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畜!”
面对着大儿子的逼问,霍英雄勃然大怒,指着武疯子大骂道:“你这个畜生,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趁我没有发火,你现在就给我滚下去……”
老头子余威仍在,此刻陡然一怒,秦三千等一众人等就都围了上来,朝着霍南步步紧逼。
而周遭的明眼人都知晓此番恐怕很难善了,胆小一些的人,恐怕都回忆起了先前订婚宴的恐怖来,于是下意识地就朝着后方溜去。
但也有人对于这场豪门争斗颇感兴趣,于是奋力地往前挤。
这一进一退之间,便将江湖人与普通人弄得泾渭分明起来——当然,话虽如此,但也有一些不要命的普通人,为了那么点儿八卦,也混杂其间,不过这个就很难去清理了。
总之一句话,这对父子的指责对骂,掀起了婚礼现场的第一个小高潮。
刚才日本之光的挑战,顶多也只是一个小插曲。
我和不远处的马一岙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摩拳擦掌——来了,来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倘若场面一直如同刚才那般和谐规矩的话,我们还真的不好意思站出来闹事呢。
毕竟跟霍二郎算作是朋友。
当众人都出现,也有人围向了霍南的时候,台上台后一堆的演艺界人士开始撤离,霍家有人专门负责组织和协调一众普通人的离开,很明显是有准备的,而面对着这样的情况,霍南却并不意外,而是哈哈大笑起来,随后他卓然而立,平静地说道:“小叔,请问一下,我此刻,是否有资格开启霍家的家族挑战程序呢?”
一个满头白发的中年人走了出来,开口说道:“当然可以。”
听到这话儿,霍英雄扭过头去,怒声斥道:“老五,你这是干嘛?”
那白头中年人拱手说道:“二兄,小南是霍家血脉,嫡传之子,他本来就应该拥有霍家一直以来的挑战资格,我难道说错了么?”
霍英雄恼怒地骂道:“什么鬼挑战资格,我还没有死。”
那人听到,再一次躬身,腰身放低,缓缓说了一句话:“当年,伯父也没有死……”
听到这句话,霍英雄原本怒气冲冲的架势顿时就为之一滞。
他浑身一震,然后像是不认识一般地看向了那个白头中年,良久之后,他突然笑了。
他笑得很开心,然而却有几分沧桑感。
笑到最后,他的眼窝子里,却是流下了眼泪来:“原来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呢,哈哈哈,当年之事,到底什么情况,你们并不是不了解,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在补偿你们,希望你们能放弃那一段仇怨,但事到如此,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我大半辈子的努力,都抵不过那么一点儿利益熏心。好,好……”
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每走一步,周遭的气势便凝重一分,而他则缓声说道:“神龟虽寿,猷有竟时。螣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来,让我瞧瞧我儿这些年,到底有了什么样的进步……”
他越说,壮志越是浓烈,而这个时候,有人拦住了他。
拦住他的人,却是婚礼的另外一个主角。
新郎霍京。
这个男人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场中,然后拦住了浑身都在颤抖的老父亲,然后平静地说道:“你回去坐下吧,年纪都这么大了,还要折腾什么?我来吧。”
霍京这人,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禺疆妖元的影响,这一次回来之后,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是不紧不慢,清冷如冰。
即便是面对着自己的父亲,他都是一副平静如水的态度。
在这样的巨大变故中,他也是不急不缓,仿佛并没有将此事放在眼里一般。
而在不远处,新娘神户结衣也出现在了场中,她身边站着的,是神户大川,以及八名日本男女,那些人朝着这边遥遥往来,仿佛也并不着急,而是饶有兴致。
而随后,我瞧见神户结衣的目光,却并没有落在场中,而是瞧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那里有一个男子卓然而立,与周遭的人对比起来,有一种鹤立鸡群的风度。
此人便是马一岙。
这家伙穿着一套私人订制的西装,加上他的学识和风度,特别是那让女人都羡慕的容颜,使得他周围一直都不缺女子环绕,我刚才也是嫌吵闹,所以才会跑过来找寻吃食,而不是与他待在一块儿的。
尽管这一次没有乔装打扮,但神户结衣却是一眼就瞧出了马一岙的身份,所以那一双明亮的双眸,眼含秋水,正笑吟吟地望着马一岙。
而马一岙则毫不示弱地回望了过去。
两人在这般危急的情形之中,对目眺望,脉脉含情。
这厢边,霍京拦下了那已至暮年的老父亲,然后对着那前来捣乱的武疯子拱手说道:“大兄,谢谢你的礼物。”
霍南对待自己的父亲桀骜不驯,但是对待霍京,却显得温情脉脉许多,他咧嘴笑着,大手一挥,说你客气了,这是我这个大哥应该做的。
霍京说道:“当年你走的时候,我还在伦敦读书,听说了你与父亲之间的争端,第一时间坐飞机赶回港岛,结果还是来晚了一步,我很抱歉,没有能够消弭你们之间的误会……”
霍南说道:“当年之事,本来就与你无关。”
霍京又说道:“我曾经有一段日子,长眠于海底之下的淤泥,生不如死,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倘若大兄你能够回到霍家来,执掌家业,这或许是对所有人都有利的结果。”
霍南听到,也不管真假,会心地笑了:“难得你有心。”
霍京又说道:“大兄,你应该知道,我对于霍家这偌大资产,其实是最没有兴趣的,而当这个话事人,我干得也很勉强,算不上尽职尽责——它对于我来说,只不过是责任而已,如果有您在的话,我就用不着担下,便有更多的时间去研究我感兴趣的东西。”
霍南说道:“你一向都是与世无争的心态,这一点,我从来都明白——其实你我兄弟的性格,都差不多。”
听到他的话语,霍京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真的不希望兄弟阋墙,给大家看热闹,当成笑话来看。”
霍南也说道:“对,这件事情,并不光彩,我也不愿意来揭这刀疤。”
霍京看着跟前这多少年没有相见的大兄,缓缓说道:“世事弄人啊,都说霍家的兄弟做不长久,我本以为我们这一代,会是一个例外。”
霍南也没有再继续“兄友弟恭”的情景话剧,而是缓声说道:“这就是宿命,谁也逃脱不开。”
霍京叹气,说不知道当年的父亲,是不是有着和我一样的心情呢?
霍南指着回到轮椅上的霍英雄,说道:“他还没死,你若想知道,大可以问他——不过,你当真觉得,当老二的,就能够必定胜过当大哥的?”
霍京摇头,说世间之事,哪里能够说必定呢?只不过,我之前与你,如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而现如今,或许勉强有与你交手的资格而已。刚才的时候,我也在想,如果我退缩了,将手中的全部东西拱手相送,这样会不会好一点,然而我的本心却告诉我——这样子做,只会让你越发地瞧不起我。
霍南点头,说我的确瞧不起一点儿尝试都不敢的懦夫。
霍京说道:“大兄,我自懂事之日起,就一直将你视之为偶像,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努力和奋斗的目标,而现如今,我终于能够站在与你平起平坐的位置,与你交手,这对于我来说,才是这一辈子,最为光辉灿烂的时刻。感谢你的出现,让我的婚礼不至于那么无聊,所以一会儿,请你千万不要留手,因为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死在大兄你的手里……”
说这句话的时候,霍京的双目之中,居然迸射出了让人惊骇的炽热和缠绵来。
我瞧见了,忍不住地一阵寒意。
因为我读出了霍京眼中,那深沉而又炙热的爱意。
原来,让霍京的心从小就变弯的家伙,并非旁人,而就是他这位雄性荷尔蒙爆炸的兄长。
我终于明白了。
作为当事人,霍南也瞬间听懂了自己老弟的表白,他浑身一震,随后沉声说道:“好,我这一次,绝对不会留手。”
霍京点头微笑:“我也是。”
霍南伸手,说:“请。”
两人从台上飘下,来到了刚才与山下小智比斗的海滩前,相聚十米,遥遥相对,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道:“请。”
话音一落,风云变幻,那霍南缓缓挪动脚步,无数的沙子从地上浮现而起,在他的身后,化作了一个巨大的猛虎来,双手前推,那猛虎却仿佛发出了震天的嘶吼声来。
而对面,霍京也从口中,拔出了一把暗红色的长刀来。
那把长刀,却正是山下小智的妖刀春村。
只不过那妖刀的刀尖之上,却有着一股不同寻常的黑色,仿佛深渊地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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