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疑至极,昨晚一直和白德旺在一起,他怎么可能会有不在场的证明?
那个小警察的审讯员一拍桌子,冲着我吼:“别管别人,就说你自己,老实交代!”
我苦笑着说,刚才说的都是真实情况,你们不是已经记录了吗。
老警察慢条斯理地说:“昨晚白德旺在宾馆里休息,很多人都看到的,他晚上还叫了服务员去送热水器,好了,该你说实话了吧。”
我脑子嗡嗡响,难道……昨晚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梦,真实情况不是这样?我梦游进山然后杀了郑瘸子他们?
不对,不对,就算我梦游能杀郑瘸子,能杀红狐狸,可是赵大魁怎么解释?他可是千里迢迢从沈阳赶回丹东的,我的梦不可能连他也控制了。
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正想着,心念中黄小天说:“小金童,你不用多琢磨,这件事很明显就是白德旺做的。他杀了郑瘸子,又杀了赵大魁,剥了狐狸的皮窃取妖丹,再把这一切都嫁祸给你。”
“你怎么这么肯定?”我沉默了一下问。
黄小天道:“最大的疑点是狐狸身下的血符,刚才听你描述那符咒的样子,可能是鬼崇符。”
“什么意思?”我问。
黄小天道:“很久前我听程教主说起,世间有一种极其阴毒诡秘的符咒,可以转移亡者怨气和苦业,以特殊的形式印记在人的身上,被印记的人要背负很大的业力。白德旺杀了红狐狸,红狐狸是要记恨他的,但是他巧设了一个局,把这种阴毒的符咒藏在狐狸身下,你过去一翻,结果上当了,全都转移到你身上。”
我恨得牙根痒痒。
黄小天说:“我能很清楚感觉到,红狐狸的怨气印记现在还在你的身上,要化解它和洗去这般苦业,是非常麻烦和复杂的,跟扒层皮也差不多了。”
我是又气又恨:“白德旺到底想干什么,再说了,他这么做是不是过于愚蠢了。我要是出去了,肯定得找他算账吧,我可知道他家在哪。”
“问题是,”黄小天说:“你能出的去吗?”
我愣了,半天没说话。
黄小天道:“白德旺既然敢这么干,他已经算好了,他觉得整件事已经算无遗策。你将背负杀人的罪名,永远也出不去了。”
“你的意思是,”我感觉冷意:“他早就有这个计划,而不是临时起意?”
“对!”黄小天肯定说:“要不然他为什么会有不在场的证明?他肯定有一些诡秘的手段造成这种局面,既能和你进山,也能想办法留下身形在宾馆里。也就是说,你们出宾馆找狐狸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我喉头咯咯响:“这,这人也太可怕了吧。”
“其他都是后话,你先想办法从牢里出去。”黄小天唉声叹气:“你的劫来了,我的劫也跑不了,这次能不能过去都两说着。”
我和黄小天在心念中对话,那小警察一个劲地逼问我,拍桌子咆哮,看我不言语更是生气,直言说,今天要不交待,晚上就别想睡觉。
两个警察对我疲劳轰炸,我垂着头。实在没办法,告诉他们,我刚才说过的供词都是真实情况,要编也编不出来。这时门外来了个警察和他们两个耳语一下,然后道,审讯先到这,拘押起来再说。
我被押在单独的房间,这一夜简直是煎熬。到了后半夜,我终于扛不住昏昏欲睡,刚把眼闭上,就看到房间的角落里站着一只狐狸脸人身的怪物,全身火炭红,紧紧盯着我,眼神怨毒。
我吓得一激灵,赶忙睁开眼,狐狸脸不见了,可能是梦魇吧。我浑身是汗,坐在那发愣。
黄小天道:“小金童,我教你六字真言,这是入定凝神用的,你现在被阴气缠身,是劫数也是悟道的契机。”
“你的劫难呢?”我问。
黄小天叹口气:“我也想明白了,或许冥冥之中必有天意。不做妄想,你先跟我学六字真言。”
黄小天教我的六字真言,并不是佛家的唵嘛呢叭咪吽,而是道家的六丁秘祝,为“呀哑吽吼叮灭”。所谓真言,就是真人所说的言语,相传这六个字是道家一位得道高人所留,这个高人本身不是人,而是精灵化成人形,通感天地,凝成六字。
看着很平凡的六个字,其实字字都是有讲究的,黄小天传授我每一个字的心法,配合这个字有呼吸和意象。我跟着它,这么学了一晚上,不知不觉天光大亮,我竟然神采奕奕,一点困意都没有。
说来也怪,我身体无比轻松,本来怨气缠身,头疼脑热的,可现在全身说不出的清凉。
黄小天感叹:“小金童,你果然有这方面的天赋,领悟很快。但是我跟你一路过来,你有天赋也有性情,可就是磨难太多,一步一个坎,这也极大的影响到你的进步。”
我反而想得开:“不用这么急着赶路,我是用一辈子来修的,不争这一时之短长。我觉得磨难多一些不是什么坏事,很多道理我也是昨晚才想明白。”
我对目前的处境并不算过分担心,没杀人就是没杀人,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这个走到哪里都是硬道理。
最让我闹心和纠结的,是白德旺。我拿他当前辈,尊重他信任他,没想到老小子背后捅了一刀。这件事让我明白了很多道理,我的心性也开始改变。
白天的时候我又被提审了一次,这次换了审讯员,我把经历又说了一遍,和昨天并无二样。新的审讯员态度要好的多,工作做得也细致,看样子昨天一定很仔细研读过卷宗,他们问出的问题十分刁钻繁复,全是一些不易察觉的小细节,我对答如流。心想这些警察真有办法,我的经历但凡有一点是编的,现在肯定露馅。
正说着呢,审讯室的门推开,进来一个警察。我看到他,心里咯噔一下,原来是熟人。
张宗堡在医院时,当时看护他的就有这个警察,他满口京片子,应该是从北京来的。
北京警察和审讯员耳语了片刻,审讯员出去了,屋里只留下我们两个。
“又见面了,冯先生。”北京警察坐在审讯桌后面。
我看着他,“是啊,老熟人了,还没请教你叫?”
北京警察笑着说:“我叫尹路明,在哪个具体部门工作就不要打听了,总而言之我是从北京来的。冯先生,你没说老实话。”
“怎么呢?”我看他。
“你的卷宗出来之后很多人都不相信,认为你就是杀人凶手,但只有我知道你没有说假话。而且,我告诉你一个信息,”尹路明抽出一根烟:“我可以让你尽快从这里出去,恢复自由身。”
这个条件是真够诱人的,我沉默一下说:“你想知道什么。”
“事无巨细,包括你没说出来的那一部分。”尹路明笑嘻嘻说。
“我全说了。”
尹路明道:“这就是你不老实了。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和白德旺到丹东龙王庙,你说和他是去游玩,这个不对吧。你没说实话。第二个问题,你和白德旺是怎么认识的?据我所知,你们之前并无交集,他是丹东本地人,是摆摊卖饭的,而你在丹东市内只滞留了一个晚上,怎么会和他认识,还一起同行?第三个问题,你看看照片。”
他拿出档案袋,倒出一张照片,亲自拿着送到我面前:“你看看这个。”
我一看就愣了,好半天没说话。照片上拍摄的正是死狐狸身子压住的血色符咒,这符咒是白德旺画的,用来转移怨气和苦业,现在都到了我的身上。
从照片上看,这张血符鲜血淋漓,笔划诡谲刚硬,看上去触目惊心。
“这个符我们咨询过中国道家协会的高人,让他们看。他们回信说,这是失传已久的一种符咒,名曰鬼崇符。这符咒是谁画的?是你画的吗,还是那个有不在场证明的白德旺?”尹路明问。
我沉默着:“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呵呵,”尹路明说:“白德旺觉得自己很高明,玩了一手瞒天过海,把你这个棒槌稀里糊涂弄进来顶罪。其实他算漏了一件事。如果是本地警察办案,可能他真就得逞了,你就做了替死鬼,他不会想到这件事已被北京方面关注,被列为重点案件,现在已经被接管了。”
我心脏狂跳,尹路明看着我:“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我恢复你的自由,我会让真正的罪魁祸首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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