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赐予了她一张天使般纯洁的脸,这成了她杀人行凶最好的伪装。
娇弱、曼妙的身体失去温度,我走出寝室楼,识海中沉浮着两块明亮纯粹的晶状体,在王一帆将自己最好的朋友送入魔掌时,她体内也掉出了一枚人性结晶。
我暂时不知道此物有何用,将其从梦境中带出后,就任由它漂浮在识海之中,好像陨落的星辰般,散发出微弱的光。
离开京海大学,我飞速朝下一个目标赶去。
王朝娱乐城,位于京海最繁华的地段,整座大楼每一寸土地可以说都是由钞票铺成。
此地距离京海大学不是太远,凌晨三点十五分时,我已经出现在大楼外围,看着灯火通明的庞大建筑,我轻轻皱起眉头。
梦仙吟子符上浮现的第二段记忆来自一个叫做陈有志的人,根据记忆里的提示,这个名字平凡无奇的家伙,实际上竟是王朝娱乐城的幕后老板,关系复杂,能量极大,手眼通天。
他具体做过什么,我不是太清楚,但仅从布控大楼的无死角监控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巡逻保安就能看出,这家伙平日里没少得罪人。
唤出欲鬼和秽鬼引开保安,我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进入大楼内部。
阴气四散,好像一条条触须般向四周伸展,没有人能靠近我十米之内。
一层层查探,这家娱乐城内部酒池肉林、穷奢极侈,上演着各种不堪入目的交易,其中还有经常在电视节目上露面的公众人物。
一路走到十三层,梦仙吟子符出现反应,我停在最大的一个单间外面:“看来陈有志就住在这里。”
房间是反锁的,我借助命鬼的黑发透过门缝,从里面将门打开,整个过程无声无息。
偌大的房间,装修奢华,但我却从中感觉到了一丝寂寞。
屋内很安静,真气涌入耳后穴位,我只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呼吸声。
进入卧室,在一张大床之上,躺着一个国字脸,大概五十多岁的男人。
他肩膀上有烟头烫伤留下的丑陋疤痕,身材魁梧,睡的很浅,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平缓,好像正在做什么噩梦一样。
“第二目标就是他,让我来看看他的过去。”我从不会滥杀无辜,放好桐槡符,进入陈有志的梦境。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我翻看着他心底的秘密。
这个魁梧壮硕的男人年轻时长的文静瘦弱,毕业于某名牌大学,拥有两个博士学位,但他当时过的并不如意,已经三十岁的他还在实验室做基础科研。他不甘于此,决定自己去创业,但没想到的是第一次创业就被“合作伙伴”联手下套,赔了个倾家荡产,还欠下了高额债务。
他想过一死了之,已经站在海崖旁边时,突然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接通之后却发现,说话的是一个陌生男人,仔细询问才知道,催债的人找到了他母亲的家。
心系家人安危,陈有志急忙跑回家,推开门的时候,正好看到自己母亲被羞辱,那些逼债之人把他的母亲当做猴子戏耍。
怒火攻心,陈有志和对方大打出手,可他毕竟只是一个人,很快就被制服。
逼债者肆意羞辱,母亲为了保护陈有志也遭到了殴打,看到这一幕,陈有志感觉一股血冲上了头顶,他挣脱束缚,抓起水果刀刺伤身边的人,好像饿虎一样扑向为首那个羞辱过自己母亲的家伙,连捅对方十八刀。
怒意平复,坐在血泊之中,陈有志这才缓过神来,他颤抖着手准备报警。
一直到这个时候,那枚象征着人性的结晶体都没有从他的身体里掉出,他就算杀人之后,人性仍未泯灭。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有些超出我预料。
被殴打、羞辱从来都没有还手的母亲,夺过陈有志手里的刀,将另外两个被陈有志刺伤,还未气绝的家伙彻底杀死。
一屋子鲜血,母亲的围裙变成了血衣,她拿着刀勉强睁开被打的青紫的眼睛,似乎是想要好好看看自己的孩子:“人,都是我杀的,和你无关!不管谁问你,都要这么说!”
警察到来,母子两个被带走,母亲因为防卫过当被判处了无期,陈有志在母亲的庇护下逃过一劫。
没过几年,他的母亲就病死在了狱中,陈有志的人性结晶也是在那个时候掉出体外的。
他的内心被不满、愤怒占据,他将所有的负面情绪发泄在了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身上,他不再尊重生命,做事无所不用其极,他变成了自己曾经最痛恨厌恶的人,甚至所作所为比那些人还要过分,他的双手沾染鲜血,靠羞辱、折磨、毁掉一切美好的东西取乐。
……
退出梦境后,我神色复杂,三十岁以前,陈有志是母亲眼中品学兼优的乖孩子,他的变化是从母亲去世后开始的。
他从心底愤恨这个世界,怒火时时刻刻灼烧着他的心脏。
如果说猎杀王一帆时我没有一丝犹豫,那在面对陈有志的时候,我多少斟酌了一会。
“愤怒遮挡了他的双眸,就算是他的母亲,恐怕也不愿看到自己的孩子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孤独的躺在安保严密的大厦里,连睡觉不敢放轻松。”
唤出欲鬼,吞掉陈有志的神魂,没人知道,这位隐藏于幕后的大老板,身体正在慢慢变凉。
……
人口过千万的京海市,隐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故事,我所接触到的只是其中极少的一部分。
识海中漂浮着六枚明亮的人性结晶,连续猎杀了五位被屠夫意志寄托的人后,我有些明白,为何屠夫会选择隐藏在京海生活,他以活人的七情六欲为食,这个疯子早已把京海市当成了自己的牧场。
早上四点五十五分,我来到了最后一个被寄托之人的住所——京海中央医院。
走廊里的入墙灯发出淡淡的白光,值班护士趴在里屋的桌子上,毛毯滑落在地,没有人注意到踱步在医院中的我。
观察着梦仙吟子符上的变化,我停在了七楼一间普通护理病房门口。
隔着门上的玻璃窗户能看到,三张病床只有最里面那张床上躺着一个老人。
没人陪护,桌子上连水杯和餐盒都没有,更别说果篮之类的东西。
房门没有上锁,我径直走向这个孤零零的老人。
他给我的感觉很奇怪,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腥味,在生活中应该是个连鸡都没有杀过的人,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被屠夫意志寄托?
冷风吹入病房,我控制命鬼的黑发将窗户关严,站在老人床边。
他应该有七十多岁,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身体瘦弱单薄。
“没有血腥味,不代表没有背负罪孽。”之前那五个被屠夫意志寄托的人,每一个我都进入其梦境反复确认,而后才动手,他们都有该杀的理由,从他们身上我看到了人类隐藏的兽性,以及种种浓烈到扭曲的负面情绪。
“最后一个人了。”伸手将桐槡符贴在老人额头,我默念咒决,强悍的意志撞入老人梦境当中。
简陋的村社里,老人扛着锄头走出房间,墙壁上的挂历显示,这一天是三月三十。
我跟随在老人身后,一推开门,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
慢慢睁大双眼,入梦了那么多次,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的梦境。
蔚蓝的天空之下,是一望无际的油菜花海。
“充满彩色的梦境?这个老人是怎么回事?”
走过平整的土路,老人停在花海边缘,他看着远方的地平线,忽然拿起锄头,将一株株正在绽放的油菜花连根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