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赶紧拱手:“欧阳兄大义,为了国家,完全不顾个人安危,失敬失敬。欧阳兄,需要小弟为你做点什么?”
欧阳林看看我说:“你们爷俩不是外人。我们同盟会最近确实在谋划一个大计划,我要提前和你们打好招呼。咱们是邻居,只隔了一层薄板,这个招呼不打不利于下一步开展工作。”
老爸道:“惭愧惭愧,欧阳兄,虽然我老马是凡人一个,不值一提,但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古话。需要我配合什么工作,你说话,小弟义不容辞。”
欧阳林从包里拿出两份请柬模样的东西交给我:“小马,今晚有东京能剧社的表演,你陪青青去看,我和你爸爸聊点事。”
我答应一声。欧阳林还算不错,怕把我们小辈牵扯进秘密里。在敌占区可是杀头的买卖。
青青看着我,特别高兴,拉着我的胳膊轻声说:“我去换衣服。你到楼下等我。”
老爸给我使个眼,让我回家。我拿着请柬,晕晕乎乎来到房间,随手拿了件外套披上。看看窗外,街道灯火透亮,偶尔有几个行人,气氛极为森严,满大街都是日本兵。
现在到底是什么局势?我揉着脑袋思考,忽然想到一件事。我曾经和解铃在检查老房子的时候,发现了一本日记,上面写着南京事件后,国内形势危急,日记主人要带着全家人逃往内地,具体时间是1987年。现在看来。这本日记应该是这个世界的“老爸”所写,在这个世界里,就是欧阳林。
刚才看电视,统勋先生强调了现在是2015年。也就是说距离日记的记载时间,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漫长的二十八年。二十八年的时间,从日本入侵到现在。都发生了什么呢?
我无从去想象一个世界的文明走势。
这个世界里,没有珍珠港袭击,斯大林格勒战役全面失败,没有核弹袭击广岛和长崎,更没有后来的冷战。军备竞赛,红浪潮的十年,等等。
所有的近现代史都要重写。
我正思索,门敲响了,打开门是欧阳青青。天有点凉,她穿了一身浅红大衣,扎着马尾巴,清纯可爱。
她拉着我:“走啊,想什么呢。”土大来扛。
“想你呢。想你漂亮。想你可爱。”我说。
青青掐了我一下,甜蜜说:“喝蜜了吗,和以往的你不一样,嘴这么甜。”
我嘿嘿笑着,和她出了楼,刚走出门洞,一股肃杀的冷气扑面而来,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青青关切地说:“冷吗?”
空气里充满了不安的情绪。我抬起下巴,点点远处巡逻的日本兵,轻声说:“没事?”
青青道:“我们有良民证,还有剧院的请柬,怕什么呢。大男人,胆子这么小,跟我来。”
她主动拉着我的手,女孩的手真嫩,拉得我的心扑腾扑腾乱跳。
我们顺着街道来到路口,这里设了路障,有一个出入的金属门,人群排着队,默默地往前走,一个接一个从金属门穿过。路障一旁设了警卫亭,写着中日两国语言,站着十几个穿着黄绿军式风衣的日本人,背着枪紧盯路人。
看着他们一张张脸,心里觉得毛毛的。这些日本军人并没有我原来世界拍摄的抗日神剧描述的那么猥琐和可笑,他们长得都很正常。可仔细去看,却感觉这些人脸上透出一股很怪的气质,这股气质,远远比电视剧里恶搞的演员给人的感觉可怕得多。
这里的日本军人有一种极度阴森的气场。说不清楚,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幽灵之军。
终于轮到我了,我来到电子门前,笨手笨脚不知道怎么弄,一个日本军官走过来,默默打量我。他的眼神很锐利,偏偏又有东方式的内敛,像是一把即将出膛的刀。
他对我行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军礼,用规整的汉语说:“先生,出示你的良民证。”
青青从后面过来,轻声说:“长官,我男朋友刚从乡下来,没见过世面,不好意思啊,我教他弄。”
青青帮我把良民证塞进金属门的取卡器里,时间不长,门上绿灯亮了,日本军官彬彬有礼做了个手势,示意我可以通过。
我长舒口气,想着赶紧离开这里。刚走了两步,有人拍拍我的肩膀,我吓得全身都僵了,回头看,那日本军官拿着我的良民证递给我,友好地笑了笑。
我点点头,就这一来一回,两条腿都软了。心想抗日剧都是假的,老百姓看见当兵的永远都是腿软。
青青拉着我的手,拐到街道的另一边,这里陡然是另外一个世界。灯红酒绿,夜生活刚刚开始,车子川流不息,很多人拿着手机打电话。夜风中,各夜店的招牌不断闪烁。
青青笑着说:“刚才害怕了吗?”
我擦擦头上的汗,不好意思地说:“是有点。看见他们,我就害怕。”
青青凑在我耳边轻轻说:“没事,别害怕,有我呢。”
我情不自禁抱了抱她。这个寒风凛冽的夜晚,感觉到一丝温暖:“青青,你真好。”
青青挣开我,来到我的前面,一边倒退着走一边笑我,调皮地摆手:“马连科长大了,马连科也有喜欢的女孩了。”
我们来到大剧院门口,这里贴着满满一墙的大海报,上面写着“东京能剧社特聘福冈能乐堂来中表演”,旁边有一行小字“日本振袖始,大蛇丸”。海报内容是清幽山岭,中间一枝老树,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挺立在树前。这个女人背对着海报外的我们,长长头发披散,最诡异的是,下身居然是蛇尾,半人半蛇。
青青搂着我的胳膊,哈着冷气说:“这个能剧好阴森的样子。”
我久久盯着画上的红衣女人,不知为什么,竟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引起了很沧桑的情绪。
“怎么了?”青青问。
我笑笑,拉着她的手进了大剧院。剧院里站着不少日本兵,全都荷枪实弹,严肃地盯着每一个出入的人。进剧场要经过搜身,过电子安检,检验票据,把身上的手机打火机之类的物品全都暂时没收,非常严格。
通过安检进到里面,我不由感叹,真是壮观。宏大的剧院修成了秀的模样,四面是观众席,中间是一方天地,中间水光粼粼,居然引进了大片的湖水。
此时快要开演,剧场已经快坐满了。还得说欧阳林很有能量,他找来的这两张票都在前面,视角非常好。
我和青青刚坐好,忽然大喇叭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全体起立。”
声音干哑,没有感情,透着肃穆。所有人齐刷刷站起来,喇叭喊:“脱帽,低头。”
足有上千人,鸦雀无声,全部低头。喇叭拉响警报,在静悄悄的剧场里长鸣不已。除此声音,没有一个人说话,掉根针都能听见。
拉了足有一分钟,舞台上方“腾”一下从上至下展开两面巨大的旭日旗,下端碰到了水面,后台吹了风,十多米高的旗子迎风轻轻摆动,红的太阳鲜艳刺眼。
足足折腾了五六分钟,喇叭里喊:“诸位民众恭迎九香宫亲王来中视察。”
剧场后门打开,沿着红地毯走出一队人。为首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瘦削严肃,一身戎装。旁边跟着许多人,有穿西服的文职官员,有穿军装的军官,后面是一大队日本兵,沿着舞台前方,顺着楼梯进入二楼的豪华包间。
这位亲王不苟言笑,留着小胡子,坐在包间的第一排,摘下白手套,戴上圆边眼镜,入神地看着舞台,然后点点头。
喇叭里随即喊:“诸位请坐,能剧节目即将上演,请保持肃静,不要随意发声。”
一大队日本兵分散站在过道,一个人看一排,杀气十足。那么多观众连个咳嗽的都没有,气氛森严到令人窒息,青青在下面紧紧握着我的手。
剧场里灯光暗灭,一片黑暗。陡然舞台中心湖的彼岸灯亮了,湖水黑暗处升起一块白幕,上面画着一棵无枝无叶的老松,昏暗的光线里,犹如一个苍老的鬼怪。湖面艳光粼粼,映射出无数怪异的影子。
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缓缓从天而降,下身是长长的蛇尾,头发披散,脸上戴着白的面具,舞台四角的灯亮了,随之响起了幽幽的三弦声,一声梆子敲响,幽冥深远。
现下的气氛里突然看到这么一幕,难言的阴森和诡谲。
我紧紧捏着青青的手,完全傻了。我才明白为什么刚才看到这个女人的海报有种特别熟悉的感觉,因为这个红衣女子赫然就是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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