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这些人都看愣了,谁也想不到尸体的脚踝部位还栓着铁链子。链子那一头伸在水底,水面是深绿色,看不到下面的情况。
船上没有工具可以切断这条链子。
这链子比量一下,能有成人一个拳头粗细,掂掂还挺沉,用手一拽,连接在水里的那头死沉死沉的,有点拽不动。
“王先生,这是怎么回事?”阿辉问我。
我也有点懵圈,这是什么意思,沉吟一下道:“会不会是这样,高棉人当时抛尸的时候,这具尸体已经有了恶灵之兆,高棉人怕尸体报复,就用铁链子拴在水里了。”
阿辉眨眨眼:“有道理,有道理,那现在怎么办?”
“你问我?”我说:“我只负责找尸,剩下的活儿不在我的任务内。”
阿辉急的在船上团团转,和几个士兵叽里呱啦说着东南亚语,在快速商量着什么。我坐在船头,在女尸的旁边。
这个肥肥的女尸已经拽上了船,只有两只脚还耷拉在水里,因为尸体太沉,导致船头竟然降低了不少,整个救生艇像是不稳定的跷跷板,稍微有点波浪就能翻船。
我把手放在女尸的头上,默默吟诵鬼王心咒,尝试和它沟通,想知道水下发生的事。沟通也能沟通上,能感觉到它的情绪在波动,我一向它问询脚下的情况时,就感觉这股情绪马上断裂,怨灵传递的信号就没有了。
我心中疑惑,会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一点,女尸极其抗拒铁链子这个话题。因为无法深入解读它的情绪,不知道究竟是恐惧还是厌恶。不过有一条可以肯定,能让怨气这么大的恶灵都产生了如此抗拒的情绪,链子下面的秘密是非同小可。
这时,阿辉凑过来说:“王先生,现在有一个办法,你看看行不行,和你商量一下。”
我示意他说。
阿辉道:“我们手头没有切断铁链的工具,所以现在想要回程,柴油船上有钳子还有锉刀,虽然麻烦点,但能解决这里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现在要回去?”我问。
阿辉说对。
我冷冷摇摇头:“回去再回来,很可能再也找不到这里了。”
“什么意思?”阿辉问。
我看向趴在船头的女尸说道:“我刚才尝试和这具尸体沟通了一下,它对水下的东西有一种抗拒心理在,我们如果出去再回来,我怕迟则生变,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不敢保证。”
阿辉焦躁:“那咋办?难道咱们兵分两路,让他们游回去拿工具,我们两个在这里等着?”
“你别着急,让他们游回去这个主意也不好,”我说:“这里尸体这么多,怨气冲天,水又是传播阴气的媒介,他们这些凡人下水,恐怕还没游出这片水域,就得死在里面。”
“那,那,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应该怎么办呢?”阿辉急着问。
我看着绿幽幽的水面,好一会儿才说:“你这几个手下有没有水性好的?”
阿辉苦笑:“能到这艘小船上的都是水性极好,是从来的十几个人里千挑万选出来的,他们都是靠近湄公河流域长大的小伙子。”
我看看那两个东南亚士兵,说道:“有一个办法,你选一个人下水,潜水进去,顺着铁链子往下找,看看那头拴在什么东西上。”
其实这才是我的目的,我之所以把阿辉的提议都否了,就是因为不想切断锁链,想看看链子到底拴在什么上。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或许能找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阿辉嘴里发苦:“王先生,你刚才都说了在水里游泳会有很大风险,为什么现在还让他们下水。再说了,我觉得下面不应该是什么东西,或许就是个铁坨子,拽着尸体沉潭而已。”
“有我在,用法力加持能有什么风险。”我说:“这一点我可以保证,让他们下去看一眼,是不是铁坨子上来再说。”
阿辉叹口气,实在没办法,叫过两个手下,叽里呱啦地说了一串。两个手下面面相觑,面有难色,阿辉又说了什么,比划了一下,一个手下举手,表示同意。
阿辉对我道:“王先生,他愿意下去,但是要一笔酬劳。”
我点点头:“我如果拿到你们队伍给的钻石,会兑现一些酬劳给你们的,不会让你们白辛苦。”
阿辉这才露出笑容,笑着说:“我就知道王先生不会亏待我们,你很讲究。”
他跟那个手下说了什么,又指指我。
那个要下水的士兵冲我拱拱手,显得很尊敬的样子。他站起来脱掉衣服,整个人赤条条的,站在船头要往水里蹦。
我赶忙叫住他,把灌入法力的镇魔符递给他,让阿辉对他翻译,告诉他此物能够辟邪,不会让恶灵侵袭到你,不过出水之后要再还给我。
这个小伙子露着一口白牙冲我笑,接过镇魔符居然放在嘴里叼着。我也是无奈,叼着就叼着吧,他下到水里需要腾出双手做事。
他站在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能看到他用的是腹式呼吸,整个小肚子鼓胀起来,成个山包状。
这人很厉害,我心想,他这是在储存空气,就跟骆驼走沙漠用驼峰储存水一样。
小伙子没有做多余的动作,大头朝下,双手合拢在一起,瞬间跳进水里,破开水面,人影在幽绿色的水面晃了一晃,整个人就消失在水底下。
我们在船上静静等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我有点坐不住,问阿辉过去了多长时间。阿辉看看表:“十分钟了。”
“他很厉害。”我说。
阿辉道:“我这个手下是湄公河的渔民世家,从小在船上长大的,经常一个人只戴泳镜就能潜水到最深处猎鱼吃,水性很好。”
又等了五六分钟,那人还是没上来。
我喃喃地说:“难道发生意外了?”
阿辉眨眨眼:“如果死了,尸体会浮上来。”
我摇摇头:“未必,下面的情况未知,什么样的状况都有可能,”我看看另一个士兵:“不行,就让他下吧。”
阿辉看着我,半天没言语,后来叹口气点点头,点手叫过那个当兵的,和他商量,要他下水。
那当兵的没看出不愿意来,反而跃跃欲试,脱了衣服正要脱裤子,忽然水面泛出无数的气泡和浪花,我赶紧道:“是不是上来了?”
我们几个凑到船头看,只见水面下有一团黑影缓缓上浮,速度极快,“哗”的一声水响,有个人浮了上来,正在水面。我们这么一看就愣了,正是刚才的小伙子,他脸部朝下,一动不动,身体显得极其僵硬。
阿辉用长竹竿勾住他,缓缓往回拽,他始终脸部朝下,慢慢到了船边。我们七手八脚把他捞上来,这才发现,这个小伙子已经死了。
他脸色铁青,紧紧闭眼,嘴里的牙咬得紧紧的,咬着镇魔符。最奇怪的是,他的手里竟然提着一个铁皮箱子。
我们把小伙子在船上放平,阿辉用手比比他的鼻息,又摸摸脉搏,摇摇头说:“没救了。”
那么鲜活的一条生命,也就是十来分钟人就没了,我有些惶然,心下不是滋味。
看阿辉和另一个当兵的,似乎没拿这个当回事,也可能他们见惯了生死,习以为常。
阿辉双手捏住死者的口腔,想让他的嘴张开,把里面的镇魔符吐出来。另一个士兵在掰死者的手指头,想取下那个铁皮箱子。
死者死的时候身体僵硬,不知是水冷的原因还是怎么的,所有的关节都像是没上油的轴承,这么掰一时半会还真没办法,根本掰不开。
这两个人对着尸体一顿折腾,我有点看不下去,便说道:“一会儿我来超度,这人死得不明不白,或许怨气难消。”
听我这么说,两人这才住手。
我察看那个铁皮箱子,箱子上有把手,上面栓着铁链。我和阿辉对视一眼,我们站起来收着铁链,铁链子极长,慢慢从水里拽出来,拖曳到船上。收着收着,我们就看到了端倪,铁箱子上锁链的另一头竟然就栓在女尸的脚踝上。
原来女尸是和这个铁箱子拴在一起。
我们都惊住了,阿辉喃喃道:“原来女尸脚上的链子是栓在这个铁皮箱子上的。”
他话音刚落,那女尸竟然动了,顺着救生艇的船头一点点往下蹭,似乎船头太滑,尸体要落回水里。
阿辉手疾眼快,一个箭步过去,死死按住女尸,满头是汗地大吼:“快,过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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