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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桃花潭水深千尺

    山谷里有布谷鸟的叫声,“布谷……布谷……”一声比一声悠远、绵长。
    空气仿佛凝滞,而空间在流动转移。
    陆言拉着蓝勿语温热软滑的小手,在这水雾渐浓的狭长谷道里。慢慢走着。刚开始下来时植物藤藓无比繁茂,然而随着这白雾愈浓,两旁的绿色、黄色的草木便愈稀少,当两人前行约一里的路程,仅容七八个人并行的谷道里,便只有两侧光秃秃的山壁了。
    这山壁也奇怪,陆言伸手去摸,除了常年润湿外,居然还有一种琉璃的釉质感。
    他对地质矿物这一块并不熟悉,不晓得这种表现到底属于什么。
    旁边是小心翼翼踱着碎步的蓝勿语,她初始还脚步轻快,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欣喜和刺激感,然而当这白雾一直浓郁到只能看到周围三四米时,她的心便悬了起来,后背不知何时起出了一层湿漉漉的香汗,被陆言牵着的小手,骨节僵硬。
    两人便这样安静地走着,就像七年以前走在高中的林荫小路上,彼此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走。山谷里除了那只不知在何处的死鸟在乱叫外,目力不及之处,还有细细索索的声音传来,更添阴森。
    复行大约两里路,浓淡有致,雾气浓郁时只能隐约看见半米之内的物件,陆言甚至都看不到蓝勿语那激动恐惧得潮红的美丽脸庞。于是他彻底地放弃了用眼睛去获得图像和信息,将自己的全身四感一起激发到极致,然后再大脑中模拟出前路,牵着蓝勿语前行。
    蓝勿语的眼镜上面全部都是雾气,她将这眼镜收起来放好,眼神便有些迷离起来。
    这段最浓郁的区域大概有两百米,当陆言听到有轰鸣的声音隐约传入耳边时,心情激动,往前紧走几步,眼前豁然开朗起来,一个美丽的世界浮现在他和蓝勿语的面前:
    这是一个足有两三个足球场大的开阔空间,翠绿的青草和藓蕨植物从脚下一直延伸到到中间的小山谷里,一直到目力所不及的地方去。四周奇峰陡石自不言叙,他们正对的方向,一匹巨大、银白色的飞瀑,从高高的山巅之间落下来。
    边缘的小型瀑布行青壁间,如长虹委蛇,下沉邃渊;当中的主瀑,宽阔而大,漫顶而下,如鲛绡万幅,横罩门外,直下约有百余米。千吨水流泻下,捣珠崩玉,飞沫反涌,如烟雾腾空,气势非常雄厉。
    来路的雾气似能隔绝声响,一出白雾,便有如临万马奔腾之阵,水拍击石,犹似雷劈山崩,令人惊心动魄。
    蓝勿语望着这气势磅礴的瀑布,喃喃叹道:“珠帘钩不卷,匹练挂遥峰!谁也不知道,就在这青山界群山环绕之中,竟然有堪比庐山、九寨沟瀑布的这般大型瀑布……”
    不知哪处有风刮来,回风一散,万象冥蒙。
    陆言看着这自然的造物,地壳运动的杰作,并来不及去感叹,而是仔细地回忆起李志隆八年前的遭遇去。
    他记得李志隆所言,八年前的李志隆并没有走多远便到达了这山谷,然后还未来得及去瀑布前瞧上一眼,便被突然冒出的蛇群追得往回路乱窜,最后居然跳进一条河里昏死过去……
    然而今天他和蓝勿语至少走了四里路,两山夹垒,却没有看见一条岔道,也没有河。
    或者,这里面真的有一个所谓的武侯迷阵……
    陆言不及多想,他仔细地看着前面的青草地上,是否真的有着蛇虫巢穴,在暗处潜伏。然而他眯着眼睛观察了几分钟,却没有任何收获——这山谷莫说没有长蛇,便是一只蚂蚁也未曾见着。
    恢弘之下,没有一点儿生气。
    蓝勿语用手肘捅了捅陆言的腰,低声说道:“在看什么?”她从瀑布的美景中收回视线,才发现自己的左手还一直被陆言紧紧地握着,一时间脸颊飞霞,烫得厉害。但看陆言一脸严肃地研究,却又不敢莽撞挣脱开去。
    陆言并未回答蓝勿语的问题,他在山坡的一个转角处,居然看见了一栋建筑的草庐……既有人住,想来是并无蛇群的,陆言心中稍安:蛇他倒是怕个三分,人嘛,还真的不会太过畏惧——及时是高人,也可以讲讲道理嘛!
    他拉着蓝勿语的小手,并无松开之意:“走,那里好像有人。”
    待走了几十米,瞥见草丛中那纵横交错的小洞穴,陆言又重新否定了自己的结论,说不定这里真有蛇群呢。不过现在是冬天,这些蛇是不是都冬眠了?
    便这般小心翼翼地走着,翻过了山谷中央的小山坡,站在这谷中的最高处,能看到瀑布流下来的水击在一汪巨大的深潭中,雾气蒸腾几十米,水珠随风飘散,有的都沾染到了两人这边来。
    有瀑布者均有河流,可是陆言却看见这潭水深不见底,下面仿佛有暗河溶洞,巨量无匹的空间将偌大的瀑布水流给吞噬吸收。方圆一百平米左右的深潭内里,浪鼓翻云。他在水流瀑布的间隙,能够看见一孔如水帘洞的存在,广阔而深邃。
    陆言又把视线投向了刚刚看到的草庐。
    这并不是一栋古董物件,陆言甚至看到它的主体构造,居然是属于不锈钢之类的金属支架,只是外墙为青竹、顶棚覆茅草,透过窗栏的间隙望去,竹桌竹椅竹榻,外有竹篱笆环绕,整个模样居然像是武侠剧里面的草堂竹阁。
    蓝勿语和陆言对视一眼,走上前去。
    “有人么?”蓝勿语高声呼喊道,随即这声音被轰鸣的瀑布声淹没。
    陆言苦笑着,这世间有谁会这般蛋疼,将居所放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就罢了,而且还偏偏安置在打雷都听闻不到的瀑布不远处。
    纯粹找耳聋罢了。
    待来到这竹屋草庐前,才发现此处虽然杂草丛生,然而随风飘散的水珠居然没有一滴落在这屋子十米处,一进竹篱笆,轰鸣的双耳便为之一静。从分贝超百的瀑布群中,骤然到达了幽静如暗室一般的此处,这静谧便显得尤为让人惊奇。
    陆言和蓝勿语再一次看着对方,彼此都能够听到对方的心跳,和疑惑不解的眼神。
    屋子里确实没有人,陆言放开蓝勿语的手,推门进去,这是个极为简陋的居所。
    一桌两椅一榻,再加上些竹柜茶具之类的东西。但是墙上居然有好些潦草的字画,因室内干燥,保存很完整,让人不由多看上几眼。
    这些画全都是国画,有临摹外边那气势磅礴的瀑布,也有画那下山之白额吊睛猛虎,更有千山环绕、毒蛇成群、荒野蜶石、妩媚妖姬,而当中最大的一副署名为“司南十八洞主搏修罗兽群纪事”的图画中,除了看到赤身裸体的人类壮汉外,更多的是羊头鱼尾、手持戽钺的怪兽……
    这些画并非出自名家之手,技艺也并不算纯熟,然而每幅画作却能在笔锋转折、临摹呈出之间,将描述的画意凛然与纸面之上。
    纸面发黄,画作故旧。陆言并不费心去理会那些凌乱得没几分章法的笔迹,只是找他能够知晓的书法来朗读:“……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与?虚而不淈,动而愈出。多闻数穷,不若守于中。”
    蓝勿语帮陆言将前面省略的话语念出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念完之后,她对陆言说道:“太神奇了,不是么?”
    陆言知道她说的是这草庐隔音隔水之功效,简直违反了物理界的自然定理。他点头赞同,却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这世间万千的非自然现象。
    两人在草庐中呆了十来分钟,将这里面的所有东西都研究了一会,陆言眼中的疑惑更加浓厚了。
    很显然,这里确实存在有人,并在此处搭起了这草屋,这神奇的、可谓之“结界”的东西,甚至那变幻多端的谷道、那云卷雾舒的白雾朦胧,乃至这整片黑竹沟、后青山界,都被人刻意地动了手脚,将这所有的一切,都小心掩藏在世人眼中之外。
    那么,这些人到底想隐藏什么东西呢?
    这些人是谁呢?是那个叫做彭醒中的乡村教师,还是那个被称为“司南村”的几十号采石匠,又或者这大山的山精野怪,自然造物?
    是谁有这么大的气魄和能力呢?
    陆言心中充满了疑问和谜团。
    蓝勿语说要到潭边去看一眼,陆言便将背包放下,跟着出了草庐,临走时又瞥了一眼正中间那副画作。
    笔力粗糙并不能够掩饰住场面里的血腥和残酷。特别是这些人、野兽的眼睛,陆言只是望了几眼,之后闭上眼睛,都能够回想起其中的暴戾和冷酷来——那里面有陆言所熟悉的能量反映。
    走出草庐四五米,铺天盖地的落雷般声响又闯进了耳中,陆言拉住朝潭中走去的蓝勿语,从兜里掏出一双耳塞给她戴上,自己却将脸颊和耳朵附近的肌肉收紧,将这噪音尽量隔挡在听觉之外。
    找了个上风的方向来到潭边,虽然离得远,但是溅起又复落下的水花水珠也将两人稍稍打湿。此时是冬季,又是在水边,然而不知怎地,谷中的温度却能够保持在二十几度。陆言将手伸到了潭边的水里,温度居然并不冷澈。
    两人一路行来,多少也沾染了些泥土,便接着这潭水轻轻洗手和裤脚的泥土。水面动荡不安,热闹得很,陆言并不能看到这白色翻滚的水潭下面有多深,然而当他好奇地搬来一个大石块往下扔去时,费力地追踪了半天,却没有听到落地的声音。
    洗净脸庞的蓝勿语一脸水珠,正在拿着小手帕擦脸,此刻的她衣衫微湿,却又显得美丽和诱惑人,她笑着对陆言说:“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陆言送我情……”
    陆言听闻不由一笑,正想着附和两句,突然一种巨大的危机感从脚底迅速蔓延到了天灵盖,他顾不及遮掩超能力的事情,将半蹲着的蓝勿语一把拽住,半搂半抱,往后纵身跳跃了数米,然后抱着这美人望草庐跑去。
    蓝勿语正惊讶陆言这突兀鲁莽的举动,不经意回头看去,只见自己原来带着的潭边,突然冒出了一个恐怖的巨大头颅,探出水面的脖子都有七八米,张开大嘴,里面全部是纵横交错的牙齿……
    尖利的叫声从蓝勿语的口中释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