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气冲刷着身体,但是此时此刻我却感觉不到那些煞气中蕴含的刺骨寒意,目光紧盯着山神塑像胸口。
那一点微弱的光,在漆黑的地脉当中,如同启明星般耀眼。
外层的石皮还未完全脱落,山神塑像胸口内藏得东西我看不太清楚。
它散发的光要说起来也不刺眼,但是却好像蕴含着某种规则,凝聚着超乎想象的阳气,就算我运用判眼也无法看清楚。
“想要弄清楚地面到底藏着什么,必须要等到神像胸口的石皮全部脱落才行。”我慢慢冷静下来,暂时不去关注山神塑像,看向挤在山神塑像旁边的王师,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意:“现在这石像应该不会为难你了,希望你不要再掉链子。”
“我也不想啊。”王师苦笑一声:“身不由己,我能怎么办?”
“你怎么办是你自己的事情,另外我再给你一个忠告,这大阵核心处阴阳平衡已经被打破,很快就要破灭。如果到那时你还没有炼化阳符,就等着一起被煞气吞没,沉埋在万丈深渊里吧。”
事关生死,王师终于有了一丝紧迫感:“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等会你把你操控的符点转交给我一部分,我再给你三个小时的时间,如果你还没有炼化完,那就别怪我无情无义了。”我做事有自己的准则和底线,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改变。
“明白。”王师不知是被我的气势震慑,还是心虚,他做出了一个极为人性化的动作,轻轻抬手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等他做完这个动作,才意识到自己仍旧是一个鬼魂,并没有肉体。
“你还保留着生而为人的习惯,这很好。”我淡淡的开口说道:“但是希望你能记住,现在的你还没资格去干预那些活人的事情。”
王师表情不变,只是很随意的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我明白你的意思。”
和聪明人说话不用点透,哪怕是威胁和警告,也可以很含蓄。
我不再理会王师,扫了一眼山神塑像。使用过土地神符之后,山神泥塑好像认命似得,不再干涉阴兵,命鬼又重新掌握了大阵。
我暗中沟通命鬼,让它放缓进攻的频率,可即使这样,仍旧无法阻止大阵核心崩溃,只是延缓了崩坏的时间罢了。
“照此速度,估计再有三四个小时,阴煞之气就会笼罩整个石台,阴阳失去平衡,此地估计会在那时发生大规模的坍塌,这一处秘境可能要被永远深埋在地下了。”我扭头看着漆黑幽深的地脉,转身离开。
在经过欲鬼身边时,我尝试着使用鬼术唤醒它,但它并没有回应,似乎是蜕变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鬼物性邪,对于鬼修来说,凡是不能被驾驭的鬼物,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让它魂飞魄散。
欲鬼残暴邪恶,嗜血嗜杀,若是一般的鬼修根本不敢像我这样任由其成长,毕竟鬼物反噬的事情十分常见。
而我则没有这个顾忌,原因很简单,命鬼回归,欲鬼若不服,那就镇压到它服为止。
从地脉走出,我回到三阴宗正殿关注起宗门修士的一举一动。
他们带给了我太大的压力,让我不敢再度分心。
为了避免十方炼鬼大阵崩溃,命鬼放缓了阴兵的攻击频率,这让宗门修士得到了喘息之机。
他们轮换出手,保护法坛,很快稳住局面。
随着时间推移,为了放慢十方炼鬼大阵崩溃的速度,命鬼不得已开始收拢阴兵,阴煞之气很快被滚滚阳气压制,大阵开始收缩。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最为讲究平衡和秩序,阴兵出现在阳世本就逆乱了天规,所以肯定会遭到天意针对。”叶轻秋双眼通红,发髻凌乱,模样虽然狼狈,但是说话的语气却仍保留着那一份上宗天师的骄傲:“所以我早就推断,此阵无法长久运转下去,现在它疲态已现,大阵运转肯定出现了问题!继续围困下去,生擒高健绝没有问题。”
他语气笃定,一旁的徐应龙连声附和,冷青玄的师傅和青城派道士也点了点头,似乎认同了叶轻秋的话,唯有麻衣老者心中忐忑不安。
他朝着头顶的天看了一眼,十方炼鬼大阵上方阳气弥漫,可是这些阳气全部来自于江城龙脉。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天上的太阳此时被一层薄薄的黑云遮住,现在不过是下午三四点钟,周围竟有些昏暗,就好像要下雨了一般。
“被天意针对的到底是那高健,还是我们?铸成大错的究竟是谁?”麻衣老者心有所感,目光从一个个人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陈老的背影上:“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己好像被人算计利用了。”
他性格耿直,辈分又高,所以一点也没在乎叶轻秋的态度,扭头对其说道:“你看看江城那边的天,已经完全阴沉下去了,此乃不祥之兆,我建议你暂时停手,咱们好好捋一下事情的前后经过。”
“道兄因何担忧?大势站在我们这一方,高健就算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和我们五大上宗为敌,很多时候决定成败的不是一时的精明,而是底蕴。”叶轻秋说完后还在不断向十方俱灭大阵中补充符箓,想要发起反攻。
“何为大势?”麻衣老者叹了口气:“天意才是真正的大势,逆天而行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坚持自己的看法,要和叶轻秋理论:“高健的十方炼鬼大阵正在收拢,不如我们趁这个机会和他好好谈一谈,也许能有意料之外的收获也说不定啊。”
“我赞成。”冷青玄的师傅站了出来:“我徒和高健接触过,杀害宗门弟子的凶手似乎并不是他,据说真凶藏在新沪市。”
“少在那里妖言惑众了,你这么说不过是想要为你徒弟开脱罢了,五大上宗连同我金山派和小庄观在内,派出去的所有人都被坑杀,唯独你徒弟和那个青城小辈侥幸逃脱,这其中定有什么猫腻!”徐应龙不敢得罪麻衣老者,但是对和自己平辈的梅姓道士却极不客气。
“你少含血喷人!我的徒弟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
冷青玄的师傅声音也渐渐变大,眼看两人快要争吵起来,站在大阵最前方的陈老缓缓开口:“两位别伤了和气,不如这样吧,趁着现在阴兵消退,我们几人各说出自己的想法,然后少数服从多数,如何?”
几位宗门天师一时间没人开口,在陈老看来不说话就等同于默认了,他嘴角含笑,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西装男:“这位道兄自进山后就一言不发,而且面生的很,不如就先从你开始吧。”
陈老这么一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我?”西装男好似在发呆,等到所有人都看向他时,才幅度很小的摇了下头:“我没什么想法。”
说完后,他就不再言语,仿佛对什么都不关心。
陈老碰了个软钉子,他的目光在西装男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移开,朝着其他人说道:“你们呢?”
“高健杀我金山派二代弟子,我要他用命来偿!”徐应龙态度坚决,一步不让。
“布置十方俱灭大阵消耗了海量资源,一旦运转起来就很难收手,高健这人不可用常理来揣度,这一点想比诸位也都有一定的体会了,所以我建议不要费那么多口舌,直接将其生擒。”叶轻秋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到时候我们能有一百种方法让他开口。”
“事关徐衍道长安危,还望梅道友海涵。”青城派道士很客气,不过他并没有选择和冷青玄的师傅站在同一阵营当中。
结果已经变得明朗,梅姓道士和麻衣老者想要暂时停手,但是徐应龙他们三个坚决不同意,再加上西装男弃权,所以最后所有人的注意力又都集中到了陈老身上,他的决定将影响大局的走向。
“陈道友,你怎么看?”麻衣老者盯着陈老,眉头轻轻皱起,他似乎对陈老有种莫名的讨厌。
“陈九歌是我小庄观这一代唯一的弟子,他死得不明不白,现在唯一的线索就在高健身上,说实话我也很为难。”从陈老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异常,此时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躲在三阴宗正殿的我清楚陈老的真面目。他根本不关心陈九歌的生死,换个说法,陈九歌在他眼中应该只是一枚比较有利用价值的棋子。对于陈九歌的死,他只会觉得可惜,而不会有一丝难过。
“我有心想要和高健谈一谈,但是此子太过狡猾,他说的话十句中八句可能都是假的。”陈老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太为难他,只是相比较从他口中获得线索,我更倾向于自己去他的梦中寻找答案。陈某在这里承诺,只要能活捉高健,必定用我小庄观秘法翻看他的记忆,还原出事情的真实经过,给大家一个交代。”
说完最后一句话,陈老的嘴角露出了一个很不起眼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