宫。
  寝宫里一片狼藉,烛台横倒,被褥满地,宫女和太监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身体瑟瑟发抖,就像秋风中的落叶。而造成这一残局的嬴政则衣冠不整,披头散发地坐在床沿。他烦躁地用手拄着头,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表情痛苦不堪。
  “痛哉!痛哉!徐巿,徐巿何在?”嬴政使劲儿地用手敲击着自己的脑袋,摸样有些疯狂。
  “臣在!”徐巿连忙上前一步,来到嬴政身边。
  “先生……先生……”嬴政痛苦地唤着,几乎字不成句。
  “陛下何疾?”徐巿扶住了嬴政,感觉他的身体颤抖得十分厉害。
  “头痛!孤头痛!”嬴政的叫喊一声比一声虚弱,听得出来他此刻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陛下怎么会头疼呢?徐巿在心里暗暗感到奇怪。他离开的时候,嬴政的身体已经被他调养得十分康健,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有如此恶疾才是。
  徐巿诧异地替嬴政把了把脉。嬴政的脉象慢而洪大,并且有间歇性的休克,看起来并不像有疾,反而像是中毒。
  这个想法把徐巿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又仔细地替嬴政把了一会儿脉。没有错,嬴政确实是中毒了,而且是慢性中毒。莫非有人要害嬴政?
  徐巿连忙将赵高叫到了身边,问道:“陛下之疾可频发乎?”
  赵高点头道:“间或发作,近日愈烈。”
  “其疾始于何时?”徐巿又问。
  “四五年矣。恶疾每发,陛下均噩梦缠身,头痛难过,臣实不忍矣。”赵高说着,“噗通”一声跪倒在嬴政面前,泪如雨下。
  四五年了?徐巿在心底微微吃了一惊,看来那个想要谋害嬴政的人已经在暗中谋划了许久。究竟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