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枪声是从我们刚才进来的那个洞口处响起的,而且还是自动步枪的点射声,我心中一激动,该是援军过来了。往旁边翻滚着,我手上摸到一物,睁开眼睛,竟然是一个眉心中弹的矮骡子。它已经死去,脑壳前流着泊泊的蓝色血液,眼睛瞪得很大,里面有不甘的光亮,眼窝子里堆积着泛黄发黑的眼屎。
我扭头朝上望去,只见在高高的台阶上面,杂毛小道、吴刚、马海波和小周出现在那里,开枪的正是采用跪式射击姿势的小周。
在他们的后面,我还看到了浑身直颤抖的老金和抱着布袋的小苗女悠悠。
他们竟然全体出动,过来营救我们了。
我们之间的距离,足有五十多米,杂毛小道见到我们这副狼狈模样,也没有半分犹豫,转头吩咐了一声,大踏步,朝这边飞奔而来。我刚一分神,旁边就有一个矮骡子朝我的身上咬来,这狗东西凶猛得很,口中的牙齿长得不齐,纵横交错,流着熏臭的口涎,倘若咬实,我定然会掉下一大坨肉来。
我也是完全忘记了害怕,右手抓住了被枪杀的那头矮骡子脚板掌,拎起来,往前一送,攻击我的这矮骡子一口啃在了同伴的身上。它倒也是果决狠戾,一口咬住同伴身上的肉,竟然也撕扯下来,脑袋一甩,狂叫一声,又复冲上来。
我的手一直在地上摸索,突然摸到了一把残旧的破剑,有着硬物在手,心中立刻安稳许多,见这道黑影又冲上前来,举剑便刺去。这残剑很容易就穿透了矮骡子的腹腔,只是因为冲力过大,剑又古旧,咔嚓一下折断了。我执剑的右手被这矮骡子给重重撞到,剑上的断茬将手背给擦伤了一道口子,立刻就流出了鲜血来。
我左手捂着右手站起来,不管这个跌落在地上哀恸悲鸣、即将死去的家伙,朝着另外一个矮骡子一脚踹去。
短短十几秒,生死两重天。
杂毛小道舞着桃木剑冲到了我们身边,口中大骂道:“你们这伙傻鸟,怎么就跑到这魔窟贼巢里面来了?要不是小黑回来报讯,我们还不知道你们遇险了!”我看到远处那头身型如同狼狗一般狂奔而来的食蚁兽小黑,心中充满了感激。
贾微被附体,最先感受出来的,应该就是它了吧?
胡文飞一直在跟两个矮骡子周旋,掩护杨操。他也是个厉害之人,只是因为前两日左手脱臼,虽然经过肥虫子给疏通筋脉,但还是有些不灵活,所以才会显得如此狼狈。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已经光凭着右手,将一个矮骡子的脑门给开了瓢。
矮骡子最厉害的地方在于迷惑普通人的心智,出其不意地偷袭,对于常人来说,是相当厉害的角色。然而舍本逐末地正面进攻,根本不是我们这些人的对手。害鸹浮空游动,唯一最具有威胁的,就是地上那头毛鬃短吻鳄,它在这里面属于**力量最恐怖的。
只可惜,它碰到的是请神上体的杨操。
这位刚刚经过痛苦虫噬的仁兄化身成了打虎的武松,将毛鬃短吻鳄给紧紧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然后那不知道来自什么野兽身上的骨头棒子死命地捶打,咚咚咚,初如木鱼,后面竟然如同打鼓一般,十分具有节奏感。
毛鬃短吻鳄被敲得头昏脑胀,一脑子糨糊。
然而杨操显然也并不好受,这冷血爬行动物可不是洋娃娃,可以任他揉捏,受痛之下的一番挣扎可是凶猛得很,饶是请得有不知何方神灵附体的他,这**也终究是容量不够,僵持之下也是肌肉酸软,叫苦不迭。
两者在相持,杂毛小道却并不忌讳一对一的骑士精神,冲将上去,从百宝囊中拿出一个瓶子,拧开塞子,就朝这毛鬃短吻鳄的口中灌了进去。
没三秒钟,这条蛮力十足的冷血畜牲竟然四腿一伸,倒毙当场。
我自然是十分奇怪,一边与空中那害鸹纠缠,一边问怎么回事?杂毛小道得意洋洋,说与这邪物拼蛮力,乃下下之策,智取方为上。他前两日出去采药,正好碰到罕有的双生荠草和托盘根,长势颇好,这两样东西可以熬制一味汤药,并无其他用处,单单能够防蛇,而倘若灌入冷血动物的口中,掐动经诀,使其血液灼热,便能瞬间致其死亡。
这东西显然是苗寨中为防范毒蛇所栽植的,只可惜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就被破了寨子。
远处的吴刚等人在给我们做火力掩护,只可惜弹药不多,稀稀拉拉的。我们也不敢多作停留,站起来撒腿就跑。然而也许是血腥味引起了周围的注意,后来的闯入者很多居然放弃了对穴居人的追逐,纷纷朝着我们这边奔来。我们且战且退,因为没有趁手的武器,我的速度要快一些,拼力冲上了台阶,正想要走,却发现那通道的尽头,涌来了密密麻麻的蛇群。
我心中大骇:之前的那些蛇并不敢靠近这洞穴,怎么现在却一起涌上来了呢?
我大声喊叫着,吴刚和马海波等人也都看见了,顿时魂飞魄散。肥虫子精力有限,并不能够随时给这些人提供庇护,即使是我,也不敢独自一人去闯这蛇群。我们无奈,只有沿着高台,往旁边绕去。
情况在一瞬间,变得十分糟糕了。
失控了,完全失控了。
我们往旁边绕开的时候,小苗女悠悠一开始还处于人群的中间,走了几步,她竟然领在了前头。她似乎对这里的地形并不陌生,一边跑,一边招呼杂毛小道跟着她走。她的话我完全听不懂,但是杂毛小道答应着,一边挥着桃木剑去驱赶附上来的害鸹,一边紧紧跟着。
萝莉和大叔十分默契,真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沟通的。
跑了十几米,出现了一个仅能容一人可通行的石缝,悠悠率先朝里面走去。我跑到旁边,借着后面的手电看,只见里面是一个朝下的溶洞通道,两侧有幽暗的光,而小苗女悠悠则已经跑到了一半的路程。紧要时刻,我们只有选择相信这个小女孩子,纷纷鱼贯而入。
正走着,从头顶突然掉下一个黑影子,包覆在准备进洞的老金头上。
我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当老金绝望的尖叫声响起的时候,我才看到他头上有一个篮球大的肉红色蜘蛛。它的八条腿紧紧抱着老金的脸,口器喀哧喀哧地嚼食着。好几个人都已经钻进石缝之中,跑道了尽头,而在外面的只有小周、我还有杨操。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杨操,他伸出左手,作虎爪状,去抓那抱脸蜘蛛。然而老金受痛之后,立刻倒在地上,翻滚不止。在我们旁边的小黑逮到机会,舌头一舔,竟然如同标枪一般,直捣入那肉红色蜘蛛的头部,接着伸过头去,将其嚼食。老金浑身不断颤抖着,手脚不断乱晃,显然是中了剧毒。我连忙唤出肥虫子,想要给老金吸毒。
然而肥虫子刚刚一飞出来,老金双腿一蹬,竟然就没了气息。
我俯下身子,将那被小黑吞食一半的抱脸蜘蛛给奋力拉扯下来,只见老金的整张脸都是血肉模糊的,变成了一张平面,鼻子、嘴巴全部都给腐蚀成了黄色的烂肉——好烈的毒性!
2008年十月中旬,青蒙乡乡场山货收购商贩金荣昌,死于青山界的某个地穴中,几日前,这个汉子还高兴地说到时候邀我们去他家尝一尝他的手艺,并且把他婆娘儿女介绍给我们认识。而至如今,悄无声息。
见老金已死,杨操果决地站了起来,拉着我往石缝中跑去,小周朝着疾追而来的一个矮骡子射出一枪之后,紧跟着我们的背影前行。
我们是在与死亡赛跑,谁也不想自己成为下一个老金。
小苗女悠悠领着我们奔行,从上方通道盘旋而下,来到一个几乎黑暗的大洞来。这洞里十分的潮湿,空气里有一股腥臭的土味,我跑下来的时候,看到杂毛小道几个人停留驻足在当中,没有再前行,我匆忙跑到近前,刚想把老金亡故的消息给他们几个先下来的人说起,然而见到在灯光的照耀下,这洞里面有好多杂乱摆放的东西,而在这些东西的角落和阴影处,则或蹲或躲藏着好多黑影。
我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感到一种难言的情绪在蔓延。
当手电照耀到那角落的时候,我看到好几个三十公分到五十公分不等身高的小人儿,它们的脑袋格外地大,恐惧地瞧着我们,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光线左移,我看到一个一米多高的穴居人正用双手抱着三个小猫一般大小的小人儿,它努力地往墙角的阴影中移去,恐惧极乐,然而怀抱中的小人儿却在“嘤嘤”地哭泣。
这声音如同娃娃鱼的叫声,在这空间中响起,十分刺耳。
我们……是闯到了穴居人的老巢里来了么?
小苗女悠悠拉扯着杂毛小道的衣角,指着远处的光亮,有些着急地喊道:“走,走,走……”
我回望了一眼,发现后面的追兵竟然没有一个突入到这洞穴中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即使处于敌对位置,我们也没有伤害这些幼生期穴居人的心思,而是直接从那过道往前面走去,一直走到光亮处,突然前面传来一阵惊呼,腥风扑面。我快步冲上前去,只见之前见到的那个双头恶犬,竟然出现在我们的前方,叼住了在前领路的小苗女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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