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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同归

数日前的易水畔。

送行之人成山成海, 通天与浩然,太子丹立于河岸边。

一般的八卦袍, 一般的紫金冠、朱璎绶, 唯冠顶那麒麟纹色泽不同,通天的道冠乃是金色, 华盖星绣纹;浩然则是紫色,天罡星绣纹,太子丹却是青色。

通天懒懒道:“徒孙儿, 你戴了个绿帽子。”

太子丹:“……”

通天亲传一脉中,太子丹的地位终于得到了承认,祖师徒三人气质相似, 如同兄弟般静静看着易水两岸, 黑压压的送别人群。

浩然开口道:“师父既然能改得了命,徒儿求个事成不?”

通天|朝浩然招了招手, 示意他凑过来些。

浩然不明就里, 靠近前去,通天揽着浩然脖颈, 低声道:“师父收了贿……荆轲那小子得交付在轩辕氏手里。”

通天嘴唇贴在浩然耳上, 温暖亲昵的气息令浩然脸上微红, 一时间便想不真切, 浩然狐疑道:“什么?”

浩然忙道:“姬丹,你自去与荆轲送别就是。”

太子丹忐忑点了头, 于袖内取出一把匕首, 缓缓走向易水。

荆轲笑嘻嘻地将布包负于背上, 绕过胸口打了个结,接过太子丹递来的短剑。

“什么意思?”浩然道:“交付在轩辕氏……交给黄帝?”

通天缓缓道:“先前小觑了这厮。轩辕氏、东皇早就知道此事,三清竟是后知后觉……”

浩然道:“如何把荆轲送去?我糊涂了,既是要把他送去,怎么又让荆轲去送死?”

通天低声答道:“他自然会取,只需暂时瞒着那假道标……”

浩然蹙眉道:“什么?师父何时又和黄帝勾搭上了?”

通天尴尬咳了声,抬手拍在浩然后脑勺上,将他拍了个趔趄,正色道:“什么勾搭上!”

浩然忙赔笑道:“那你啥时候见了黄帝?我自涿鹿那场后,还没见过他呢。”

通天一敛神色,悠然道:“圣人自有圣人联络的法子,不然如何叫‘神游太虚’?”

浩然又疑道:“什么假道标?”

通天缓缓道:“你是真道标,那家伙自然就是假道标了。篡了天道近万年,以一己之力左右历史的发展路向……不可再让那位大神把持下去……”

浩然听在耳中,只觉说不出的疑惑。

通天闭上双眼,复又睁开,瞳中似有无数星云飞散,远古绚丽的星辰绕着彼此缓慢旋转。

浩然气息一窒,觉得这眼神仿佛颇有些熟悉,那是什么法术?

这眼神他一共只见过三次,自金鳌、昆仑两岛决战之时,通天瞳如死海;那日桃树下谈论别来之事,通天瞳如幻云;此刻……

通天教主似是猜到浩然所想,闭了眼,笑道:“此乃仙术‘太虚眸’,睁眼时,左眼藏创世火,右眼藏末世冰,上知十万年岁月,下晓十万年光阴。”

浩然颤声道:“你在看什么……师父?”

通天教主答道:“我在与一双眼睛对视。”

“自封神之战那时起,我便已隐约察到一丝蹊跷,徒弟,你可有感觉?”

浩然沉吟片刻,答道:“我……只觉得,这许多年里,所经历的事,无论过程如何,一切都会被导向一个必然的结局。”

通天淡淡道:“那便是了,为师早在金鳌岛上收你为徒时,忽也想到此事,然而那时却与你同样不解。”

浩然问道:“但这不是正常的么?历史一定是这样,否则也不会有我们后世的史书了。”

浩然不待通天回答,便自顾自解释道:“无论是谁,回到过去,如果他杀了自己的祖父,那么他又如何会出生呢?他不也一样会消失么?这样因果不就相悖了么?”

通天反问道:“所以呢?”

浩然道:“所以假设那个人有能力回去,但他决杀不得自己祖先,就算他费尽心思去杀自己的父亲,祖父,他们也绝不会死。”

“他想改变一切与自己相关的因果,也绝不可能得逞,换句话说,这道理对所有既成的历史不也都适用么?”

通天点了点头,道:“你的设想没有错,一环乱,环环乱。所以十圣穿越玄门,成圣后便彼此约定,不得再干预世事,就连我们亦是把这信条当作参照准则。”

通天想起了封神之战,唏嘘道:“当初三清只以为是女娲打破了规则,才会消湮于你剑下,如今看来……竟是与你全然无关。”

浩然一知半解,不知通天话中所指,又疲惫道:“所以,时间旅行者,无论是谁,都不得插手干预历史;或者说,天道束缚了一切,纵是干预了历史,也没有用,就像现在离开的荆轲……”

通天忽道:“你就是天,你束缚了谁?!”

浩然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便静了。

一时间无数的问题涌来,那些问题彼此矛盾,得不到一个完整的解答。

浩然竟是背脊有点发凉,道:“我也被天道束缚着,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通天一哂道:“东皇也算是忍辱负重,当初九圣各回洪荒,难为那只怪鸟能只字不提,留待这时方遣你来办大事……”

浩然吸了口气,道:“师父……”

通天看了浩然一眼,认真道:“还道于天,东皇是想将‘道’还给你,他与轩辕氏谋定之事,若我所猜不差,现在便要开始了。”

浩然道:“等等,我还是不明白,天道被谁夺了?”

那虚无缥缈的二字,对于浩然来说,几乎全无意义,从踏进玄门的第一步起,他便从未想过自己能成为什么,下场又会如何。

唯一从女娲,三清,轩辕氏听得的些许概念,仿佛都将他当作了众仙之上,乃至十圣之上的制裁者,然而浩然自己却不曾有过丝毫凌驾于世间万物之上的念头。

通天这不着调的言论虽然令其似懂非懂,直白了说便是“命运的大轮子开始转动”一类的预言,但旺盛的求知欲仍驱使着浩然问出了这一问题,并不自觉地抬头看天。

通天“嘘”了声,低声道:“现在,有一双眼,便在太虚中注视着我们。”

浩然道:“是谁?”

通天会心一笑,道:“他要来干预我们的对话了……你看,那假道标,便是盘……”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一瞬间,高渐离击筑引亢,歌声浑厚,直达天际。

易水岸畔万人齐声高歌,那声音汇集成悲凉的洪流,太子丹将壮行酒倾于滚滚河水中,撩起袍襟,俯身拜倒。

通天道:“假道标只需伸出手,稍稍左右一下凡人的意志,便能推动着因果,朝他设计的方向发展。正如方才,瞎子会在那个时间节点开始高歌,徒弟,你可认为是巧合?”

浩然颤声道:“不……不是,我明白了。难怪无论过程如何……最后的结果都……殊途同归。”

万人挥泪,荆轲朝密密麻麻的送行人群挥手道别。

“瞎子——!我会想你的!”

荆轲带着秦舞阳踏上了刺秦的征途,黄帝与东皇一同筹备的最终计划从这一刻展开,无数破碎的因与果巧妙地重合。

刺客身上肩负的,并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暗杀,而荆轲留给历史的,却唯有这么一个消失在漫天滚滚黄沙中的背影。

通天喃喃道:“然而师父还有一件事情想不通……兵主蚩尤也插手此事,又是为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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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收线——抖大包袱——结局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