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贵在遗嘱中写到,要他的后辈子孙前往锁龙村祠堂迎请出一尊泥塑,陪同他一起下葬,可惜他的大儿子并未将他的嘱托放在心上。
脑中回想关于遗嘱的一切东西,我很快来到村子中心,几栋破旧坍塌的石楼出现在面前。
建筑的位置阳间和阴阳间都差不多,区别在于这里一直无人打理,损坏程度要比阴阳间严重许多。
祠堂上的木匾已经腐烂,完全看不出上面的字迹,我推开破旧的木门,屋内灰尘飞扬,似乎很久都没有人来过。
祠堂的内部布置和阴阳间一样,不过贡桌上并未摆放那些先人牌位,想必应该是被走阴人带入了阴阳间。
“这是什么?”
我走到贡桌旁边,发现桌上残留着大块大块的泥土,它们原本应该是一个整体,后来因为某些原因碎裂开了。
“它该不会就是那个泥塑吧?”我尝试着将泥块拼合,勉强能看出一个双面佛像,只不过这佛像的心脏位置少了最关键的一块,那一块的缺失很可能就是泥塑破碎的关键。
阴阳间请神,请的是白玉佛像玲珑身,心口藏着善恶舍利,可阳间这塑像只是普普通通的黄泥捏成。
“阴阳间的佛像碎了,所以阳间的佛像也就一同碎了吗?”两座佛像心口都缺少了一大块,估计它们两者间也存在某种联系,当然这就不是我一个秀场主播能够悟透的了。
随手拍了两张照片,我又在村子里转悠了一会,并无发现。
“该回去了。”走到井边,我找来几根细树枝将老葛的尸体固定,背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朝恨山外走去:“希望不要再出现什么鬼藏人、狼搭肩了。”
体力消耗很大,精力透支,走走停停,一直到中午,见到了第一个活人。
看着我背着腐烂的尸体摇摇晃晃走来,那位上山采药的老人家差点被吓死,缓了好久才叫上他儿子儿媳把我带出大山。
下午一点多,一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同时赶到,将我和老葛的尸体拉走。
躺在救护车的急救担架上,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闭上眼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香甜,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有人在帮我擦拭身体,眼睛迷迷糊糊的睁开,入目的是一个身材高挑、容貌气质俱佳的女警官。
鼻尖飘过淡淡的香味,我眯着眼睛继续装睡,享受着难得的平静。
身上的伤口全部被包扎好,衣服也被人换下,这医院里的病号服都快成我的职业制服了。
“完事了,你可以醒过来了。”铁凝香将毛巾拧干晾在衣架上,拍了拍制服重新坐回床边。
一听这话,我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略有尴尬的挠了挠头:“学姐,你辛苦了。要说起来你们人民警察真是不容易,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两种职业,一个是救死扶伤的医生,一个就是你们警察。”
“觉悟这么高?以前你不是说最讨厌的两个职业就是警察和医生吗?现在怎么改口了?”铁凝香对我是一点脾气没有,她眼中的担忧根本掩饰不住。
“以前我不是没有遇见学姐你嘛。”手腕上输着葡萄糖,我一晚上没喝水,口干舌燥,直起身去抓桌子上的水杯。
“躺好,我来吧。”
铁凝香和我同时伸手,她握住了杯子,我握住了她的手。
带着些许凉意,像是摸到了一块抛光过的顶级玉石,我愣了一会儿,才触电般收回手指,正想要辩解,忽然发现铁凝香似乎并没有责怪我的意思。
“喝水吧。”
“恩。”
很平凡的对话,很普通的动作,让却让行走在阴阳两界之间的我产生了一种久违的感觉。
很舒服,甚至让我觉得有些不真实。
“学姐,老葛当初追铺禄兴时,是跟我一起进山的,现在我把他找回来了。”铁凝香被撤职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指挥失误,导致一位警员精神出现问题,还有一位警员失踪,这个失踪的警员是生是死一直没人知道,久而久之也成了铁凝香的一块心病。
“我还想问你呢?你是怎么找到的老葛?那次出事后,局里发动当地群众,跟周边县区的民警进行联合搜查,数百人都没有找到,你孤身一人怎么可能在茫茫恨山中找到他?”铁凝香脸色有些古怪:“高健,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是你的这个举动很可疑,通常意义上来讲,只有抛尸人才能准备找到尸体的位置,所以这个问题你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我。”
“我因为一个委托前往锁龙村,结果在锁龙村的那口枯井里找到的老魏。恨山起大雾,厉鬼藏活人,那天的情况你也知道,老魏失踪其实是被过路的阴魂带走了,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枯井里我也不清楚,可能是禄兴干的吧。”
“说了等于没说。”铁凝香撇了撇嘴,一只手轻轻端起下巴,美目盯着我的脸,水润的嘴唇抿在一起,似乎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学姐,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挺渗人的……”我把枕头垫在身后,坐直身体,看了一下窗外,天色已黑。
“你刚刚恢复,我有两件事不知该不该告诉你。”铁凝香有些犹豫,这跟她平时的风格完全不同。
我意识到可能出了什么问题:“说吧,我能承受的住。”
“第一件事是关于青土观修士的。”
“闲青道长?”我有些诧异,没想到铁凝香会说这些,心中产生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是的,那个年龄很大的道士恐怕不行了,他体内本身就有隐疾,之前又遭受重创,再加上他年龄大了,还一直在他徒弟面前强撑着,直到昨天夜里一病不起,直接被送进了急救室,直到现在还没有出来。”铁凝香语速很慢,似乎是在考虑怎么说更容易让我接受一点。
听完铁凝香的话,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突然感觉有些慌乱:“闲情道长也住在这家医院里吗?”
铁凝香点了点头:“他徒弟一直守在急救室外面,一整天没有吃饭,连医生和之前同病室的患者都有些担心。”
“带我过去。”我直接拔掉了手腕上的针头,扶着床头柜站起。
铁凝香叹了口气,用棉签按住我手腕上的伤口:“跟我来吧。”
急救室在三楼,我和铁凝香刚走出电梯,就看到走廊中间有一个穿着麻布道袍的孤独身影,傻傻的坐在长椅上,他好像失了魂一般。
“云川。”我走到他旁边,轻轻拍动他的肩膀,过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
“见过缘主。”干涩的声音从他嘶哑的喉咙中传出,他似乎很久都没有喝过水,嘴唇开裂,脸色苍白的吓人。
“我在这守着,一有消息立马告诉你,你去吃点东西、喝点水吧。”我其实能理解他,毕竟闲情道长是他唯一的亲人,可以说既是他的师傅,又是他的父亲。
“谢过缘主,不用了。”云川笑的很勉强:“师傅说过,能自己做好的事情,绝不麻烦别人。”
“那我陪你一起等着。”坐在云川旁边,我才发现,云川的身体在轻轻颤抖,只不过宽松的道袍遮挡住了这一切:“你在这里坐了一整天?”
云川这次没有说话,眼睛看着急救室的门,直愣愣的。
我让铁凝香去买来了盒饭和水,放在闲青手上:“多少吃一点,你这副样子让你师傅看见,他心里也不会好受的。”
摇了摇头,云川捧着盒饭,眼睛依旧望向急救室紧闭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