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不要把这些推断说给外面人听?”我问。
解铃想了想,摇摇头:“说了他们也不会听。我的推导过程过于主观或许有些牵强,他们未必会同意。而且就算你说了,也无法阻止他们进入地下寻找轮回盘的行动。”
他摸了摸铁门上的这幅浮雕画。说道:“罗稻,你说地狱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了想说:“改变。”
他看看我,眼神中有了赞赏之意:“惩罚和酷刑不是目的,目的是从根本改变一个罪魂。如果这里真的是地狱,那我们这些人最终都会在炼狱中改变。我忽然有点理解喵喵师父了,它安排这么一次行程很有深意。我们这些人,每一个人都在大象大道之中,并不是无缘无故来的。我有点期盼下面将要发生的事了。”
我看着铁门出神,说道:“我们怎么进去呢?”
解铃道:“如果我们这次寻找轮回盘的行动是数百年前就已经安排好的,那么铁门就不可能是阻碍。”他探出细长的手指扣住铁门中间对缝的边缘,暗暗一用力,黑暗中只听“嘎吱”一声脆响,铁门居然活动了,慢慢开启缝隙。
解铃没再继续,放下铁门,让它重新闭合。
我咽下口水。有点毛骨悚然。锁链指引我们到这里,铁门未关,这一切就像是有人早已安排好了。我有点相信解铃刚才的推论了。
这时外面响起说话声:“小解,小罗。你们还在吗?”
远远的地方亮起豆大的光,听声音是达叔。我们已经在这里有段时间了,外面人肯定等得着急。解铃低声说:“出去吧,浮雕的画先不要说,顺其自然。”
我们摸着黑向外面走去。在靠近出口的时候,我和解铃打开了手电,朝着外面晃了晃。
他们都钻了进来,花图郎十分不客气地用手电照着我和解铃,疑惑问:“怎么这么长时间,里面有什么?”
“你们看看就知道了。”解铃说:“刚才我顺着锁链往里走,发现了通往地下的两扇铁门。”
众人来了兴趣,跟着我们进去。这里的空间又大又深。我到现在也不明白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手电光亮根本无法照出全貌。
不过大家对这里是什么样子没有丝毫兴趣,他们只想着尽快进入地下核心区域。找到轮回盘。
来到那铁门前,花图郎看了看,啧啧两声,然后蹲在旁边用手敲了敲。铁门发出沉闷的声音,花图郎耳朵很灵敏,皱眉道:“里面有夹层。”
达叔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用手电不停四下里照着。喵喵师父趴在黑暗里,舔着爪子,显得漠不关心。
这些人都没注意到铁门上的图案花纹,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打开铁门上。
“怎么才能打开门呢,难道还得用炸药?”花图郎喃喃自问。
喵喵师父抬起头,喵里喵气地说:“你别这么莽撞,先试试这两扇门是不是完全封闭的。”
花图郎对着铁门敲敲打打,一边照亮一边用手指沿着缝隙摸索,摸着摸着手停下来,他扣住门的一处边缘,位置和刚才解铃打开门的地方一样。
他稍稍一用力,“嘎吱”一声,门果然向上开了一道缝隙,有门!花图郎把手电熄灭别在腰里,点开头灯,空出两只手一起上,把住铁门边缘,双臂一较力,只听“嘎吱嘎吱”脆响,一道铁门缓缓上升。
铁门下面是没有一丝光的黑暗,不知多深多广,甚至没有声音,好像黑洞一样。随着铁门上升,一股股冷风从里面吹出来,看的人心惊肉跳。
铁门越开越大,花图郎猛地一用力,一声巨响,铁门完全开启,固定在九十度垂直方位。能看到那条黑色的锁链蜿蜿蜒蜒,一直伸到下面的黑暗深渊里。
花图郎拽住锁链,猛地一抖,锁链本身不会响,可它因为外力撞击在硬物上,发出“铛铛”的声音。这个声音在深洞里传出去很远,余音不断,好像一块石头扔进了深潭,不断下沉,最后了无痕迹。
花图郎扔下锁链,没急着做什么,而是盘腿坐在地上,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包皱皱巴巴的烟。他抽出一根点上,吸了口说:“现在该商量下一步行动的计划了。”
解铃道:“你不用为难谁,我先下去探路。”
花图郎摇摇手指:“下你是指定要下的,我说的是其他人。总的原则是,我最后一个下,你们怎么安排是你们的事。”
“你是害怕你先下去了,我们把门封上?”喵喵师父似笑非笑地说。
花图郎道:“你这只猫不用幸灾乐祸,我看这些人里最坏的就是你。你和我一起下,我带着你心里才放心。”
达叔这时说话了:“还是明天再说吧,现在已经很晚了,大家的体力都已经逼进极限,先休息。”
花图郎想了想,点点头。
一听到休息,我全身瘫软,这才感觉到浑身关节都在疼,恨不得冲个热水澡再躺在席梦思上睡觉。达叔背着小狗自行向外走去,花图郎盘膝坐在地上并没有阻止。
我眨眨眼,这怎么回事,难道他不怕我们趁夜里溜走?
我拉着解铃也要往外走,解铃没动,而是朝着花图郎努努嘴,示意我去看。
只见花图郎从包里取出一样东西,我眼睛睁大了,居然是一条狗链子。他冲着喵喵师父招手:“过来。”
喵喵师父没理他,它可能觉察出危险,想往外跑。花图郎突然身形如电,从地上猛然弹起,一把抓住猫的后脖子。猫的脖子后面是软毛,像蛇的七寸一样,喵喵师父惨叫了一声“喵——”,被花图郎紧紧抓在手里,无法动弹。
花图郎真不客气,把狗链子拴在它的脖子上,卡得紧紧的,另一头掐在自己手里。
看到这一幕,我浑身发热,我虽然不太喜欢喵喵师父,可毕竟相处得像朋友一样,而且它和我都是上师的转世法身,我就这么干看着,于情于理不合啊。
我正要过去阻止,忽然被解铃在黑暗中拉住,解铃居然对我轻声说了一句:“不要管。”
喵喵师父不停喵喵叫着,想跑也跑不了。花图郎再一次盘膝在地上打坐,这就是他休息的姿势,他闭合双眼不再看我们,狗链子拴在他的手腕上。喵喵师父用爪子抠着脖上的链子,怎么也抠不开,在地上不停翻滚挣扎,一声声惨叫。
花图郎看都不看,听都不听,就休息自己的。我明白他的意思,我们这些人跑不跑都无所谓,他也管不过来,他就抓主要矛盾——喵喵师父。只要喵喵师父在,他就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喵喵师父眼泪汪汪地看着我,不停喵喵叫着。
我于心不忍,谁知解铃笑了笑,对我说:“走吧,该去休息了,养足精神。”
我往外走,如芒在背,总觉得喵喵师父在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到了外面,我们在庙堂的角落,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休息。我迫不及待说:“你为什么不让我救喵喵师父?”
“你能救下来吗?”解铃问。
我一时语塞,好半天才说道:“不还有你吗?再说了,你不是让我不要懦弱吗。”
解铃哈哈大笑,忽然问道:“当初你被花图郎殴打的时候,喵喵师父有没有救你?”
我黯然摇头。那个时候也就解铃在帮我。
“既然它没有救你,你为什么要去救它?”解铃说。
我喃喃道:“这也太小气了吧,话不是这么说的。”
解铃说:“这你就没看明白了,喵喵师父之所以没出手救你,不是因为它救不下你,而是因为,”他顿了顿:“它在观察你。或者说,它是在考验你。”
我眨眨眼看着他,心内非常震惊。
解铃说:“你是上师金刚法身转世,这是事实,可是你从来没有显露出过人的本领。喵喵师父不知道你是本性如此,还是扮猪吃虎,它想评估你的能力,评估你的手段。这只猫非常狡猾,也非常老道,它所做的事皆有深意,不能用普通的价值观来妄测。”
“那你不让我救它……”
“咱们不能老让它评估你,你也得评估评估它吧。哦,你出了事它在旁边看,它出事了就活该你去救?你也得看看它有什么手段。其实说穿了,你和喵喵师父就像两口子一样,在争夺家庭话语权。你们以后即是搭档,也是对手,比如说以后你们面对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关键的选择上听谁的?听你的,还是听它的?花图郎不过是你们较量的试金石。”解铃分析给我听。
我真是如沐灌顶,这才明白过来。我说:“那刚才它那个可怜相……”
解铃席地而卧,背对着我,打了个哈欠:“都是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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