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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节


司马灰摇头说:“跟这吞蛇碑的恐怖之处相比,从野人山逃出来就像是吃了顿家常便饭。”
罗大舌头闻听此言更是迷惑,心里愈发没底,他看着墙上的壁刻,自言自语道:“没有出口……这吞蛇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司马灰一时间也吃不太准,他知道凭胜香邻眼力和见识,倒比须眉男子更胜十倍,就想问些情由加以确认,不料暗墙边缘却忽然从上到下裂开一条缝隙,不断从中涌出浓酸般的液体,滴落在地就发出“嗤嗤”的声响,腐蚀出一指多深的坑洞。
三人听得异响,立刻按主矿灯上前察看,原来是被挡在墙后的成群“尸鲎”,在发疯似地互相咬噬,此物多是老坟古尸里滋生而出,又名“噬金”,若不彻底歼灭,一能生十,十能生百,百能生万,繁殖起来无休无止,体内血液含有剧毒,遇到空气即成强酸,铁板都难抵挡,所以很快就将石墙洞穿,当先爬进来的“尸鲎”肢体都被浓酸侵蚀,随即腹破肠穿,但其生命力格外顽强,只剩上半截身子仍然不住挣扎攒动,紧随其后的“尸鲎”就在同类的残骸上蜂拥而入。
司马灰心中骇异,一面提起PPS冲锋枪扫射,一面跟罗大舌头架起通讯班长刘江河,快速向后退避。此时胜香邻已将信号烛扔到地下石窟,三人一同将伤员抬下洞去。罗大舌头顺手从背包里摸出一捆速发雷管,想抛出去炸毁洞口。司马灰心知雷管威力不小,要是把石室炸垮了,处境会变得更为不利,于是拦住罗大舌头,从旁边的石门退入甬道。
地宫内部分为数层,结构大致相同,每处洞室内都凿绘着大量壁刻,相似的地形给人带来一种山重水复的错觉,三人怎敢稍有懈怠,趁着“尸鲎”还没跟过来,拼尽全力推合了石门。
司马灰检查了一遍墙壁间的缝隙,告诉罗大舌头和胜香邻道:“以石门的厚度估计,至少在几分钟之内,这条甬道里还算比较安全。”
罗大舌头面临生死关头,反倒镇定了许多,握着手里的速发雷管说:“大不了最后一拉导爆索,咱一块去见那些老战友。”
胜香邻看了看通讯班长刘江河的伤势,见其仍是昏迷不醒,嘴唇干裂,额头滚烫,脸上好像还挂着一丝古怪的微笑,不禁很是担忧,忙让那二人过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司马灰也觉得奇怪:“这巴郎子笑什么?”
罗大舌头分析说:“可能梦见他老家甜滋滋的哈密瓜,还有香喷喷的手抓饭了……”
司马灰见通讯班长刘江河脸上黑气沉重,猛地醒悟过来:“这是中了棺材毒了,得灌白鸭血才能保命。”
罗大舌头叹道:“我看生死有命,各有各的造化,这小子也是为军的人,穿上那二尺半,他就得有把脑袋别到裤腰带里过日子的思想觉悟。”
司马灰说:“当兵的也是人,蝼蚁尚且偷生,为人怎不惜命?只要还没咽气,咱就不能仍下他不管。”
胜香邻对司马灰说:“你说的没错,但这甬道里随时都有危险,眼下该当何去何从,还须早做决断。”
司马灰也知时间不多,就对其余二人说出自己的判断:“要是我所料不错,吞蛇碑暗示的东西,其实就是这座地宫,它本身即是一个只有入口没有出口的怪物,地底这个不知为何物的东西,被称为‘无’,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罗大舌头对此物闻所未闻,完全不懂司马灰说的话:“别说什么有无了,现在就连北在哪边我都快找不着了。”
司马灰说:“你仔细瞧瞧周围,没觉得有点眼熟?”
罗大舌头颇为纳闷儿:“在这该死的鬼的方困了许久,可真没发现周围有什么好看?”他说着话再次举目向四外一望,发觉地宫甬道和两侧的密室里,满壁都是虫鱼鸟迹般的神秘符号,这冷阴森的情形确实似曾相识,那次要命的经历他到死也忘不了,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占婆王的黄金蜘蛛城!”
胜香邻也听司马灰详细讲述过在缅甸丛林里的遭遇,此时经他一提,才察觉到这座地宫像极了野人山大裂谷下的“黄金蜘蛛城”。
司马灰说:“不是金蜘蛛城,而是泥盆纪遗物,是另一个埋藏在罗布泊地底的泥盆纪遗物……”司马灰先前遇到那老白毛,听对方用“第六空间”,来形容此地有进无出。可能这只是老白毛在临死前作出的一些主观推测,甚至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难免有许多片面不实之处,因此对其所言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
司马灰虽然自知在科学理论上,远不及那些考察队员知道的多,但他毕竟通晓相物识宝之术,隐隐觉的整件事情最古怪的的地方,就是从1958年到1974年当中消失的一段时间。自从随队进入“罗布泊望远镜”以来,最使司马灰感到头疼与恐惧的也是“时间”。
奈何被形势所迫,又不得不绞尽脑汁竭力思索。他看到密室壁刻中的神秘图形,想起相物古术中提到一种东西。据传在很久以前,有个不知为何物的东西,形状像个口袋,没有五官七窍,博物志中将其命名为“帝江”。它的肚子里是“无”,没有时间与空间,也有种说法认为盘古即是从其腹中所生,开凿混沌以成天地。
后来司马灰询问宋地球有关“泥盆纪遗物”之事,得知泥盆纪遗物可能属于早期的鸮螺类始祖化石,其体内散布着“弥漫物质”,司马灰估计这东西多半就是相物之术中所说的“帝江”。只不过此事并未从宋地球嘴里到确认,当时也未作深究,更不知道什么是“弥漫物质”。如今他只能以古术中的旧理加以揣摩,猜想弥漫物质即是所谓的“无”,这样一来就可大致理解整个谜团的始末了。
胜香邻不懂相物古术,却清楚司马灰言之有物。因为,“无中生有——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这句话,原本是两千多年以前,由中国道家鼻祖老子提出的名言,近代又被西方天体物理学家极力推崇,用以解释天地创造的起源。因为实在找不出更精确的描述了,这件事在五六十年代一度成为热点,引得举世哗然,争议四起。人们不禁都要追问:“科学与宗教竟哪一个更真实?”
胜香邻在国内也听说过这件事,所以相信司马灰的判断比较符合实际情况。不过当下形势危如累卵,倘若稍有差错,事态就无可挽回了。三人都决定先摸索边缘地带,确认石壁中是否真有“泥盆纪遗物”的躯壳,然后再做计较。
三人不想扔下半死不活的通讯班长刘江河,就上前架起他来要走。
刘江河脚部的伤口触到地面,剧疼使他神智有所清醒,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怎么成了这样,就吃力的问道:“司马首长,我这是……怎么了?”
罗大舌头安慰他说:“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你从今往后……再也不能听从党和人民的伟大召唤了。”
第一卷 无中生有 第七话 恐怖生物
通讯班长刘江河心里发懵,一时没听明白此言何意,但他能从罗大舌头的话里感觉到情况不妙,又发觉身边的步枪和背包也都没了,估计自己这回真是死球了,不由得神色惨然……
司马灰示意罗大舌头别再多说了,随即让胜香邻使用“重磁力探测表”,寻找到禹王青铜鼎存在的大致方位,三人架起通讯班长刘江河,在漆黑的甬道里一步一挪地往前走。
众人根据支离破碎的线索,推测1958年的中苏联合考察队,是迷失在了“泥盆纪遗物”的腹中,当时除了那白毛专家以外,其余的队员全部死在了“吞蛇碑”前,随后的时间就消失了,直到司马灰等人来到地底,一切事件才开始继续发生。这说明一旦有活人从外部进入“泥盆纪遗物”,可能是受人体生物电场作用,地宫里就会有一段正常流逝的时间,大概在几个小时左右,此后将会被泥盆纪遗物体内产生的弥漫物质所吞噬,永远停留在没有时间与空间的“无”中,除非再有外部事件介入。而且根据相物古术中的记载,任何被“无”吞没过的生命,就不可能再次离开,否则将在瞬时间化为灰烬,所以即便那白毛专家体内没有尸虫,最终也无法生离此地。
不过这些情况又大都是主观臆测,司马灰跟随探险队于缅甸发现的“黄金蜘蛛城”,只是一个留有大量热剩磁的“泥盆纪遗物”躯壳,而此番在罗布泊望远镜下的深渊底层,却存在着许多更为难以解释的神秘现象,此外他也不清楚吞噬时间的“弥漫物质”究竟是些什么,深感考古队从“无”中生还的希望十分渺茫。
众人尽力克制住恐慌与绝望,沿路摸到甬道尽头的石壁下,耳听墙体内似乎有些声响,黄金蜘蛛城里的“泥盆纪遗物”,被认为是一个带有生物热剩磁的化石躯壳,可地宫里这个东西,却像是一个完全活着的生物。
众人又惊又奇:“这东西似乎还活着,泥盆纪……那它是从古生代中叶生存至今了,不过只要有形有质,说不定能用雷管炸个窟窿出来。”
先前没敢用雷管爆墙壁,主要是考古队里没有人熟悉爆破作业,估算不出要用多少雷管才能炸穿墙体,更不懂得选取爆破点,万一在地底引起塌方,麻烦可就更大了,但此时无法可想,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当即横下心来,留下四枚雷管备用,剩下的都拿胶带贴到墙上。
司马灰点了根苏联重嘴香烟,他猛吸了几口,用烟头凑在导爆索上引燃了,急忙跟其余三人躲到甬道侧面的洞室里,各自两手堵住耳朵,心里默数:“1、2、3……”
蓦地里一声巨响,震得众人心酥腿麻,喉咙里都是咸腥,迷漫的烟尘中砖墙被炸毁了半壁,崩得到处遍地是碎石,爆炸产生的震波在墙体中传导开来,有许多砖石纷纷掉落,塌方持续不断,也不知埋没了多少所在。司马灰暗暗叫苦:“操他娘的,肯定是雷管用得太多了!”
众人心知应当趁此时机赶紧向外跑,再迟走几步也许就得被活埋在地下,刚要有所行动,却感觉到有个庞然大物从崩裂的墙体里爬了过来,最前边的司马灰发觉情况不对,立刻抬手让罗大舌头等人停下,他握着PPS冲锋枪,从洞室中探出半个脑袋向外侦察。
但黑暗中充斥着硝烟和尘土,矿灯的光束根本照不出去,众人只得屏住呼吸,背靠着墙壁不敢稍动。
司马灰虽然料到墙壁内肯定有些古怪,但“泥盆纪遗物”到底是什么模样,他心中也毫无概念,只是结合以前的经历,知道大约在四十六亿年前,地壳刚刚开始凝固,有些混沌时期残留下来的弥漫物质,被封闭在了地底,直至泥盆纪晚期,出现了某种以此为食的鸮螺类古生物,所以成为化石后,躯壳内仍旧含有大量热剩磁,从而在深山里形成了盲谷般的电磁场。可吐火罗古城中的“泥盆纪遗物”,还具有一定的生命体征,整个躯体都躲在地宫坚厚的外壁里,由于爆破塌方的影响,显然使它受到了惊动。
这一刻过得分外漫长,耳听甬道里蠢蠢蠕动的声音渐渐逼近,众人心脏的跳动也在随之加剧,忽然腥风触脑,定睛视之,就见烟尘中有巨物浑浑而至,那模样就像是一个大肉柜子,有其口而无头面手足,在狭窄的甬道内,也辨别不出它的具体形状,可能与“吞蛇碑”相差无几,被矿灯照到的部位都是皱褶,呈现出洪荒时代的古老苍黄,所过之处满地都是黑水。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脑瓜皮子都跟着紧了一紧,司马灰知道不能硬碰,又唯恐被堵在洞室内周旋不开,就同胜香邻架住通讯班长刘江河,由罗大舌头殿后掩护,不顾塌方带来的危险,拼命向甬道深处逃窜。
通讯班长刘江河拖着一条伤腿,刚开始还疼得难以忍耐,可步幅稍微加快,他血液里的毒质也就加速扩散,整条腿都已彻底没了知觉,要不是有人相助,早就躺在地上不能动了,想说话时才发觉连舌根也麻木了。
司马灰和胜香邻都带着沉重的背包,如果通讯班长刘江河自己能使出些力气,还可以勉强带架着他往前走,此时被遍体僵木的刘江河一带,竟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跌倒。司马灰着地一滚就已起身,他索性扔掉背包,在胜香邻的协助下将刘江河负在背上,就这么迟得片刻,“泥盆纪遗物”已蠕动至近众人三五米开外。
罗大舌头早红了眼,看情形估计是走不脱了,抬手就将点燃的一捆速发雷管抛向身后。胜香邻刚好回头瞧见,惊呼一声:“不好!”司马灰闻声转身一望,心知引信太短,距离又实在太近了,在如此狭窄的甬道里,四枚雷管集束爆炸的威力,足以把众人炸成碎片,眼下是想逃也逃不开了,只好背着通讯班长刘江河就地扑倒,就势躲向墙下,其余二人也都急忙卧倒,等待着猛烈的爆炸随时到来。
谁知那捆雷管落在大肉柜子蠢浊的躯体旁,恰被黑洞洞的大口吞落,正好在此时发生了爆炸,就见“泥盆纪遗物”的表面忽然隆起一个大包,随即平复如初,也没有从中传出任何声响和震动,仍旧浑然无知地继续向众人爬来。
众人骇异失色,雷管在“泥盆纪遗物”体内爆炸,却没有对其造成任何伤害,也许这是因为它蠢浊的躯体里充斥着“无”。
可司马灰对“无”只有一个相对模糊的概念,仅知道那是地壳膨胀凝固前的“弥漫物质”,不断发展与运动的时间和空间,都从其中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