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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可是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张小辫虽然隐隐听出些意思心中也觉得颇不安稳,但他骨子裡认定自已绝非凡夫俗子,荣华富贵、飞黄腾达多是张三爷命中注定所得,哪裡肯信这说书人乱嚼舌头。
张小辫眼珠子转了两转,又想生死总有命,富贵都在天,反正张三爷本就是穷光棍一条,无非凭着偷鸡吊狗的手段,勉强度日过活,想来能有今日光景,也合着「否极泰来」之理,天为宝盖地为池,人生在世是混水的鱼,受用一天,就得一天的便宜。
说书先生偷眼相观,见那张小辫仍旧是一副全然不以为意的坦然模样,知道对牛弹琴了,心中只是冷笑,抱拳拱手尊诸位:「今日有幸伺候列位爷台一段说话,也算是咱们有缘,咱这说书之人,只不过是凭着耍嘴皮子赚钱餬口,无非讲些个***,谈些个异闻,图个好听罢了,自然做不得真,其中如有疏漏怠慢之处,还望官长老爷们海涵,奈何这良辰短暂,美景易逝,再长的故事终有个了局的时候。」说罢他就推说时辰已经不早了,命侍童送客。
雁排李四和孙大麻子等人,更是没听出这段说话的玄机,只顾听个新鲜热闹,虽然未能尽兴,也只索罢了,都称谢道:「先生讲的果是希奇,我等今后定当再来讨教。」当下拱手作别,随着张小辫回到营中。
这些天来暴雨不断,灵州附近的几处江堤都被冲开了口子,一时间洪水暴涨,吞没了好多村庄道路,巡抚马天锡虽是本省的封疆大吏,但还在官府手中控制的地盘非常有限,周围各处多被粤寇攻陷,眼见贼势之盛难以遏制,幸好天降骤雨,引动山洪发作,被大水淹死的贼人不计其数,使得围困灵州城的数万粤寇失了后援,加上粮草供给不上,等到雨停洪落之际,必定撤围。
马天锡看这两天的暴雨小了许多,察形观势,断定太平军肯定会暂时放弃攻城,等他们流窜到别处大肆劫掠一番,补充足了粮草兵源,才会再次卷土重来,眼下四周的道路都被洪水破坏,如果没有水师接应,这么多太平军想后撤,只能经过南边的黄天荡。
所以马大人调遣「雁营」趁夜从水门出城,埋伏在太平军的必经之路上,杀他个措手不及,虽然不可能尽数歼灭,至少能重挫粤寇锐气,使其闻风丧胆、心存忌惮,短期之内不敢再犯灵州,这样一来官府才能有时间整顿军备,招练新勇,巩固城防。
张小辫看看天黑雨住,就率「雁营」团勇焚起大香,一同拜了猫仙牌位,叩求猫仙爷爷灵验感应,慈悲无边,保右「雁营」旗开得胜,马到成功,随即整装结束,教这近千名团勇,各自背负了火药铅丸,带着抬枪火统,开了城下水门,乘着舢板潜出城去。
此时乌云压顶,四下裡黑得如同锅底,城外到处都是粤寇,雁营不敢用半点***,全仗着雁民们常年在夜晚狩猎,目力自是不凡,摸黑把一艘艘舢板划入河道,绕着水路直奔黄天荡而行,真是神也不知,鬼也不觉。
张小辫虽然充做军官,却是半点不懂战阵厮杀之道,好在身边的雁排李四和雁铃儿等人,皆是身经百战之辈,「雁营」响马以前经常与围剿的官兵厮杀,也同地方上的民团作过战,到后来又打太平军,也不知做过多少杀人放火的勾当,而且黄天荡是「雁营」的老巢,到了其中就能佔尽天时地利,就算太平军有十万之众,也能在荡中杀他个人仰马翻。
舢板行了一夜,到了转天,早已雨住雷收,张小辫等人坐在船头四下打望,但见那天地间仍是隐晦无边,水面上漂的一片片全是浮尸,有道是:「人动杀机,物能感知,而天动杀机,人莫能知。」当时天下纷乱,遍地都有杀生害命之举,这大概就是老天爷动了杀念,单是清廷镇压太平天国这十几年的时间裡,因为灾荒战乱而死的人口,就有将近七千馀万,您数数那时候整个大清国总共才多少人?战事最激烈的这几个省真是十室九空,人烟灭绝,行出数十里,也不见半个活人,即便那些没被洪水淹没的村镇田舍,也多是房倒屋塌,空空荡荡,连鸡呜犬吠声都听不到,各处都是一派死气沉重的气氛。
张小辫做了雁营营官,心下原本极是得意,但在舢板上看到天灾兵祸的大劫之下,满目尽是凄凉影象,忽觉值此乱世,即便真能搬迹了,也难快活受用,便对众人说:「我看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咱们雁营捨生忘死,拼着性命平寇杀敌,不为别个,只为了早日国泰民安,让天下百姓再不受这离乱之苦。」
雁排李四和孙大麻子、雁铃儿等人闻言齐声称是,心中尽皆歎服,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却不知张小辫心裡正在思量着:「若非是民丰物足的太平盛世,张三爷空有家财万贯,也没处花销享乐,身居高官还得替上下排忧解难,所谓『将军铁甲夜渡关,朝臣待漏五更寒』,如此整日地奔波劳碌耗费心血,那能有什么兴头?」
雁铃儿见张小辫身边有隻黑猫,那黑猫虽是疲懒,却生了两隻黄金眼睛,顾盼之际好生灵动,但此猫只与张小辫一人相熟,从不和旁人接近,她好奇心起,就问道:「三哥,听说你在灵州城做捕盗牌头的时候,活捉潘和尚、白塔真人一干巨寇,全凭城中的猫子暗中相助,可否真有此事?」
张小辫早就有心卖弄些豪杰的物事,此刻被雁铃儿一问,恰是揉到了痒处,便说道:「咱和野猫天生就是有缘,提起灵州城裡那些家猫野猫之事,实是稀罕得紧,怎么个稀罕?真教开天闢地稀得见,从古到今罕得闻,昨天那个说书先生大言不惭,还敢号称什么──褒贬忠奸评善恶,纵横播捭(ㄅㄞˇ)阖论古今,他也不过是能说几套老掉牙的古旧大书罢了,连个老猫能言的说话都不会讲,可恨那厮更是有眼无珠,不识咱们当世的英雄好汉,他要是肯跟在三爷身边做个师爷,保管他这辈十能见些真世面,单是咱灵州野猫的事蹟,也足够他编几个拿手的段子出来。」
张小辫乘在舢板上随军而行,眼见四野茫茫,还远远未到黄天荡,便顺口答应,趁机对身边的几个人侃起『猫经』,说是咱们灵州花猫,多为汉代的胡种,最具灵性神通,至少有两百多种名品,非是外地的普通猫子可比,别看牠们整天东游西荡只知耍閒,其实这人世间的事情,就没有牠们不晓得的,不仅能够感应吉凶祸福,更有许多奇异能为。
你看那些灵州之猫,无不是两色相间,凡属此类,都擅于调配「猫儿药」,早年的猫仙谭道人,就曾走街串巷,售卖猫儿药济世救人,不知治好了多少疑难杂症,但这猫儿药只有野猫能配,就连谭道人都不知全部秘方,他虽精通猫道,却也没办法掌握千变万化的猫儿药。
原来在灵州城内外,生长着许多草药,如果哪隻野猫被蛇蝎咬了,或是受了什么别的创伤,牠都会自行去衔来几株药草,混合了服食,用以拔毒疗伤,这就是所谓的「猫儿药」,治起病来万试万灵,但这配方随着季节时令变化,到现在也没人知道野猫们是怎么配药的,那可真是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
张小辫正说到兴头上,雁铃儿等人也都听得入了神,忽听一声「雁哨」响亮,众人心中一懔,情知有变,还以为在途中遇到流寇,却不知来了多少敌人,纷纷在船上举起抬枪,却见从远处的水面漂过来一件物事。
水面上那东西随波逐流,起起伏伏愈来愈近,顷刻间离得雁营舢板就只一箭之地了,众人方才看得清楚,却是一隻体形极巨的老狐狸,身上跨着一颗大窝瓜浮水而来,那老狐额前顶着个白斑,乍一看就好似是有三隻眼睛,牠挤眉弄眼地骑在瓜瓢上,遇到「雁营」这数十艘舢板和一排排抬枪弓箭,竟然丝毫也不惊慌,直将众人视如无物。
雁营兵勇虽然骁勇善战,却多是迷信鬼神之辈,见这三眼老狐骑着窝瓜渡水,而且不知避人,物性反常,多半是成了精的妖物,见着牠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杀之也恐不祥,所以空举着排枪,谁也不敢动手击杀。
雁排李四见那老狐神态鬼祟,知其来者不善,必是有些古怪的,发狠道:「叵耐你这孽畜来得不是时候,看某结束了你的性命……」他担心用火枪动静太大,探臂膀把背后的雁头弯弓摘下,搭上一枝白尾雁翎箭,便要抬手射去,张小辫急忙拦下,说道:「四哥且住,这三眼老狐怕是冲着我来的,不可轻易坏了牠的性命。」这正是:「劝君不可结怨仇,结得怨仇深似海。」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说。

第五话 黄天荡
且说风雨钟凝聚的云气引得江洪爆发,城郊四野低洼之处,都被大水淹没,雁营的舢板队离了灵州城,隐匿了行踪,从水路奔着黄天荡而行,途中满目所见,尽是洪荒浩劫过后的凄凉景象。
谁知行到半途,忽然遇到一只三眼老狐,那老狐胯下骑着个窝瓜,远远地渡水过来,转眼间就到了众人身边,雁排李四见这老狐行迹诡异,不知主何吉凶,当下动了杀机,张弓搭箭就要将其一举射杀。
张小辫在舢板上看得亲切,想起自已先前曾在荒葬岭见过此狐,当时牠被野狗追得走投无路,被迫吐丹逃生,随后张小辫诱杀靼子犬的时候,顺手从恶犬腹中剖出了”狐玉”,这枚玉丹是那老狐吞吐日月精华多年所得,岂肯轻易失却?它此时渡水前来,多半是想向张小辫讨回狐玉。
张小辫虽然是个好管闲事的祖宗,专撞没头祸的太岁,但眼下军情紧迫,当务之急是要去黄天荡设伏,他一生荣华富贵的成败都系于此战,哪敢掉以轻心,自然不肯为了一枚狐玉旁生枝节,念及此处,赶紧拦住雁排李四的弓箭,说那是狐仙也未可知,大凡物之异常者,绝不可轻易加害,否则必然招灾引祸,不妨留牠一条生路。
当年唐太宗李世民救了一条赤练红蛇,从而登基坐了江山,医圣孙思邈年轻时治过井底的老龙,才有幸得授四卷奇书,从此医术大进,可见凡是”非常之物”,大多有其灵性,倘若不曾为祸人间,都不应该随便坏了牠们的性命,积德者遇福,种祸者埋怨,冥冥之中因果关连,往往都有吉凶报应跟在后头。
雁排李四听得分明,奇道:”原来如此。”只得把”雁头弯弓”收了,就见张小辫从怀中摸出狐玉,放在当中一招,那老狐遥相望见,也似是有灵有识,牠本来躲在荒山穷谷之地,大水一到,山里边有无数走兽都被淹死,这老狐为躲洪荒,才骑着窝瓜浮水避祸,侥幸得以逃脱性命,也不知挣扎多少时日,没想到天数偶然,机缘凑巧,竟然遇着雁营取回了玉丹,真是”水中失宝宝再回,海底捞针针已得”,那狐待到近前,一口衔了玉珠吞落腹中,随后再也不向雁营众人多看一眼,自以狐尾拨水,乘在瓜上去得远了,不多时转入一片山坡背后,不见了踪影。
人心之中的善恶,原本只在一念之间,不管是在暗室之内,还是造次之间,一动恶念,凶鬼便至,反过来也是,倘若你善意萌生,自然就有福神跟随,张小辫难得生出一念之仁,让雁排李四放过了三眼老弧,自以为是积德行善的举动了,却未能辫明妖邪善恶,此事究竟是吉是凶,还留着一段后话要说,眼下暂且不表。
雁营舢板队又行出十余里,遥看前方水面浩大,丛丛生长的芦苇渐行渐密,总算是进入黄天荡地界,船到荡中,四望无际,一阵阵朔风吹过,惊得散碎芦絮漫天飘飞,灰蒙蒙的天空中,偶尔有几只离群的孤雁哀哀而过,也不知是投奔何方,正是:”水近万芦吹絮乱,天空雁阵比人轻。”
雁排李四为张小辫和孙大麻子指点地势:”这片荡子本是片半涸的湖沼,历来都是野雁南北迁徙的地经之地,北近大江,南压六州,覆着不知多少里数,形势果是险恶,荡中更有无数水鼠衔草洁泥筑成的天然堤坝,形如三环套月,鼠辈造化奇绝,能够调节湖水涨落,所以不管外边有多大的洪水经过,荡子里的水位也不会变化,一年到头,总是半泥水水,雁民自古就在这黄天荡里捕鱼猎雁为生,识得各处坑洼沼泽和水面深浅。”
围攻灵州的太平军没有水师接应,如今断了粮草供给,只能从陆路向南彻退,但是附近的官道多被洪水毁坏,太平军连日激战,始终打不下灵州城,再拖下去就会陷入进退无路的绝境,所以他们不得不从黄天荡中的水鼠堤上南逃。
身为雁营营官的张三爷,可对行军打仗、排兵布阵之事一窍不通,想那粤寇来势极大,自已这边只不过一营弟兄,往多了说还不足千人,相差十分悬殊,大战来临之际,不免有些担心难以应对。
好在雁排李四曾随老雁头久经战阵,只因他们雁民雁户多为响马出身,虽然被收编成了灵州团勇后屡立战功,却仍有一世洗刷不掉的案底,始终难以取得官府的信任,但他与营官张小辫结为了异姓兄弟,自然要竭尽所能相助,他泰然自若地说:”三哥不必忧虑,兵来将挡,水来土埋,这段长毛中的精锐不过十之一二,其都是裹卷而来的乌合之众,根本不堪一击,何况这黄天荡是雁营老巢,水路错综复杂,外人绝难识得,到了咱这一亩三分地,管教那些粤寇有来无回,来一个咱宰一个,来两个咱杀一双,我只愁他人马来得不够多。”
雁排李四说完,抬手命众团勇停住舢板,营中每个兵勇都带着一枝”雁哨”,这哨是用野雁脑壳打穿了制造而成,吹响了呜呜咽咽,曲声极尽哀愁凄苦,还可模仿雁鸣雁啼,此刻同时吹动来,四野皆闻。
张小辫和孙大麻子两个外行,不知为何满营都吹雁哨,正待要问,就见周围的芦苇水巷深处,忽然涌出无数竹排,排上之辈,多是头插雁翎,身披蓑衣的猎户打扮,而手中所持,尽是杀人的利器,无非是土铳、竹标、渔叉、梭标、雁翎刀。
原来当初老雁头为了在乱世中谋条生路,带着许多雁民去灵州做了团勇,但荡子里仍然留下了不少雁户,这些人里边虽然不乏老弱妇孺,但真要全伙出来,其中能够提刀杀人的,也跑有不下两千之众,至今还是在黄天荡里做些月黑杀人、风高放火、有肉同吃、无粮同饿的勾当。
雁营兵勇都是黄天荡的子弟,双方相见,俱是欢喜,大伙闻听老雁头阵亡的消息,念其往日恩情,不免尽皆哀叹,咬牙切齿地要为”老首领”报仇雪恨,待到悲愤之情稍止,雁排李四便为一众雁民响马们引见张小辫,李四说:”张三哥是个义气过人,手段慷慨的好汉,荒葬岭神獒、筷子城老鼠和尚、躲藏在提督府的白塔真人,都被三爷亲自擒杀,真是为民除害,人皆称快,不仅如此,这位张三爷更学了一身猫仙谭道人留下的本领,深得巡抚大人的赏识,如今咱雁营兄弟们都是追随着他杀贼立功。”
雁排李四是老雁头之后,论起武艺见识来,他更是数千雁户里一等一的好汉,那些雁民听他是如此说的,无不信以为真,都争着过来与张小辫结拜。
张小辫暗道一声:”惭愧,想我张三也能得有今日的名头?”当下厚着脸皮对众雁民说道:”也不知前世烧了多少高香,使得这辈子能结交到这么多兄弟,真不枉小弟我为人一世了。我张三是个一刀两断的性子,从不学那黏皮带骨、拐弯抹角的腔调,今日前来,正是要在这黄天荡里与粤寇厮杀一场,还望各位好汉鼎力相助。有道是-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与其自甘埋没在尘埃草莽之中,何不轰轰烈烈做回好汉,若能立下一场平寇定乱的不世奇功,必能千秋万古,传颂不朽,也好让后世知道天底下曾有过咱自雁营的字号。”
张小辫更知雁民都是穷苦出身,所谓”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对这伙人单单晓以大义,说什么忠君爱国、青史留名的空头话可不顶用,于是又信口胡编说:”自从粤寇作乱以来,从南到北往州撞府,席卷了不知多少金银财帛在身,这些非分所得,可比过往的贩货行商之辈肥得多了。而且据说这寇的首脑,曾是个有名的大海盗,在海上劫过不少的洋人货船,,身上有大把的金洋钱在,另外想必那些做过海盗海匪的人物,也必定寻过龙宫宝藏,所获之物自然都是奇珍异宝,珠是夜光珠,玉是盈尺璧。现在朝廷不分大事小情,无不以平贼定寇为先,只求各地尽早剿灭粤寇,而那些长毛的贼赃所得,谁有本事有胆子拿了,就他奶奶算是谁的,往后官家绝不追究。
先前张小辫曾给雁营兵勇们分过一些金洋钱,”金洋钱”是民间的称呼,其实就是异域海外的金币,虽然在大清国里不能正式流通,但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真金白银,又铸造得格外精致考究,谁见了谁不喜爱?所以往往要价极昂,远远超出了金洋钱本身的市值,雁民们听了粤寇身边携有金银财宝这些消息,果然群情振奋,纷纷表示愿效死力杀敌。
另外雁排李四还与周边的一些马惯有勾结,安排人传飞雁令去,把附近能加集来的响马子都找来,眼下战乱连着天灾,各处都没了活路,见有这能发横财的勾当,都肯铤而走险,一天之内就聚集了三五千人马,水旱两路分为数队,各有雁营中的哨官统辖,又预备下土铳土炮,多削竹枪乱箭,乘在雁排上到处埋伏。
等到第二天天刚破晓,就有探子来报,已经望见太平军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而来,军卒密密麻麻犹如蝼蚁一般,队伍铺天盖地,见头不见到尾,数不清究竟有多少人马,雁排李四命各队人马分散到芦苇荡里隐藏行迹,听得雁哨为号,便一齐出来厮杀,眼见一场血战在即,这正是:”杀气横空红白冷,征尘遍地白云寒。”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贼猫》下回分解。

第六话 猫喊
话说雁营近千名团勇,会合了许多响马子,在黄天荡中设伏,布下了天罗地网般的杀人阵势,这些人多是猎雁叉鱼之辈出身,惯于施展埋伏手段,那片荡子里又是水草横生,芦苇茂密异常,满目萧萧,遮蔽了潜藏的险恶杀机,水野之间荒荒冷冷,静得出奇,在外边根本看不出有丝毫异常。
到了拂晓时分,草尖上晨露未消,芦苇深处的水洼子里一缕缕薄雾缥缈,眼看太平军就要进入黄天荡了,张小辫急忙让雁排李四留下调遣兵勇,准备伏击粤寇,他则带着黑猫,由孙大麻子和雁铃儿两个哨官跟随,三人撑了一架渡水雁排,前往水沼最深处的“雁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