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年纪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而且看他的脸部线条还属于很清秀的那种。
这么年轻、经受这样的折磨居然能扛得住?而且稍微缓过一口气,就开始凶巴巴,想必平时就是个很有能耐、也很严厉的族长。
他大口大口的咽下铁锈味道的血水,我放下瓶子的时候,几缕水沿着他唇角流过下巴,砸在地毯上。
我的鼻子对气味很敏感,尤其是血味、药味。
此时我觉得自己好像在舍身饲虎这家伙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啊?
“你的血……很有用……看来龙王要抓你是有原因的。”他哑着嗓子,那双深邃无光的眼眸沉沉的睨了我一眼。
我没吭声,说多错多,我还是低调点儿保命就好。
“你过来……我后颈大穴有针,帮我拔了……”他低声说道。
这也太得寸进尺了,我摇头道:“……不行、不行,谁知道你会不会攻击我……你先说怎么逃走,我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帮你。”
“……海上不行,等于送死,要等上了陆地。”
他这嗓子说话我需要立着耳朵才能听清。
“你……说话的声音是天生这样的?我听得很费力啊。”我忍不住问道。
“……毒药灼伤,以后也许能恢复吧……这不重要,只要你能听懂就行。”他不耐烦的说道。
好吧、好吧,大佬的世界我不懂,都伤成这样了,还能装作不要紧。
“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称呼你?”我不死心的问。
他不愿意透露自己身份,低声道:“以后会告诉你,但是现在不行……这船大概会在黎明靠岸,我们会被运送到龙王的地盘,在这一路上,要伺机逃走,你如果听到我的指令还犹犹豫豫、延误了时机,那就别逃了,乖乖的当龙王的人质傀儡吧。”
“我想要逃,而且也会有人来救我的!”我不信沐挽辰没想办法找我,不过我如今身处茫茫大海上,他一时半会儿赶不到而已。
“……这世上,依靠谁都不如依靠自己。”他冷笑一声,自嘲的摇了摇头。
我想要继续打探他的事,但他守口如瓶。
只是告诉我他后颈大穴被封住,需要起针,这是我家学啊,闭着眼睛我都能起出来。
“那你告诉我龙王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我好分辨你是敌是友,我会起针,而且手法很好。”我自夸了一下。
他微微顿了一下,低声道:“……龙王这些年以巫术扬名,暗地里炼魂养鬼,积攒了很多财富,但他似乎不甘心只能御鬼……他想知道炼化尸体的法子,如果炼尸炼魂皆能为他所用,他的能耐就更大了。”
“那他抓你是为了……”
“很多机密只有我知道,他不抓我,抓谁?我很少与官面上的人打交道,被他在海关勾结了人将我扣住,大概……四五天了吧。”
“四五天?你被他这样锁着四五天了?你怎么还能意识清醒?”
“都说了有秘法,你还问?”他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若不是你的血辟毒,我也没法跟你说这么多。”
与一个怪人相处一室很纠结。
我想离他远点,但他的嗓子受到了损害,离他一丈远就听不清他说什么,只能站在他身侧两尺的距离,像兔子一样立着耳朵听他说话。
又困又饿,但我不敢睡。
他不让我取掉锁骨上的小钩子,说不到时机,等要上岸的时候再偷偷取出,挂一点点在皮肉上做伪装,只要帮他把后颈的针拔了就行。
可我不敢拔,我觉得那像是封印,要是拔了他发狂怎么办?
于是我借口说自己现在又累又饿、被他咬了右手腕一口,疼得手抖,等我平静下来再帮他起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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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没有催促,反正现在离黎明上岸还有时间,很快,他就垂下头发出轻微的呼吸声,似乎在尽快蓄养精力。
我回忆了一下沐挽辰跟我说过的话,他曾经带我走过一片焦枯的山林,说炼尸人的被师尊大人斩魂断魄几乎消灭干净。
虽然是为了救小师娘,但身为冥府的尊神,如此深入的插手了凡间事务,也会让师尊大人背负业障。
所以现在师尊大人几乎只管小师娘的安危,其余事情他压根儿不想插手。
按照沐挽辰的说法,炼尸人最后只剩下几个小孩儿,沐挽辰看不得生灵涂炭,就请师尊大人放过这几个人莫非这年轻人是遗留下来的几人之一?
其实按理说,祸不及父母、罪不殃妻儿,灭了一族确实有点瘆人,但炼尸人当时的背景又太过复杂,或许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如果这人是炼尸人的遗脉,他要是知道我与毁灭他们一族的人有关系,会不会想杀我泄愤?
在忐忑不安的猜测中,这艘船继续驶向目的地。
我听到外面有木板掀开的声音,有人用听不懂的语言说话。
“……起针,快点。”怪人哑着嗓子对我说。
他没有睁开眼睛,我却开始紧张起来会不会给我套麻袋、打闷棍,把我丢在集装箱里运走啊?
好像那些贩卖人体器官的黑道组织……
“想活命吗?”怪人又开口了。
我咽了口唾沫,迅速站起来,伸手到他后脑摸索。
“鬼枕一针,还有吗?”我碰到了一根极其细小的银针。
“……手肘、脚踝。”他低声道。
我立刻顺着摸过去,在他的手肘曲池穴缠绕的链条中,又摸到了针头双脚的申脉穴缝隙中也摸到了。
“鬼枕一针,鬼臣两针,鬼路两针,还有吗?”我抬头问他。
他目光森然逼人,冷声道:“你是行家?”
“呃……我、懂一点……”
“……没有了,就这些,这种针法克我,龙王真是煞费苦心。”他冷哼了一声。
克你?那我可要把针留好,说不定你狂暴的时候能镇住你。
我心里悄悄打起小算盘,用私下的布条把起出来的针给包裹好藏起来。
给他拔出锁骨的小铁钩子时,他忍痛没发出一点儿声音,但是全身都痛得绷紧了,我不得不用力按住他的血脉防止喷出血:“你别这么用力、到时候伤口会迸裂得更大的,现在缺医少药,你会死的!”
他咬着牙冷笑:“……我不会死。”
疯了这人……
他如果真的是个怪物,我还相信他不会死,可是他明明有体温和心跳、知道疼痛,却说自己不会死?
精神可嘉。
我将小铁钩子退到他能自己拔出的位置停下,他抬眼看着我,问道:“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