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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9

越锡廷轻巧地将曾好拖入了舞池,而众目睽睽之下,曾好没法强势地拒绝他的邀舞,何况他手上的力道不轻,攥得她的手腕生生发疼。

短暂的小步舞曲结束,古典的华尔兹音乐前奏响起。

越锡廷左手牵着曾好的右手,右手从容地贴在她的后背处,曾好不得已跟着他的步伐移动起来。

其实以前他们也跳过一次舞,在一个夏日的夜晚,在一家西式餐厅的后院草坪上,随着曼蒂巴赫的小步舞曲响起,两人起了兴致,当场跳了起来,她还脱下了华美的凉鞋,光脚踩在柔软湿润的草坪上,在他左臂牵引下转圈圈。

不过现在和他共舞完全没有当时的自在兴奋,这样近距离的贴近让她感到很局促。

不少人惊讶越锡廷会主动邀请一个女生跳舞,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大家心知肚明,除了辛家的小姐,他是不将任何女人放在眼里的,有女人对他示好会吃一鼻子的灰。

于是有一束淡雅的追光对准了越锡廷的后脑勺,连带着他手里牵着的曾好也成为了焦点。

“你和慕一洵是什么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了?”越锡廷趁转圈的时候,压低声音逼问曾好。

曾好故意接连跳错两个步子,狠狠踩了踩他那双昂贵berluti,换来的是越锡廷的一个急骤转圈。

“你干嘛?”曾好声音带着薄怒。

“别忽视我的问题,你和慕一洵到底是什么关系?”

“和你无关。”曾好拒绝回答。

越锡廷扶在她后背上的手收力,带着她贴向他,冷厉的声音在她耳畔:“你别告诉我,你和他好上了。”

曾好依旧拒绝回答。

她的缄默在越锡廷眼里就是承认,他心底的烦躁更甚,嘴上也更嘲讽:“曾好,我以为你变了,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天真,慕一洵是什么身份,慕家是什么背景,你一个无爹无娘的孩子敢凑上去和他玩?”

越锡廷话音刚落就发现曾好的面色一变,瞬间意识到自己冲口而出的话很过分,如此揭人伤疤,不是他的风格。

“我有爹有娘。”曾好一字字地说,“只是他们先走一步,总有一天我会和他们重聚的。我再和你说一遍,我的任何事情都轮不到你来管。”

“念在旧日的情分上,我不想看你深陷泥沼。曾好,别天真了,别说慕家不会接受你,连慕一洵对你,”越锡廷声音微顿,随即直接用力道,“多半只是玩玩而已。”

“不劳你费心,我自己会有判断力。”

“你?刚毕业,离开象牙塔的孩子,没心机没城府,要骗你太容易了。”越锡廷的声音几乎擦过她的耳尖,吐出的热气有些暧昧,“你宁愿跟着慕一洵,也不愿意跟着我?”

回应他的是曾好又一记重踩在他皮鞋上。

越锡廷蹙眉,此刻他很想带曾好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厉声责问她为什么会和慕一洵扯上关系,但他没有资格,而现场这么多人济济一堂也不允许他做这么出格的事情。

“我最后说一遍,离开慕一洵,听从我的安排,我会给你更好的。”越锡廷垂下眼眸,声音低暗。

……

一曲结束,越锡廷和曾好下了舞池,越锡廷立刻被其他女员工缠上,被他转得头晕目眩的曾好终于找到了慕一洵的方向,他正举着酒杯和一位艺术从事者说话,神情专注。

想到慕一洵说过“别和他有眼神接触”,曾好很是心虚。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眼神接触了,而是近身接触。

她走到慕一洵身边,他余光注意到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和面前的男士互换了名片,表示socialtime结束。

“跳完舞了?”慕一洵转过来,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曾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小声道:“大庭广众之下,他请我跳舞,我没法拒绝。”

“你也知道是大庭广众。”慕一洵说。

“……”曾好意识到他有些不高兴,想了个赖皮的办法,伸出手,“我现在和你跳好不好?我请你跳舞。”

“我不太会跳舞。”慕一洵说,“跳得也不好。”

想起慕一洵说他在弹吉他,弹钢琴上的天分很低,曾好意识到他的确是没有音乐细胞。

“你不会在生气吧?”

“我不该生气?”慕一洵抬眸回应她一个认真的眼神,“我说过的话,你都不记得了?”

“我以为那是你说着玩的,慕一洵,你一个大师什么时候变得怎么小气了?”曾好故作惊讶。

慕一洵侧过身,一手晃了晃酒杯,一手轻轻解下脖子上的黑领结,塞回口袋,疏解身上的闷热。

曾好上前,趁人不注意,偷偷拉了拉他的手臂:“好了,别生气了,这次是特殊情况,没有下次。”

他突然伸出手扣住她不安分的手,贴在自己西服的左胸口。

这大胆的行径让曾好惊讶,她偷看周围,幸好大家忙着social,忙着跳舞,忙着搭讪,少有人将目光投向这个角落。

高档的西服料子熨帖整洁,她的手指贴上面有微凉的触感,随即感受他胸口藏着的灼热的力量。

他慢慢地动手指,轻轻地滑过她的手背,触摸她圆圆的指关节,垂下眼眸,研究似的看,神色沉静如深潭的水。

“今天算了,我不想让你尴尬。”他低声命令,“但没有下次。”

……

说是庆功宴,但大家都不敢去凑慕一洵的热闹,程总做代表在台上说话,郑重其事地感谢慕一洵工作室的合作,随后派刘秘书送上一分纪念礼品,是润拓亲自设计的精品琉璃“双龙飞舞”,有下角有润拓的LOGO和慕一洵的名字,寓意强强联合,合作双赢,共创辉煌。

慕一洵接过后说了声谢谢,再将盒子递给曾好。

越锡廷趁机走过来,朝慕一洵伸出手,扯了点笑意:“慕大师,希望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看机会吧。”慕一洵和他握手,淡淡地敷衍了一句。

“对了,我个人也应该向你表示感谢,感谢你照顾她。”越锡廷说着看了一眼曾好。

慕一洵笑了,唇角的弧度十足的礼貌,眼睛却是冷漠的:“照顾她本来就是我的责任,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说完他松开手,越锡廷收回,垂眸一看,自己手背青筋凸出的地方竟然有三条淤肿似的红,展了展手指,竟然有些痛。

他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向曾好,慕一洵已经低头吩咐了曾好一句话,她听完点了点头,转身去找程总。

音乐欢快,周围的嘈杂声一片,却和这两个男人没有关系,他们冷静地对峙。

越锡廷压低声音:“以你的条件不会缺女人,何必对她出手?她只是单纯的孩子。”

“我不懂越总说什么。”慕一洵取出口袋里的方巾擦了擦刚才和越锡廷相握的手,动作从容,“也十分好奇你是以什么立场对我指指点点。”

越锡廷笑了,跳过慕一洵的问题:“慕家会认可她?还是你对她只是玩玩而已?”

“和你无关。”慕一洵收回方巾,慢条斯理地折叠好,抬眸看了一眼越锡廷,冷瞳带上了进攻性,如平静的湖面突然绽开了一条缝,情绪外露,语气却再自然不过,“还有,你不用白费时间了,她是我的。”

西班牙欢乐颂蔓延到各个角落,一片太平和乐之下,越锡廷凝眸看着慕一洵转身,快步往另一个方向走,轻轻握住了拳头。

他的生活好像总有慕一洵的影子,从辛恣意到曾好。

辛家打什么主意他非常清楚,至今不认可他和辛恣意的关系,无非是觊觎慕家的权威,他凭借自己实力走到今天这步,自信有资格赢得辛恣意,以及辛家长辈的同意。

他完全不想提及慕一洵这个名字,他也不认为慕一洵有能力影响到自己。

而现在,万万没想到,慕一洵三个字会和曾好联系在一起。

他很早就认识曾好了,那会她才十六岁,花骨朵的年纪,也是第一个真正喜欢他的女孩,无关利益,无关其他价值,只是纯粹喜欢他本人。

想到这里,越锡廷的心微微一沉,不得不说,这个事实让他非常不舒服,甚至比当年第一次从辛恣意口中得知慕一洵的存在时,要不舒服太多了。

他将此归结于,他不喜欢事情脱离他的掌控,有时候,他更喜欢一成不变,譬如某些生活习惯,譬如衬衣和袜子的颜色,譬如曾好对他的迷恋。

*

回去的路上,曾好开了窗,凑过去看璀璨的夜景。

“坐好了,小心脑袋。”慕一洵得空腾出一只手扳回她的脑袋

“今天我还挺开心的。”

“为什么?”

“因为有成就感。”曾好说,“刚才程总颁奖给你,还说了一堆起鸡皮疙瘩的恭维话,我觉得好开心,这是不是与有荣焉?”

“难得你进入角色了。”

“?”

“女朋友的角色。”

曾好摸了摸脸颊:“好像没错。”

这几天他总处于万众瞩目的位置,众人为他鼓掌,她不禁会想:这个神一样的男人是属于自己的。

“去吃点宵夜?”慕一洵提议,“你刚才吃得不多。”

“好啊,我想吃香锅。”

“不卫生。”慕一洵说,“改吃别的。”

“就想吃香锅。”

“唔,今天破例,但下不为例。”素来执着的他,竟然因为她软软的一句话妥协了。

开车到了吃香锅的巷子,走到最里面才找到“正宗重庆香锅”六个字,简陋的小店还有不少人。

曾好又拿出帽子塞给慕一洵,慕一洵平静地看着手里的帽子,颇有些“难道每次都要这样”的意思。

曾好排队买了两碗,端回来一看,慕一洵已经将帽子摘下来,放在手边。

“怎么将帽子拿掉了?”

“我又不是明星,这里没人认识我。”慕一洵打开一次性筷子,浸在玻璃杯的温水里,“你没必要这么紧张。”

曾好环顾周围,的确大家各吃各的,配着啤酒大声喧哗,没有人将视线投向这边。

想想也对。

慕一洵又加了一句:“不过是和女朋友吃宵夜,很正常,被发现了也没大碍。”

曾好笑了,低头咬了一口鱿鱼,脆脆辣辣的很好吃,比刚才那些冷冰冰的自助餐品要美味多了。

慕一洵夹了一颗菜心在筷子上转了转,似是无意:“你跳舞不错。”

“我小时候学过跳舞,喜欢华尔兹。”

那会家里条件好,曾好的爱好被曾明熙全力支持,虽然她总是两天打渔两天晒网,但曾明熙没有从不强求她,今天她要学跳舞,他陪她去少年宫报名舞蹈班,明天她要学小提琴,他立刻给她买斯坦特。

慕一洵点了点头。

“其实华尔兹不难,你可以学一学。”

“我学过,只是没多大兴趣。”慕一洵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味深长,“怎么办,以后没人陪你跳舞了。”

言下之意,还有另一层意思,他不允许她和别的男人跳舞。

“你真的不喜欢?”曾好亮了亮眼睛,“其实跳舞挺有意思的,感觉整个人都可以飞起来,要不改日我带你跳一跳,也许你会重新发现其中的乐趣。”

慕一洵拿出温水里的筷子,认真地看了看发黄的水,没有意外地验证了这里的卫生的确是不合格:“好,如果是你,我可以勉强试试看。”

曾好边吃边翻阅手机短信,无意中又看见两条习焕文发来的信息。

一条和那天的内容差不多,另一条是:夏奈病了,这几天请假在家休息,精神很差,一句话都不肯说,我很担心她,也觉得你应该再和她谈谈,用比较温和的方式。

曾好垂眸,真没想到夏奈会因为自己和慕一洵的事情变得郁郁寡欢。

“在看什么呢?”慕一洵问。

“是奈奈。”曾好放下手机,“她生病了,心情也很差,应该是因为我的关系。”

“每个人的坏心情都是自己造成的,和你无关。”

“她可能觉得我背叛了她。”

慕一洵推开杯子,双手随意地交叠成A型,直视着她:“背叛两个字怎么解释?”

“因为她先喜欢你的,嗯,你懂吗?如果是好朋友的话,会达成一个默契,你先喜欢上了,我就不能喜欢了,女孩子之间就是这样。”

慕一洵琢磨了一下,纠正道:“这个逻辑是不对的,喜欢是一个的意愿,仅此而已,不是契约,也非署名权,为什么朋友先喜欢上了,你就不能喜欢了?再说,我是一件物品吗?”

“你是香饽饽。”曾好叹气,“我啃到了,总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

“如果换作是你?”曾好反问,“你的好兄弟和你喜欢上一个女人,你也会毫不犹豫地和他争?”

“如果她不是他的女朋友,我就会去争取,因为人人机会均等。”慕一洵想了想,又淡淡地加了一句,“不过你说的情况很罕见,基本上我的私人品味和大众不符合,我喜欢上的,别人未必感兴趣。”

曾好:“……”

慕大师,这是褒还是贬啊?意思是她曾好,就他看得上眼吗?

慕一洵淡定地放下手臂,又持筷夹起一颗圆滚滚的肉丸子,颇有技巧性地转了转,然后十分优雅地咬了口:“味道还可以,比想象中的好。”

“你刚才的意思是,别人都看不上我?”曾好点了点自己。

“嗯?”慕一洵从容反问,“你觉得有我还不够,希望再被其他人看上?”

曾好:“……”

慕一洵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肉丸子,神情镇定,动作依旧优雅。

待吃完了宵夜,慕一洵开车送曾好回去,到住宅区的大门口,曾好瞟见一辆熟悉的车,凝眸一看,是习焕文。

习焕文看到他们后就下了车,站在车边对曾好招了招手,做了个口型。

曾好有点意外,却也有点料到了,以习焕文的性格,一定会来找她谈谈事情该如何解决,他在大学当了四年的班长,还兼任学生会外联部部长,向来热衷充当调解者的角色,何况这次事关夏奈,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是谁?”慕一洵问。

“是奈奈的朋友。”曾好如实说,“他来找我应该是谈奈奈的事情。”

“我陪你下去。”

“不用了,我自己处理。”曾好说着加了一句,“放心,不会有事的。”

“我陪你下去。”慕一洵熄火。

见他很执着,曾好不再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