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环视周围一圈,依旧身处在缘来道堂的密室里。熟悉的众人都在,我看到了解铃、圆极道长,喵喵师父、容敏他们,还有王书用医生和程序员。
我看向巴哈杜尔:“我走了多长时间?”
巴哈杜尔说:“眨眼的工夫。”
我疑惑地看他。巴哈杜尔看看表:“大概一秒钟。我眨眼之前你进入了秘境,眨一下眼你就回来了。”
我揉着脑袋站起来,长长舒了口气:“可是我感觉走了很长很长时间。”
“这就是弹指挥间。”圆极道长走过来:“妄境百年,不过一个弹指。明代袁崇焕有句诗怎么说的,一生事业总成空,半世功名在梦中。”
我看到李伟和韩丽丽已经醒过来,他们揉着眼,懵懵懂懂的样子。韩丽丽看我甜甜一笑,喊了声:“影子先生。”
李伟站起来,拉住我的手,感叹地说了一句:“稻子。”
我在韩丽丽的梦中是影子先生,在李伟的梦中既是影子也是他的好朋友。
韩丽丽的小姨妈哭着跑过来。一把搂住韩丽丽,李伟的老父亲也是热泪纵横。
我说:“看到你们安然无恙,我就心满意足了。”
解铃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着我,忽然问道:“我师兄呢?”
他这么一说,我才猛然醒悟,把老蔡给忘了。地上躺着三个人。韩丽丽和李伟已经醒了,而解铃的师兄老蔡还在一动不动地躺着,没有苏醒的迹象。
我赶紧说道:“三元秘境里光怪陆离,我自己能启悟已经很不错了,把老蔡的事情给忘了。”
解铃看着我,表情一下变得超级难看,他没说什么,有些恨恨地看着我。我暗暗自责,怎么就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巴哈杜尔从蒲团上站起来。问我:“罗稻,那我呢?你在秘境里看到了我吗?”
我揉着脑袋,惭愧地说:“不好意思,我也没见到你。我救了韩丽丽和李伟之后,着急忙慌就想回来,然后就回来了。我没找到你。”
“你是没找到我,还是压根就没去找我?”巴哈杜尔皱眉。
我嗫嚅了一下:“没,没去找你。”
巴哈杜尔急了,冲过来拉住我,声音带着哭腔:“罗稻,你亲口答应我。要到秘境里找我。你没有去,知不知道坏了我的大事!”
巴哈杜尔是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从来不着急,我第一次看到他发这么大的火。肩膀被他捏的生疼,我赶紧道:“你别这样,就算没找你,我觉得问题也不大。”
“罗稻,你这么说就不负责任了。”说话的是程序员,他悠悠地从人群中出来。
这个胖子小人得志,扒拉手指头给我们分析:“罗稻。这里有条逻辑线你没搞清楚。巴哈杜尔陷入濒死状态,谁才能救他呢,只有你。你到了他的幻境里救了他,所以他现在才能站在你的面前。而你呢,实际上并没有去救巴哈杜尔,这就导致了巴哈杜尔会死在濒死状态里,也就导致了其实现在的他已经死了一年,根本不可能站在这里。”
我被他这个洋洋得意的劲头搞的恼火无比,大声说:“什么狗屁逻辑,巴哈杜尔现在就站在我们的面前,事实胜于雄辩。”
巴哈杜尔看我,声音忽然飘渺起来:“是吗……”
下一秒钟,他突然原地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我大吃一惊。程序员走过来说:“罗稻,你已经改变了事情发展原有的时间线,所有的一切都崩塌了。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其他的后果,巴哈杜尔是挂了。”
我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解铃和我擦肩而过,冷若路人,他来到大师兄的面前跪在地上,看着老蔡那张栩栩如生的面庞,眼泪就在眼圈打转,声音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他人没有说话,皆是一声叹息。
我看着屋子里发生的这些事,又尴尬惭愧又觉得可笑,巴哈杜尔和老蔡的死,细究起来是跟我有关系,但我救他们是人情,不救他们是本分。在那么迷乱的秘境里,我自保尚且困难,自己能回来偷生就非常不容易了,谁他妈还想着救这两个人。
现在可好,他们的死全部都算在我的头上。我出生入死,竟然一个关心我的人都没有,他妈的,什么玩意。
我一股火冲到顶梁门,全身焦躁,想着控制情绪,可怎么也控制不住。我深吸口气,冲着圆极道长一抱圈,圆极道长疑惑地对我回礼。我憋着气说:“谢谢道长借地方给我们。现在事情已了,我也该走了,告辞。”
容敏冷冷道:“又想逃跑?胆小鬼。”
我看着容敏,心内五味杂陈,在我进入秘境里,居然两次见过她,而且她展示出了两个不一样的人生。最为怪诞的是,秘境中的一切应该是韩丽丽和李伟的潜意识折射,可他们从来没见过容敏,怎么会在秘境里出现她呢?
我来不及多想,现在只想离开这里,没心情和她打嘴仗,转身就走。
容敏拉我:“事情没完,你想到哪里去。”
解铃大喝一声:“放开他,让他走!我早就料到,他肯定办不成事的。”
程序员不会看个火候,不无惋惜地说:“要是一早让我去,事情早就办完了,罗稻不行,也不知你们怎么那么信任他。这个人不堪大用。”
我再也听不下去,转身就走,从道堂出来,憋着火走出去很远。外面阳光很足,柏油马路上泛着光,有些刺眼。树上传来阵阵蝉鸣,街道除了偶尔跑过的车,没有任何行人。我孤独地走在太阳下,汗水顺着脸庞流淌,这个炎热的下午,走在火炉一般的蒸笼里,也只有我这样的傻瓜了。
我停下脚步,似乎想到了什么,可又摸不准细节,似乎有样东西恍恍惚惚在眼前飘着,让我觉得不对劲。
我甩甩头叹口气,回家吧,一切都结束了,我也该开始自己的生活。
我坐着公交车,晃晃悠悠往家里赶,车上也是空无一人,显得无比冷清。
到站下车,我一路浑浑噩噩地往家走,刚进小区,就看到小花园的凉亭里坐着一个人。那是个老头,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袄,满头乱发,耷拉着脑袋,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
周围有人走过,顶多看一眼就过去,谁也没停下问怎么回事。从背影看,这老头应该是个流浪汉,大家都怕惹麻烦,全躲着走。
我看着老头的背影有点眼熟,赶紧收回自己的目光。进入秘境再出来之后,我整个人的世界观都变了,神经特别敏感,看什么都透着一股怪异,总觉得这个世界每件东西背后都藏着一段深深的隐喻,所有东西只是一个外壳。
秘境里那种似梦似真的经历,有点把我搞疯了。
一个流浪老头跟我有个屁关系。我走进大楼,物业的保安叫住我:“你是不是十楼三室的业主,姓罗?”
“怎么了?”我问。
“有你的快递。”他递给我一个包裹。我查查地址,上面是空的,也不知谁寄给我的,可能是进入秘境前在网店淘的东西,经过这么多事早忘了。
我夹着包裹到电梯口,楼道里空空无人,我一边等着电梯下来一边翻看包裹,猜想里面是什么东西。这包裹还别说,沉甸甸的,装着什么呢?
这时电梯到了一楼,我摁动按钮,电梯门打开。我正要进去,忽然看到电梯的中央摆着一双鞋。这是一双老式的解放鞋,也叫黄胶鞋,这种鞋是早年间干体力活穿的,特别抗折腾,但有个缺点,非常捂脚,穿完了一脱,里面的臭脚味能把人活生生熏死。
电梯空无一人,就这么一双鞋,可把我气坏了,我对着走廊破口大骂:“谁他妈那么缺德,草!”
走廊里根本没人,我骂了一阵也算发泄了,走进电梯,一脚把这双鞋从电梯里踢出去,真他妈晦气。我摁动按钮,电梯门缓缓合拢,就在闭合的瞬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以前和解铃他们闲聊的时候,解铃讲过一些生活里的小忌讳,其中就有一条,如果在电梯里看到有一双鞋,说明是有鬼站在那里,千万不要上电梯。
我吓得一身冷汗,赶紧摁电梯按钮,可此时两扇金属大门重重合拢,把我关在里面。
电梯发出一阵骇人的声音,电动机嘎嘎作响,开始往上升,我身上的冷汗把衣服浸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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